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车缓缓往前滑动,新加坡海峡的美景尽收眼底。
湛蓝的海,几乎要与天空连成一线,而蓊郁的翠绿,连绵白净的沙滩,似乎正向着游客招手;这里正是新加坡引以为傲的观光胜地--圣陶沙。
几天的会议开下来,尽是一堆数字和报告,最后一天会议结束后,杜梦颖脸上不由得出现一丝疲惫,而丁拓虽早巳习惯这样紧凑的生活,却也有几分不耐。因此他临时决定延后回台的时间,带着梦颖到圣陶沙来玩两天。
一向喜欢海洋的杜梦颖,见到那一片湛蓝的汪洋,心中的喜悦与悸动是可想而知的,她把相机递给丁拓,「阿拓,帮我照张相,好不好?」
丁拓的眼睛眯了起来,尽力掩饰着内心涌起的骚动,不动声色地为她照相,她终于肯叫他阿拓了!自从重逢以来,她一直叫他丁拓,他不是不喜欢,毕竟大多数的人都连名带姓地喊他;但对他而言,她是不一样的。小时候,她会跟前跟后喊他「拓哥哥」;长大后,两人陷入那不可自拔的热恋中时,她喊他阿拓,特别是在无尽的缠绵中,那一声声的「阿拓」,代表的是两人永不停息的爱恋。这一阵子,听她喊了这么久的丁拓,现在她终于又肯喊他阿拓了。是她的心已经回到自己身边,还是这美丽的婆娑之洋,减低了她的戒心?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却为这小小的转变欣喜着。
随后,杜梦颖和丁拓两人参观了海底公园、新加坡先驱博物馆、蝴蝶馆以及海事博物馆,更在亚洲区以及火山区中流连忘返,欣赏着南美洲的劲歌热舞,穿梭在中国传统建筑中。当夜幕低垂时,他们跟着观光人群走到音乐喷泉前找好位置坐定,随着水柱喷起,雷射光的折射变换,一幕幕曼妙歌舞在眼前上映着。梦颖像个孩子般抓住丁拓的手,兴奋地又喊又叫,等到节目结束、曲终人散时,她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依偎在丁拓怀中;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让梦颖急着想脱离这份亲昵,丁拓却摇头了。
他珍惜这一刻,也会永远忘不了她一面擦拭着汗水,又一面笑喊着要他帮忙照相的样子,更爱她像个兴奋的孩子依偎在他怀中撒娇的模样。呵!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爱她,不论她是不是背叛过他、是不是爱他,他就是爱这一刻的小梦;因为现在的她显得如此无邪、如此美丽,活脱就是音乐喷泉里那个闪动着一对翅膀的天使。是啊!她是天使。一直是他的天使!
「饿不饿?我们回饭店吃饭吧!明天还有半天时间可以到沙滩上玩玩水、打打高尔夫球。」
晚餐后,杜梦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回到房间,这是间双人房:偌大的房间,沙发、电视、小客厅什么都有,就是只有一张床,一张大大的双人床。对于丁拓这样的安排,她虽然心里有数,却依然免不了有些紧张,自己真的可以忘记过去,重新接受男人、接受丁拓吗?
进入浴室脱去穿了一天的脏衣服,杜梦颖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的胴体,镜子中的女人身材姣好,有着吹弹可破的雪白皮肤和修长的四肢,胸部尖挺丰满,纤腰美臀,除了腹部右侧那一道长长的疤痕外,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昔日那曾经遍布全身的伤,如今已经消失无踪,可是那狠狠抽在心头上的痛消失了吗?她怀疑地想着。
踏入浴池,杜梦颖有一下没一下地洗着,将整个身体埋入热水中,似乎想借着水洗去存在心中多时的疙瘩;她不停告诉自己,现在这个男人是丁拓,是自己爱了一辈子的丁拓,不是那个说爱她又不断伤害她的罗志宁,他远在地球的另一个角落,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踏出浴池,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因为在热水中泡得过久而显得泛红的肌肤,胡乱地穿上浴袍;一定出浴室,便看到丁拓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头上罩着一本杂志。
「我正在想是不是要破门而入叫醒你呢?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
他坐起身,望向发梢还滴着水,只穿一件浴袍的梦颖,深邃的眼睛不禁射出一道异样神采。难怪古人有句形容词叫「出水芙蓉」,现在拿来用在她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丁拓走上前,一把揽她入怀,嗅着那柔软身躯上所散发出的清香,他陶醉了,但是怀中的人儿却很杀风景地问:「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说呢?」他低下头搜寻她的唇。
「我们这算什么?男上司和女部属的办公室恋情?还是被救者对恩人以身相许来回报?或者,我根本就只是你的情妇?」梦颖一面闪躲着丁拓不断落下的吻,一面绞尽脑汁拖延他的动作,虽然心中知道这些都于事无补,但内心的阴影让她不愿就这么妥协,也害怕即将到来的事。
「都不是。」他抱起她一同倒在床上,双手俐落地扯开她浴袍的带子,轻抚着那滑腻白嫩的肌肤,「我们只是一对旧情复燃的恋人,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形下,彻底释放隐藏已久的人性本能。如果你硬是要一个答案,这就是我的答案,我要你!」
杜梦颖知道丁拓在敷衍她,在玩弄文字游戏,可是她依然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努力。「可是万一被人知道我们两人的关系,要我如何在公司继续立足呢?他们会说我是利用美色来得到这个工作……」
「由他去!我才不在乎!」他忙碌地亲吻着她的每一吋肌肤,根本就没有听进她的话,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我在乎!」
「小梦!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丁拓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动作,他准备好好吻醒眼前这个固执的小东西,但是眼睛一转,却突然瞥见那雪白无瑕的肌肤上,赫然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这是什么?」
「没有,这只是我割盲肠留下的伤痕。」杜梦颖慌慌张张地遮掩着。
「小梦,你的盲肠早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割掉了,而且是我送你到医院去的,你忘了吗?这根本不是割盲肠的伤痕!」丁拓伸手就要去摸,他得仔细看看,记忆中的她身上并没有这样一道伤痕;如果有,以他们过去何等亲昵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不要,这不关你的事。」
杜梦颖跳起身,打算从床的另一端溜走,但是丁拓的动作比她更快,他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拖,然后迅速地将她压在身下,半是命令半是威胁地说:「别想瞒我,这是不是你结婚后才有的?」
「不是,你别瞎猜!」
「是不是罗志宁打你?弄伤你的?还是你出过什么意外?」
「不是、都不是!我说过这不关你的事,求求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泪水沿着梦颖的脸颊滴落在床铺上,她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着丁拓。「放开我,你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凝视着泣不成声,哭成个泪人儿的梦颖,丁拓心疼了。他的心宛如有无数利刃在割着,为什么?为什么只要一提起罗志宁,提起那段婚姻,她就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然后退入她所建构的城堡中,拒人于千里之外?莫非他想错了?难道罗志宁真的做过伤害她的事?他不愿意朝这方面想,但种种迹象却让他不由得不这么想。
丁拓默然了!他站起身穿上衣服,眼见心上人欲言又止的哀泣,在在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甚至怀疑起自己把她带入公司,留在他身边的决定是不是正确?他得厘清这一切才是。
丁拓走了出去,含着泪水的杜梦颖见他离开,心中更是悲不可抑。
天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要让她和丁拓相恋,却又拆散他们?既然拆散他们,又为何让他们重逢?而且是在她如此尴尬的局面下?他又为什么肯出面帮助自己?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为了得到她?对于丁拓,她不知该恨他还是爱他!
八年前,丁拓在她身上种下的因,使得她不得不嫁给罗志宁,却也直接导致她和罗志宁的婚姻破碎!这该怪罗志宁的善妒、多疑,还是在她心中始终没有消逝过的影子--丁拓?或者追根究柢,根本就是上天在捉弄人?
过去,罗志宁对她所造成的种种痛苦与伤害,因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但是丁拓的出现,却又教她一一想起:想起那段争吵不休的日子,想起孤独一人等待的夜晚,想起罗志宁堂而皇之地带女人回家,想起他酒后加诸在她身上的拳脚相向。这些就在她以为即将消逝远去的同时,又硬生生地从潜意识中被唤醒。
她能忘记过去,重新和丁拓开始吗?她该告诉丁拓她当初嫁给罗志宁的真相,以及婚后遭遇一连串不如意的生活吗?他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还是像其它人一样只是可怜同情罢了?
她不要丁拓的同情与怜悯,她要他真心坦诚的接纳与对待,但是可能吗?她不愿意去想,也不敢尝试!
杜梦颖想着哭着,一个人躺在偌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终于,疲累使得她沉沉睡去,但却睡得很不安稳。她又做起那多年没有做过的恶梦,又梦见罗志宁拿着皮带不断向她抽打,她哀求、哭泣着,不要,不要--
「不要!」
「小梦,你怎么啦?」
「阿拓?」杜梦颖睁开眼见到丁拓关怀焦急的表情,不由得心头一酸,孤独、委屈、不如意全数一涌而上,哇的一声哭倒在丁拓怀中。
丁拓满怀怜惜地拥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懊悔,他不该留她一人在房中的。「小梦,没事!没事!你只是作恶梦罢了!」
「阿拓,你还要我吗?」她终于知道,只有在丁拓怀中才是她的幸福,她才会感到安全,因此就算这幸福只有一个晚上,她也要紧紧抓住,把过去的不愉快统统拋到九霄云外,把自己完全交给丁拓。
「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那……什么都不要问,我要你现在爱我。」
「小梦?」丁拓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是那个一直拒绝他的小梦吗?
「我要你现在爱我,还是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我怕你醒来后会后悔。」他摇头道。
「从我答应接受你的帮助,到你公司上班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后悔之心,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杜梦颖主动地抬起头去亲吻丁拓的唇,丁拓低吼一声,紧紧将她拥在怀中,两人饥渴的唇交触,滚烫的身躯交缠着,将对彼此的爱化作一个个的抚触与爱怜;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灵交合中,她将自己完全交给丁拓,让丁拓充实她的空虚,让丁拓在今夜为她赶走过去的阴影!
***************
从杜家的旧房子走出来,外面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是丁拓的心却在滴血:伫立在街头,他却有一种不知该往何处去的仿徨。
杜元勋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响起:小拓,我把小梦交给你了!这孩子吃了很多苦,受尽所有的委屈,为的就是我这老头子;要不是我,她哪会过着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呢?所幸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别再让她掉眼泪、受委屈了。
小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难道你怕我知道了以后就不要你、不爱你了吗?丁拓在心中吶喊着。天啊!没想到一向被他捧在手掌心,当作天使般呵护、宠爱的女人,竟会被另一个男人当作畜生一样地打骂对待,难怪她会咬他,难怪她一见他生气,情绪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且无法控制,难怪她会害怕男人的接近,原来是这样!小梦,我可怜的小梦,这些年来你究竟吃了多少苦,受尽多少委屈?
他喝令自己不要再想,但杜元勋所说的话却一遍又一遍,像录音带似地在他脑中重复播放:小梦嫁给罗志宁之后不久,罗志宁每每喝醉酒就会对她拳打脚踢,甚至还带着女人回家玩乐!
到现在他才知道,那七百万是杜元勋瞒着女儿抵押房子借给罗志宁,也终于知道她身上那道伤痕是怎么来的。虽然心疼,但丁拓还是得感谢那道伤痕,没有那一刀,恐怕法院还没这么容易就判决离婚呢!
小梦,你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啊!丈夫的背叛、无情的拳脚相向,这一切一切在你心中烙下多深的伤痕!
丁拓在心中喃喃自语,他开始后悔自己所做过的一切、自己所说过的话,甚至恨起自己来;他情愿自己没有背着小梦来找杜伯伯,情愿自己依然还不知道,更希望自己能耐心等着她准备好亲口说出来。
坐上驾驶座,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内心澎湃激动的情绪让他不知不觉?踩油门,加速前进。从士林飙上高架桥,再从高架桥上了高速公路,沿途呼啸南下,将满腔愤怒发泄在飞驰的车速中。他不会这么容易放过罗志宁的,虽然杜伯伯说罗志宁因失手杀伤梦颖而被判刑入狱,但打死他,他都不相信那是因吵架失手所造成的。为了替心爱的梦颖讨回公道,不论天涯海角,他都会把他揪出来!他发誓!
就在丁拓沉溺在不可自拔的情绪中时,身边的大哥大突然响起。他定定神,略略减慢速度将车开到外车道,然后才接起电话。
「我是丁拓。」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对方没有报名字,丁拓却一下就认出她的声音。「小梦,什么事?」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语气不自觉地也跟着轻柔了起来,原本激动高昂的情绪慢慢静了下来。
「祁律师打电话来说你和他有约,可是你的行事历中并没有这个安排,他说他四点钟会到办公室来,你要怎么处理呢?」
「这是今天中午我自己临时约的,对不起,忘记通知你。小梦,你帮我取消下午所有的约会,我有要事和暮云商量。」
「好,你几点钟回来?」
他抬头望望路标,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路飘到台中来了!
「我人在台中,两个钟头后会赶到,如果时间到了我还没到,帮我招呼一下暮、云,你们见过的。」
「我知道了,开车小心。」
「小梦!」当她要挂上电话时,丁拓猛地喊道。
「还有事吗?」
「待会儿打个电话给杜伯伯,说你不回去了,晚上我带你去走走。」他想她、想要她、想爱她,更心疼她;同时也决定暂时不让她知道自己曾经找过她父亲的事。如果她不愿意告诉自己,一定是有原因,那么就等她做好准备,等到她所认为的好时机到了再说吧!
杜梦颖迟疑老半天,才缓缓地说:「我会打电话的,你自己小心。」
挂上电话,杜梦颖心里七上八下,从新加坡回来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她一直等着丁拓提出要求,不管任何事,只要是他提出来的,她都会答应。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说什么。他每天正常上下班,是一个无可挑剔、认真尽职的好上司;除了工作上的接触,以及有空时会到家里探望父亲以外,他再没有更进一步的要求。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有些许的失望。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丁拓以行动证明了他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就算是对她也是相同的态度,有奖励也有责惩,杜绝一些人看热闹的心态,也让那些已经蠢蠢欲动的传言消失无踪。当然,她所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连带一向视她为眼中钉的孙映雪,都慢慢的转变了态度,说话也不再那么夹枪带剑的。
放下杂乱的思绪,杜梦颖开始专注在工作上,正当她全神贯注为丁拓整理一份明天的会议报告时,门口一男一女的谈话声,让她停下工作。
「大律师,和您谈话不是要收钱的吗?我孙映雪既没付钱,当然就没有和您谈话的荣幸。」
「说话别这么尖酸刻薄,老是这样,男人不会喜欢的。」一个男人回道,从他的话里,听得出那份促狭意味。
「喜不喜欢干你何事?」
「至少我不喜欢。」
「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在乎你喜不喜欢!」
「哦?那丁拓呢?」
「你……」
「祁律师,你来了?」杜梦颖听出那个男人是祁暮云,赶忙出来招呼,只见孙映雪气得双颊泛红,眼睛发亮,一副想把祁暮云吃下肚的模样,倒是祁暮云仍旧老神在在地对她笑了笑。
「好久不见,丁拓呢?」祁暮云笑笑说道。
「他不在,你可以回去了。」孙映雪抢在杜梦颖之前回话,似乎不想让他留下来。
「总经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一下。」杜梦颖不愠不火地说着,将祁暮云请入丁拓的办公室,然后走出来泡茶。
「他不喝茶,只喝热咖啡。」孙映雪站在茶水间门口说道。
听到这话,杜梦颖诧异地回头看她,她怎么会知道祁暮云不喝茶只喝热咖啡?
惊觉自己失言的孙映雪撇撇嘴,转身离开。杜梦颖觉得十分的不解,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因为以前祁暮云常来这儿,所以她才会知道的吧!
放下茶包,她转而取出咖啡罐,放了一汤匙在咖啡壶里煮,又弄了些热水准备替丁拓泡茶,因为丁拓恰恰和祁暮云相反,只喝茶,绝少喝咖啡。
端着咖啡和茶,杜梦颖走到孙映雪桌前,狐疑地看着她,孙映雪盯住咖啡,缓缓伸出二根手指头后,便又自顾自的工作起来,这举动更杜让梦颖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她将咖啡端给祁暮云,见他舀了两汤匙的奶精,不加糖地喝起来,这才明白。
「你和孙秘书本来就认识吗?」
祁暮云漂亮的黑眸顿时蒙上一片阴影,他抬头望着杜梦颖,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和丁拓认识多久了?」
杜梦颖微微一怔,怎么会提起这件事呢?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丁拓呢?」祁暮云看出她眼中的犹豫之色,笑了笑转移话题,「他中午打电话叫我一定要来,怎么自己反而不见了?」
「他在台中,现在应该已经到台北了,你再等一会儿。」
果不其然,话才刚说完,丁拓已经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他冲着梦颖一笑,点点头,示意她出去。
于是丁拓和祁暮云两人从下午四点便开始关在办公室里会谈,一直到下班时间都没有出来,已经和丁拓约好的杜梦颖眼见他们尚未结束会谈,也只好继续等着。
夜幕渐渐笼罩大地,随着同事一个一个离开,灯也一盏一盏的熄灭,最后只剩下走道的小灯。杜梦颖看着依然紧闭的门,那两个人似乎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什么要的事需要商谈这么久?
正想着时,门打开了,首先走出来的是祁暮云,他对杜梦颖点点头,又回过头对丁拓说:「这件事我马上去办,不过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会比较好。」他若有所思地瞧着梦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
走到门口,祁暮云赫然看见早就该下班的孙映雪,喜色倏地爬上双眼。「还没走?我送妳!」
「谢了!不敢劳驾。」孙映雪站起身,理都不理祁暮云地整理自己的包包,打算走人。
「他早和人约好了,轮不到你的。」祁暮云双手抱胸意有所指地说。
孙映雪听到这话,脸色一白,瞪大眼说:「我的事轮不到你管,再见!」
「映雪,不要这么倔,我道歉总可以了吧?」祁暮云上前拉住她的手。
「放手,否则我告你性骚扰!」
「请便!」嘴里是这么说,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差点忘了,你是大律师,我这区区小女子怎么告得动你呢?」
「映雪,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孙映雪瞪视着他,脸上泛起阵阵复杂的神色,「来不及了!」说完,她背起皮包快步离开,留下祁暮云独自空叹气,好个倔强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呢?
「还是不成?」丁拓似乎对这一切了然于胸,但是杜梦颖却看得一头雾水,这又是怎么回事?
祁暮云摇摇头,落寞地转身离开。
杜梦颖纳闷地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丁拓。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认识吗?」
「和我们一样久!」
丁拓没头没尾地回道,一面回头锁门,等一切弄好走出办公大楼,天上早已布满星星,「先别问,我们去吃饭,然后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
吃过晚饭后,杜梦颖莫名其妙地跟着丁拓上车,车子七弯八拐的前进,最后开始往上爬坡,走了约莫十分钟的车程才停下来。「下车看看,喜不喜欢?」
杜梦颖依着丁拓的话下了车,放眼望去,正是一片万家灯火,闪闪烁烁,衬着黑黝黝的山头,深沉的夜空在此时反而显得湛蓝。回身一看,四周是一幢幢的别墅,小径上是三三两两散步的行人,盏盏晕黄的街灯照射下,竟然让人有回到儿时时光的错觉,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喜欢吗?」专注地盯着她脸上如梦似幻的神情,丁拓知道自己做对了,当初他会斥资买下这原本已半荒芜的房屋改建,看上的正是那与童年相似的景致。
「我……我觉得好象又回到过去,你和小蓉带着我一起去溪边抓虾,可惜这里没有溪流,否则会更像。」小蓉就是丁蓉,丁拓在美国的妹妹,也是梦颖的儿时玩伴。
「山下有溪流,但是水不太干净,改天我们到深坑吃豆腐时再看好了。」丁拓若有所感地点头,转身去停车。
趁着丁拓将车停入车库时,杜梦颖自行打开庭院小灯,用先前丁拓给的钥匙开门进去。走进屋内,穿过弧形玄关,俐落气派的客厅尽现在眼前,圆形的银弧石壁面,夹杂着披土和文化石的点缀,配上一组黑色的真皮沙发,气氛在冷寂中塑造出一丝孤傲之美,喷沙玻璃后面,是造型奇特的玻璃餐桌,钢管椅子,这一切在在显示出主人的用心布置。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似乎缺少那么点温度。
她沿着弧形楼梯上楼,楼上是主卧室及书房。偌大的主卧室,简洁明亮,没有一件赘物,而宽敞的书房则有一列靠着墙壁打造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书籍;梦颖知道,这源于他爱看书的习惯。她随意抽出一本翻看,又放了回去。一回头,书桌上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照片中的女孩一头长发,青春甜美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这不是自己大学时在澄清湖游玩时拍下的吗?怎么他还留着?
「喜欢这里吗?」丁拓倚着门,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问,似乎她喜不喜欢才是重点。
「嗯!这里空气好,环境宁静,屋子也很舒服。」杜梦颖不动声色地放回照片,但细心如他,却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丁拓走上前,眼睛闪闪发亮地说:「看过房间了?」
「看过了,除了床和衣橱外几乎没什么布置,这和你的行事作风不太吻合。」
「因为我等着女主人来布置。」他凑上前,慢慢搂住她,「小梦,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接杜伯伯来这里住,我在一楼准备了一个房间给他,老人家实在不适合住在都市里,太吵、太脏,又太不安全了。」
「可是这是你的房子……」
「傻小梦,你还不懂吗?这房子是为你和我两人买下的,我把大部分的地方空着,就是想等你来布置,你不是一直很遗憾,当年没能按照兴趣去念建筑、学室内设计吗?」
「可是我……」
「不许你用任何理由拒绝!」
丁拓低下头温柔地以唇堵住她的话,双手抱起她走向卧房,将两人埋入那柔软的被窝中。不一会儿,空气中只听到冷气运转的声音,以及不时传来的娇喘呻吟声。
久久之后,杜梦颖将头枕在丁拓宽阔温暖的胸膛上,疲惫让她几乎昏昏欲睡;但是那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使得她迟迟不肯闭上眼睛,怕一觉醒来,又会只是一场梦。
「累不累?」轻抚着她无瑕的脸庞,丁拓爱怜地问。
杜梦颖慵懒地伸伸腰,像只倍受溺爱的小猫,蜷缩在他怀中。「不累,可是得早点睡,明天一早你还有会要开呢!」
「我知道,妳也是。」
丁拓又一次重重地吻了她,这才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正想熄灯就寝时,门铃却很不解风情地响了起来。
「我去看看,你别起来。」
看着丁拓起身披上外衣下楼,杜梦颖先将床头灯转小等着他回来,不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拓却没有上来,难不成什么事耽搁了?
杜梦颖不由得也起床,从散落一地的衣物中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走出房门站在楼梯口往下看,隐约中她看到一个女人靠在丁拓肩头不住地哭泣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女人来找他?是邻居?朋友?还是另一个他曾经带回家的女人?这想法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赤着脚不声不响地下楼,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只听到丁拓低沉的声音。
「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