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排云一不在,偌 大的客厅就显得冷清许多。
习天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突然感到寂寞起来。
「真是的,她只不过出去一下而已……」他自嘲地哺哺道,发觉自己改变了不少。
过去,他不会为寂寞的感觉而烦恼。
因为生活总是千篇一律。他醒来了就写音乐,饿了就到厨房找东西吃,累了就在房里睡觉,从没厌烦过。如今,要他再回去过那样的生活,可能也不习惯了吧!
蓦地,习天傲听到外头有车子的声音,立刻为赵绯云的归来而雀跃著,随後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情,却丝毫不再害怕了。
他希望和她在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他现在认清了这一点,自然不会再逃避。
习天傲快步往外头走一心想早点瞧见那张令他百看不厌的俏脸,闻闻她身上温暖的馨香。
他心里的鼓动这麽地快,全是为了她。
「绯云—.」习天傲打开铁门,脸上轻扬的笑因为见到梅瑭容的光临而止住。「是你….:」
梅瑭容当然听到习天傲喊的名字,因此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著,不过她还是很快恢复笑脸道:「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不……」习天傲坦然面对著她,不再因为过去而试图撇开脸。「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梅瑭容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看看四周,又看看阴沉的天空。「快下雨了,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下雨? 」
习天傲抬起头来,果然看到厚重的云层,也感受到浓浓的潮湿味,开始担心赵绯云回来的时候可能会淋到雨。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雨天……
梅瑭容看著他心神飘远的目光,心里又是一阵不悦。为什麽?她实在不懂,为什么她就站在他的面前,而他却看不到她呢?讨厌,她讨厌这样的他!为此,她打断了他的恍神。
「我的脚有点酸,可以进去坐坐吗?」虽然不耐烦,她仍保有笑容,礼貌地问道。
没想到习天傲竟然摇摇头,坚持不让她进去。「对不起,有什么事情请你在这里说吧!」他不打算让她进屋,也不打算让她久留,否则赵绯云回来了,他该怎麽解释呢? 梅瑭容的火气在此时冒升上来,虚假的面具也挂不住了。
她原本想发火,但是一思及将来还需要习天傲的帮忙,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将口袋里的信封拿出来。
[这 是邀请函,我们想请你来参加汤氏音乐公司办的庆祝酒会。」
丁捷凡的唱片销售成绩比他们预期中的还要好,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就狂卖了十五万张,让公司的人都乐得合不拢嘴。
习天傲这个第一功臣,理所当然受邀参加酒会。
想想,倘若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露面的习天傲能够出席酒会,势必能为丁捷凡的人气加分。
很可惜,梅瑭容这回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我不想去。」习天傲一儿刻就拒绝了。现在的他只想平静过生活,因为对他而言,钱够用就好了,名声和利益他向来不在乎。
或许应该这麽说吧!如果他真是个汲汲营营的人,那么现在的他肯定是自己跳出来唱歌,然後成为纪律绿的头号敌手……
而他不仅是过去没有这种野心,现在也不会有。
一直以来,他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能够与爱人长相厮守的小小幸福罢了,其他的,他什么都不要。
名与利对他而言只是过往云烟,现在有可能从赵绯云身上获得盼望已久的幸福,他当然不会放弃。
梅瑭容对习天傲的不识抬举而愤怒。虽然从以前就知道他是这种人,她仍然为他的不知变通生气。
「我希望你能去。」采取哀兵政策,梅瑭容低声下气地说。
习天傲还是摇头,不过对梅瑭容硬是塞给他的邀请函,却没有拒绝。「你明知道我不会想去。」
梅瑭容笑了几声,「我知道你不想去,但是你好歹是个作曲者,我们必须邀请你出席。」
见她摆明著说是因为礼貌才邀请他的,他默不作声,不愿与她起任何争执,静静将信函收进口袋里。
此时,梅瑭容转身想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
「哦,对了,如果你想带那个女孩出席也可以。不过……我很怀疑那个土包子会跳舞,所以还是算了吧!」她嘲讽地道。
习天傲微眯起眼,为梅瑭容的出言不逊而恼怒。
土包子吗?
就如同她当年对著别的男人嘲笑他一样,她说他是一个不知变通的土包子,只晓得把她当宝,像个笨蛋……
现在,习天傲晓得自己过去有多傻了。
他目送梅瑭容走向不远处的车子,却见她在中途停了下来。
顺著她的视线荃去,习天傲才惊觉赵绯云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以复杂难懂的目光望著他们。
「绯云……」他立刻往前踱去且心想要紧紧地拥抱她。
然而她却低著头,朝树林里跑去。
「绯云!」
当下,习天傲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赵绯云误会了什麽,否则为什么她会从他面前逃开?
梅瑭容见状,冷嘲热讽地说:「我想她一定误会了什么吧?唉,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的心思这么复杂呀!」
她才说罢,习天傲便来到她的面前,以一种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瞧见过的冷峻目光瞅著她,彷佛要把人给刺穿似地。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对绯云做出什麽过分的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的冷眸令梅瑭容自脚底窜上一股寒意,只见她一阵哆嗦,就差没有腿软跌坐在地上。
为了赵绯云那样的女人:.…他竟然毫不留情地威胁她?!
见习天傲迅速离去的背影,梅瑭容满腔的怒火正旺。
「我一定不放过她,我一定不放过她!」
她绝对不会让赵绯云得到习天傲,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其实赵绯云并不晓得自己为什麽要跑。
是因为先前纪律绿和她说过,习天傲和梅瑭容是一对恋人的事吗?还是习天傲对梅瑭容余情未了的事呢?
当她见到梅瑭容时,内心翻腾不已,可这是嫉妒还是怅惘?她也弄不清楚。待习天傲发现她,而她回过神时,人就已经跑进树林里来了。
唉,她为什麽要做这麽辛苦的事?赵绯云且面忖道,一面重重地喘息著,靠在树干上休息。
「你就这麽跑掉,好像看到男朋友另结新欢的女人哦!」她自嘲地说著。「不,不对,应该是说,看到男朋友跟前任女友私会的女人……」
可事情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因为她根本不习普天傲的现任女友,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比朋友再好一点罢了。
愈想,赵绯云愈家消了气的皮球般,提不起劲。「我才不哭呢……只不过是失恋,有什麽好哭的,太没志气了……」可是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还这么爱他……
突然,雨落了下来,让赵绯云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下雨了?」
事实上,天气从下午开始便不是很好,只是赵绯云一直在意著习天傲的事,才忽略了这一回事。
「唉,老爸,你不争气的女儿失恋了,你也在替我难过吗?」赵绯云望著不断落下的雨丝,放声问道。
她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父母离婚後,她跟了父亲,然而父亲在几年前过世了,她便一个人在台北定居。
父亲在临终前希望她能变成一个淑女,嫁个好老公,可惜的是,她再怎麽努力,还是一个粗鲁的女人。
「唉。…:」赵绯云又叹了口气,乾脆坐在树下等雨停。
「绯云!」
倏地,习天傲的声音让她回过头,表情有一点讶异。她以为他会送梅瑭容离开,没有想到他竟然追上了她。
「怎麽办?」赵绯云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然後又想拔腿就跑,但是习天傲已经看到她了,他追过来,抓住她的手不放。
「绯云!绯云!你怎么了?为什麽要跑?」习天傲担忧的眸子映进赵绯云的瞳眸里,让她停止挣扎。
「你在……担心我吗?」为什麽呢?难不成真像纪津绿说的,习天傲对她也有意思?
两人四目交接,彼此都想在对方的瞳眸里找到答案,也都亟欲知道些什麽。周遭的雨,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所下的一样……
「我当然担心你。」习天傲大声说道。「你就这么突然跑掉,让我以为……让我以为你想离开我。」
赵绯云见到习天傲如此脆弱的模样,整个人傻住了,险些说不出话来,然後猛地被他紧紧抱进怀里。
好半晌,赵绯云只能任由他拥著,感觉他的心跳、体温,久久不能自己。
「我没有要离开你……」赵绯云举起手来回抱著他,不断地说道:「我没有要离开你……没有……」
然後,她突然起纪津绿说过的话。
天傲是个被动的人,所以只要你主动告白,他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也许她可以试试,那么就算失败,至少她也做过努力了。况且,她不想让自己後悔。 习天傲抬起头来解释道:「你刚刚看到我和瑭容在一起,只是她来送邀请函,我没有让她进门——」
习天傲才解释了一半,赵绯云便以指封唇,让他停住话。
「你先听我说。」
「绯云……」
赵绯云仰起脸,眨掉眼睫上的雨水,笑著说:「我知道你以前受过伤,我也知道你可能不想再爱人了,但是我……如果你愿意爱我,我绝对不会弃你於不顾,因为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习天傲闻言,内心的感动与欢喜绝对无法用笔墨或乐曲所能形容。
欣喜若狂的他只能抱紧了她,又呼又叫地道:「我也是……我……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感谢老天爷没有遗忘他,在他孤单、痛苦了这么久之後,将赵绯云送至他的身边,让他的生活充满阳光气息。
赵绯云对他的回应大吃了一惊。
「为什麽……怎么可能……」她以手捂著嘴,眼眶又开始刺痛了。「你……我……」
她一直以为,习天傲对梅瑭容的馀情未了,所以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愁郁的眼神,那麽地令人心疼……
但是此刻他却说爱她? 这……赵绯云简直不敢相信。
习天傲彷佛发现了她的疑问,突然偷亲她一下道:「这是真的。虽然有点慢,但是我爱你。」
赵绯云羞红了脸,大喊著,「等……等一下!你该不会是开玩笑的吧?你从来都没有表示过任何喜欢我的样子……」
他害得她终日妄自菲薄,以为自己高攀不上。
加上他当时还闷在房里听歌,后来她从纪津绿口中才知道那是他写给梅瑭容的歌,她就更没自信了。
「那是因为我……我并不是一个善於言词的人,对不起……」习天傲紧紧抱住因为冷而不停打颤的赵绯云。
他揉揉她的手,用行动来证明对她的呵护。
赵绯云凝视著他,从他深情的眼里看到自己,也看到他不再躲避的爱意。
这使得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已经得到了全世界。
「我们回去吧!」放开她,他拉著她的手往回走。
她回握著他的手,让他更加紧握珍惜这一刻,不再有任何的迟疑不决。
赵绯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是真的爱她。幸福既然唾手可得,她又何苦在鸡蛋里挑骨头,赶快伸手捉住他才是对的吧!
习天傲彷佛了解她的想法而微笑著,然後他突然低下头,再度吻了她。
不同於习天傲温吞的外表,他的吻炽热而狂放,因为两情相悦之後,那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掳获了他。
这使得他体认到一件事,那就是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他会深深爱著她,永不放手。
在洗衣服之前,赵绯云习惯先检查衣物口袋里的东西。突然,她在习天傲的口袋里找到一个皱巴巴的信函。
接著她将洗衣机开动,才跑去中庭找正和小灰玩闹的习天傲。
「天傲,这是你的东西。」赵绯云走过去,看到小灰咬著习天傲的手,但他却不在意,兀自和它玩著。
「我的东西?!
习天傲伸手接过信封之前,亲了下赵绯云的脸颊,让她羞红了脸。
「你快打开来看看,别闹了。」赵绯云嘴里抗议,但从她脸上的笑容看来,她可开心得很。
两人正式交往的消息传出後,的确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但他们却不在乎,因为只要能够和对方在一起就好。
也因此,赵绯云并没有搬离这里避嫌。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他们感情更加精进,其中以习天傲的改变最多。
他脸上的笑容不但变多,连肢体动作也变多了。这样的他,常常惹得赵绯云娇羞不已,一看就晓得她是恋爱中的女人。
习天傲在赵绯云的期待之下拆开信封,这才想起是梅瑭容交给他的邀请函,而日期正好就在明天。
「邀请函? 是汤氏音乐公司的吗?」
习天傲颔首道:「嗯,那一天瑭容来找我,就是为了把邀请函给我。」
想起那天的事,赵绯云还有一点害羞,只好赶紧转移话题道:「哦,那你要参加吗?」
习天傲正想说他已经拒绝时,门铃突然响了。
「不晓得是谁?」
赵绯云奔过中庭,打开门,门外竟是跷班来这里串门子的纪律绿。
他举起手来对他们打招呼,「嗨!原来你们两个都在呀—.太好了!」
赵绯云忍不住吐他的槽,「一点都不好。你没事不去上节目,老往这里跑做什么?」他三不五时的登门拜诂,会害她和习天傲没有办法过安静日子。
纪律绿笑得贼贼地道:「嘿!我是为了你著想耶。」
「什么意思呀?」
「我是怕你被天傲吞了之後,连根骨头都没留……」纪律绿这弦外之音浓厚的话,让赵绯云立刻涨红了脸。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麽?」她怒斥道。「你敢再乱说话,我就叫小灰咬你—.」
一听到她要命令恶犬来咬他,纪律绿收敛了戏谑的嘴脸,接著将重型机车推进门内。「好,我不说就是了。」
「哼,这还差不多。」赵绯云关上门道。说实话,现在小灰已经很少见人就咬了,也许是因为它开始信任人类,也或许它知道谁是好人了吧!
习天傲远远就瞧见纪律绿走向他,便对他微笑道:「津绿。」
他这幸福、优闲的模样,令纪津绿十分羡慕。
「唉,早知道我就不当歌星了,躲到幕後跟你一样凉凉的赚钱,也可以在家抱抱老婆和孩子……」
听见纪律绿这麽说,习天傲却道:「不,我不觉得这种生活适合你,因为你喜欢新鲜、刺激,我就不同了。」
纪津绿笑著默认,目光却突然锁住习天傲手中的邀请函。
「喂,这该不会是汤氏的邀请函吧?」
赵绯云坐在习天傲身边,瞟了他一眼。「没错,你眼光还其是锐利。」
纪津绿从习天傲手中取过皱巴巴的邀请函,啧啧有声道:「你们就算不想去,也犯不奢把邀请函弄成这副德行吧?」
「吆!那是不小心的!」赵绯云对他的指控加以抗议。那天两个人都淋湿了,哪还管得了口袋里的邀请函呀!
「你们要去吗?」他又开口问道。
习天傲摇摇头,含情的目光瞥了赵绯云一眼,答道:「不了,我觉得我们不适合那种地方。」
但是脑筋一向动得比别人快的纪律绿,却在沉吟了几秒後说道:「你们为什麽不去呢?]
习天傲注视著他狡狯的目光,「你的意思是……」
「你何不带箸绯云去炫耀一番,也顺道把梅瑭容的事情给解决掉。」纪律绿邪笑说道。
终於让他等到了这一刻。他非要看到梅瑭容吃瘪的样子不可,否则他怎么原谅她曾经伤害他朋友的事呢?
赵绯云听了却咕哝道:「炫耀?我又不是多漂亮的女人……」
纪律绿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似地叫起来,「小姐,这可不是重点。」
习天傲说出了他的心声,「津绿说得没错,重点是,我爱的人是你,不再是她。」
闻言,赵绯云不禁全身发热,困窘又欣喜地扬起唇角[ 知道了啦!我只是没自信罢了。」
习天傲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以实际行动表示,在他的眼里赵绯云可是唯一。
纪律绿见状,故意以手指风,「呼;….这里怎么突然变热了?」
赵绯云立刻挣扎出习天傲的怀里道:「那麽….:我们要去吗?」
她这一问,习天做柔情的眸里闪过一丝决绝,「我们去。」
是的,就如同纪律绿说的,他不但要断绝过去的种种,也要表明不再和汤氏合作的立场,免得梅瑭容再炒作新闻。
纪津绿呵呵笑著,[这 样才对嘛!」他丢掉手中的邀请函道:「这个邀请函就不要了,我去弄一张新的。对了,还要把你们两个人打扮成金童玉女才行……呃,另外还要我去帮你们助阵吗?」他还真怕习天傲届时又於心不忍地坏了事。
习天傲对他微笑道:「不用了,谢谢你。」
他那静谧却坚决的目光,让纪津绿安了心。
虽已安心,纪津绿心里却在呐喊:他还是好想去看戏哦!怎麽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