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准你把窗帘全拉开的?”一下楼,又见到满室光亮,司徒洵的口气相当差。
“窗帘不拉开,光线难以透入。”封影解释着。难得这屋子的采光极佳,镇日拉上窗帘,岂不坏了原造者的美意?
“我就是不要光线进来。”司徒洵怒视着她。普通人都知道,鬼魂是见不得光的。
“为什么?”封影不懂。“何必将屋子弄得昏暗不明呢?享受一下阳光的洗礼不也很好?”
“这你没有资格过问。”司徒洵咬牙的将窗帘一一拉上。
封影看着他的动作,脑中闪过一丝念头。
“你该不会是为了让侯静小姐出现吧。”看他的动作一顿,封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没有用的,就算你将窗帘都拉上了,她还是无法出现的。”
“那你说呀!要怎么做她才会出现?”他忿忿的摔开手中的窗帘。
“看来我们又回到了昨天的问题上。”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再见到侯静吧。
“会又回到,是因为你没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他瞪着她。“回答我啊,要怎么做她才会出现?”
“那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封影仍旧是同样的答案。
“如果你不能决定,那又有什么资格否认我的方法收不到成效?”司徒洵的眼神无情的朝她压迫。
封影坦然与之对视,毫无退意。
“我否认,因为你用了五年,不一样是白费工夫吗?”
瞧司徒洵的眼神似乎要吃了她,但最后,他只是一拳击向墙。她说得对,自己试了五年,一点成效也没有。
“与其相信黑暗的环境会使她来临,不如在白天还给自己一个光线充足的空间,留在夜晚等待。”
她真的无法想像他五年来就生活在暗不见天的漆黑屋子中,要不是他每日下午都还会固定前往侯静坟前;五年的黑暗生活下来,恐怕他也成了半鬼的行尸了吧。
“你别这样。”封影看着他的颓丧。“我相信,她也不会乐见于你如此的。”
司徒洵别开头,语气中掺杂着失望,“叫她亲自来跟我说。”
封影看着他的痛苦,还是只能回答他:“那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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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梦境!封影由床上坐起,只觉冷汗湿透衣物。她拨开微湿的长发,抚着难受的胸口喘息着。
相较于上一次,同样的梦境却让她更感酸意,看着梦中侯静那难舍的眼神,她忍不住的想为她哭泣。
在得知司徒洵与侯静的故事后,如今再次听着侯静对司徒洵的不断嘱咐,她就觉得心伤,不由自主的为侯静感到难过。
她是那么的舍不得这一切,舍不得司徒洵。但是在一番挣扎之下,她依然选择了离开,只为了保护司徒洵的生命。
一思及此,她对于司徒洵这五年来的浪费生命就觉得气愤,这是侯静承受多么痛苦、鼓起多大勇气牺牲自己离开他而换来的!他却这么的不知珍惜,徒然的浪费她的一番苦心。
掀开被子,她摸黑走下楼,来到了前头的庭院,看着幽暗的树林。
她要怎样才能帮助司徒洵与侯静呢?
片段的梦境并不能代表什么,而第一天的相处下来,要改变司徒洵的想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一心一意依旧是想着侯静的一切,放不开的情况下才会如此自厌的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那她能用什么理由来改变他?
侯静是想要自己这么做吧!想要她求赎司徒洵的灵魂,令他不再沉溺于过去。
但是,方法呢?目前的司徒洵对自己而言距离太过遥远,而且她相信他也不是会乖乖听人劝服的人,那她该怎么做?
“如果真需要我帮忙,你也该说个大概呀。”对着幽幽的树林,封影细声的开口。“不说清楚的话,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呢?”
回答她的,依旧是暗夜里的孤寂,她也只能对着黑夜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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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影在司徒洵这里待了二天,而在这二天中,司徒洵常常打量着封影的一举一动,就是怕错过了任何可能发生的迹象,错过了侯静存在的证据。
只是结果让他相当失望,封影并没有发生特殊或怪异的举动,而屋内也没有什么无法解释的变化或感应现象。
那个自称拥有灵能力的女人,只是在家里做着普通管家会做的事,看得他心火极旺,并完全消灭了心中仅存的一丝丝希望,顾不得三天之约,现在就想把她赶出门。
“你当你是来度假的吗?”由屋内走出,司徒洵一眼就看见石桌上的茶具组,忍不住开口讥讽。
“保持愉快的心情是很重要的人生课题。”抬起头,封影说话依旧是那么淡然,似乎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是吗?”司徒洵轻哼。“可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课题应该是该证实自己所言不假吧?记住,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我记得。”封影替他倒了杯茶。“我也在想要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以及改变你自己。”
“改变我?”司徒洵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却觉得一点也不有趣。“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你妄想改变我?”
“不是我想,是侯静这么希望。”封影相当镇定的提起。
“又提她?”他瞪视着她。“你不要以为任何事只要安上她的希望,我就会照单全收,我没理由相信你。”
这种虚无缥缈的事,要谁相信。
“你有权不相信,但这是事实。”封影心情平静的看着他,嘴角露出微笑。“你应该不会忘了,她曾经对你说过,如果有天她不在了,要你千万别为她哭泣吧!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在知道自己生命将尽的时候,仍是在担心你,可惜她这份心意,你却遗忘了。”
“你乱讲!”司徒洵狠狠的瞪向她。“我没忘、我没忘!我怎么会忘!”
想起那个午后,司徒洵的心里满是愤懑。
“我只是气,气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气她为什么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却不来和我商量。我只是气,气她明明就有离开的征兆,自己却笨得察觉不到!”司徒洵手紧紧的抓住封影,看向她的墨瞳。“你明白吗?你能够感受到我的后悔与怨恨吗?她痛苦的做了决定,但她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她有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独活?”
司徒洵松开手,让封影再度落座回椅子上。
“她没有。她只是以着她的善良,自以为是的替我而死。”司徒洵看向封影,眼眸中闪耀着的是深层的哀伤。“结果,她的善良反而最让我难受。这一切,你能够明白吗?”
她看着他的狂乱,伸手拉住他的手。
“我能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拥有洞察人心的能力啊!对于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她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深。
“你能明白什么。”他冷冷的甩开她的手。“你不是她,也不是我,局外人的你,能明白什么?”
封影静静的注视着他,没有争辩,只是将茶递向他。
她明白,现在的他,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
司徒洵看着她的动作,动了动唇,最后还是决定上楼,留下端着茶的她。
封影的目光移向手中的杯子,轻轻的将它洒向林子,开口:
“祝你们有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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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们一点都不担心吗?”司众院中,萧遥看着对座的斯茉与硬被她留下来的俞梨,脸上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有什么好担心的?”斯茉翻着手上的杂志,语气再闲凉不过。“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这可是小影第一次以自己的力量去面对委托耶,我看我们还是去帮忙吧。”其实除了这个原因外,最重要的是她的好奇心作祟。对于封影这一次的委托,她是再好奇不过了。
毕竟封影主动要求委托,这种事可不是天天遇得到,再加上那个叫侯静的居然也凑上一脚,这教她怎么捺得住不去揽和。
人鬼联手耶,想来就刺激有趣。
“帮忙?”斯茉放下杂志,眉毛挑了半高。“我干嘛非得去理那种个性别扭放不开的活死人,当他的专属社工人员?”
那种男人,光听她就觉得倒胃口,才懒得去和他打交道。如果真有兴趣,早在三天前就跟着司徒昀去了,哪还要等到现在。
“茉茉,他可是要喊你一声大嫂的耶。”萧遥不忘提醒她,司徒洵现在可算得上是她的亲戚了呢。
“堂的。”斯茉注解。“而且我拜托你,要这么叫我的人,在这个岛附近是多到我都数不清了,司徒洵又算哪根葱。”
司徒家族那么大,亲戚多得和蚂蚁没两样,真要这么认真,她大概一天到晚会有管不完的闲事。
“好吧。”萧遥认了。“那加上个‘亲爱的’如何?别忘了司徒洵和你老公可是好兄弟呢!”
搬出司徒昀,就不相信斯茉还是能不当一回事。
“据我所知,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应该是亦敌亦友。”俞梨插话道。
“小梨!”萧遥看向她。“你何必拆我台呢!好吧,就算司徒洵真是个混蛋,不配得到我们的关心好了,那小影呢?难道你们真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去面对那种……活死人?”
“你真的很无聊耶。”斯茉再次放下手中的杂志。“叶文斐做什么不快点拉你去结婚?”
“他不敢。”俞梨冷淡的介入萧遥与斯茉的谈话中。“一个人在知道自己因踏错一步而命垂悬崖上时,总是期望能就这么保持在悬崖边,能撑多久就多久,就算是晚掉下一秒也是幸福。”
斯茉大笑。“说得好,我想叶文斐应该也开始后悔向遥遥求婚了才是。”
“笑够了吗?”萧遥甜蜜的看向二人。“如果笑够了,那就做事去吧!”
开她玩笑?没关系,照她的话做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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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去洵那里?”司徒昀停下手边的工作,看向眼前的三人。“怎么会突然想去?”
“你之前不是说和他定下了三日之约吗?今天就是第三天了,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结果吗?”斯茉拉起他。“总之,带我们去吧。”
“等等。”司徒昀制止她的动作。“既然今天是第三天,那你们又何必急忙忙的赶去,也许再过一会儿,封影就回来了也不一定啊。”
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快满三天了。洵的作风他清楚,一满三天,如果封影没有给他满意的答复,他是绝对会将她扫地出门的。
“不行。”斯茉和萧遥异口同声的说。
“咦?”司徒昀扬眉。“怎么说?”
“我们的委托只准成功不准失败。”俞梨代表回答。
“所以,谢谢你的提醒。”萧遥还真忘了这一点。“既然如此,我们更是非去不可了,而且还得快去。”
“没错。”斯茉再度拉起司徒昀。“现在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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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到了,你没有办法证明你的能力。”司徒洵看向依旧是坐在石桌旁的封影,却见她动也不动。“想耍赖吗?待在这里的你又能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封影思考着他的话,想起他开出的条件。
“你所谓‘满意的成果’,指的是什么样的表现?”
“绝对不是像你这样,只会打扫或煮饭,没有丝毫其他的建树。”司徒洵毫不留情的批评。
“其他的建树?那依旧是很模糊的界限。”封影向来凭感觉行事,所以若想要她提出成果,最好是直接要求较快,要不她依然是想不出来。
司徒洵不耐烦的回答:“至少得让我知道你与之前的那些骗子有何不同吧?你们一个个的来到我面前自称是灵能者,有何证据?”
“能力吗?那要用什么代表?”叫她吞针还是弯曲汤匙?那她可不会。
看着她的不解,司徒洵忍不住的讽刺:“我看你不是不懂,而是做不到吧!”
“怎么会做不到!”软绵绵的女声忽现,反驳司徒洵的话。“我们家小影的能力可是一流的。”
“对呀,你这个活死人居然敢看不起她!”紧接着在萧遥之后,斯茉也加入了战局,捍卫自家同胞。
“小影,我想你做的那个梦,应该就能足以证实一切了。”俞梨没加入讨伐司徒洵之列,而是给了封影明确的解答。
“梦境吗?”封影犹愣住。
“昀,她们是谁?”司徒洵看向司徒昀,要求他的解释。
才丢了一个女人到他这里,现在又带了另外三个来,当他这里是收容所吗?
“斯茉、萧遥、俞梨,我想你们在婚礼上应该见过。”司徒昀一个个的介绍。
“谁记得。”司徒洵不给面子的否认。“你带她们来,又想再要求另一个三天?我没那个闲时间。”
“不,她们是封影的朋友,所以来探班的。”
“探班?”司徒洵瞥向封影。“我可没雇用她。”
敢情她还真当自己是他聘请的管家?
司徒昀但笑不语。
司徒洵也不想和他争论这无意义之事,只是指指封影。“三天的时限已经过了,把她带走吧。”
“等等,不是说了有方法证明吗?何不听完再说。”萧遥笑嘻嘻的阻止。“小影,还不快点证明给人家看。”
“把你看到的景象,听到的话说出来就好了。”俞梨拍拍封影。
封影眨了眨眼,回想起那令她难忘的句子。
“答应我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请你不要哭泣。因为无论你是如何的伤悲,甚至伤害你自己,我都不会回来了。”
“你?”司徒洵果然脸色微变。“你的梦……”
为何她会知道静说过的话?为什么?
“这就是她给我的预兆。”封影静静的注视着他。“我在到司徒岛的当天晚上,就做了个奇怪的梦,梦的地点就在一片树林里,一个女孩子搂着男子的颈项,细细的叮嘱着他在某一天到来后,千万不要哭泣、伤悲,甚至伤害他自己。”
司徒洵转身,手紧紧的抓住封影的二只手臂。
“还有呢?还有呢?就只有这样?静有没有另外对你说什么?她有没有说什么?她人……”
“司徒洵,你抓痛她了啦!”看着他令人吃惊的疯狂,斯茉连忙上前拉开他,抢救出封影。“小影,你没事吧?”
“告诉我!她还说了什么?”被司徒昀拦住,但司徒洵仍是紧紧盯着封影,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
“没有了。”封影倒是很镇定。“但在梦中的最后,她的眼神正对上我的,并朝我微笑,我知道,这是她在要求我,要我来这里。”
司徒洵挣开司徒昀的手,盯着封影的眼眸重新染上了光亮。
“好,我就让你留下,只要静一有动作,你就立刻告诉我!”为了得到静的消息,他愿意让这个女人待下来。
“这是拜托别人的态度吗?”斯茉第一眼就看这男人不顺眼。
“茉茉。”司徒昀无奈的唤。“既然没事,我们就先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我要在这里陪小影聊聊。”斯茉是和司徒洵杠上了。
“昀大哥,你先回去吧!我们陪小影聊一会儿后,自己再回去就行。”萧遥也不想马上就走,说好了是要来凑热闹……不,帮忙的嘛。
“你先去忙吧,这儿有我。”俞梨知道司徒昀是怕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胡搞,扬眉要他放心。
“那我就先走了。”既然有俞梨保证,司徒昀自然没意见。
司徒洵看着眼前的四个女人,再看着离开的司徒昀,选择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