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香在接了内衣广告的工作之後开始变得忙碌。
下了课她总是要先到关政羡那报到,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优香发现关政羡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拍过的照片,只要有一点点的瑕疵,就肯定难逃被毁尸灭迹的下场。
所以虽然每次他总是叫她放轻松,她却一点都轻松不了。
在摄影机後的他是绝对的专业,相对的,站在摄影机前的她就显得有些蹩脚,所以挨骂也是很稀松平常的。
「你可不可以专业一点?!」
她是可以妩媚动人的,但是每次一想到关政羡正透过摄影机看著自己,优香的身体就不自觉的僵硬。
「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他气得从摄影机後走向她。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看著我!」
他突然发出命令,优香只得抬起头看向他,突然,他托住她的下巴,以一种她没看过的魅惑眼神看著她,并且用柔得好像在呢喃的语调在她耳边低语著,「想像一下,假装这是你第一次要当著你的情人或者老公的面解开你的衣服,这时你会有什么样的神情?又会用什么样的神情去诱惑他?」
他的声音仿佛是一种催眠,优香听得身体都快化成一摊水,眼神更是如痴如醉,「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关政羡发现她的身体颤抖得快要倒下,他的手顺势扶住她的腰身。
「你知道的,你的身体会告诉你怎么做,因为你是性感女神羽田优香。」他继续用温柔似水的语调蛊惑她。
优香的表情渐渐柔化,眼神更不时散发出妩媚。
突然匡啷一声,手中拿著果汁的助理小妹不小心把果汁罐掉落在地,也惊醒太过入戏的两人。
关政羡假装没被影响的拂开优香额前的刘海,拍了拍她的肩膀,「就照刚刚那样,假装床这边坐著你的爱人,用你最迷人的神情去挑逗他就行了。」
挑逗,就是这次关政羡要拍摄的广告主题,他要的是有剧情的广告,而不是抽象到让人一头雾水,或者只是展现女人美丽胴体的内衣广告。
「今天就拍到这里吧。」
优香听到收工,连忙冲进浴室,想起刚刚自己仿佛发浪的模样,她的脸不由自主的发烫,她知道关政羡一定发现到她不对劲,甚至所有人都看见她看他的眼神有多不对劲。
「天啊!丢脸死了。」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她捧著自己热到快著火的脸,不知如何是好。
「喂,换好衣服快出来。」关政羡催促著。
「哦。」优香努力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拿毛巾冷敷发烫的脸让温度下降些许,才敢走出浴室见人。
「我送……」关政羡才正想说要送她回家,就听见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猛唱空城。
她尴尬的解释著,「我中午来不及吃午餐就赶过来了,所以……」
「走吧,我请你吃饭。」
「可是……」
「饿了就要吃饭,没啥好可是的。」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拉著她快步往他的个人下榻区--空中阁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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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阳台往下看,景色真的是美得让人屏息,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住在阁楼上,高处似乎也无形象徵了权贵。
站在这,优香忍不住想起由茱莉亚罗伯兹和李察吉尔共同演出的「麻雀变凤凰」。
只不过她并不算是小麻雀,她家虽比不上关政羡有钱,但是也称得上是小康,从小她就被父母放在掌心呵护,什么苦也没吃过。
而且过去她也从不认为,麻雀变凤凰的剧情会在现实世界发生,但很多事情是没有绝对的。
就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接拍内衣广告,不久前却和关政羡签了约,千寻每提起这事总是说她中了邪。
中邪?
她曾否认过,现在却迷惑了。
「给你。」
在阁楼外的阳台进餐,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经历,更幸福的是,关政羡还为她洗手做羹汤,她看著卷起袖子端著香喷喷料理的他感动莫名。
「放心的吃,虽然我手艺没顶级厨师那么高超,但这好歹也是义大利料理大师教给我的拿手好菜,不会吃坏肚子的。」以为她的迟疑是担心食物的可食性,关政羡忍不住补充。
「我不是伯吃了闹肚子痛。」
「那就快点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还有,你得跟你爸说要去台湾,接下来的工作得在台湾进行,厂商那边也催著要看毛片,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她根本开不了口,如果她突然说要去台湾,她爸肯定会怀疑,坦白说又怕引起反弹,她也很伤脑筋。
「如果你真的开下了口,就让我来说吧,坦白是最省事的方法。」
「不!请给我一点时间。」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给你三天,下星期我们得动身回台北。」
「三天?这么少?!」
「我来好些天了,台湾的工作都只能透过视讯处理,与厂商签订的合约期限也剩下不到一个半月,如果我不能够在期限内把广告拍好,可是要赔偿上亿台币的。」
「哦。」看样子是不可能再拖了,但三天,她要怎么跟父亲开口,想到这,优香胃口都没了。
「你到底要不要吃?还是要我喂你啊?!」见她端著食物却一动也不动,关政羡恶作剧的上前抢她的刀叉,却吓到沉思中的优香,她的手一松,盘子就笔直的朝地面掉落。
两人都想要接,却撞在一起。
他们的脸近到几乎快要贴到一块,唇与唇的距离近在咫尺,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猛烈的心跳声。
只要再近一点,他们的唇就会贴上彼此的。
望著他的眼,优香的心情紊乱,她甚至胡乱的猜想,初吻是什么感觉。
受父亲管教甚严的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更别说和异性牵手了,但因为工作的关系,却得忍受媒体捕风捉影的猜测她和多少男人上过床,天晓得她纯得就像一张面纸。
而眼前这个男人,是第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只要她够大胆,稍稍移动一下,就可以体验初吻的滋味。
可是她就是没那个勇气。
看著她红唇微启,关政羡也有股亲吻她的冲动,然而工作至上的他一向严禁自己在工作期间对「商品」出手。
不打算破坏这个原则,他退了几步,放下适时接住的盘子,很杀风景的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美食没吃到,想体验初吻的机会也落了空,看著他的背影,优香有些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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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政羡送优香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一直都很沉闷,关政羡抽了一根烟,空气中弥漫著他吐出来的一团团烟雾。
他没开口,优香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只好望著窗外下断飞逝的街景,以及偶尔飘落的樱花雨。
怕被羽田浩郎发现,每次关政羡送她回家,总是把车子停在巷子口让优香下车,今天也不例外。
「再见!」
「再见!」
往常关政羡只要看见她安全抵达家门口,就会驱车离去,今天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他有些心浮气躁,心底老有个声音对他喊著,追上她!
就在烦躁不已时,他看见优香遗落在他车上的书袋。
这是个追上她的好理由,心念至此,他抓起书袋推开车门,追向优香。
听见急切的脚步声靠近,优香回头一看,当发现关政羡正快步的跑向自己,她楞了一下,紧接著她看见克拉克快速的越过她冲向关政羡。
「克拉克,停!」整个人扑向克拉克,她用力扯住它的项圈,温柔的安抚著,「乖孩子,不要叫。」她抬头对险遭攻击的关政羡说:「对不起!这是我家的狗狗,可能是绳子松开了。」
「这不是偶然,也不是意外。」关政羡对站在优香後面的羽田浩郎道:「羽田先生,你的打招呼方式很特别也令人印象深刻。」
「什么?」优香起初对他的话感到一头雾水,直到她转头看见父亲,才明白克拉克为什么会有攻击人的举动出现,「爸,你怎么可以放克拉克出来咬人!万一把人咬伤了怎么办?」
「我警告过他不许再来,没想到他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还去招惹你,我放狗咬他已经很客气了。」羽田浩郎瞪著关政羡,没好气的说:「我说过了,你来一次,我就放狗咬你一次。」
「是啊,但是我也说过我不会放弃的。」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著,优香挡在两人之间,严肃的警告,「不许再斗了!爸,你放狗咬人就是不对,不管什么理由。」
羽田浩郎感伤的摇头长叹,「算我白疼你了,你的心竟然向著外人。」
「我哪有!我只是就事论事。」
「除非他答应不来纠缠你,否则我是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的。」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关政羡的一席话引起羽田浩郎强烈的反弹,他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爸,你先放开他啦,我有事情要跟你谈。」该是坦白的时候了,优香不想再当个畏畏缩缩的人。
「什么事?你是不是被他给骗了?」
「我们进屋里谈。」
「到底什么事情?」
「爸!进屋再谈!」
羽田浩郎有种不祥的预感,但看女儿坚持的模样,生气的松开捉住关政羡领子的手,对他说:「如果这事跟你脱不了千系,你最好给我一块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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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摊在桌上的合约书,羽田浩郎久久不能言语。
他一直期望著女儿能够饱读诗书,当个学者或老师什么的,而不是朝演艺圈发展,可是不管他怎么阻止,她们母女总是跟他唱反调。
「多少钱?」
「爸,你要做什么?」
「赔给他,违约要赔偿多少钱?」
优香从没後悔接拍这部广告,但是看见父亲在听见她擅自签约时,那突然老了好几岁的模样让她很自责。
「爸,你不要这样子,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瞒著你签约,但是我真的不是拍什么见不得人的广告,关先生是很专业的摄影师,能和他合作我真的很高兴,也是我的荣幸。」
「你知道他都拍些什么吗?赤裸裸的写真集!难道你要像街头巷尾说的那样,当个肉弹明星吗?」
关政羡突然插话,严肃的对羽田浩郎说:「羽田先生,我尊重你是优香的父亲,所以本来不想介入,好让你们好好沟通,但是你却说出这种不仅对我对优香也是的侮辱言词,我必须声明,令嫒不是脱星,我也不是三流摄影师,请你记住这一点。」
「说得好听,你敢说你不是利用女人的身体在赚钱?你敢说那些女人都衣著整齐的给你拍照?你的外号还要我说出来吗?」羽田浩郎想到外界对关政羡的戏称,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不靠女人赚钱,如果你真的对我调查得够清楚,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替女人制造机会。」
「我女儿不希罕这种机会!」
「爸,可不可以让我说句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一定要解除这个合约。」
「羽田先生,我是不会主动解约的,如果你执意要解约,那么敝公司可能遭受的所有损失就得由你来承担了。」
「废话不要多说,多少钱?我赔!」
「两亿台币。」
羽田浩郎震惊得张大嘴,「你在唬我吗?!」两亿台币,他就算卖光所有资产也凑不到这数字。
「爸,是真的。」
「优香,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无能。」羽田浩郎倏地跪坐在地,对於自己未能保护女儿,他自责不已。
「爸,你不要这样啦!」
知道再留下来也无济於事,关政羡俏俏的退出羽田家的客厅,往大门而去。
「关政羡!」发现他离开,优香转身追了出来。
听见她的叫唤,关政羡停下步伐,「这个时候你应该去安慰你父亲和解决问题。」
「我……」
「後悔和我签约了?」他静静的睨著她。
「我从没後悔过!」优香急切的解释,她知道他一定可以拍出她想要的东西,可是事业与孝顺相抵触,她开始茫然。
关政羡从西装口袋拿出合约书,当著她的面撕成两半,「这样你是否就可以不必为难?我不想用合约逼你,这是机票,你好好考虑清楚,三天後我在机场等你,如果你没来,我就自己回台湾,合约就当作没有签过。」
「可是……」
「我既然撕了合约,就没抱持著要你赔偿的想法,机票在你手上,要踏出这一步,还是要继续躲在象牙塔里,就看你自己了。」
「如果我没去机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是不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一股酸楚直往胸口街上来,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泛红了。
「应该是那样。」
没说再见,关政羡转身从她的面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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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子,优香看见父亲还傻傻的坐在地板上,很是自责。
但,对关政羡她又何尝没有亏欠。
「爸,你不用担心了,关先生已经把合约撕了。」
眼神再度有了光彩,他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问:「是真的吗?那家伙怎么可能就这样把合约撕了呢?」
「是真的。」
「他要我们赔偿多少?两亿吗?我看我们把房子卖了吧,等妈妈和真吾回来,我就和他们商量看看。」
「不用了。」想起关政羡离开时的眼神,优香的心隐隐作痛著。
「优香,你到底想说什么?」羽田浩郎越听越纳闷,完全不能理解女儿说的意思。
「关先生说他不会用合约逼人和他合作,所以他把合约撕了,由我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拍摄广告,如果我不愿意,他会当作没有和我签过约。」
「哪有可能?!」
优香把关政羡撕掉的合约书放到桌面上,让父亲明白她话里的真实性。
看著那份合约,羽田浩郎整个人松口气的躺在沙发里,「真是太好了!问题总算都解决了。」
问题是解决了,但是她一点都没有很好的感觉。
她不停反覆的想著关政羡说的话,要踏出这一步,还是要继续躲在象牙塔里,由她自行决定。
象牙塔?
优香下意识看了看周遭环境,最後把视线落在父亲身上。
没错!她是一直被困在名为父亲的象牙塔中,但她能够违背父亲的期许一意孤行吗?
叹了口气,她依然缺少那股壮士断腕的勇气,「现在你放心了吧?」
「嗯。」
「那我先去休息了。」
「等妈妈和真吾回来,一起出去外面吃,就当作庆祝你顺利解决麻烦。」
「你们去吃吧,我想早点休息。」
「优香!」
没有回应父亲的叫唤,优香拖著疲惫的步伐走回房间,把门关上,也把心门给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