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的奇遇
这是小学的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朋友,很安静。
分明可以跟邻居小孩玩一块,也不知怎么搞的,一换上白衣蓝裙到学校,就不敢跟其他人玩,也不知道怎么跟老师说话。白衣蓝裙仿佛是裁的诅咒,把我变成一个木讷的小孩。
老师问我问题,我不敢说话。同学和我说话,说半天,我也没反应。
很快我变成需要辅导的对象,甚至因为害怕就逃学七天,七天都在自家顶楼跟狗玩。这事闹得很厉害,妈妈好生气。
每往上升一年级,新老师就会来做家访。我的操行分数很低,因为老师说的话我常没听进去。我的功课很差,尤其是数学,曾气到老师打我耳光,田为我每次都考零分。
「既然不会,为什么不问?」老师总气得这样骂。
因为我不敢跟老师说话。
母亲为此伤脑筋,没有老师喜欢我,也不曾见我跟同学互动。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老师家访时,总是这样说。「再这样下去,将来就完蛋了……」
母亲很担心,要升五年级时,为了这已经被很多老师预言,将来会完蛋的笨女儿,她决定把我送去音乐班。
所谓的音乐班就是里边的小孩不只上课,还要学乐器,组成一个小小管弦乐团,每当学校办活动或是礼堂要颁奖,我们就会在后边伴奏。
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没想到本来已经完蛋的我,忽然好起来。
钢琴——嗯,学得很快。小提琴——嗯,也不错,学得更快。
记得拚命学拉小提琴,最爱拉「夏日最后一朵玫瑰」,好像一直拉一直拉,真就会有玫瑰从提琴冒出来。提琴老师是个高高的男老师,他对我很好,常说我乖,或许因为这样,我更爱小提琴了。
当其他班级上课时,我们这一群小萝卜头会窝在音乐教室,练习海顿交响曲。有人负责打鼓,有人吹小喇叭,有人抱着法国号,有人要抓住大提琴。
我有个小位置,安排在第一部的小提琴组。我在那里找到朋友,我的小学同学陪我度过快乐时光。
我记得我们从对面顶楼救回一只小猫,养在教室里。老师当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中午我们会用吃剩的面包喂猫咪。有时上课上到一半猫咪忽然喵喵叫,我们又笑又紧张。
我的小学同学来自不同家庭,男生热衷打乒乓球,不知从哪拗来一架可以摺叠的乒乓球桌,每到下课时就在那里乒乒乓乓。
女生喜欢交换书签,交换漫画书,互相绑头发,而我——我喜欢拉小提琴。还有,喜欢看他们玩。
体育课,运动场玩躲避球。
我最最讨厌臭男生要求要打躲避球,因为我好怕被球打,偏偏又跑不快,被球打仿佛是我的宿命。
后来每次体育老师宣布打躲避球,大家分好队形,老师吹哨,游戏一开始,我因为怕被打,总故意跑去踩线表演阵亡,好溜到外面。
由此可知,我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
老师要我们在走廊种花草,我种了绿豆,绿豆后来开了花,我高兴得要命。盼着它结果,奇怪的是花谢了以后,什么也没有。
为此我纳闷很久,花谢了不是应该就结果?结果——什么都没有?都说花开结果,骗人喔!我很失望,也很伤心……为了绿豆不生小绿豆,这样就伤心?我真是太白痴了,呵!那盆绿豆后来怎样了?我忘了呢!
我果然是个无情的家伙,想必它没按我的希望生小绿豆,我就不管它了吧?!
我们班上有个好可爱的女生,喜欢绑马尾,马尾上扎红的小球儿。男生喜欢拉她头发闹闹她,她总是气得脸红红。长大开同学会,再见到她,果然是个美人儿。肤白若雪,个性单纯,是个好有趣的美丽佳人。个性直,没心机,和她相处好经松。
昨天是她的婚礼,我因为稿子写不完,来不及参加。
猜猜她嫁谁?呵,原来也是我的小学同学,是个英俊的家伙。大家同班两年还不够?长大还成了夫妻?算你们狠!这几年发生什么事?嘿,真是个谜。
我赶着写《一起百年好合》,深夜赶稿想到他们要结婚,就觉得很妙,好多回忆涌上心头,时间过得真快啊!
小提琴的弦都生锈了,还记得拉琴的手势,却忘了合弦怎么按,哪个音符在哪个位置,我忘了。又不敢用弓去拉弦,怕一碰,生锈的弦就要断了啊,只好搁在那儿,偶尔拿出来,怀念一下我的小学时光。
这时我又记起了,在我还未加入音乐班,在我还不懂得适应小学生活时,每次午休,我都跑去一楼楼梯间,胖胖的校友伯伯住那儿,他养了一只叫玛丽的狗。
玛丽很美丽,黄黄肥肥的,一叫它,它就躺平露肚。我就会蹲在地上一直给它搔痒,它会乐得扭来扭去,还眯起眼,仿佛在对我笑。
玛丽的眼睛是黑色的,校友伯伯的头发是白的。校友伯伯每次都问我:「怎么不去跟同学玩?」
我总是笑,不知怎么答。
玛丽因为太美丽,就被公狗追走了。有一年夏季,玛丽怀孕,生了六只小狗狗。我乐疯了,每节下课冲到伯伯那儿,把六只小狗的肚子全搔一遍,还没搔过瘾,钟声就响,我又呼呼呼地快快跑回教室,常常来不及。
校友伯伯住的小楼梯间,只有单人床和一架电视,他手臂刺着反攻什么的,有时他去巡校园,会让我坐在椅上看电视。他常拿水果给我吃,当时才小学的我,每次想到校友伯伯,脑袋的逻辑就是——
去见校友伯伯=看见玛丽=跟玛丽玩=然后有水果吃=赞!
当时我心的重要程度是——玛丽>水果,水果>校友伯伯。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是为了玛丽和水果,常去见校友伯伯。
不过校友伯伯总是跟经过的老师说:「这个小孩很喜欢找我玩。」嘻~~真是臭美啊,老伯伯。
后来,一个深夜里,胖胖的校友伯伯病死在学校里。
玛丽呢?你到哪了?写到这,忽然想哭了呢!
没有狗能活那么久吧?玛丽跟玛丽的六个小孩们,大概在天堂了吧?跟老伯伯一起吧?
当时,不受老师们喜爱的我,在老伯伯跟玛丽的心中,不知道算不算可爱的孩子?
我想,我会那么喜欢猫狗不是没有原因吧?记忆中,玛丽圆鼓鼓的黑眼睛,一看见我,就会瞬间亮起来。
我不用告诉玛丽我多喜欢它,它就知道我喜欢它。玛丽也不用真的对我汪汪叫,我就是知道它欢迎我。玛丽对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我摸摸它的头,只要我搔搔它肚子,它就开心地躺平扭啊扭。我对玛丽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它肯让我偶尔搔搔它就好,我就好快乐喔!
人跟人相处,仿佛困难多了。有意无意,一不小心,就错了话,做错了表情,就互相得罪了。
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仿佛更不对。你说你没那意思,她就偏觉得你是什么意思。说来说去,说了半天,大家还是按着自己意思,去曲解别人的意思。
我也是这样啊,用尽心机,跟人相处像在表演,怕被讨厌就忍不住表演。
那心里真正想法呢?哦~~呵呵,心很真正的想法,我岂敢随便表露?
你够胆对谁都表里如一吗?我不敢。
成年人,一点点的虚伪仿佛是必要的。
可也不是全无选择,不爱表演的话,就和缘分够的朋友来往,大家自自然然,多好!懂得你的,你就算偶尔搭错神经,表错情,好友还是哈哈笑,不跟你认真,也懒得跟你计较。
我喜欢跟熟的人来往,更希望我和我朋友,就像小时候我和玛丽。
我们偶尔说说话,我们偶尔不必说话,可是一定相见欢,只要默契够,眼睛望着眼睛,就懂得彼此心意。那些过分热情的举动,过分盛情的话儿就不必了吧?
我爱狗儿玛丽,我怀念善待我的校友伯伯,我喜欢我的小学同学。
今晚我打开琴匣,望着我的老提琴,它已经不能歌唱,可是我仿佛又听见「夏日最后一朵玫瑰」。它是我永不复返的甜蜜回忆,它是我的温馨时光,它像一朵花,永远开在我心里。
跟我一起百年好合的,是我瑰丽的回忆。
跟你们一起百年好合的——
朋友,我愿那是最懂你,你也最喜爱的人。你们一起携手到老,也拥你们自己的歌,我祝福你们。
——飞雪
小小备注:
经朋友提醒——
《爱情限时挂号》一书,序曲的「如果你知我苦衷」,演唱者为黄耀明。
我太粗心,将谱曲的张国荣误植为演唱者。
特在此道歉,并更正错误。
飞雪听的版本是张国荣及黄耀明最新广东AVEP《Cross Over》。
发行时间2002/7/20环球唱片。
另外,关於此书中所提及之手表的相关资讯,请以该手表品牌之商品特色/说明为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