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荆澔撂下话,不见四喜不动画笔,可末了,他自个儿破了誓,让包翠娘将姑娘们一个个请进了画室,不单胭羽阁,还有左邻右舍几处妓院里的窑姊儿们,当然,短短一日之内他是没法子将这么多人都画完的,可,先看个模样心里打个底吧,他是这么同包翠娘说的。
这话包翠娘求都求不到,听了可乐的呢,不单她,那些窑姊儿们见那平日对人冷冷清清不爱搭理的荆澔自动要求见人,莫不一个个打足了十二分精神,抹足了十二分艳妆,就期盼着能在画肖像的过程中,与俊俏兼才气纵横的他来个天雷勾动地火。
可天雷勾动地火毕竟是需要火石助燃的,尤其,面对的是个心如湿透枯柴般的男子,于是乎,露肩、酥胸半掩、眯着桃花眼,站的、坐的、斜躺着的各色姑娘,才刚在画室里摆妥了姿势,才刚露齿一笑,就见荆澔点点头出了声音。
「就这样,妳可以走了!」
「就……这样?」鹃红斜了斜身子险些摔到地上,还来不及收拾一脸销魂媚骨的笑容就这么被送出了房。
「那么,」她犹不死心,用半个身子挡住了门,「荆公子什么时候开始帮我画画?」
「要等。」他漫不经心作答。是的,等我揪出那个有着小虎牙的少女,等我弄清楚了她的目的。
「等灵感?」鹃红自作聪明帮他接下话。
荆澔懒得搭理,冷冷然唤进下个姑娘关上门,由着鹃红在他房外发着春梦。
「嗳!不盖妳,」鹃红脸蛋儿红扑扑对着身旁姊妹淘。「方才在房里,我发誓,这是头一回他那么仔仔细细地觑着我的脸,我想,他可终于发现了我这块璞玉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牡丹一脸不服地搭上了她的肩,「人家荆公子对我才不同呢,」她眼里满载着喜色,「方才我原是僵着脸的,他叫我笑一个,想来,许是要看清楚我明眸皓齿的样……」
「算了吧!叫妳笑是要看清楚妳嘴里有几颗龋齿!」
「去妳的,妳才有龋齿呢!」
几个窑姊儿就这么边笑闹边走远了,而这边,直到月牙儿挂上了天,荆澔才完成了一天「看人」的工作,赶走了最后一个谄着笑意的姑娘,他阴鸷了一日的眉眼依旧不曾开展,这一日,他见了约莫百来名姑娘,连院里的丫鬟都没放过,可看了又看,就是没有昨夜在他床上的少女。
当然,这里没人长得像嫣语,这点他早已心知肚明,他想或许是昨夜醉眼模糊才会将对方容貌看走样的,是以脸蛋儿先行放下,那么,他要找人所能凭恃的就是对方的身段了,那姑娘身高只到他肩头,是近似于嫣语般纤细娇小的身躯,还有,就是她在他身上留下了记号的小小虎牙了。
一天下来,不错,有虎牙的女人有两个,其中,还包括了个包嬷嬷。
当然,荆澔是不会傻到去以为她就是那少女,先不提她腹上那圈肥油,单她那已嫌松垮的皮肤就全然不对。荆澔眼底起了阒深,他的手依稀可以记得那少女一身露脂云胴似的嫩肤,那触感,弹性十足,柔若丝缎,让人久久、久久停不了手……
发现自己思绪拉远,他努力收回了神,他是怎么回事?除了嫣语,他的心是不该记挂着别的女人。
至于另一个有虎牙的姑娘,她也不会是的,她的身子太高太壮,牙齿咬下的痕迹绝不会同于他肩上的伤口,在这种事的判断上他是从不出错的。
那么,她到底在哪里?
昨夜,若真是他在醉后无意间犯下的错误,那么他自会负起责任给予赔偿,可照目前看来,少女不但不希望他负责任,似乎还宁可他佯装一切都不曾发生。
若真如此,她又是个怎样性情的女子?
荆澔摇摇头,思绪突然被楼下传来的声音给打断,听起来,那像是一群人起了争执的声音,住在这种是非之地,看人吵架是常有的事,可这会儿底下传来的女音却是陌生的,带点儿娇憨甜味,很好听,很熨心,勾得他不得不好奇地走出房门,倚在栏杆上往下眺望。
「都说了秋棠妹子在这儿只是个洗衣服的丫头罢了,怎地,几位公子爷是没读过书,听不懂人话吗?」
说话的是个脸上蒙了层轻纱的少女,她的背后是今儿早上到他房里伺候他漱洗的丫鬟秋棠。
荆澔挑挑眉,双手托着腮帮子,没有温度的眸无法透过面纱看清楚她的模样,这丫头难不成就是那赶跑了四喜,明明带了个丫鬟还说要来当他丫鬟的「齐姑娘」?
「嘿!范大少,听见没,人家小姑娘问你有没有读过书呢!」一个男人嘻皮笑脸地顶了顶身边另个男人。
范铤唰地一声展开了白折扇,「小姑娘,出去打听打听,我爹爹是当今宰相,妳说说,我是读过书没有,还有,」他一脸倨傲,「古书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咱们看上这丫头是她祖上烧了香,是她的面子,此外,逛窑子嘛……」
他和身边一伙同伴搭着肩膀淫笑着,手也不规矩地往少女身后的秋棠摸了去,惹得她吓白了脸尽是闪躲。
「哪有窑子里的女人碰不得的?若碰不得,不会叫包嬷嬷拿去灶上供着呀?这样摆在院里走来荡去敢情是想吊人胃口,好抬高身价多榨点儿油水?拜托,会到窑子里的女人哪还有三贞九烈的?洗碗也好、洗衣也罢,还不都想着逮着机会,钓个好大爷多捞点银子——」
「原来……」蒙着面纱的少女听了这样的话也不怒,还笑嘻嘻打断了对方。「原来只要是进到了窑子里的女的都可以碰呢,那您瞧瞧,这会儿咱们包嬷嬷的心肝宝贝雪儿正往咱们这儿过来了,就不知道合不合您意呀,范大少爷!」
她娇笑地喊着那只叫雪儿的小白犬过来,蹲下身将它的脸朝向了范铤。「范大少,您瞧瞧,咱们雪儿是女的,又是只幼犬,瞧这大小,该合您用的。」
她的话惹来一堆强掩着笑意的闷哼和那雪儿的吠声。
「乖呢!雪儿,妳叫得这么响亮想来是同意喽,原来妳整日在这院子里走来荡去,就是为了等个像范少爷这样的知音呢!」
「死丫头!妳……」范铤的怒吼让身边的男人给安抚下来。
「范大少,别恼,没必要为这样的黄毛丫头气坏了自己身子,怕啥?咱们既然进了这胭羽阁,自然就没有败兴而归的可能了,换个角度,你不觉得这辣椒似的丫头更带劲儿吗?想想看,这丫头八成是生得不错,才会蒙个面纱怕人瞧,她尽护着那丫头,许是……」男人挑动着淫秽的眉毛。「怨你忽略了她才出奇招的呢!」
「那倒是!」范铤绽开了笑,伴着吸唾沫的猥琐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你这么一说我也被逗起劲儿了,一朵小百合、一丛小辣椒,左右相伴,人生多么惬意。」
闻言,秋棠吓白了脸,死揪住挡在身前的少女低低出声,似在劝她少说两句赶快离开,至于包翠娘早让人给叫了来,但见眼前阵仗,一边是活财神,一边是惹不起的高官恶少,这会儿除了躲在一旁冒冷汗,倒也无计可施。
「辣椒炒百合?」少女依旧好脾气地笑着。「大爷好胃口,秋棠妹子,既然人家大爷这么赏脸开了口,就像包嬷嬷常挂在嘴边的话——客人永远是对的,咱们自然是不能让人失望,只是,点了菜可不能光嚷着不吃唷,既然您想吃辣椒炒百合,菜端上了,可得一把把吞下。」
「那是当然的,」见局势突然逆转,范铤也笑开了脸,眼前的小辣椒脸虽见不着,但光那觑得着的冰肌玉肤,今儿个已然不虚此行,「辣椒妹妹甭担心,范少爷我啥没有,银子最多,上再多的菜来也不会嚷饱的。」
「那最好,说了可得算,别等人上了菜再嫌菜不好。」她侧过身对着听傻了的秋棠叹口气,伸手去揭面纱。
「秋棠,这事待会儿可得请包嬷嬷多包涵,原先我同她约定了只要到前院就要蒙面纱的,可没想到行情这么好,连戴上了面纱都还有人想要……」拉开了面纱,噙满了坏笑的眸子映出了几个吓敞了嘴的男人。
「唉!真麻烦,年纪一把了还长天花,这一脸的脓痘疙瘩痒是痒了点,最麻烦的是会传染,要不然,这么热的天里谁会没事去蒙个面纱?」
范铤不由分说立刻带头跑,不单他身边的喽啰们,连方才还兴致勃勃瞧戏的人群也-哄而散,一瞬间,院子里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少女、秋棠和那还没进入状况的雪儿。
「嘿,别跑呀!大爷,上菜了呀!」她朝远方笑嚷着,却只听到男人们抱头鼠窜的鬼叫。
转过身,姒姒笑疼了肚子挂在秋棠身上。「真没种,秋棠,雪儿,妳们说是不?人家还眼巴巴着想等他挤脓包呢!这一夜不好意思,连累妳们守空房了。」
「妳呀妳!」秋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方才悬了半天的心总算安下,正想夸她本事时,却突然发现她僵在自己怀中,连笑都敛下了。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循着她的眼神攀高,然后也停了笑,那上头,一对没有表情的眸子正对着她们俩。
「秋棠,」姒姒略带心虚地朝秋棠身后躲了躲,「妳晚膳帮他送去了吗?」
「没!」她拍拍额头,「糟糕,我给忘了。」
「所以……」姒姒压低嗓音,「也不过就是一顿饭没吃嘛!瞧什么瞧?」吐了吐舌头,她离开了院子往膳房行去。
「要不要我帮忙?」秋棠追上前语气中有着担心,她还记得今儿一早姒姒到她家敲门时的失魂落魄样,这姑娘,本事高得很,却似乎在对上荆公子时总显得不太对劲,难不成是那暗恋了十年的情愫在作怪?
「不用了,他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一个人就行了,若有需要,我会扯绳铃的。」姒姒话说得冷静简单,可这却是她睡了整整一天才换来的冷静。
「妳要去……」秋棠意有所指觑着她的脸,「就这个样?」
「自然这个样!」她哼了哼,「有菜有饭还有花瞧,他有啥嫌的?」
一炷香后,荆澔等在屋里果真听见了敲门声。
「进来吧!」
砰地一响门被踹开了,这事怪不得姒姒,她双手端着食盘,不用脚能用啥?
荆澔蹙蹙眉,这……就是那齐姑娘?
就是他昨夜最有可能将她当成了嫣语,而温存了-夜的少女?
若真如此,昨夜他不是酒醉,根本就是疯了!
红豆生脸蛋,春来发不尽,愿君细细瞧,此物最可怕!
方才少女的脸因上头氲着光晕还瞧不真切,这会儿近身瞧来,他倒能明白范铤等人为何会吓得边跑边叫了。
「吃饭!」砰地一响食盘落到桌上,这事也怪不得姒姒,谁让她生得这么娇小,偏偏包翠娘为了讨好荆澔又是鱼又是肉的,浩浩荡荡搞了九菜一汤,食盘又重死人,更别提她还得端着这些东西爬上四楼。
「妳叫什么名字?」荆澔面无表情,却看得出他对姒姒的兴趣远胜于眼前饭菜。
「齐姒姒。」她惜字如金。
「相似的似,还是肆无忌惮的肆?」
「褒姒的姒!」她做了鬼脸,一个丝毫与褒姒扯不上关系的鬼脸。
「那促使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之一笑的褒姒?」他审视着她。
「是呀,」她突然笑了,带着一脸恶心的脓包,「这名如何?」
「不错!」他竟然点了头,手一摆,「坐下吧,姒姒。」
「坐下?」她突然觉得不再好笑了,「你不觉得我长得有些……嗯,有些碍眼?」
他摇摇头举起了箸,「妳自个觉得不碍眼就成了,咱们旁人有啥好介怀的。」
「什么意思?」她皱了眉。
透过箸,他睇向她,「任何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装扮。」
她突然泄了气,为了他了然的眸光,手一扬,她索性撕下脸上粘糊糊的面具。
他说得对,别说旁人,她自个儿瞧了都觉得碍眼,回复了清妍素净的本来面目,她在他面前坐下另盛了一碗饭,闹了一夜,别说他没吃,她也还没吃呢!
原先,她担心的是在他面前会不自在,这会却松了口气,面对他,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困难,看来,昨夜的事儿并未留在他记忆里。
看着她开心扫动着眼前饭菜,荆澔心底忍下叹息,不错,她是个美丽的少女,可除了娇小丰腴的身段,她的模样实在与嫣语搭不上边,天知道他昨夜是得了什么样的失心疯,突地一个念头闪过,他挑挑眉觑了眼她扔在一旁卸下伪装的道具。
昨夜是她,他百分之百肯定,因着她那没法子抵赖的小虎牙。
会扮成嫣语,难不成……他皱皱眉,她开了密室见到了嫣语的画像?
「四喜不在,这段时间妳要代他的职?」他若无其事问着,而姒姒也自然地点了点头。
「我先言明了,」他目中闪动着嘲佞,「伺候我的活儿并不包括了陪寝……」她虽低着头,他还是没放过那粉颊上突生的一抹殷红,「这也是我之前言明不用丫鬟的原因之一,妳知道,有些时候男人若生得好看,是有很多麻烦的。」
「这点你放心!」再抬起头时,姒姒已敛去脸上的云霞,觑向荆澔的眸里只有挑战,「我今年十六,没必要饥不择食去上个大了自己十岁男人的床。」
「不简单!」他温吞吞嚼着肉,「连我年岁都探清了?」
「少年画圣荆澔,」她觑着他,「我没那么孤陋寡闻。」
「我桌上那些画是妳的,而妳跑来当我的丫鬟是为着想学画?」他冷冷哼了哼,「少年画圣?!妳看不出我离少年已有一段遥远的距离了吗?」
「年岁不是问题,」她眸中射出了热烈的光芒,「你可以的,因为你是荆澔。」
「年岁不是问题,心情却是的,」相对于她的热情他冷情依旧,「我永远都不会是当年的荆澔了,如果妳想寻的是那对丹青激越狂恋的年轻人,劝妳趁早死了心。」
「为什么?这不该是你,你的书、画都显露出,你不会是个甘于沉沦、轻言放弃理想的人。」她咬咬唇直言道。
「别妄用自己的感受来圈住人,我非常满意目前的生活!」他胸口突起闷火,手亦习惯性地执起了壶,却又在下一瞬间将壶用力砸上了墙。「我不管妳在这儿为的是啥,但要留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一点记清楚——我要的是酒,不是茶!」
不去看墙角洒了一地的碎片,她温吞吞出了声,「你撒谎,如果你真的对目前生活满意,那么,你就不会这么依恃酒了。」
「说完了?吃饱了?」摔了壶,荆澔似乎也重拾了冷静,他放下箸踱进了画室,「去帮我拿酒来。」
姒姒不睬他,慢条斯理饱餐一顿后又好整以暇的漱洗妥当,才踱出屋外,扯了扯一条悬在檐下的拉绳,那绳是她来之后才添上的,末端直通仆役房,一扯便有铃响。开玩笑,这儿是四楼,要她上上下下喊人,她可没这嗓门,更没之前四喜的傻劲儿!
见她动作,荆澔不出声,一径环胸冷眸。片刻后,秋棠俐落的身子出现在房前,接过了姒姒递过来的餐盘。
「下楼当心点,重着呢,吩咐厨子,荆公子晚膳吃得少,夜里记得早点儿上甜点,冰糖燕窝加香梨,可以帮他降点火气,再来碟巧云酥、破酥包,」她嘻嘻笑,「那是给我的!」边说着她眼角边扫向墙角,「带扫帚畚箕来清理一下,还有,重新泡壶热茶来,叫厨子找一找,我记得他那儿有个石壶,摔不破的那种——」
「我不喝茶!」
屋里传出的阴沉男声打断了姒姒,可她却不理会,连头都没回地将秋棠送下了楼,边送还边重复念着,「找找看,如果没石壶,铁的也成,重点是得打不破,如果没有铁观音,杭菊香片也成的……」
送走了秋棠,她若无其事回转屋里,入了门,迎面就是荆澔沉吼依旧的嗓音。
「我不喝茶!」
「你不喝茶……」无视他的怒焰,她气定神闲,「是不行的,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只要我一天在你身边,就一天不会再让你碰酒。」
「只要妳一天在我身边?」荆澔危险地眯着眸,「那么,请问妳还要这样死赖在我身边多久?」
「很难说,」她抚了抚尖下巴,「至少,要让我觉得你已恢复了当年丰采。」
「当年丰采?」他起身踱近一脸有恃无恐的她。
「是呀!」姒姒点点头,目中绽出亮彩,「就是等你的画能重回到那种笔迹劲爽若流电激空、惊飙戾天、豪飞墨喷、捽掌如裂的破墨山水时。」
「我变成什么样与妳有何干?」他环着胸一脸不耐。
「当然有关!」她昂高纤颈挑战着他不友善的眼神,「你是我崇拜的人,是我追求了多年的标的物,我不许你堕落沉沦,不许你毁了我的梦!」
「崇拜的人?!」荆澔怪笑,「我为什么要为了个小女娃儿不切实际的想法存活?那是妳自己的人生目标,干我何事?而同样的,」他阴鸷着眸,「我的人生该如何过,也不欢迎别人强加插手!」
「太迟了!」姒姒摇摇头,目光有着遗憾。
「什么意思?」他锁着眉。
「别看我整日笑嘻嘻的,」她敛下笑,肃了容,「我的性子向来是说到做到,通常,我决定的事情是没人能够改变的。」
荆澔抵近她,如寒星般的冷眸及高大的躯体都给了她沉沉的压力,她虽极力要求自己别受他霸气影响,可她的心在经过了昨儿一夜后,早已不受她控制、早已对他起了降服,由不得她了。
伸出修长粗砺而且生了茧的手指,他将她下巴抬高,迫使她直接觑见他那如剑般有力却又莫测高深的黑瞳。
「妳知道……」他拉长语气,「我这儿有四层楼高?」
「我知道……」她抬高螓首,「自这儿被人扔下必当粉身碎骨。」
「若只是身子跌碎倒还不怕,就怕……」他冷冷一笑,「碎的是心,小姑娘,太固执对自己没好处的,妳当真要伴着我,誓言改变我而不后悔?」
她摇摇头不说话,心底一荡,要怎么后悔?在经历了昨儿一夜后,她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怕失去的?
他冷哼一声,突然俯下头,用力地、用力地吻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