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
安小驹惊恐地瞪大双眼,冲进马厩,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匹匹倒在地上抽搐的马匹。
「我们把所有的马赶回马厩之后,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不晓得怎么回事,有几匹突 然变得暴躁不安,没多久就成这样了┅┅」牧丁的话未落定,旁边的马房亦陆续传来马匹的 厉声嘶鸣。
「不可能┅┅好好的怎么可能这样┅┅」
安小驹难掩惊痛的心情,全身颤抖地扑上前抱住其中一匹奄奄一息的骏马。四老则在察 看马匹「异常」状况的同时,紧急下令各马厩的牧丁全面慎守戒备,以防止马群的「骚动」 扩大。
「你们快瞧一瞧┅┅他们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会┅┅」她哽咽地向四老求救, 急惧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自小养马长大,从来没遇过这等「阵仗」,这比突厥人来抢她 的马还令她害怕。
「别慌,你先起来。」东方乔冷静道,上前想扶她起来。在没确定是否为传染性的疾 病之前,她这样抱着马是很危险的。
但安小驹不为所动,她只是不断摇头哭泣,并死命地抱住马匹不放手。
「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她哭喊着,白天在草原上喜悦的心 情早已不复存在,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这可怕的情景。
东方乔摇摇头,使劲将她拉起身,道:「没用的,它已经死了。」
「死了┅┅」她楞楞地看着原本抽搐的马儿已无任何动静。「怎会┅┅这么快┅┅」
闻言,东方乔突然神情一凛,松开小驹,自行上前察看马匹嘴边的濡沫征状。
小驹则毫不犹豫地跑向另一匹仍在抽搐的爱马。
接下来,情况依旧紧张而混乱,人喧马嘶吵成一片 。
而就在四老忙着查出马匹暴毙的原因所在时,越来越多的马陆续倒下,没多久,马厩里 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即刻回归「平静」。
一种异常诡异的平静。
「没办法,全死了,无法再救了┅┅」金伯面色凝重地宣布不可改变的事实。
「该死,我养的马怎可能去染什么怪病。」银伯悲愤难抑,看着多年心血如此莫名其妙 被毁掉,而他甚至瞧不出是染了何种瘟病,怎不气煞人也。
铁伯摇头叹气,心里亦是难过得紧。「我看其它马厩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我看未必!」老二铜伯斩钉截铁道,和东方乔站在马厩入口。「刚才我和东方乔趁乱 去西侧马厩察看了下,那边的马都还算正常。」
「真的!」安小驹抹着眼泪,从一匹已回天乏术的马旁跳起来。
铜伯指指东方乔。「他认为我们的马┅┅是中毒了。」
「中毒?」安小驹惊愕地抓住东方乔的衣服,颤声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杀死我 的马?」
「是否人为或故意,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它们看起来确实是中毒而亡。」东方乔搭着她 的肩,发现她全身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她激动道,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再度痛哭失声。
她不相信她的马会无缘无故大量中毒。
「三弟,你也认为是中毒吗?」银伯问,想听听铜伯的意见;四老里就属他最冷静,也 是唯一懂医术和草药的人。
铜伯点头。「而且全是剧毒,根本来不及救。」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呢?」众人追问。
东方乔扫了眼众人,答道:「关于这点,我刚才追查过了。在马匹回厩前后,确定只 做了像平常一样喂粮、喂水的工作而已,所以┅┅」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在粮草和水里面?」安小驹噙着泪,抬头问道。
「没错。」东方乔笃定。
「那还等什么!」大老金伯回过神,立刻下令交代。「老二,你去暂时停掉其它马厩所有喂粮、喂水的动作,并且清理所有粮草和饮用水。老四,你带人去把风马堡各出入口全都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出。」
银伯、铁伯听令而去。此时,守门的阿忠气喘吁吁地奔来传话。
「那个┅┅震远镖局有人求见。」
「震远?」金伯看了东方乔一眼,才道:「先把人带进正厅再说┅┅」
「不用麻烦,我人已经来了┅┅哇,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马长生大嗓门惊呼,双 目瞪张,眼前的情景根本和得了瘟疫没什么不同嘛!
「就是你看到的,别再问了。」东方乔使个眼色,示意马长生闭嘴,因为小驹已经把他 胸前衣服哭湿一大片,他可不想她用眼泪继续帮他「洗衣服」。
「这么晚了,你还特地跑来,有什么事吗?」金伯问。
「这个嘛┅┅」马长生搔搔头,显得有些为难了。「看到你们的情形,我倒有点后悔走 这一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无妨,别婆婆妈妈的。」金伯已耐不住性子。
马长生又搔搔头。「这个┅┅是有关今天中午出发前往京城的那批御马┅┅」
「有什么问题吗?」不是都已经清点出发了,怎么┅┅
「就是┅┅」马长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被抢了!」
「什么!」
※※※
气氛沉重的风马堡正厅里,马长生顶着一脸的心虚独自面对另外五张不苟言笑的肃然脸 孔。
「我说东方老弟,怎么我才一天没见到你,你就已经看起来和他们『一个样儿』了?」 马长生故作经松道,看情况,他的好友似乎在风马堡「混得不错」,已经渐渐「融为一体」 了。
瞧,像这样五个人同时板起脸还真像「一家人」,这算是个好现象吧!他想。
「我看起来如何不重要,被抢的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乔提醒道,震远镖局毕竟是 名震中原关外的镖行,成立以来,从未有过被抢镖的纪录,这情形未免大不寻常。
「别急,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别急?!那可是要送进皇宫的马耶!」银伯暴声道。
「搞不好还会砍头的!」铁伯跟着附和,任何白痴养马人都知道出这种差错所必须付出 的代价。
「没┅┅没那么严重啦!」马长生挥着手解释。
「好,那你倒说说看如何『不严重』?」金伯以权威口吻说道。
「事实上,说起来还真有些惭愧┅┅」马长生咧嘴一笑。「因为这是震远第一次碰到有 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镖,在震惊之馀,不免有些好奇┅┅」
「好奇?」四位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长生脸色羞赧,大胡子下的笑容越形尴尬。「就是这样,所以负责这趟押镖的『不才 』总镖头,才会临时起意故意放人┅┅」
「故、意、放、人?」四位老人不约而同道,这回,他们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这么说来被抢走的那几匹马,也是故意『放手』的?」东方乔沉声问,大概已料 到震远所打的主意。
「那当然,因为他们实在太想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胆敢动这种歪脑筋。」
「而你,也放任你的手下这么做?」铜伯单挑白眉,目光深睿。
「只要他们能揪出幕后主谋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马长生说道,他对震远旗下各镖 师绝对都信得过。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嘛!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铜伯两手交叉胸前,冷然问话的态 度与东方乔倒是有几分相似。
马长生眨眨眼,回道:「别担心,目前已经盯上特定的人了。」
「哦」四老同时应道,接着金伯继续追问:「那你们还等什么?」
「哎哟,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马长生夸张地叹口气,还好当中最沉不住的安小驹现在不在厅内,否则他一定会被逼得更惨,「因为还要追踪出真正的主谋,所以可能得再等个几天┅┅」
「再等几天?到时岂不是误了送马进京的日子?」金伯问道。
「不会的,我们会负责在期限之前把马送到。」马长生拍胸脯保证。「况且,这伙盗徒不晓得是冲着挑战震远镖局而来,抑或是针对风马堡,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咱们风马堡和人结仇喽?」铁伯冲动地质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觉得呢,东方老弟?」他转向一旁始终沈默的好友。
东方乔支着下巴思索着,没有回答,反倒是铜伯接话了 。
「想想那些被毒死的马吧┅┅或许真有可能。」
「三弟说的有道理,像这样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我们还真不能不防。」金伯同意道。
「依我看就是那匹黑马在作怪。」银伯没好气地各自扫了东方乔和铁伯一眼。「我 就说了,那匹马实实在在碰不得,你们就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了吧!」
「二哥,你这样胡乱猜测『罪魁祸首』,是不是太┅┅『那个』了点?」铁伯不是很服 气。
「我有说错吗?你们瞧,小驹儿从震远镖局那里弄回那匹马的晚上,就发生突厥人来抢 马的事件。好不容易那匹马趁乱跑了,可小驹儿又把它给抓了回来┅┅这次更狠,它前脚才 刚踏进门,咱们堡里的马就死了一大半┅┅」
「我倒觉得这听起来比较像『巧合』。」老三铜伯摆明和小驹儿站在同一边,银伯用力 摇头,再度郑重强调。「不对,这明明就是『只要有它在,就会招来不幸』的最佳证明。」
「说得也是,我也曾经『深受其害』啊!」马长生大笑,不怕死地站出来大声「附和」 。「想到那匹马来镖局待不到三天,就招来『不明人士』在门口放大堆马粪,真的是非常倒 楣┅┅」
语毕,银伯和铁伯顿时面色铁青,结舌不语;铜伯则一反常态地低笑出声。
而为了「平息」可能再有的争论,金伯袖袍一挥,直接说道:「总之,上回马匹被抢和 这次暴毙的事已经让小驹儿够伤心难过了,至于那匹马黑是不是真的『不祥』,我希望大家 以后都别再提了,尤其是在小驹儿面前。」
大老厉声令下,大伙立刻噤声不语,反倒是已沉默良久的东方乔突然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你们┅┅和『天岳庄』的关系好不好?」
「天岳庄?」大伙全没料到东方乔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银伯还是不由得率先发难。「不好不坏,只是个看不顺眼的同行罢了,平常根本很少 往来。」
「很少往来?」东方乔眉宇深锁,心头兀自咀嚼这个答案。
「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起天岳庄?你知道什么吗?」铜伯警觉地问道,看出东方乔心里 似乎另有盘算。
近日相处下来,他意外发现东方乔无论是在个性或处事风格上,都和他颇有几分相似, 所以,他倒是很能理解他思考事情的方向。
「这┅┅只是我心里的一种猜测。」
「猜测?什么样的猜测?」
东方乔大胆假设。「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岳天高有关?」
「岳天高?」众人又是一片疑惑。
「有这个可能吗?」银伯忍不住又说话了。「那个岳天高平常行事虽然卑鄙了点,但我 们风马堡可没惹他唷!连他削价大卖他的软脚马,我们也都是没半句『怨言』┅┅」
「才怪,你的『怨言』才多哩!」
「亲兄弟,明拆台」!铁伯可毫不留情。
摇摇头,铜伯不想让这两个爱斗嘴的兄弟岔开话题。「你为何会有此推测?」
他将问题拉回重心。
东方乔于是将先前和岳天高两次「打照面」的情形详细叙说了一次;当然,他并没有漏 掉岳天高曾经对安小驹有过的一言一行。
「原来,那小子一直在打小驹儿的主意┅┅」
「竟然还想来买我们风马堡的马回去荼毒┅┅」
「小驹儿坚持不卖马是对的┅┅」
金、银、铁伯三人一人一句,各自发表评论。仅铜伯仍然能够冷静地听出东方乔真正的 意思。
「这么说来岳天高有可能是恼羞成怒喽?」
东方乔扯动嘴角。「目前还只是我个人猜测,但若真是如此,他的动作也确实够快。」
「岂止快,根本就是『一网打尽』!」马长生说道。
看样子,他之前听说有关岳天高不断对外放话「震远镖局」舍近求远、见死不救的种种 ,并非空穴来风了。
倘若与此有关,那么这次的抢镖事件,无疑就是他的一种报复手段。
「反正抢标事件我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查出主谋了,倒是有关你们马匹中毒的事,想抓到 那个潜入下毒的人,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我想起来了。」铁伯倏地击掌大叫。「那个小乞儿!」
说到「潜入」,他可说是头号嫌疑人物了。好小子,算他倒霉被他老铁看到。
带着提供重大情报的神圣心情,铁伯将看到小乞儿从风马堡里翻墙而出的情景巨细靡遗 地陈述 。
「那么,你可有看清楚那小乞儿的脸?」金伯迫切问道,这算是大消息一件。
「这个嘛┅┅」铁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天色昏暗,我实在是很难看得清楚 ┅┅」
「咦?某人不是还一直炫耀自己的眼力好得很吗?」银伯故意取笑道。「怎么这会儿又 看不清楚了呢?」
「是很好啊!总比有人连个影儿都没看到的好┅┅」铁伯不甘示弱回道。
「好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金伯不耐地挥手。「总之,这件事老四你就负责去找 守门的阿忠查个清楚,务必找到那个小乞儿。」
「没问题。」为了雪耻,说什么当然也要找出来。
看了眼屋外早已高挂的太阳,金伯揉着眉心说道:「忙了一夜,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先 回去休息一下。对了,小驹儿呢?睡下了吗?」
铁伯摇头,「恐怕还待在马厩里不肯出来呢!」
金伯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他起身,在东方乔面前停下脚步,示意道:「你也跟 我来。」
金伯和东方乔转身向门口走去,其馀一干人等也起身,准备回房休息。没想到一伙人才 刚跨出正厅,守门的阿忠即进来通知外头有官府的人员来访。
「带他们进来。」金伯下令道,众人面面相觑,全又折回厅内。
不久,一位面貌方正的年经男子带着两名手下进入正厅。
「哇,没想到大家全在啊!咦?这不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东方家三公子吗?」
陈政率先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才惊讶地发现东方乔这号「大人物」。
东方乔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原来你在这里啊!」陈政热络地搭上东方乔的肩,附耳笑道。「你们四兄弟逃家的事 现在京城里可热着呢!」
「你来风马堡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吗?」尽管对方是官府的人,东方乔仍然面不改色 地直接将话挑明。
「嘿嘿,说得也是,先办正事再说。」陈政收了收笑脸,故意咳了两声,才转向金伯 说道:「不好意思,我是特地来清点风马堡现有的马匹数量┅┅」
「清点?」银伯反射性惊叫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前些日子不是才来清点过吗?」
「那是为了调查突厥人造成各马场实际失马的数量。」陈政点了点头。「而这次则是另 外奉命再来清点一遍。」
毕竟,确实掌握全国养马场的马匹生产与死伤的数量,可算是中央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没人敢马虎的。
「另外奉命?什么意思?」
陈政笑笑。「别紧张,只不过是听说你们风马堡的马数有些变化,所以特地过来『关心 』一下而已。」
「听说?听谁说?」银伯又暴问,堡里根本没有人去通报官府,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
「这个可能不方便透露。」陈政耸耸肩,一脸悠然。「反正你们只要让我去马厩大概清点一下,可以回去交差就行了。」
「问题就是不能┅┅」
「二弟!」金伯出声喝止银伯的咆哮,才以主事者的姿态对陈政说道:「也好,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派人去通知你来。」
「大哥!」铁伯急道。
「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事好怕的?」
「可我们好歹要替小驹儿想想啊!」
在大唐从事养马业,社会地位虽高,但马的地位显然也不低,依据马事法律,一旦所属 的马匹出了差错,造成年死伤数目超过标准,养马的人就必须负连带责任,严重者,恐怕更 是难逃牢狱之灾。
因此这事件若真要追究起来,身为风马堡堡主的安小驹是绝对无法「置身事外」的 不行!说什么他们都不能让安小驹身陷囹圄。
「但┅┅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金伯语气沉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是一定会舍老 命力保小驹儿的。
「哎呀呀,你们何必一个个都愁云惨雾的样子,我们官府又不是专门来吃人的。」陈政 玩笑道,却发现在场没一个人笑得出来的。
「你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金伯认命地带人准备前往马厩,倏地,东方乔伸手一拦,阻道:「在前往马厩之前,可 否请陈兄借一步说话?」
「有事要私下谈?」东方乔主动攀谈,陈政当然是乐意奉陪。「也好,既然碰巧在这里 遇到你,我刚好有话想顺便问问你。」
东方乔和铜伯挺有默契地互换眼色,铜伯即明了道:「我们先去马厩看看小驹儿,顺便 等他们。」
语毕,铜伯遂领着其它三位老人和马长生离开大厅。
「你怎么会在风马堡?」众人前脚一出,陈政立刻好奇地追问。「而且看起来好象还挺 热的样子?」
「你想知道?」东方乔故意吊他胃口。
「废话,你们四兄弟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你爹甚至到处悬赏找人。大伙都在猜测 你们的下落,不过,你其它三个兄弟都还陆续听过有人传他们的行踪,只有你完全没一点消 息。」陈政直言道。
要不是为了处理先前的「抢马事件」,特地被人从京里派来,他恐怕还不会如此幸运地 遇到东方家最难找的三公子。
「而且,你爹的大寿快到了吧!京里已经开始有人打赌你们四兄弟究竟会回去几个┅┅ 」
东方乔意外地露出一抹笑容,「我相信你一定也下注了吧!或者你打算拿我的消息 去领我爹的赏金?」
「嘿,别说成这样嘛!像我们这种领官俸的,虽然无法和你们东方家的财势相比,但也 不至于会为了那么些赏金出卖朋友┅┅」陈政很有义气地大声疾呼,但脸上随即又推出贼兮 兮的笑容,「其实你只需要偷偷告诉我,你是否打算在你爹大寿的时候回去,让我有个 下注的依据,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想知道?」
陈政点头如捣蒜。
「可以,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东方乔神色自若道。
「你可真会『做生意』啊!」陈政两手交迭胸前,调侃道。
「生意人在商言商,我的『消息』保证可以让你蠃得大把赌金,如何?可有兴趣?」东 方乔如鹰般锐利冷静地等着他的腊物上钩。
陈政击掌叹道:「你果然是得到东方老爷的真传,拿你没办法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 帮忙的?」
东方乔微微颔首。「首先,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听『谁』说风马堡的马匹数量有变化?」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今早有人通报说这里有马大量死亡,虽然我觉得不 大可能,但基于职责我还是必须走这么一趟┅┅」陈政迟疑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 略有蹊跷。「该不会┅┅真有此事吧?」他惊问。
「事实上,昨晚堡里的马破人下毒了。」东方乔坦诚道。
「下毒?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下陈政开始紧张了,因为在管辖范围内马匹出现如此大 量死亡的现象,他这位马事官员也是要连带责任的,这叫他怎不紧张?!
「我想知道,在这里你有多少权力可以管这件事?」
一恢复镇定,陈政即刻骄傲地大显卓越办事权力。「绝对大到你无法想象。」
「很好。」东方乔满意地点头。「我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这件事,还风马堡一个清白。 」
「傲鹰」之名,如雷贯耳,行事漠然,更是众所皆知;如今,东方乔竟然不惜使出威胁 利诱的方法插手管事,果真稀奇!
陈政思忖着,笑嘻嘻地靠向他,语气有些暧昧。
「案子当然是要查的,只是我恨好奇,你和风马堡到底有多少交情,值得你这样帮他 们?」
「绝对多得你无法想象。」东方乔噙笑着,故意引用陈政先前的说法。
「是吗?」陈政大笑,欣赏地拍着他的肩,保证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
在官府派员重新查点马匹之后,全堡的牧丁除了要全数更新粮草和饮用水之外,还得忙 着清理大量马匹尸体,工程不可谓不浩大;而四老更是在配合官府调查和善后之间忙碌奔波 。
至于小驹┅┅则大病了一场!
马匹大量暴毙,对她来讲是个太难承受的事实,数日来,她伤心难过得无法吃睡,几乎 赖在马厩里不肯回房,加上事发隔日,她就不曾再见到东方乔,在心力交瘁和空虚无措的交 相啃蚀下,原本乐观积极的她,开始变得消沉沮丧,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
偷溜出房,再度来到空荡荡的东厕马厩,安小驹不由得又红了眼眶,她蹲下身捧起一把 粮草,开始无由地抽噎起来。
「听说你病了,怎么不待在房里休息?」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安小驹惊悸地回过头,看到东方乔高大的身形正矗立在马厩入 口┅┅
成串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彻底模糊视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我┅┅我以为┅┅你回京去了┅┅」她可怜兮兮道。
「你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怎么可能会回去?」东方乔扯扯嘴角。
闻言,安小驹感动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又唏哩哔啦地痛哭起来。
东方乔搂住她,轻叹道:「看不出你这么会哭。」事情都过这么多天了,她的「状况 」完全没有改善。
「我觉得好惭愧┅┅」扯着他的衣服,她的双肩颤动得更加剧烈。
「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他以手试探她的额头。
安小驹摇摇头,布满泪水的小脸仰望着他。「我答应过爹要好好守着风马堡的┅┅可是 你看┅┅」她指着空荡一片的马厩。「那些是爹唯一能留给我的,而我却搞砸了┅┅」
「那不是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我太不用心了┅┅」一想到风马堡会毁在自己手上,安小驹忍不住哭 得更加伤心。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突然,他想起什么似地一把横抱起她,大步走出马厩。「你要┅ ┅带我┅┅去哪?」她抽噎问。
「去个好地方。」说完,他以俐落的身手带她跃攀上风马堡主屋的屋顶;安小驹则完全 没料到会来到这么高的地方,她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
「想认真思考事情的时候,这会是一个好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挑了个稳当的位置拥她 而生。
安小驹颔首,想起第一次去震远镖局时,他也是像这样坐在屋顶上。她想,她就是在 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思及此,她不禁又泫然泪下。
「你真的很能哭。」东方乔以袖口为她拭泪。
「心情不好当然会哭的嘛┅┅」她倚着他涕泣道,她的马死了,而他也快回京城了,她 当然伤心啊!
他温柔地拨开她颊上散乱的发丝,几乎是有些心疼地问:「还在觉得对不起你爹?」
「我已经没脸见他了┅┅」
「无妨,反正你还要好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见得到他,这期间,已足够你做一切事情了。 」他点她的鼻尖。
「做一切事情?」她不懂。
东方高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随即伸手一指。「你平心静气地瞧瞧,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
顺着他的引导,安小驹第一次以不同角度俯视着风马堡里早已熟悉的一草一物,牧马的工作不变,忙碌的人群依旧,只是马却少了许多┅┅
刹那间,她彷佛看到了风马堡初创时期的景象。
当年,它不也是从寥寥可数的几匹马慢慢发展,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我看到了┅┅爷爷和爹的理想┅┅」她噙着泪说道。
「也是你的理想。」东方乔轻拂去她的泪,「瞧,风马堡是在这块草原上崛起的,它当然会继续在这里生根茁壮,而理想不是等着别人施舍给你,你必须懂得去创造,最重要的是,千万则轻言放弃。」他鼓励她,并指了指牧场上忙碌干活的牧丁们。「你瞧他们,风马堡不也是他们的理想吗?」
「你真的┅┅相信我可以办得到?」
「你有毅力又执着,我相信你会克服困难,就像你帮马夫人接生一样┅┅」
「但,那次是因为有你在我身旁,所以我觉得很安心┅┅」她脱口而出。
东方乔微微一笑,搂着她轻哄道:「我还是在啊!」
「你┅┅愿意帮我?」她惊喜地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的话。」他笑道,在她脸颊轻啄了下。
有了他的承诺,安小驹顿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抹去颊上的泪水,她突然鼓起勇气慢慢 起身,站立在屋顶中央面对与天相连的辽阔草原。
没错,这是她的草原!
深吸口气,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了希望。「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风马堡在我手上没落的 。」她信心十足地对着天空吼道,声音之大还引起所有牧丁的注意。
东方乔拉她重新坐回他身边,朗声笑道:「瞧,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吧!」
她也朝他灿烂一笑,在他眼底,她已看不到初遇时的那种漠然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无限 的包容与耐心,她相信他绝对是可以信赖和倚靠的。
「现在,如果能抓出那个下毒手的人,就更完美了。」她喟叹道,心里不免还是有淡淡 的遗憾。
「放心,该布的局都已经完成,现在只要等着收线就行了。」东方乔说道,这些日子他 可不是白忙的。
「真有把握?」
「瞧,这不就有消息了。」他指了指正朝风马堡而来的两抹轻骑,不等地有所反应,便 抱着她跃下屋顶。
一进入正厅,铁伯和马长生也刚好赶到。
「找到那个小乞儿了!」仍未坐定,铁伯已经迫不及待宣布这项傲人的调查成果。「毒 是他下的没错,但幕后另有一个兔崽子指使他干的┅┅」
「是吗?我这里也已经从抢镖的那批人身上追踪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人了┅┅」
马长生笑着和铁伯对望一眼,似乎已有了「共识」。
「是谁?到底是谁?」小驹急问,迫切想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人敢毒死它的马。
铁伯露出一抹笑。「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就是天岳庄那个兔崽子┅┅」
「是『怨天高』?」她惊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如何抓他?要不要去通知官府的 人?」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别急,官府的人自然会来找我们┅┅」
说时迟、那时快,话未落定,其它三位老人刚好偕同陈政进入大厅。
「啊,大家都在?」陈政笑说道,目光并没有漏掉倚在东方乔身侧的安小驹。
「你那里进行得如何?」东方乔问。
陈政故弄玄虚地清清喉咙,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向众人亮出手里的纸卷,骄傲地宣布。「 搜索状在此,随、时、可、以、行、动。」
※※※
天岳庄毒死风马堡一半以上马匹的事件,传遍了整个北方草原。
而岳天高雇人针对震远镖局抢镖的行为,更是散布得全国皆知。
在官府带人进入天岳庄当场查获震远镖局被「不小心」抢走的那几匹马后,岳天高已是 百口莫辩,罪证确凿。
在大唐,杀马与杀人几乎同罪,也因此,岳天高在被逮捕当时因腿软无力,需由旁人架 着进大牢的模样,才会在坊间纷传不休,一般人普遍得到的结论是他已经为他即将面临 的刑罚给吓得无法自行行走。
但,对于这个传言,最不满意的恐怕还是风马堡的二老银伯了 。
「我就说了,你下的量不够,你还不相信!」东侧马厩里,银伯一边清理粮草,嘴里还 不住抱怨着。
「太久没做了,难免失手嘛!」铁伯搔搔头,也很懊恼。
在确定岳天高就是毒死马匹的凶手之后,他们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怨气,于是本着「风马 四少、有仇必报」的精神,他和二哥银伯才会趁着陈政带人前往天岳庄之前,瞒着所有的人 先行潜入下药。
「真是,原本应该让他被『抬』着出去才对!」银伯咕哝道,虽然下的是泻药,但总要 让他泻到「生不如死」的程度,才算是真正为死去的马儿报仇。
「其实光看他那副『瘫软』样,也够本了!」铁伯掩嘴笑道。
蓦地,他的眼角瞥见安小驹和东方高正从西侧马厩里带出「傲鹰」 。
「咦?小驹儿要带那匹马上哪儿去?」
「她高兴怎么做就让她做吧!我已经没有意见了。」银伯叹道。「只要她每天高高兴兴的,其它就都不重要了。」
「说得也是┅┅」望着策马离开风马堡的两人,铁伯亦有同感。
草原上。
迎着风,眺望逐渐朝广阔天际奔去的黑影,东方乔执起安小驹的手,柔声道:「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管它是否真如银伯所言,是一匹不祥的恶马,有一点我非常确定。」她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它是抓不得的!」
「是吗?」
她坚定地点头。「因为我相信它是属于这个草原的┅┅」
东方乔微笑望她,大掌轻抚过她的面颊。「真的不后悔放走它?」
「不、后、悔!」她嫣然一笑,主动搂住他的手臂,大胆说道。「因为我已经打算去抓另一个『傲鹰』了。」他说的,有理想就要懂得把握,绝不轻言放弃。
「哦,是吗?」他笑着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只是,关于你爹寿礼的事,我感到有些抱歉┅┅」她贴着他的胸膛,低声说道。「因 为堡里上等的好马所剩无几,所以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无所谓,我已经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寿礼了。」
「真的?」她抬头迎视他。「你确定你爹一定会喜欢?」
「我挑的,他不会不喜欢。」他俯身尽情攫取她红唇的甜蜜之后,才又道:「怎么样, 想不想和我一起回京城瞧瞧?」
「回京城?」她傻住。
他捏住她的鼻子,低笑出声。「还不懂吗?你就是那个『寿礼』┅┅」
「我?可是┅┅」
「没有可是,你欠我两个『保证』,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记得吗?」他故意屈指算道。「如果我没记错,第一次是在我手受伤时,你求我去上药,第二次则是要求我借马给你去追『傲鹰』时,对吧?」
「嗄?」
面对他的「指证历历」,安小驹完全语塞;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无法再有任何意见,因为,他已经笑着封住了她的所有话语┅┅
关于大团圆┅┅
「那个尚书千金┅┅什么时候会来?」
面对一波波不断涌入府里祝寿的人潮,安小驹紧张地引颈顾盼,准备去「迎战」这个传 闻中强劲的「对手」。
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力争「傲鹰」到底!
「那是我爹的问题。」东方乔满不在乎地答道。
「什么意思?她不是和你有婚约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和我有婚约了?」他故意反问。
「嗄?」她怔住。他是没「亲口」说过,但┅┅每次她提起时他也没「否认」啊!
「『谣言止于智者』,没事别乱听来路不明的传闻,懂了吧?」他轻笑出声,关于尚书千金一事,完全是他爹一厢情愿的说法,目的在于逼婚,如今他已经有了小驹,自然就不会再被扯上关系了。
「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小驹嘀咕道,双手不由自主地扭扯着他的衣角。
东方乔刚才对她露齿而笑的举动,显然已经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而她对这种场合的 戒慎与不自在,他当然也注意到了┅┅悄悄牵起她的手,他拉着她闪进一个隐闭,但却足以 纵观全场的角落。
他本就不爱与人交际寒暄,也不会强迫她去做。
「你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暗暗吐口气,她这才经松注意到东方老爷。
「是啊!」他笑。
他爹心情好是应该的。
原本,他带小驹回来是希望能够率先退出被逼婚的名单,岂料,亲兄弟果然是亲兄弟, 同晚逃家也就算了,竟然也会挑一样的时间回家,并且还很有默契地各自带回一个属于自己 的美娇娘 。
这回红蛋逼婚意外逼出四个「准媳妇」,也难怪东方老爷乐得合不拢嘴了。
「对了,想不想见见老朋友?」东方乔捏捏她的手,忽然提议。
「老朋友?可是┅┅我在京里没有认识的人呀?」她疑惑道,被东方乔拉着就出了大厅 ,可意外地,他们并不是走往人多聚集的正门,反而是朝人烟稀少的后院而去。
「那个老朋友住哪儿?需要骑马出去吗?」她问,不然他带她来马厩做什么?
东刀乔神秘一笑,带她转进马厩最内侧,倏地,一抹熟悉的高壮骏影呈现眼前 。
「『沙暴』?这不是『沙暴』吗?」安小驹揉揉眼,惊喜万分。「它怎么会在这里?」
「马市当天我托人买下的,原本是想当做『备用寿礼』,但我改变主意了。」他凑近她,从她甜美的笑容攫取一个吻。「我打算带它一起回风马堡。」
「真的?!」
「真的。」他点点头。
「太好了,谢谢、谢谢!」她开心地环上他的脖子,主动亲他。
「没什么好谢的。」但他乐于接受她的「谢礼」。
以往,他总独来独往,但如今,有她携手相伴的感觉令他无法抗拒。套用马长生常说的 一句话那种幸福与喜悦,「很难用笔墨形容」。
「你知道吗?我刚才突然有一个想法。」安小驹兴高采烈道。「你想不想听听?」
「说说看。」
「我在想以后如果『沙暴』生了儿子,除了『傲鹰』之外,我会依序给他们取名『 尊龙』、『狂虎』和『侠豹』,你觉得如何?」
「只要我那三个兄弟不反对,我是没有意见。」东方乔莞尔道。「或者你可以亲自 去问问他们。」
「真的可以吗?」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他们。」返家至今,他们四兄弟都还没能好好聚过,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介绍他们认识。「等谈过话之后,我保证你一定会觉得对他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的吗?为什么?」他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金银铜铁四伯时,就有这种感觉。」他坦诚道。「每次看到他们就宛如看到我们四兄弟年老之后的景象。」当然,如果不是他们四兄弟在这次的「逃家之旅」中有幸找到人生伴侣,恐怕五十年后真会是他们的翻版。
「真有那么像?」她睁大眼,挽住他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东方乔点点她的鼻尖,着迷似地欣赏她纯真笑靥。
一遇到有兴趣的事,她就有缠人的蛮劲。
但就是这股蛮劲,彻彻底底地擒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