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爱不妥协 第六章
作者:望舒
  0977-181375。  

  她看着早就输进手机的一串数字,深吸口气,然后,按下拨号键。  

  “我是唐诺。喜萌吗?”身边有其他人,不好喊她“朱小猪”。  

  透过手机传来的沈沈嗓音,早听得熟了,依然能教她心口怦动。“嗯,是我。想问你今天中午有没有事?我过去找你吃饭,好吗?”  

  “我现在正要去地院,十一点有个庭要开,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结束回去,你还是自己解决吧。”  

  “没关系,我等,我在晋远等。”她的语气轻松愉快,半点都不勉强。“你总要吃饭,没错吧!?”  

  “那”他考虑了两秒。“好吧。”  

  讲定后收了线,喜萌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笑意悄悄漾了开来。  

  她慢慢发现,唐诺是个认真谨慎的人,做什么事都一样,因为这个缘故,在事情没有把握之前,他不会轻言答应,而一旦允了,就是全力以赴、义无反顾、坚持到底,务求尽善尽美。  

  对寻常的事都如此了,对感情更是如此吧。喜萌想。所以在发表追求宣言后,她能做的,就是坦诚相对,以她的真心搏他的深情。  

  如同《小王子》里的“驯服”,她要一点一点地靠近、一点一点地靠近只要追爱不妥协,总有一天,她会“驯服”他的。  

  两点。  

  在工作方面,唐诺向来沈稳冷静,但现在,竟有一丝焦躁由心底窜出。  

  婉拒了委讬人的共进午餐邀请,结束了地院这边的事,他就赶着回事务所,没想到,会在路上碰到大塞车的状况;不晓得前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才会一长排汽车卡在这里动弹不得。  

  虽然,他已经透过手机跟喜萌说明情形了,但他相信,那家伙肯定会固执地在事务所等。唉朱小猪那家伙呵  

  想着想着,仿佛她清恬开朗的笑靥就在眼前绽了开,而他,也跟着微微地、轻轻地笑了,恍如置身悠美梦境  

  叭--叭叭--  

  突然,后方数辆汽车的喇叭合奏,高分贝的刺耳声响惊得唐诺猛地回神,这才赫然发现他和前面那辆车已经有段满长的距离,难怪后方的驾驶们会一齐发出“正义的怒吼”了。  

  这会儿,哪里还有分秒犹豫的时间,想也不想,唐诺立即踩足了油门,拿出魄力,奋勇向前冲冲冲。  

  还好还好,车内的空间只有他自己,这么丢脸的糗事,没有其他人看到。  

  没有其他人看到,唐诺也会痴痴傻傻失了魂,就好像  

  咳,恋爱中的大傻瓜!  

  两点半。  

  唐诺一脚踏进事务所,随即察觉上自同僚们、下至众家小妹,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都往他这儿招呼来,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  

  “怎么了吗?”唐诺淡淡问道,神态从容。  

  同僚们佯作没事,众家小妹则是面面相觑,最后,小妹玲主动代表发问:“唐律师,你你有女朋友啦?”  

  “怎么会这么问?”  

  指着唐诺办公室的方向,小妹玲说:“有位小姐说要找你,我们都觉得她她不大像是委讬人。”说完,她连忙望向左右,以寻求支持,一时间,全事务所的人开始齐做颈部垂直运动。  

  她们说的应该是喜萌吧!?  

  唐诺旋开门把,迳自推门而入,只见她人坐在沙发上,身子侧弯九十度,颊畔枕抵着扶手打盹。  

  呵呵,果然!确实没有哪位委讬人能在律师办公室里这么放松自在的  

  不自觉地,笑意自他唇边荡了开,然后,唐诺轻轻阖上了门,浑忘了应该要回答的问题--那个关于他有没有女朋友的问题。  

  昏昏沈沈中,有人在摇她。  

  “嗯”半醒半睡间,喜萌喃呓了声。  

  “醒醒,朱小猪。”  

  唤她的低沈声音是熟悉已久的,是唐诺,她知道,于是缓缓睁开了眼。  

  “这样睡会感冒的。”  

  还有几分睡意,维持原先的姿势,喜萌露出傻笑,懒懒地说:“放心啦,勇敢的女人最坚强,不会这么轻易就感冒的。”  

  “你以为嘴巴上说说就算?”他摇摇头。  

  她不睬,自顾自地说:“唐诺,这样看你好好玩。从这个角度看,整个世界都变宽,好像你就没那么高了。”  

  唐诺将公事包里的资料一一拿出。“起来吧,你这样脖子不酸吗?”  

  “不酸。”说归说,她还是直了身子,同时活动活动肩颈。  

  “你等多久了?”  

  “嗯,我十二点到的。”伸个懒腰,喜萌边说。“唐诺,你们事务所的人满热情的,有几个小姐跑来要陪我聊天,甚至还有个姓查的律师说要帮我买午餐。”  

  唐诺皱了眉。“看来,你一点都不无聊。”  

  喜萌抿了唇。“是不无聊,但和他们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他们都是想探我的底细。我想,我们的关系很难解释,更没必要向别人解释,让别人去说长论短,所以,我就想办法谢绝他们的好意喽!”  

  “没想到,你想得这么清楚。”他微微笑了。  

  “我呀,才不会妄想用你工作场合的舆论压力来造成事实咧,那样就太笨啦!你应该是公私分界很明确的人,一定不喜欢闲杂人等在你背后叽叽喳喳。”  

  唐诺一怔,有些困愕。“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观察、思考,还有猜想喽!”接着,喜萌朝他皱了皱鼻,嘻嘻笑道:“我可是放了话要追你,当然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为什么喜萌可以这么自然地述说自己的感情状态,难道一点都不会顾忌吗?她的勇气,到底是怎么来的?唐诺不明白。  

  “喂喂喂,你别盯着我发呆,小心我误会,以为你爱上我哟!”喜萌扬了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走吧走吧去吃饭,你应该饿坏了。”  

  “你应该也很饿吧?”唐诺轻轻一哂,迅速将思绪收拾好。“真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咳咳,不好意思,你打电话说路上堵车会晚回来,我就先跑去买个御饭团填肚子,所以没你来得饿。是我没义气,你用不着跟我说抱歉啦!”眨了眨眼,喜萌继续道。“为了罚我没义气,走!我陪你去吃饭。”  

  “是这样吗?”唐诺笑睨着她。“是因为有人下午已经请了假,不去吃吃喝喝会嫌浪费吧?”  

  “是是是,唐律师,您目光犀利、料事如神,全教您说中了。”喜萌吐舌,赏他一记鬼脸。“可说了这么久,咱们咱们到底要不要出发觅食哪?”  

  在指尖即将触到电铃的刹那,他乍然停下动作--  

  她既然得了重感冒,应该早就睡了,他现在按电铃,不成了扰人清梦的恶客?  

  理智及时出现,唐诺愣愣地瞪着铁门,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站在这里,而且,时间是差五分就十二点的深夜!?  

  老天!他是着魔了么?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里头的木门缓缓开了,唐诺看到了喜萌。  

  她低低垂着颈项,脸色灰沈,表情空洞,恍惚到甚至没发现铁门外站了个他。唐诺担心地唤她:“喜萌。”  

  “唐诺?”她抬起头,呆滞的目光望向声音来源。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这家伙不会是昏睡到一半出门梦游吧?  

  “夜市啊,因为我饿了”她勉强提了唇角,虚弱地笑。  

  瞧她那样子,八成走不到夜市人就挂了,唐诺叹口气,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买,你在家等就好。”  

  “我想吃麻辣鸭血。”  

  “麻辣鸭血?你你你”鸭血还没买,倒是他差点当场吐血,唐诺决定要专制一回。“我买什么,你就吃什么,反正,肯定不会让你饿着。”  

  “唐诺,谢谢,麻烦了。”昏昏沈沈中,她根本辨不出他话里真正的意思,正当她要阖起木门时,这边有人急急喊了--  

  “嗳,等等、等等!你家的钥匙先借我吧,待会儿我就直接进来,免得你还要替我开门。”  

  “呵呵,还是你想得周全。”喜萌打开外层铁门,正准备把钥匙交给唐诺,哪知脚步一浮、身子一软,人就要瘫倒。  

  二话不说,唐诺立刻丢下公事包,双臂伸迎过去,及时抱住了她。  

  “谢谢谢谢”她没晕厥,只是神志有些模糊。  

  将她打横抱起,唐诺索性服务到家,送人送上床。  

  唉,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独自跑夜市去吃什么麻辣鸭血?  

  这只朱小猪,真是欠骂--  

  当唐诺从夜市买了食物回来,立刻将热腾腾的瘦肉粥倒进碗里,可是一进她的闺房,才发现她又沈入睡乡了。  

  见她憔悴成这样,唐诺不禁心里泛疼。移步到床边,他轻轻摇唤着:“喜萌,先起来吃点东西,要睡,待会儿再继续睡。”  

  “唔”含含糊糊地应了,她缓缓张眼,撑坐起身子。“你回来啦?”  

  “嗯。”他将食物递上前。“我买的是瘦肉粥。”  

  “哦,是瘦肉粥啊,谢谢喽!”喜萌伸手接过,低眼瞧了瞧,虽然她念兹在兹的还是麻辣鸭血,但她明白,唐诺是为她的病体着想才会选择买粥品。  

  “慢慢吃,小心烫。”他不忘叮嘱。  

  “我知道。”她朝他一笑,从瘦肉粥拂来的暖热白烟,让她有精神多了。  

  舀了匙,吹了吹,然后送入口,咀嚼咀嚼再咀嚼--无需添加任何调味料,喜萌觉得自己尝到了世上最幸福的味道。  

  脑袋运作总算清楚些,她这才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咦?对了,唐诺,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在‘墅’没看到你,我心里觉得奇怪,就问了其他人,他们说你请病假。”现在说得简单平淡,是已经见着她的缘故;那个时候,当视线投向吧枱搜寻不到她的身影时,他真慌了、乱了,记忆犹新哪!  

  “所以你就来了?”她瞪大了眼,直直眈视着唐诺。  

  “是啊!”想到自己的冲动,他摇头失笑。“说实话,要不是你刚好开门,我大概就要离开了。这么晚到单身女子独居的住处,实在有欠考量,更何况,按常理推断,你应该已经就寝了才是。”  

  “有欠考量?不会啊,我觉得很感动咧!”她直答。  

  “你难道不怕被邻居撞见?”他反问。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喜萌说得理所当然,忽地眼角露了笑纹。“真要怕,也是怕你才对。”  

  “怕我变成大野狼?”两手成爪,唐诺摆出吓唬人的样子。  

  摇摇头,笑得灿。“你是我的狐狸,当然不会是大野狼。”  

  狐狸?思绪顿了下,蓦地,他想到喜萌告白时曾经说过的《小王子》片段,有关“驯服”的心头微动,口头上却略过,唐诺迳自接着问:“连我变成大野狼都不怕,那你怕我什么?”  

  “就怕怕你对我太好了。”唇边仍挂着浅笑,她喟了声轻叹。  

  他微愕,试图四两拨千斤。“你呀,就是生病才会胡思乱想,还是赶快把粥吃完,好好睡个觉,也许明天病就好了!”  

  喜萌明白,于是立刻塞了满满一口粥,配合他的剧本说道:“我也是这么想,把粥吃光光,再大睡一场,明天头好又壮壮!”  

  只是呵,“喜欢你”的这个病,恐怕会越来越难好了她在心底偷偷加了这么一句。  

  偷偷地,不让唐诺知道。  

  “唔很晚了哎,你不回家休息么?”  

  唐诺看着她把粥吃完,又陪她聊了聊,如今,时间已经超过凌晨一点半了。  

  “没关系,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你明天明天还要上班咧。”眼皮重得撑不住,她是真觉得倦了。  

  “嘘,别管我,别说话,好好睡。”唐诺像哄小孩般轻道。  

  他低沈的声音一放轻,就显得特别温柔呢喜萌昏昏地想,整个人仿佛涵浸在暖暖的春水碧波里,自然漾开了一抹笑。  

  就这么,她安心地合了睫帘,神志飞向眠梦国度去。  

  始终定定瞅着她,唐诺的心绪却怎么也平静不了。  

  他不得不承认,喜萌在他生活里占的分量越来越重--以往,是她在他的周遭现身,让他看着她;现在,是他没法子将她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了。  

  而这样就是爱情了吗?  

  情不自禁地,他的指背在她颊畔轻轻摩挲着,细致的肤触底,是唐诺自己都难以衡量的深挚眷恋。  

  窗檐边,凑成双的五对小猪吊饰居高俯望这一切,已经窃窃嘻笑了好久好久,只是没人瞧见,两个人都没瞧见  

  “你下星期六晚上空给我,可以吗?”  

  当喜萌说要好好谢他一顿,唐诺还以为是看电影或吃饭之类的,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约他到这里--新庄棒球场。  

  “陈致远,安打安打全垒打!陈致远,安打安打全垒打!”  

  “三振、三振、三振、三振”  

  场内场外加油声沸腾成片,今晚是象狮总冠军的第六战,目前狮队以三比二取得领先,只要再胜一场,就能荣登总冠军的宝座,换句话说,象队势必背水一战,力挽狂澜。  

  喜萌拿着加油的啦啦棒,一边用力敲打,一边跟着人家兴奋嘶吼。  

  “喜萌,水。”他将矿泉水递给她。  

  “哦,好,谢谢。”她咕噜噜地猛灌了口,又开始呐喊“安打安打全垒打”。  

  唐诺看着她活力十足的样子,很难想像不久前她还病恹恹的。  

  “呼呼呼,我不行了。”中场休息时段,喜萌直喘气,并将手中的啦啦棒塞到他手里。“唐诺,换你了,啦啦棒给你。”  

  “换我?”唐诺瞪着手里的那两支啦啦棒。  

  “是啊,换你来玩哪!”她说得理所当然。  

  说真的,他实在很难想像自己跟着一群人忘情加油的模样。“你累了就休息一下,等有力气的时候再加油。”  

  听他这么说,喜萌不禁怀疑。“唔唐诺,你看不看棒球?”  

  “看,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发生职棒签赌案后,就很少看了,现在工作这么忙,我更没时间去注意棒球的消息。”他用下巴往场内比了比。“这两队,我最熟的是教练,上场比赛的小朋友都不知道谁是谁了。”  

  既然看,那么应该是“我猜,你没来现场看过,对吧?”  

  “是没有。”唐诺挑高了眉,回答道。“以前,有时间就看转播,没时间就看报纸,没来现场看过。”  

  “那真是太可惜了!”她大大叹了口气,当场决定好好教导唐诺。“其实,这很简单,你只要跟着前面那些人的动作就好啦,口号也很容易,反正领头喊什么,你就喊什么。”  

  唐诺笑笑,没表态。  

  “好嘛好嘛!你会发现很好玩的!”她催促。  

  “这”  

  “试试嘛、试试嘛”  

  就在两个人意见相互拔河之际,突然,有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呼唤。“萌萌?朱喜萌?”  

  双眼迸了灿亮,喜萌立刻转身。赫!果真是她认为的那个人哪!  

  那个人向她用力挥手,然后大步走了过来。  

  他头戴棒球帽,上身是宽大的短袖T-shirt,配了条牛仔宽边长裤,橘、蓝的色调搭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抢眼,那是种放肆的帅气--唐诺暗暗打量着,同时,不自觉地开始评估他和喜萌的关系。  

  “我真不敢想像,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你。”那个人笑露一口白牙。  

  “我才要大叫不可能咧!嘿,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魂回来见我的哦?”喜萌轻轻在他肩窝打了拳。  

  “哇哇哇,你你你你谋杀亲夫啊?”他捂住挨她一掌的痛处。  

  “喂喂喂,你你你你是什么亲夫?”她瞪他一眼,双手交抱胸前,嗔道。“你不要误了我的大好姻缘,咱们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好狠,一点关系都没有,好歹我们也曾经”  

  “说得好,就这两个字‘曾经’!”喜萌拦截他的话,稍稍敛了笑容。“所以这种玩笑,你别乱开比较好。”唉,他呀,从以前就这副德行,总是口无遮拦、荤素不忌的。  

  听她这么说,同时又发现到她身边有个男人,他爆出大笑,直接调侃。“我就说嘛,萌萌怎么会这么狠心,原来是因为正牌的就在旁边哦?”  

  正牌的他的用词让她红了脸。“喂!林宸翰,你别乱说话。”  

  “难道不是吗?”林宸翰索性直接转向唐诺,朝他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宸翰,星辰的辰加个宝盖头,翰林院的翰。”  

  “唐诺。”态度稳沈,唐诺和他握了握手。  

  “你没让她带书来看球吧?”  

  他的话让唐诺听得一头雾水。带书?这跟看棒球有什么关系?  

  不等他回应,林宸翰自己叨叨说了起来。“高一的时候,我们来看棒球,萌萌她竟然从头到尾都在K历史课本,背一堆有的没的。看书、看书,那场球,兄弟就是这样被她看‘输’的!”  

  “是这样么?我还不知道她的功力这么高强。”唐诺始终面带微笑,因为一个成熟的男人绝不会拈酸吃醋,那样太难看了。  

  四方响笛骤然齐鸣,整个棒球场充斥着刺耳的声响,昭告全场观众,总冠军第六战即将继续进行。  

  “啊,糟糕!比赛要开始了!”林宸翰哀叫了声。“Vivian要的矿泉水”  

  “唉你怎么跟我认识的林宸翰一模一样,半点长进都没有?”他还是这么不体贴啊,喜萌忍不住叹息。“你还是快去买矿泉水吧,你再让那位小姐等下去,人家恐怕要去报警了。”  

  “不会、不会。”他又恢复嘻皮笑脸了。“Vivian是跟我从纽约回来的,她一句中文都不会讲,怎么去报警?”  

  喜萌差点昏倒。“你放不会说中文的女孩子一个人?林宸翰,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赶电灯泡走。”他怨怼的表情夸张得很。“萌萌,我还是住在姑姑家,电话跟以前一样,你再找我吧,我会在台湾待到十一月底。”  

  “再说吧。”  

  “萌萌,掰喽!”他挥挥手。“唐诺,掰掰!”  

  林宸翰来去都像阵旋风似地,待的时间很短,造成的影响却相当显著。喜萌明白感受到唐诺敛起了情绪,两人间的气氛,沈了。  

  棒球场上又是欢声雷动,灯光还是亮得扎眼,“安打安打全垒打”和“三振三振三振”的喊哗依旧互不相让,只是这会儿,连她都失了加油的劲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今晚,她约唐诺来看棒球赛,应该是道谢兼玩耍才对啊  

  比赛结束了,有一方胜、有一方败,但究竟是狮队如愿拿到总冠军,还是象队成功创造生机,他们两个都没心思理会。  

  走在十点多的新庄街头,唐诺大步在前,喜萌紧跟在后。前头的,思忖着该不该开口问;后面的,犹豫着该不该主动说。  

  直到进了车内,喜萌终于下了决心。  

  “唐诺,等等,先别发动车子。”  

  “嗯?有事?”暂时停止手上的动作,唐诺还是摆出淡淡的笑容。  

  “你想问我一些问题,是吗?”偷眼觑他,喜萌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他又不是她的谁,问东问西的可就显得胸襟狭窄了。  

  “真的?”她才不相信呢!假如唐诺真的不在意,那后来的僵硬气氛怎么说?  

  “真的没有。”  

  喜萌干脆帮他说了。“你想问,那个人是谁?对吧?”  

  “哪个人?”继续装傻。  

  “林宸翰。”要玩奉陪。  

  “我知道他。”他说得不痛不痒。  

  “但不知道他和我的关系。”她接得不疾不徐。  

  “我何必要知道他跟你的关系?”声调微扬,唐诺的语气终于露了一丝躁。  

  尽管唐诺矢口否认,然而,对他声调、语气的变化,她可比谁都熟悉哪!现在既然林宸翰的存在确实对他产生影响,她就不再跟他打迷糊仗了。  

  “林宸翰是我的国中同学,也是我的初恋男友。”  

  初恋男友--这个答案唐诺一点都不意外,但没来由地,胸口就是像硬生生挨了记闷棍,暗暗吃痛。  

  “我们国三下在一起,高一下分手。”深吸口气,她缓缓地说。“我还记得,当他跟我告白的时候,他直接得让我完全反应不过来。”说到这,喜萌自己呵呵笑了起来。“唐诺,你一定很难想像,我以前是个害羞腼腆的小女生咧。”  

  唐诺凝瞅着她,微哂,但没说话。  

  “国中毕业之后,他上高职,我唸高中,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交集越来越少,到后来慢慢就变成各过各的。其实,那个时候我真的很不安,他的世界是这么多采多姿,可我唸的是女校,校内活动又忙,根本没时间加入他的圈子。而他”含笑摇了摇头,她继续道:“他就是你看到的样子,说好听是过得自在,说难听是活得自私,总之,他不愿花心力经营感情,我一个人也使不上力,就这么散了。”  

  “那时,我没有恋爱经验,为这段感情难过了很久,我尤其不敢相信分手后再遇到他,他对我的态度可以这么坦然,甚至随便,照样嘻嘻哈哈,不怕我会觉得尴尬或是难堪,好像我们从来都只是朋友,我又不想示弱,表面也对他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老实说,当时这一点让我很受伤,我却没有勇气直接告诉他。”  

  唐诺专注听着,心疼胀满了胸臆。  

  “高中剩余的两年多,我花了很多时间思考,希望能够有所成长、领悟。我慢慢发现,应该要对自己诚实,把想法告诉别人没什么不好,重点是怎么表达,我相信那是对自己诚实的开始。如果当时我跟他说了受伤的感觉,我不会两年多都困在里头,或许他会多想一点,那么,搞不好今天他就不是这个样子,咳咳咳,他的女伴也能有比较好的待遇。”  

  “至于现在,看到他就像碰着了老同学,完全没有其他特殊感觉。”时间回到当下,喜萌朝他眨眨眼,笑得明黠。“就是这样,我说完了,轮到你说了。”  

  “轮到我说?”唐诺皱眉,表示不解。“我要说什么?”  

  “你可以说对林宸翰有什么想法,或者,对我有什么想法。”嗟,这唐诺,还要人家明明白白出题目哪!?  

  “对林宸翰,我没什么想法,至于对你”喉咙倏地收紧,字句猛然打住,接下来的话究竟该不该说,唐诺犹豫着。  

  “对我?如何?”晶灿的眼眸直直睐他,毫不掩饰。  

  “对你”他的视线完全被她牢牢攫住,离不开。  

  “有话就说,要对自己诚实。”  

  她的话,在密闭的车内空间回荡着,仿佛咒语反覆诵唸,一点一点瓦解了唐诺固守的心城。  

  “在一起吧,喜萌,我们在一起吧。”  

  最后,唐诺只说了这么句。  

  而所有喜悦,在这瞬间,全都绽放了。  

  二十四岁的秋冬之交,爱情如九局后半逆转胜的棒球赛,往后虽然要继续奋战,但此刻,就暂时让暖暖的感动甜上唇角、鼻尖、眼尾、眉梢,蔓延再蔓延,最后烙成永不磨灭的记忆。  

  这样,她应该就能相信了--  

  相信无论将来遭遇什么难关,勇气和希望就藏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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