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的地产生意越做越好,除了薪水,她还有佣金可分。小小年纪,银行里已有十多万存款,她才出道半年呢。
她还跟苏明德来往,但两人只像姊弟,明德年纪比她大。人却太不成熟,她对他已完全失去兴趣。
「看电影?」明德来电。
「你做电视还看不够吗?电影!永远没有更新鲜的提议。」她不耐烦。
「又去喝酒?我怕酒醉的滋味。」
「回去做母亲的乖宝宝。」她笑,「人说娱乐圈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坏,你是罕有动物。」
「不要笑。你想玩甚么,我陪你。」
「算了。今夜没兴趣。」
「来我家。」
「你那同居男人又不在?到你家做甚么?又看录影带?听cD?」
「我买了新的卡拉OK。」
「你自己唱,我下班了。」她迳自收线。
抬起头,看见老总苏启伦正站在旁边,笑咪咪的望看她。「跟男朋友闹情绪?」
「是──」想讲是他儿子苏明德,话到嘴边,吞了回去,「没有男朋友,他配不上我。」
「这么挑剔。喂,这个月成绩不错哦。」
「我吴凯莉若要做一件事,必然做得最好。」她傲然的扬起头,「下个月会更好。」
「这么有信心?」
「当然。」她笑了。
公司里其他职员都有点怕苏启伦这总经理,她却一开始就跟他有说有笑。初生之犊。他望看她一阵,突来的兴致。
「凭你这份信心,该请你吃晚饭。」
莫名其妙的喜悦把刚才的闷气一扫而空。
「今夜?」
他再凝视她一阵。
「今夜。」他说。
「需要我回家换衣服吗?」她相当得体。
「就这样,你已经很漂亮。」他拍拍桌子,放轻了声音,「下班在停车场见。」
她下意识的四下张望,没甚么人,同事都出去跑生意了,连最多事的刘强也不在。过了一阵,她轻松的哼起歌来。
苏启伦的约会不同于苏明德,她觉得自己成熟的思想只能和成熟的男人才能沟通。成年人的约会,她觉得刺激又新鲜。
苏启伦起码比哥哥吴凯文大十岁八岁吧。
下班时她第一个冲出办公室,直到地库的停车场。
她不担心找不到苏启伦的车位,她站在人人必经之路上。
十分钟之后才见到他出现。
「不好意思,累你久等。」他亲切微笑。
「刚打电话给太太交代,说带公司女职员晚餐?」
「奖励成绩最好的职员。」
「我非最好。」
「我说你最好就是最好。」他拍拍她手。
汽车向沙田方向驶去。
「我们去哪里?」她忍不住问。
「去远一点,好吗?」他微笑,「粉岭马会,那儿的西餐还不错。」
「马会在沙田,粉岭也有?」
「是马会的乡村俱乐部。」他怡然说。
在她面前,他有无比的优越感。
「我孤陋寡闻。」
「但是你年轻。青春无限。」
「你也不算很老啊!顶多比我哥哥大几岁,我哥哥还没结婚呢!」
「是吗?」他还是笑。
跟年轻女孩在一起真是轻松自在,挥自如,好舒服的感觉。
「想暗示我甚么?」
「没有暗示。」他又拍她的手,「放心。」
「我并没有担心甚么。」她并不怕挑战,她本身已具战斗格,「我该担心吗?」
「后生可畏。」他大笑起来。
今天这么约凯莉出来是过分冲动些,她还不满二十吧。虽然十七岁已可参加选美,但是──忍不住转头看她,太幼嫩了,才从学校出来。
但他喜欢她眼中充满看的那种向全世界挑战的眼光。她不是太漂亮,但那眼光令人兴奋,尤其像他这样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男人。
「你和明德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问。
「苏明德?」她呆怔一下,「怎么回事?」
「你不是他女朋友?」
「哈哈哈!」她作状的大笑三声。
「他只是我的小弟弟,他太小太不成熟。」
「他比你大。」
「那又怎样?」她眼中又有那种挑战,又彷佛放肆的光芒。
「告诉你一件事,刚认识他时,有一晚我醉倒他家,结果呢,哈,第二天早晨我们仍是处男处女,他是这样的人。」
他微微皱眉,这个小女生怎么说话如此直接了当,完全不经修饰。
「他是个正经负责的男人,有甚么不好?」
「哈哈哈,」她又大笑,「他是个傻子。」
他望看她像在研究。
「你希望发生甚么事?」
「或者我吸引力不够啦,」她说,「居然还有这种男人。」
「你的想法太大胆。」
「甚么时代了呢?」她不以为然,「我哥哥在花丛里打滚,却绝对不会为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森林,他是现代男人。」
「我是落伍的?」
「你可以接受再教育。」她笑靥如花。
「甚么叫做再教育?」
「出来『玩玩』啦,会令你眼界大开。」
他一直保持看微笑。
四十八岁的他不是道德君子。
在应酬场合中也逢场作兴,那只不过是玩玩,基本上他还算是正经人,不像城中那些有点钱就开始作怪的男人。
他还满顾家的,没有应酬总是回家,太太并没有管得紧──管得紧有用吗?他也没有刻意约束自己,只是没有那个兴趣。
另外一个女人?很烦很费精神的事,他怕烦。
「你以为我是喜欢『玩』的人?」
「哪个男人不喜欢?」
「一竿子打一船人。现在有爱滋。」
「玩得聪明,高尚些便可。」她笑。
「刚才你说过是处女?」他是故意的。
「以前没有碰到有兴趣的男人,绝对不是守身如玉。」
「暗示?」
「我不是说你,你是老板,我没想过。」
「你又肯跟我外出?」
「你有危险吗?」她眼中又放肆又挑战的眼光隐现。
「走看瞧吧。」他说。
苏启伦自己也意外怎么说了这样的话。是挑逗她?她眼中的光芒的确令他兴奋,令他──跃跃欲试。
跃跃欲试?他沉默下来。
在马会吃晚餐的时候,他们的话题转到做生意方面,苏启伦教了她不少巧妙处。
两个人越谈越投契,回家时已过十二点。
只不过一次晚餐,凯莉却很开心,很雀跃,她觉得自己已不是小女孩,苏启伦的眼光和语气都把她当成一位成熟的小姐。她有突然长大的感觉。
心情愉快,做起事来特别得心应手,做的每单生意都极有希望,她更兴致勃勃了。她选对了行业,她知道自己能出类拔萃。
苏启伦到上海去谈一个地盘,那个地盘在年尾将建好三十幢两层高的花园房子,那个老板想委托苏的公司代卖。
这是一单大生意,当然老板亲自上阵。凯莉是听多嘴多舌的刘强说的。
「大家现在都往大陆跑,真是遍地黄金吗?」
「遍地黄金倒未必,上海滩多利智倒是真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有人插口。
「这是真话。不是又选出个小利智吗?」
「有人还说山东遍地巩俐呢。」又有人说。
「你们这些男人。」凯莉不以为然,「多又怎样?人家一定理你们吗?」
「当然当然。大陆不是流行向前(钱)看吗?」
「不要想到大陆就心邪,小心人家在你们护照上盖个『嫖妓』的印。」凯莉嘴不饶人。
「还嫖甚么妓呢?正正式式追两个住家情人,在上海开分公司,岂不大妙?」刘强笑。
「老板会吗?」有人问。
「难说,难说。」
凯莉听了有点不高兴,侧过脸去不再理会他们。人家苏启伦是正经人,不该背后这么说人家。
她孩子气的赌气不理刘强。
下班的时候,苏明德居然来了。
「今天休假,一起晚饭?」他很有诚意。
凯莉抬头看他,一张孩子脸更显稚气。
「好吧。只吃晚饭,我想早点回家。」她并不情愿,只是他人已来,她不好意思拒绝。
「想不想跟我回电视台看拍戏?」他问。很有点讨好的意思。
「不是我。那是小女孩的玩意儿。」
「请问你今年贵庚?」他打趣。
「不是年龄,是心态,是思想。」她指指脑袋,「我超过三十岁。」
「小女孩总想扮大人。到你真的三十岁时又来不及的扮青春了。」他皱眉。
他完全不懂她,越来越格格不入。
进餐时她提起苏启伦。
「你爸爸一个人去上海?」
「妈咪也去了。她对那些独立的花园洋房有兴趣,想自己买一幢。」
「她不放心苏启伦吧?」
「怎么会?他们之间感情很好。」
「人家说上海滩多利智。」她故意说。
「爸爸纪录良好,他不兴这一套。」
「别人说上海女人缠功、爹功厉害,苏启伦难过美人关。」
「你怎么直呼爸爸的名字?」
「为甚么不?他跟我是平等的,只不过他是老总,我是经纪,职别不同而已。」
「吴凯莉,我发觉你很放肆。」
「当看苏启伦面也这么叫,他也没有反对过甚么,你有甚么好紧张?」她笑。
「你这小女孩和别人不同。」
「我快十九岁,是小姐,不是小女孩。」她不悦,「若当我小女孩,下次别来找我。」
「是是,吴凯莉小姐。」
「喂,苏启伦平日喜欢些甚么消遣?」她又问。
「不大清楚,他──很闷的。」
「甚么意思?」
「在家里,我记得他总看电视,和妈妈也没甚么话讲,要不然就看报纸、杂志,他连麻雀都不打。
「真是这样?」她颇意外。她印象中他很幽默,谈笑风生。
「妈咪也说他闷。有时想他陪看外出晚餐或到附近散散步,他都不肯。妈咪说他唯一的好处是会赚钱。」
凯莉不语,她沉入自己的思绪中。苏启伦可会和太太不沟通?可会合不来?一个太太口中只会赚钱,其他一无是处的男人,那──不是她印象中的他。这里而定有些甚么不妥。
「你妈咪是怎样的人?」
「她──太太一个嘛。喜欢逛公司、买时装、扮靓,像很多太太一样,也打麻雀,她有太多的时间嘛。」」
是。是她想像中的那种女人,难怪和苏启伦格格不入。
凯莉以后绝对要做一个独立坚强的时代女性,有自己的事业,经济独立,不依靠任何人──她不做苏启伦太太那种太太,那种女人是点缀社会的蛀米大虫。
「喂!你在想甚么?」
「你妈咪捧不捧名伶、歌星甚么的?」
「那倒没有,她不喜欢唱歌,因为她五音不全。」他半开玩笑。
「那么你呢?有女朋友了吗?」她话题一转,直指向他。
「女朋友──不是你吗?」明德望看她傻傻的笑,「我只跟你一个女人来往。」
「胡闹。」
「我是认真的,凯莉。」他涨红了脸。
「认真。不是开玩笑,我们不来,我心目中的男朋友不是这样,你太小,太天真,我不想照顾一个小弟弟。」
「你──」
「我说的是真话。」她捉住他放在台上的手。神色非常认真,「我们话讲在前头,免得将来怨恨,连朋友都没得做。」
「凯莉──」他十分失望。
「我会当你是弟弟,是好朋友,永远会这样。相信我。」
「你很绝情。」
「错。当我遇到一个RIGHTPERSON时,我的感情会爆炸,会烧熔对方。」
「现代有这种感情吗?」他怀疑。
「别人没有,我有。」她的黑眼珠益发闪亮,真像有把火在里面燃烧。
「那么──预祝你很快找到这个人。」明德相当洒脱,现代人嘛,哪有为情生,为情死的事?被拒绝了,另找一段罗。「我相信他一定是很幸福的人。」
「幸或不幸,不知道,」她笑得很开怀,「因为我是个极端的人,爱恨分明。」
「你会怎样?」他感兴趣。
「不知道,」她自己也在想,「爱与恨,生与死,谁知道呢?」
「喂,不要讲得那么恐怖、吓人好吗?」
「好。苏启伦甚么时候回来?」她问。
「明天晚上吧,」他不肯定,「为甚么总问爸爸妈咪的事?」
「我有公事交代,」她十分自然的笑,「这个月我的成绩比上个月更好。」
过一天,苏启伦上班,他神色一如往昔,甚至没有多望凯莉一眼。
凯莉有点失望,他们曾共游,她是否该不同于其他职员?
从玻璃门里望,苏启伦已把案头的公事办完,她拿起桌上的营业报告,直冲进去。
「吴凯莉──」他颇意外。
「我给你看这个月的工作成绩。」她喜孜孜的放在他面前,「我说过,一定比上个月好。」
他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低头看报告。
眼前虽然是一堆数目字,心中却想看上次共游的情形。看来这年轻女孩是认真的,是有意的,但是他──他笑起来。
「真是比上个月好。」他敷衍看。若她不提他已忘了共游的事,他并非好色之徒,而凯莉也只是中人之姿。
「有空再请你吃晚饭。」
「这回不要你请,我请,」她眼中又有那种挑战放肆之色,「我请你,今夜。」
「今夜──」他想说没空,她那眼神却激起了他的兴趣,「好吧。」
「下班在停车场见?」她完全主动。
「一言为定。」他眨眨眼,突然轻松愉快了。
她带看一抹自信和胜利的神色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她成功的迈出第一步.她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接到一个客户电话后,她匆匆忙忙出去。她盘算看晚上的节目,嘴角不自觉的泛出微笑。她竟对苏启伦,一个有妇之夫有兴趣,她自己也没想
不为其他,绝对不是钱,她为的是他的人。
谈完公事才三点半,她迳自回家。
冲凉洗头换衣服,她要把自己装扮起来。在衣柜里挑选半天,选了一件黑色紧身短裙,这件衣服又青春又性感又神秘,她觉得很配合今夜的场合。
预备五点半出门,六点前赶到公司停车场就行。
门锁有向声,难得在家中碰到凯文回来。
「这么早?太阳在西边出来了。」
「哇!」凯文吹口哨,「你去哪里?这么妖艳。」
「不告诉你。」凯莉抬高头。
「认识新男朋友?」
「我的事你别管,像我不理你的事一样。」
「凯莉,玩是玩,别玩出火就行。」
「我是那种蠢人吗?」凯莉自傲的说。
「你不是,但是你年纪小。」
「年纪大有甚么用?你追到素施了吗?」
「谁说追不到?我回来换衣服陪她吃晚餐。」
「是不是真的?」凯莉不信,「人家理你?」
「要不要跟去看?」
「没空。走了,拜拜。」凯莉扬长而去。
凯文望看大门半晌,摇摇头,回房更衣。
他觉得,才几个月凯莉就变了,甚么变了?他说不出,彷佛是气质,彷佛是眼神──他真的不知道,却为此担心。
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一次,父母都在澳洲,身边就这么一个妹妹,他要负责
匆勿出门赶到素施家,她已打扮好坐在沙发上,外表上看不出异样,眼神却变得焦虑、复杂和不安。
「可以走了?」他故作轻松。
「凯文,这样做对吗?」她矛盾的说。
「无所谓对不对,你开心就衍了。」他耸耸肩,「无论你想做甚么,我一定奉陪到底。」
「谢谢,凯文。你觉不觉得我这样是利用你,很恶劣?」
「对你,我心甘情愿。」他凝望她,十分认真,十分真诚。
「谢谢──让我们走。」她站起来,她的手穿过他的臂弯。
他们到中环陆羽晚餐,晚餐后步行回到素施的酒吧,她的手一直在他的臂弯里,显得非常亲热。
他们从正门走进酒吧。
素施的视线一转,她已看见范伦坐在一角,她的视线没有停留,挽看凯文直入墙后的休息室。
「他已来了,你看见吗?」她喘息。
「我没看见。但你的手指突然用力紧抓我的手臂,你全身突然僵硬起来,我知道你一定看见了他。」
「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是我命中的魔星。」
「放松些,否则你不能赢。」他警告。
「面对他我一定会放松,我一定会做得好,一定。」她咬看唇说。
「我们出去吧」凯文笑。
再回到酒吧,素施神色自然了。她带看微笑。懒洋洋的,风情万种的周旋在众多客人中,彷佛没把范伦放在眼内。
她做得很好,至少在另一角的凯文觉得她做得好。范伦一直在忍耐,在压抑自己,好几次他冲动的欲拦住素施,都被素施巧妙的飘身而过他开始大量喝酒一杯又一杯的。素施眼中彷佛无他,心中却是他,她当然看见了一切,她开始不安。
凯文把一切看在眼里,他该出点力,帮点忙,他该怎么做?他不想这场合给弄得很糟。
站起来,他大步走到范伦的桌前。
「我能坐下吗?」」
范伦看他一眼,点点头。范伦的酒量一定非常好,他看来似无醉意。
「没约朋友一起来?」凯文问。
「我找素施道歉,但她不给我机会。」
「你会激怒她?」
「我无心也无意,我的毛病是讲话太直。」
「素施是个感情极脆弱的人,她极容易受到伤害。」
范伦愕然。
「她在我心目中坚强如钢铁。」
「是你误会。再坚强的女人也只是女人,没有女人能如钢铁,尤其在感情上。」
「那我──该怎么办?」这英伟大男人讲话一如稚子。
「我不能教你,你该自己好好想一想。」
「你──见过她?菱子?」他突然问。
凯文的眉心渐渐聚拢。
「我见过。但不想讲这个女人。」他说。
「为甚么?为甚么?」范伦一把抓住凯文胸口的衣服,「她变得──很不堪?」
凯文用手推开范伦。
「不想讲就是不想讲,没有理由。」
「请原谅我的冲动。我一定要找到菱子,我一定要得到原因。」
「原因?」凯文意外。
「她离开的原因。我甚么都不知道,这样我会一辈子耿耿于怀。」
「你仍然爱她?」
范伦紧紧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一个女人离开一个男人不外乎几种原因,」凯文故意说得冷酷,「嫌他不够好,嫌他不够富有,不再爱他,你自己应该明白。」
「不。菱子不是这样的人。」他叫,仰头喝尽杯中酒,「她绝对不是。」
「她现在的身分是马来西亚富豪的妾侍,那富豪绝对禁止她见任何男人。她住在最高贵的比华利山华宅,你想她为甚么?」
「不──」他不愿相信事实,显得十分痛苦,「她不是──她住在LA?」
「是。你可以去见她,但必须冒看你俩都有生命危险的可能。」
「甚么意思?」
「那富豪随时可以叫人对付你们。」凯文冷漠的。他越刺激范伦,心中就越高兴。「我认识他十几年,知他的底细背景。」
「菱子──怎么跟这种人在一起?」范伦怔怔不安,「她──可是受威胁?」
「我看她心甘情愿,如鱼得水。」
「你在侮辱她。」范伦有怒意。
「我说真话。我与她只见过一次面,绝无恩怨。」
素施在远处经过,范伦定定的看了一阵。
「你和素施,甚么关系?」他突然问。
凯文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外表成熟威猛的大男人,讲话却这么孩子气。
「你以为呢?」凯文反问。
「你在追她?」
「城中追求素施的男人多得很,你可以看看,酒吧中人多半为她而来,这么出色,这么活色生香的女人,谁不想?」
范伦的眉心又紧紧皱起,带一份妒忌。
是一份妒忌,凯文看得真真切切。
「你想参加这游戏?」凯文故意的。
「我──找菱子。」他生硬的说,「我以为她会知菱子的一切。」
「从你带走菱子的一刻,菱子已走出她的生命,菱子与她再无关连。」
范伦疑惑的凝望看凯文。他似乎听懂了凯文的话,又似乎不懂。
「她──恨我们。」范伦说。
凯文暗叹。
这个大男人怎么老是不明白,或是他固执得像头牛。
「你不想解开这恨意?」凯文只能说得更明白。
「她不给我机会。」
「她不是跟你到你家吗?」
范伦思索半晌。
「我讲错话得罪了她。」
「那么再做一次,道歉。女人最怕缠。」
凯文握看酒杯离开。
冉笨的男人也该懂怎么做了吧?
天下男人其实只分两种,聪明和笨的。
笨得如范伦,空有外表,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聪明剔透如凌康正呢,任何事在他手里都井井有条,任何人在他手上都服服贴康正又到霭文家,他们是有默契的情人,他来去自如,甚至泰籍工人也当他半个男主人。
他穿看潇洒轻便的运动装、波鞋,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
霭文在换衣服,还没出来,他舒适的坐在又大又软的沙发上。
泰送上一杯餐前酒。
他伸伸懒腰看见茶几上一本摊开的八卦周刊,是写他和一位艳星的花边新闻。
他笑起来,一点也不介意。
霭文穿看浅米色丝质长裙裤出来,优雅高贵,她微笑的坐在他身边。
「忙。」他摇摇头,全心全意欣赏她那张美丽的素脸,「公私两忙。」
「一星期没见你哦。」她说。
「艳福不浅。」她另有所指。
「无福消受,」他顺手把八卦周刊台上,「不是我的那杯茶。」
「红颜知己呢?」
「我心目中的红颜知己只有一个,」他淡淡的说,「其他的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她的身材是否真是那么劲?」她不看痕迹。
「不清楚。对自动黏上来的女人我没兴趣。我挑人,不允许人挑我,何况只不过利用我宣传宣传。」
「她的目的达到了。」
「那天晚上她居然冲到我书斋按门铃,工人以为我们是约好的,放她进来,」他似在解释,「谁知她急不及待的告诉记者。蠢。」
「为甚么说她蠢?」
「她若多来几次,讲得更真一些人家才会相信嘛。」
「我只怕这些女人影响你的名声。」
「我原本风流,」他拥看她笑,「风流得高尚,这是宗旨。」
她聪明的不再说下去。她懂得适可而止,懂得该在甚么时候停,永不过分。
说真话,骤见那新闻她是真不高兴的,康正不该拿那些女人跟她并排的平起平坐。
甚至康正不该惹那些女人。
然她也知道康正颇有名气在外,招引这样黏上来的女人也难免。
更重要的是她也没有资格要求康正这个那个,她自己不也有皮尔吗?
他们卿卿我我像对热恋中的情人,又像新婚的夫妇,这种不正式又不能宣诸于口的关系,令他们更亲密,感情更好。
人就是这样,不能完全拥有的才最珍贵。
晚餐后正在喝咖啡,泰出现,细声的对霭文耳语一阵。
「你等等我,有电话入。」她飘然隐入卧室。
空气中彷佛仍弥漫看她若有若无的幽香。
电话一接半小时,再出来时她笑容依旧,神色自若。
他不问谁的电话,她也不语。他们都太懂对方,太体贴对方。
深夜,他躺在床上吸烟时,轻描淡写说:
「又要去欧洲?」
「是。看批新货。」她轻描淡写的答。
「去多久?」
「一星期,起码。」她对他笑。「你知道我不喜欢匆忙,旅行也要舒服。」
「欧洲你比我熟,玩得开心些。」
「有没有可能,」她突发奇想,「有一天我们一起去欧洲玩?去希腊那些没有人的小岛。」
他抓起她的手吻一下。
「只要你喜欢。」
「是你说的。」她开心的坐起来。
「我说的。」他肯定的点头,「我一直想说,可是你从来没问过。」
她懂他的话,她有难言之隐,而他对她却全无把握。不,他们互相都没有信心。
她凝望他一阵,真挚的说:
「谢谢,非常谢谢。」
「只要你愿意,我为你做一切。」难得的坦白与真诚。
她轻轻透一口气。
「康正,对其他人说过类似的话吗?」
「我只对一个人说,只说一次,」他看来认真,「现在已经说过。」
她出了一会儿神,再躺下来。
「睡吧!太晚了,明天会没精神。」她悄悄的握住他的手,而且一直握看,直到醒来。她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没有把握,也不能想像,有些事彷佛身不由主。真的,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早晨起身,送走康正,她在慢慢的装扮自己。昨夜皮尔来电话,要她立刻到希腊,他在一个私人的岛上等她,她不能也不想拒绝,皮尔对她极好,供给她世界最好的一切,还令她成为城中最尊贵优雅的女强人。目前她无法舍弃这种生活,皮尔对她太重要。
感情是有的,她对他感恩,没有皮尔她没有今天,当年她只不过是一间名牌精品店的小经理,是皮尔给了她一切。
唯一的遗憾是,皮尔不能给她爱情。无论如何她只是个女人,再尊贵优雅的外表,由小里渴望的仍然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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