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与朱千妍离去之後,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伍东懋回过身来,轻抚着容琬璃的脸颊,检查着她的太阳穴,柔声问。「你有没有受伤?」
容琬璃用带着惊戒的眸子凝着他,摇头。
他感觉到她的异样,梭巡着她的面孔。「你怎麽了?」
她困惑的眸子在他脸上搜寻。
她该不该问?他又会不会说?那个小罗是谁?他不是爸的得力助手吗?为 什麽他会出现在这儿?这代表着什麽?
伍东懋以为她是吓坏了,搂着容琬璃轻声说着安抚的话。
容琬璃耳里听着伍东懋的轻声细语,脑子里复杂的思绪,像百来条交错引燃的电线,擦光走火。
她刚刚是不是听见了朱千妍提到什麽特务?
那是什麽?
地下组织?
还是……警深?!
乍明的思绪,惊的她用手摀住了口。
伍东懋的唇覆了上来,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恐惧。
然伍东懋并没有发现,他的热情在险些儿失去她後,快速点燃,他湿濡的唇落在她的颊边,颈间、胸前……
是了,她怎麽会那麽笨,怎麽就没想过这一点?
朱千妍曾警告过她,伍东懋恨死了她的父亲,而她也明知道该是如此。毕竟爸确实害伍叔叔入狱,伍东懋恨爸、报复他也是自然。但她怎麽就没想过,他要用什麽样的方武来报复?
她浑身僵硬的瞟了他一眼。
警探?!
她虽不清楚,但隐隐约约的也知道,父亲一直从事着地下的犯罪活动,那是他最快丰硕财源的方武。
伍东懋若是以这样的方式逮自己的父亲,也该算是父亲罪有应得。总比伍东懋拿着黑枪,对准了父亲太阳穴的结果,来得好上许多吧?
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他选择了较正常的手段,将父亲绳之以法,公平的接受法律的制裁?
但是,以一个为人子女的身分,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如何反应?表现漠视吗?
任由身边的男人设计去逮自己的父亲?
她应该这样做吗?办得到吗?
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唤醒,意识愈来愈难集中……
她不算是一个贴心的女儿,她也不曾关心过父亲所做的事情,道德标准在她心中,从来就不是那麽的清晰明白……她可以当作什麽也不知道.....
承受着他的拥吻,容琬璃再一次在他怀中放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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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发现伍东懋不在身旁,容琬璃惊坐了起来,想起了下午的事情,内心的恐惧不断扩大。
她做不到漠视,至少她应该给父亲一些警告。
滑下床,她很快的穿妥了衣物,咬着唇,悄悄的溜出了房间。
意外顺利的,她离开了那栋建筑物,在街角招了一辆计程车直奔回家。
回到家才发现,容秉谦同样不在家。
她打开容秉谦的柜子,到处翻找着资料,急的满头大汗。都怪自己平常太不关心家里的活动,事到临头想帮忙,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就连想联络个父亲贴心的人,都不知到底该找谁好。
怎麽办?
蓦地,一个冷冷的东西抵住她的後脑勺。
「把手举起来,转过身。」是张美琴的声音。
容琬璃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才发现抵着她的是一把枪。最近是怎麽了,她怎麽老是让人拿枪抵着?
「是你?」张美琴显然也吃了一惊。
「爸呢?我有事要告诉他。」容琬璃就要上前。
「退後。」张美琴冷冷的命令。「你三更半夜又跑回来干什麽?」今天,容秉谦到一号码头去接一笔「大生意」,她留下来做他们的後援。
「我有要紧的事,赶快帮我联络爸。」容琬璃急道。
这时张美琴的行动电话突然响起,哔哔的声音在此刻听来,显得惊心且令人紧张。
「喂?」张美琴用一手接起电话,拿着手枪的那只手并末放松。
「美琴,快,快将家里的所有资料销毁,这儿被踩到线了。快,动作快一点……」嘟……电话断了。
张美琴一张脸惨白,她瞪着容琬璃问:「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出卖了你爸,是你报的警对不对?」
容琬璃摇头,手扶着心口。「发生事情了,是不是?」容琬璃也一脸的惨白,心脏飞快的撞击着。
「果然是你!」张美琴就要扣下扳机,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走,我要让秉谦看看他的乖女儿,是怎麽的孝顺他,给我走!」
张美琴只想到要吐一口怨气,却忘了容秉谦交代要尽快销毁资料,冲动的押着容琬璃,就直扑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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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张美琴押着容琬璃出现在一号码头对峙的现场时,伍东懋与容秉谦的脸色同时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你这是干什麽,把琬璃带到这儿来做什麽?」容秉谦吼。
容琬璃发现容秉谦的手臂已受了伤。「爸,您有没有怎样?」她朝容秉谦奔了过去。
「小璃,不要过去!」伍东懋急喊。
容秉谦与张美琴同时望向容琬璃。
「果然是你!」张美琴得意的笑了出来。「看到了没有,秉谦,这就是你的好女儿,一个出卖自己父亲的好女儿。」
容秉谦脸上闪过各种神色,有不信、有讶异、有矛盾、更有痛心,最後全化成一股震怒,将容琬璃狠狠的推跌在地。
「真亏我疼你!」
「爸!」容琬璃喊。
张美琴的枪立即抵住容琬璃。「起来。」
「放开她!」伍东懋大吼,冲了过来。
张美琴将容琬璃当 人质推到前面,以枪抵着她的背,逼伍东懋不得再前进。
「容秉谦,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人,连自己的女儿你也不放过?」伍东懋咬牙切齿的。
「把枪放下,否则我就杀了她!」张美琴喊,将抵在容琬璃背後的枪抬到了她的後脑勺。「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吧?你应该知道,我老早就想这麽做了!」她恐吓着。
容秉谦瞪向张美琴,但同时瞥见伍东懋将枪丢了出去,於是他推开张美琴,抢过她手中的枪,自己押住容琬璃。
「所有的人都退後。」容秉谦又大吼。「你,去把车开过来。」他推了身边一个男人。
容琬璃唇角浮上心灰意冷的淡嘲,是不是人都是这样?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以前读历史的时候,对那些杀了自己亲生儿子的皇帝感到不可思议,可如今她总算亲身体验。
伍东懋紧张的往後退了一小步,而小罗则不甘心的想冲上前,却被伍东懋制止住。
「伍哥?!」
「先退後。」他命令道。
容秉谦小心的绕过他们,坐上车。
这时,容秉谦自觉已经完全占了上风,说话的口气也轻松了起来。「伍东懋,没想到你算计了我这麽久,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我一定会逮到你这只老狐狸的。」伍东懋凌厉的眼神射出冷光,同时看容琬璃的眼神又充满了无奈与担忧。
容秉谦阴冷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还会留给你这样的机会?你未免太过天真……」
就在一瞬间,容琬璃注意到伍东懋的眼神凝聚了起来,她惊的侧过头看向容秉谦,发现他正要扣下扳机,直觉地,她朝伍东懋的方向扑了过去。
就在同时,容秉谦开了枪。
伍东懋跃起身子,在空中接下容琬璃,紧抱着她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後落地,避开了那颗子弹。
迅速的,小罗捡起地上的手枪先朝车内射击,容秉谦亦还击。
车子发动,伍东懋在枪林弹雨中捡起原先丢在地上的手枪,打中了容秉谦车子的轮胎,车子不能再行动,容秉谦再度被逼出车外,双方立即陷入一片枪火声中。
「小璃,抱紧我!」
伍东懋护住容琬璃,与容秉谦展开一场生死枪战。
容秉谦为了保住性命,朝伍东懋发射的火力,并不因容琬璃在他身旁而手下留情。
容琬璃紧抱住伍东懋的腰,她好後悔插手管了这事。她知道依现在的状况,她有可能会害伍东懋因此而丧生,她感到害怕,但是她也不想死,因为在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他们爱的结晶,她不能死!
轰的一声,他们又避开一颗手榴弹,伍东懋搂着容琬璃躲入铁柜後,他轻轻捧住她的小睑,并交给她一支手枪。
「待在这儿,我马上回来。」说着,他就要冲出去。
她拉住他,他回头。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爱你?」她问。
他在她的凝视下微微颤抖,轻轻的再次捧住她的脸,低下头吻住她。「躲好,为了我,躲好。」他额头抵住她的,沙哑地交代道。
她含着泪点头。
放开她,他又要冲出去,她又拉住他。「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他凝着她的眼。「你说。」
「别杀了我爸,就把他交给法律制裁吧。」她的眼底载满了痛苦。
他怜惜的轻拭她的泪水,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尽力。」他也只能这麽说,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能活命。
看着伍东懋冲了出去,她咬着唇,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了下来。
你也要活着,求你--
枪战持续进行着,容琬璃蜷缩在铁柜後,她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直到四周的枪声终於沉静了下来。
她爬出铁柜,惊骇的看着枪战後凌乱的景象,到处都有着火苗漫烧。她四处找寻着他们的下落,发抖的翻动每具伤亡的屍体。
「伍东懋,爸--」她喊着,泪流满腮。
突然一只手臂抓住她的脚踝,她惊的低下头,发现竟是张美琴。
而就在同时,她亦看见伍东懋与自己的父亲正离三十步远的地方,彼此以枪指着对方。
她双手摀住口,脸色发青,并不断的颤抖。
伍东懋发现了她,急的转过头来,在张美琴举怆要朝容琬璃发射的同时,他把枪自容秉谦身上转过来,对准了张美琴,开枪。
「不!」容琬璃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
张美琴与伍东懋同时溅出鲜血,容琬璃朝伍东懋奔了过去,容秉谦趁机又开一枪。
伍东懋为护住容琬璃,背後又中一枪,血像泉水般朝容琬璃喷了出来。
「不!」第二声凄厉的尖叫,容琬璃接下伍东懋松落的手枪,朝自己父亲的方向连开了好几枪,直到子弹完全用尽。
这时警笛大响,一整队的警察冲了上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充满了血迹的现场。
很快的,救护车也来了,医护人员用担架将受伤的人逐一送上车。
这时,容琬璃才发现,她刚刚做了什麽事--
她打伤了容秉谦,容秉谦正用一双怨怪的眼神看着她。
她摀住唇,喉头抽得紧紧的,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突然一只手在拉她,她回过头,泪马上又涌了出来。
「我不会离开你,」伍东懋吃力的说道,身体的痛与疲倦让他闭上了眼。「我知道你需要我。」他喃喃着。
「是的,你不能死。」她的声音破碎了。「我好需要你。」
他使尽全身的力量扯了一个唇,笑。「我不会死……」
两位医护人员走过来,将伍东懋抬上担架,容琬璃亦紧跟了上去。
一个手铐突然拷住了她的手,她惊的抬起头来,两位刑警看着她说:「你必须同我们回去警局做口供。」
於是容琬璃就被警察带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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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後
容秉谦因涉及非法军火走私被遗送绿岛,引起了政坛上不小的风浪;而张美琴则在怆战中丧生。
容琬璃在经历了四个月的审判後,终於被判无罪开释。
穿着一件宽松的孕妇装,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容琬璃脚步迟缓的走出看守所。
想不到吧?
从小就要求完美的容琬璃,竟然也会有这麽一天。
她绽开一朵微笑,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外头的空气是这麽的香甜!
像是死过一回般,她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
以往那些无形的沉重包袱,好像都不见了,她觉得她现在可以不要完美了,只要平凡、平安就好。
又或许她对完美有了另一层的评价,以前她所认知的「完美」是浮面的、是表象的,外表精致然内在腐化;而现在她愿抛弃那层金色的糖衣,才发现内在的甘甜,是如此的珍贵,这才是真正的「完美」。
踏出大门,她一眼就看到站在监狱外的两个男人--
伍东懋与方柏睿。
看到伍东懋时,她脸上的表情是欣喜;再看到方柏睿时,她的表情是歉然。
先走到方柏睿的面前,她温柔的浅笑着:「谢谢你来。」
站在她的面前,方柏睿只觉得千头万绪,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一太早就来了,但有一个人比他更早,他想,他可能自昨晚就站在这儿了吧,谁知道,说不定更早。
现在看容琬璃,觉得她好像变了,不再像以前那麽 贵而疏离,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怀孕了的关系?
视线落在她微隆的腹部,心口还是有些酸涩,抬起头,他直视她的眼。
「恭喜你没事了。」
「谢谢。」她微笑。
看到後头那个男人按捺不住的走了过来,方柏睿的眼神多了一道戒备。
伍东懋占有性的将手按在容琬璃的肩头,将她搂入怀里。
「你们的话还没说完吗?」他有丝不悦的盯着方柏睿。要不是看在他一大早就等在这儿的那股傻劲,他才不会放他的小璃和他多说一句话。
容琬璃睨了伍东懋一眼,怪他沉不住气。
方柏睿则为他们彼此间那种眼波爱怜的模样,酸上心头。他输了,他确实彻底的输了。
他与容琬璃相处了二十几年,她从来没有与他做过这种眼波的交会。他一直都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麽,在他面前,她永远都神秘的像蒙了层纱,如果不是今天亲眼所见,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也有这样爱娇的一面。
他想,他很可能在一开始,在伍东懋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罢了。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很难祝福她与这个男人幸福,沉吟了会,最後他选择性的说:「好好保重。」
她点头,微笑。「你也是。」
伍东懋紧紧的搂着容琬璃,目送方柏睿上车,开车离去。
「这小子没有说祝我们幸福,以後不准他再来找你。」伍东懋瞪着那部离去的车子,睹气的说。
容琬璃抬起头来看他,满脸的疑惑。「如果今天换成你是他,你会这麽说吗?」真难想像。
「不会。」他肯定的说。「我会先揍这小子两拳,再把你抢回来。」
容琬璃张大了口,接着笑了出来。「你这个人,真是--」
他突然转过她的身子,面对她。
「对不起。」凝视着她的眼,他低头吻她的额。「发生了这麽多的事情,你会怪我吗?」
她也凝视着他。「不会。」她肯定的答着。
「说实话,我应该说很高兴你不是黑道头子,刚开始,我一直是那麽猜的;後来发现你是警探,不能说完全没有惶恐,毕竟我也是人,对自己的父亲同样存有私心,所以才会想要向他通报消息。」
他温柔的凝视着她。「这点我也能理解。」
她点头。
伍东懋伸手摸着她的肚子,然後蹲下身,贴着她的肚皮问:「多大了?」
「五个多月了,在监狱里照过超音波,是个男的。」她回答的有丝哽咽,这种感觉幸福的让她想哭。
他内心激动的不能自已,站了起来,双手紧搂住她,紧紧的将她锁人怀中。
「谢谢你小璃,我要当爸爸了,谢谢你!」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
她含泪微笑。「像个傻瓜似的。」伸手抚他脸上的轮廓,想像着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像他一样,有着坚毅有型的鼻子。
「我爱你。」她突然开口。
他傻笑,一张嘴咧得大大的,怎麽都阖不上来。「我也是,我爱你,小璃,我真的好爱你。」然後紧紧的拥住她。
她贴着他的胸怀,让他的温柔包裹住她与肚子里的孩子,手抚着腹部,一股甜甜的旋涡在心底滋长。
原来爱竟是这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