那是无欲唯一纵容自己的一次--在意识不清的时候,让断情坚实地握住她,任自己迷荡在他的温情里。
自此之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排开断情伸出来的援手。尽管她的灵力正在日渐消褪中,她还是不让断情拉她一把。对断情,她总是不迎不拒、不冷不热、温温淡淡的态度,教断情量测不出真实的温度。
在这个似真似假的空间中,纯然的真实与绝对的虚假,竟讽刺地成为同样浮幻不实的奢求。
没了剑身.断情的面具就少了一层。只有伪装的声音,已无法藏住他暗潮汹涌的悲喜。每回他热切伸出的双手,往往只能尴尬地凝在清冷的空气中,孤独地退回寂寥的身后。
在无欲忆起前世过往之后,原先那副吊儿郎当、轻薄无赖的样子,对他而言,也成了另一个脆弱易碎的面具。
不知是老天书有意作弄这段感情,抑或是惩罚他前世的寡情,只有当无欲噩梦缠身的时候,断情才不用苦苦地掩饰对她的情感。
这一阵子,随着无欲的灵力消褪,她的噩梦是越发越凶。常常一闭上眼之后,她就会被刺骨的寒意冷醒。
在梦中的她,不断地挣扎,可冲开噩梦的只有嘶哑的求救声。幸好在跌落深渊的时候,总会有人实时拉住她。
当沉重的睡意,被梦中的恐惧惊退时,眼帘半开,半睡半醒的她,会看到断情正握着自己的手。虽然她听不清楚断情在她的耳畔说些什么,可她总放心地闭上眼,任自己沉沉地靠在他的怀里。
在睡梦和清醒的边缘时刻,无欲从不曾抽开过自己的手。
那时,断情会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不让那双手被缠绕的噩梦拖住凄寒孤冷的深处。那双粗厚的大手会一点一滴地温着苍白颤抖的小手,直到无欲唇畔隐隐约约漾起一朵笑,他才不舍地松手。
不放手的话,无欲醒来怕是会不开心吧--他想,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放开无欲的手,呆呆地望着缥缈不实的景物。
不知是心随境转,还是境由心造,总之这些时候以来,四周翻转流动的景致,总是淡淡雾雾,迷迷蒙蒙,让人看不真切。
在「梦川」之中,可有真实不移的事物?断情曾问过无欲。
没想到无欲给他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
无欲说,虽然在「梦川」之中,所有的事物都是毫不停息地川动,奔流不回,可也有一样东西在这里,是互古不移的,永远眷恋在同一个定点之上的,那就是「梦川」的「心。
无欲曾听「求真客」说过,变动虽是「梦川」的定律,但也有一个例外的东西--「心」,那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浮躁纷扰的变动,毕竟是累人的--「求真客」当时笑着说。
只可惜「求真客」当时说的不够多,所以无欲无法知道,「梦川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这颗永恒不变的「心』,是「梦川」灵力的来源,如果找到了这颗「心」,说不定他们有机会离开「梦川」。
☆☆☆
为了抓住这样的机会,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企望在「变动」之中,寻到难能可是的「不变」。
这天,他们顺着潺潺流动的水声,寻到一道河流,不知道是不是「水能聚气」的缘故,越接近这条河流,四周流动的灵气,就益发强大。
强大的灵力和无欲身上的灵力相互激荡,震得无欲身体一颠,脚下一个踉踏,向后仆跌,软在断情厚实的胸膛里。
「还好吧?」断情撑扶住她的身体。
「还好!」无欲嘴上说的强,声音却有些无力。
为了舒缓胸口闷塞的感觉,无欲吸了一口气,扑鼻的却是令人心慌的气息,淡淡红霞从白哲的脸上飞掠而过。
还好她向来是一派的沉稳,在这时还能不动声色地挪开身躯,避开断情的胸膛,只是她的动作有些快,没注意到断情身子僵了一下下。
四周的灵气又猛又急,无欲的胸口像是闷闷地被击了好几下。她虽然忍着不喊疼,可秀挺的剑眉却不自觉地凝住。
「休息一下吧!」断情提议,无欲那聚拢在一起的眉峰,教他着实心疼。
「嗯。」无欲点头,抿紧略显苍白的唇。
河床上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头,有些石头大小适中,看起来是挺适合躺在上头休息。可有颗石头形状特别奇特,两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住。
这颗大石头,宽阔约数十丈,形状下圆上平,叠在另一块石头之上。两石交界之处,不过两手摊开的大小,上面那颗大石,却是不动如山,屹立不损。
仔细瞧瞧这颗光洁的大石,便可看到隐隐泛出的五彩光芒。
「这是……」两人同时开口。
没有答案,两人只是淡淡地相视一笑。
「一起去看吧!」两人同时又出口,加深了唇畔逸出的笑意。
沿着密布的石头,两人腾起身子,足下用力翻身跃跳于大石之上,可这颗奇怪的大石,突然冒出一股灵力,撞向无欲的左脚,无欲原想抽开左脚,却使身子在空中失衡,整个人滑了一下。幸好断情反应快,探手一拉,止住那陡然下降的身躯。
断情使力拉起无欲,心急之下,力道却失了准头,两人仆跌在大石之上,无欲整个人撞在断情的怀里,四下陡然寂静,只剩下扑通不止的心跳声,声音像是擂鼓一般,在耳畔嗡嗡作响。
这是两人最贴近的一次,经过千年,心跳依然忘了速度。
「你没事吧?」两人同时问着对方,声音一样略略颤抖。
「没事--你呢?」无欲起身,脸上潮红未褪,发丝凌乱,添了几分儿女羞态。
断情深邃的眼眸,一时有些痴傻。「没事!」他笑笑,假装心不曾狂跳。
似曾相识啊--前世某个雨夜的情景,悄悄地被唤回,潜人幽微的心底深处。
「这块石头,好生古怪。」无欲开口,想把心底异样荡起的感觉,归因于脚下的奇石。
「嗯。」断情低头检视着大石的表面,头理得沉沉的,似乎这样可以避开无欲,避开那不该窜起的记忆。
无欲跟着蹲低身子,看起来也是一副认真寻找解答的样子,直到两人的头碰撞在一起,才抬起头,看着对方有些迷乱的眼神,她揉着微微发疼的额头,眼睛逐渐寻回正常的焦距。「对不起--」开口道歉之后,两人迅速地垂低了头,却在地上发现了几个字。
「这个?」一大一小的手,交叠在一起,同时指着一样的字,像是被烫着般,两人迅速的抽回手。
「这是--魏夫人仙坛!」看清楚了刻在石上的字,无欲一个一个字的念出,庆幸自己的声音未曾颤抖。
「魏夫人?好熟悉的名号……」断情皱眉。
「嗯!」无欲点头。「魏夫人,名华存,任城人,晋司徒魏舒之女。「历世真仙体道通鉴后集」对其成仙过程,略有所记。我教上清源尊她为第一代太师。其号为「上清这主南极紫真后圣土保太微王晨圣后」,或是「南岳上真司命高元神照紫虚至道元君。」
她念出一串道号,笑意浮上他俊朗的脸庞。「真难为你了!这三、四十个字的名号你都记得起来--」他摇摇头道。「难怪「求真客」从千年前就认定你这个徒儿!」笑容在脸上凝住。
「师父从千年前就找过我吗?」无欲问道,没忽略过断情脸上忽然僵滞的笑。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断情含混带过。
「嗯。」无欲点头,不再追问。
跌入「梦川」之后,她更加深刻的体认到,答案与真实,往往不是最重要的。
师父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的。」她接口,「求真客」的身影窜进脑海中,在那一刻,想起了他在下山之前对她的叮嘱。
她从来不曾让师父失望的,这次也不会的……应该也不会的,无欲在心中悄悄地补上这一句。
「师父说,这块石头是魏夫人修道的场所,甚是灵验奇异,故名为「魏夫人仙坛」,可我弄不懂,这块石头,原该是在南岳衡山才是,怎么会降落至此呢?」
「不过再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在这里,都显得无足为奇了。」无欲提出疑问,却同时下了结论。
断情原想开口,却蓦然地闭上嘴巴,噤声不语,只因无欲的「答案」,正是刚才闪过心里的念头。
无欲转头,刻意忽略了突然浮上心头的奇异对断情说道:「你想,这颗石头会不会是「梦川的心」?」
「这……」断情沉吟,凝神四望--刚才踏跌而过的石头,似乎略略地变了样子,而且河道好象更宽了。不过这些变动的幅度都不甚大,一时之间,断情也无法下定断语。
「这是极有可能的吧!」无欲接口,声音微微上扬。
断情点头,默然不言。
眼前这块奇石,的确有可能是寻找多时的「心」,可他的心头却没有太多欢喜的感受。
虽然找到这颗「心」,意味着他们将有机会离开「梦川」。可离开这里之后,他不敢确定是否还有机会和无欲在一起。
无欲似乎不曾察觉断情的心思,音调越来越是往上。「这里的灵气极为强大,是个适合练气的好地方。在这里修行的话,该是有机会恢复灵力的。」
她-直认为正是因为灵力受损,这一阵子,她才会频作噩梦,只消恢复灵力,她就不会再为噩梦扰。
自然她也就不再需要、依赖着断情,为她驱逐噩梦。
她继续编织着未来的远景。「到时候如果将我们两股灵力聚会在一起的话,说不定能略略撼动「梦川的心」,打开「梦川」的隙缝。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机会离开这里了!」清澈的双目,熠亮有神。
断情问:「你真的这么想离开这里?」眼神沉厚迷离。
「嗯!」避开断情的眼神,无欲用力地点头,好象这样她就可以压抑住那丝飘忽过心底的奇异感受。
「好!」断情轻扬嘴角,笑得温柔。「你尽管放心地在这块石头上运气调息,我会在旁边看顾的。」
无欲点头示谢,选定了一个位置,端正上身,双腿交叉盘坐。
左手手掌朝上,右手放于左手手掌上,右手食指未端按在左手拇指末端,两手轻握形成「降魔印」。
这样的结印的手势,使她的手拿自然地摊开,苍白的手上烙着怵目惊心的黑痕,黑白相称,清楚得像这难以抹灭的印记。
无欲看了一眼烙痕,随即端正螓首,轻闭双眼,默默数息。
这块石头果然灵异无比,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原本窜流涣散的灵力,便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暖流,在体内极有规则的循环流动。
气血顺畅之后,原本略显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一团微弱的光圈在她身边隐隐成形,若有似无的一股幽香,暗自飘动。
灵力在身上运行了一周天之后,无欲才睁开眼睛,轻吐一口气,双手合十,舒展筋骨,站了起来。
唇畔淡着一抹笑。「没想到在这里练气的效果这么好。」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通体舒泰、心神平和的感觉了。
「嗯。」从刚才无欲练气的时候,断情的眼睛就不自觉地盯住她手上的痕迹,不知是不是他多心的缘故,总觉得无欲手上的痕迹,似乎淡了些。
「怎么了?」无欲将手心摊开,痕迹仍像是烧焦了一般。
「这印子好似淡了些。」断情将视线拉回,看着无欲。
无欲看了半晌,点点头。「我想等我灵力完全恢复的时候,这印子可能就会没了吧!」将手盖住。
断情挤出一丝笑。「那……恭喜你了。」心情却是若有所失。
无欲看了断情一眼,悄悄地把手缩回身后。「照这种情况下去,只要让真气在体内循环十二周天,便可尽数恢复灵力了。」
断情有些讶异。「十二周天?」眼神一暗。「那也不消多久时间了!」
无欲点头,有意无意的略过断情的眼神。「虽然不须多久,我想还是别浪费时间才好,早些恢复,就早些有机会离开这里。」没注意到自己竟把手握得紧,只一径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们也不知掉进这里多久了,若不快些回尘世之中,很多事怕是赶不及做。」说这话不知是为了加强自己离开「梦川」的信念,还是为了安慰那双暗沉的眼眸。
「我再多坐一会儿吧!」她盘腿端坐,闭上眼睛不再看着断情,只专心导引着体内的真气。
灵力逐渐由细流汇成江河,在体内跃行奔流,无欲周身的光晕,不断发亮发热,亮晃晃的光晕竟有些刺眼。
热力灼烧着无欲,豆大的汗珠,沿着绯红的脸颊,淌落下来。
真气不知何时走岔,无欲的神思飘到掉落「梦川」的前一刻,那时空气干热炙人,火狐的「赤焰网」烤得她双手发烫。
她咬紧牙关,死命揪着网缘,突然断情化为一线轻烟,从网洞中窜了出来,幻成人形,她这才放手,打算出声唤他,谁知断情却笑盈盈地拉住火狐,连头也不曾回过来看她一眼。
火狐将手环上断情的腰际,两人在她面前亲蔫地靠在一起。无欲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火焚烧一般的难受,她向两人击了一掌,却被他们闪过了,断情回头,变成了岳瑁,看着她的眼神冰冷无情--她心一痛,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
久久之后,无欲悠悠转醒,缓缓睁开眼睛时,落入她视线中的却是一双焦急而紧张的眼睛。
「你醒了!」断情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地抱住她。
无欲几乎像是本能般的反应,推开了断情,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色白里透青,极是难看。
断情身子像是被人拿冰块冻僵般,寒了半截。想开口,却连话也被梗住,冻在喉头,说不出来。
他想对她表达关心,却很难抓到分寸,抱她是不被允许的,特别是在她清醒的时候--断情的心里苦苦地发着酸。
「我……」看着断情的模样,无欲声音干哑,心头一阵闷痛。
「你走火火魔了!」话还是从喉间迸出。
无欲双眉聚拢,喃喃念道:「走火火魔?怎么可能……」从她和师父学艺以来,就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她的心思,不是向来都是沉稳而专一的吗?
断情温言劝慰:「也许是这里的灵力太不稳定,又或者是你求好心切,才会乱了真气。」
「嗯。」无欲点头,接受这个让她心安理得的说法,忽略了方才走火火魔时,缠绕在脑中的是断情的身影。
「谢谢你救了我。」希望自己方才走火火魔时,不曾伤了断情。
「不用客气。」深邃的眼神,温柔含情。
看着他的眼睛,无欲有些失神。想来刚才真的是走火火魔,才会将岳瑁和断情的形象做了交叠,断情看她时从来都是这般温柔的。
心疼她走火火魔伤了自己,他不由地一问:「你何苦这么急着恢复灵力?」
断情的眼神太温柔也太多情了,凝着无欲心头一荡。她只好将视线别开了去。「能早些离开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她的语气又恢复往常一般平平淡淡。「离开后,我同以前一样降妖除魔,完成使命;而你,既已恢复形貌,自然可回雪山继续修炼。我……会记得你这样一个朋友。」
朋友?断情胸口一缩,又紧又闷。虽然知道无欲将自己视为朋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胸口还是忍不住发疼。
无欲偷偷瞅了他一眼。「我们两世的因缘,今生能成为朋友,不是挺好的吗?」她顿了一下。「既然已是朋友,你也不用再勉强自己,伪装成一副轻佻无赖的样子,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性子。」
断情看着无欲,静默不语,理不清的思绪,在心头纠转。
无欲怔怔地望着他,有些不确定自己该不该亲手撕掉这张面具,毕竟这面具让他们平和的相处了一阵子。
可没道理要断情伪装另一副样子,这一阵子看他装得辛苦,她又何尝不心疼。
良久,断情笑笑,吐出一句话。「我该称赞你的聪明吗?」没有任何一句话,能像这句话一样,掩藏心内所有的悸动。
有时他很佩服无欲,永远看起来波澜不兴,是她比他更内敛,抑或是她早已不为纷扰的情爱牵绊,断情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也是聪明的。」无欲的眉头舒展开来。「只要你在雪山好好修行,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修成正果的。」
「修成正果?」他轻哼一声,修行千年压根儿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件事对我而言,并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意义的问题。」他勾起一抹笑。
「别管我了!你能成仙,才是最紧要的事。我会尽我所能的和你配合,早一点离开这鬼地方--你的真气还要运行几周天?」断情问。
无欲掐手算道:「五周天吧!」
断情注意到无欲的手,不再苍白无力,手上的肤色,已转为红润有光泽,而那道烙痕颜色淡成褐色,看上去也没那么骇人突兀了。没想到那道痕,竟然成了无欲灵力恢复的指针!
可对断情来说,那道痕的意义,却不仅止于此--那是一个印记,记下无欲和他的情谊。
断情是不爱见那痕消褪的--所有的怅然若失,全是因为害怕那恩爱情意终将残褪销蚀,连痕迹也一丝不留,他的心底满溢着消解不去的落寞。
无欲突然轻轻握拳,将那道痕敛入拿心;只因断情失神地盯着这道痕的模样,让她的心中蓦然逸出一股酸。
她淡淡笑着:「我想我们还是趁现在练气吧!虽然这块石头是不会更移,可难保天气不会改变。现在虽然风和日丽,指不定等一会儿便刮风下雨的。」
「嗯。」断情点头,将眼光移开,正身盘坐。
无欲跟着盘腿而坐,手在结印之前,悄悄地交叠在一起,像是以另一种方式烙着那痕似的。可两手没握多久,便结成了手印,无欲在一呼一吸间,把对手痕的记忆,统统逼遇到最深沉隐微的地方。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这次真气的运行,极是顺畅。无欲只觉身体轻盈温暖,心头说不出的安和平适。
可这时却不知怎么地,听到有人唤她。嘶哑的声音底满载着温柔。
原先她是怕妄念纷飞,赶快收摄心神,可那声音好熟悉,她动作顿了一下,听到是断情在叫她--断情的声音有些哀伤,不断地问她--为什么不接受他?他说这辈子他为她拋下所有,可她却一心悬念着成仙成佛,完全不管他的情意。天大的错,他不都试图弥补吗?上天好不容易让他们再世相遇,他可是等了她千年啊!
她想解释,也想劝他,可话未出口,真气逆流,冲向胸口,轰的一下,炸向她的心头。
清冷的面容,烧成一片嫣红,秀挺的剑眉,因痛苦而凝成一道,汗水淋漓,止不住地发热难受。
「无欲,怎么了?」断情想同前回一样,点住她的穴道,可一股强大的灵力从无欲身上激出,震得他虎口发麻。
「无欲!」断情大声呼唤,并不死心,再度探手。
无欲却在这时睁开眼,所有的东西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只剩下断情焦急的眼神,可定眼一瞧,却又变成了岳瑁的样子。
她胸口一阵烫热,耳畔浮出火狐的声音。「你抢不过我的,冷狐是我的。」
不真切的声音又变成了岳瑁的。「你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之间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岳瑁把手伸向她。
她使力挥开。「别碰我!」强大而狂乱的灵力,把断情弹了出去。
「无欲--你怎么了?」断情大喊。
无欲覆地腾身,一语不发,不断地攻击断情。掌力凌厉,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漫天卷起。
「无欲快住手,你会伤了心脉的!」断情一面跃身躲避攻势,一面想办法挨靠近无欲。
无欲跳到岸边,像发狂似地攻击着断情,双眼迷乱,一道灵力击向奇石。
轰的一声,强大的灵力和奇石周围的灵力相呼激荡,霹雳巨响,震耳欲聋,无欲突然住手,软跌下来。适才,她的真力逆行过巨,又散溢过快,身子不住地虚冷打颤。「好冷!」无欲呻吟道。
断情火速飞奔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把她揽抱在怀。「不冷了!不冷了!」无欲的体温突然降得好快。
无欲看着他,焦距又逐渐迷乱。「别碰我。」虚弱地推开他。胸口又开始莫名地烫热起来,虚软的力量又逐渐汇聚成流。「你别想让我再爱上你了!」推开他的力气突然变大。
「无欲……」听到这句话,断情的心猛然被狠狠地鞭抽了一下。他终于明白,无欲的走火火魔是因他而起。
无欲像着了魔似的,一掌击向他。距离太近,断情闪避不及,胸口一闷,吐出一日血。
真气一泄,无欲的身子又软了下来,唇色白得吓人。
无欲的胸口,不再闷热,神智虽然逐渐恢复清朗,可身子却不断地发冷,「梦川」好象在摇晃流动着,冰寒的感觉,一波一波的袭向她。
「无欲!」断情牢牢地握住她;免却她那种被水流淹没的感觉。
「断情……」她这次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断情,可断情的眼神看起来竟是沉厚哀绝,揪着她心头跟着难过。
「怎么了?」她的手沿着断情的脸下滑,不明白他的脸颊怎么湿湿热热,纤细的手指滑到他的唇畔,一片猩红温热。
那是血,断情怎么会流血,无欲不解,几个恍惚的画面闪入脑中。
「我刚才走火火魔……伤了你吗?」无欲的眼角,跟着发热。
「别管这了!」断情将手握得紧紧的。
经过无欲方纔的破坏,「梦川」的灵力,变得十分不稳定,两人都没注意到,被翻搅的灵力,隐隐地卷成漩涡。
整个地突然一震,成片倾斜,无欲整个人翻落在断情的怀里,稳稳地被他抱着,断情想把她扶正,让她安坐在怀,无欲却轻轻地摇头,任自己的身子赖在他的怀中,不再逃避。
「那是……」两人都看到远方卷起的漩涡。
会是「梦川」的缺口被打开了吗?这个念头闪过两人的脑中。「你快走!」异口同声,谁也不要对方被留在这里。
话一说完,两人都笑了,淡淡地相视一笑。
「你走吧……我已经……」无欲的话虚弱的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
断情紧握住她冰冷的手,一任猛地扩大的漩涡,将两人吞卷进去,一团气流中,把所有的东西都搅得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到。
漩涡扭曲搅乱着,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隐约自其中传出,好象说:「不放手……这辈子……绝不放手。」
承诺被卷得飘远.话是不是这么说,没人敢确定.毕竟在这真假虚实交错的「梦川」中,没人敢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