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意谦面容憔悴,早已换上一身干净的休闲服坐在房间里,孙长容的“精兵团”少年守在门外,她现在不是他们的一员,而是个囚犯。
她成了诱饵。
那天从滕峻的别墅离开之后,她回到饭店收拾东西,孰料一进门就被孙长容和三名少年制住。
“你回来了?”孙长容色眼眯眯地瞧着她残破的衣服。
“你来做什么?”她冷淡地反问。
“来接你。”
“接我?哼!你不是把我给卖了吗?”她冷哼。
“那只是一种手段,但是我没想到你的用处却是愈来愈大,不仅帮我找到了黑帝斯,还让他陷人情网。”孙长容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
“他会陷入情网?别说笑了!”她别开头,也甩开他的手。
“哦?原来你也看不出来他对你的感情?真有意思,我看全世界只有你们两个呆子不知道你们彼此相爱着。”孙长容笑了起来。
相爱?陶意谦愣住了。
“怎么?你看来似乎相当吃惊,真是可怜的孩子,被爱折腾得这么惨。”他又要抚摸她的脸。
“别碰我!”她怒吼。
“怎么了?滕峻玩过你了?第一次被男人抱过还心有余悸吗?”他的语气中全是嘲笑。
“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她僵冷着苍白的脸道。
“我只不过想借用你来引黑帝斯上钩而已。”孙长容坐回沙发。
“他怎么可能为我而来?我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哪!”她觉得这个计谋太可笑了。
“他当然会来,因为,他在意你。”
“不可能!”真在意她就不会强迫地要了她,还说些伤害她的话。
“可不可能就来赌赌看吧!不过,我要知道你还想不想杀他?在他对你做了这些事后,你对他的恨是不是强过了爱?”孙长容邪邪的说。
她睁大眼睛盯着他,没有作声。
“要不要我们合作来解决他?”
“你也想杀他?”她有点意外,孙长容怎么可能伤了他心目中的偶像?
“是的,活的人我要不到,那么死的也行,我要把他做成标本,永远放在我的收藏室中。”他阴恻恻地笑了。
陡地一阵疙瘩从陶意谦心里泛起,孙长容的个性中原来隐藏着这么可怕的疯狂因子。
“你想要我怎么做?”她强忍住恶心的感觉。
“在他来救你时,给他一发子弹当礼物。听好,我要你射他的心脏,让他一枪毙命,不能伤了脸。”他叮嘱着。
“那得看他会不会来再说。”她不自然地说着。
“他一定会来的,我相信你的魅力。”他呵呵地大笑出声。
“我要是你就不会太乐观。”她浇了他一盆冷水。
“放心!这次他一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要你照着我的话做。”孙长容笑着朝那群少年说:“把她带走!”
于是,他们回到了那幢古老洋房,布置好一个杀死滕峻的死亡陷阱。
然而,随着时间的逼近,陶意谦却愈来愈烦乱,她不断地自我提示滕峻对不起她的种种,想把对滕峻的恨提升为杀他的力量;可是,愈是想他,心里就愈不可自拔,他的气息回绕在她的鼻息之间,久久散不去,他英俊的脸庞和永远喻着邪气笑容的嘴角深刻地烙在她的心上,再也难以抹去,甚且,当她闭起眼睛,全身每一个被他抚过的细胞都在呐喊着他的名字,被他紧紧抱住的身体一直忘不了他的体热与呼吸……
她可能再也挽救不了自己的心了!
那颗背叛自己的心早就填满滕峻的身影,不再属于她了。
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恨他,恨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恨他的冷嘲热讽,恨他的冷血无情,就算杀了他她的心会跟着死去,她也绝不放弃,因为她同样的不会饶了自己。
但是,他会来吗?为了她而来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今晚,就用一颗子弹解决他和她之间的爱恨情仇吧!
九点整,滕峻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类似当年“恶魔少年”的黑衣劲装,神情潇洒地出现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黑帝斯。”孙长容大笑地朝身后摆摆手,两名少年立即会意地将陶意谦带下楼来。
“我能不来吗?”滕峻瞟了一眼素净着一张脸的陶意谦,扬嘴一笑,略微放了心。她看起来无恙,虽然手被反绑,可是精神还好。
看见滕峻如约而来,陶意谦竟有点不知所措。他竟真的为她而来?
“没想到黑帝斯也是个多情种。”
“那是因为我不希望让想杀我的女人死在别人手里。”
他冷淡的口气让陶意谦又心如刀割。
“不过,你今天想救她恐怕比登天还难了。”孙长容微微示意,一名少年就拿着一把枪抵住陶意谦的后脑。
“是吗?比登天还难是有多难?我倒想试试!”他手叉着腰,傲然地抬高下顿。
“狂妄的小子,偏偏我就喜欢你这种样子。现在,跟你的女人诀别吧!”孙长容蓦地挥手,少年立刻扣下扳机。
滕峻早就防着孙长容这一招,他身形如鬼魅地闪到陶意谦身前,手里射出一把刀,正中那少年的手掌,痛得他摔掉了手中的枪,他则回身一踢,将枪踢向自己,快捷地伸手接住,然后拉住陶意谦,两人往后跃到沙发后方,与孙长容和他的少年遥遥相对。
“好身手!”孙长容看得眼眯心跳,兴奋莫名。
“这样叫做‘难’吗?”滕峻冷讽地道。
“好戏还在后头。上!”孙长容早就心仪黑帝斯的打斗风采,今日一见,真是如痴如狂。
“精兵团”少年一拥而上,每一个都受过攻击训练,不可小觑。
滕峻将陶意谦护在身后,单独对付这些小鬼,只见他左右开攻,拳拳俐落,下手既狠又准,那几名少年几乎受不了他的一击就倒地哀号。滕峻狂猛的气势在持续的打斗中有增无减,隐藏了多年的暴戾性格一点一滴地被激发出来,片刻间,那群少年就被收拾干净,而他的眼神却依旧闪着噬杀的锋芒。
孙长容几乎忘了只剩下他一人的危险,张口结舌地看着滕峻剽悍的姿态,失神了。
“如何?我可以带走她了吗?”滕峻朗声地问。
“带走她?可以啊,只要她愿意。”孙长容好不容易回过神,忽然又笑了。
滕峻才觉得疑惑,就听见身后“卡”地一声,一把枪指着他背后的心脏部位。
他的脸沉了下来。
“哈哈哈,意谦手枪里的那颗子弹才是我今晚要送给你的礼物。”孙长容大笑。
滕峻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意谦。
“这一次我一定杀得了你!”她痛苦地说。
“那你就动手吧!”他平静得让人害怕。
“你……”她又迟疑了。他早就料到这种局面了。
“杀了他!意谦,现在!”孙长容大叫。
“告诉我,你明知道有可能被我杀了,为什么还要来?”她咬着牙问。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双眼熠熠,毫无惧意。
“是的。”
“因为,我爱你。”这三个字是他思索了好久才得到的结论。
陶意谦呆掉了。在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他居然说出这句话!
激动的血液霎时从四肢汇向心脏,她几乎要负荷不了这三个字的重量而窒息。
孙长容见她犹豫,浓眉一蹙,随即自腰间拿出装了消音器的枪,无声无息地朝背对着他的滕峻发射。
“小心!”陶意谦越过滕峻正好看见这一幕,再也无暇细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然推开了滕峻,于是孙长容的子弹不偏不倚地射进她的左胸。
“意谦!”滕峻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冻结了,他连忙伸手拥住她后仰的身子,接过她手里的枪,迅速地回击。
“砰!”一枪正中孙长容的眉心,只见他惊愕得瞠圆了眼,在看到死神来临之前就已倒下。
滕峻不再管他,惊骇地抱起陶意谦,颤声地唤着,“意谦,你要撑着!”
她粗重地喘着气,依偎在他的怀中,迷蒙地看着幻化成好几个影子的他,断续地说:“我……我真傻,一……一直被……心中的恶魔左右……不愿……不愿去承认爱……爱上你的……事实……”
“别说了!别开口,你正在流血。”他急得全身冒冷汗。
“你说……你爱我时,我……我的心才....真正挣脱……恶磨的束缚……”她挤出一个细微的笑容。
“是我的错,我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对你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早已爱上你!”他边喃喃边吻着她毫无血色的唇瓣。
“谢谢你……我可以……好好休息了……让我……把心中的……黑帝斯一起……带回地狱吧……”她说完就缓缓闭上眼睛。
“不,你不能死!意谦,我不准你死!在我好不容易得到你的宽恕之后,你怎么能一走了之?意谦……”他摇晃着她,嘶哑地喊着。
惨谈的灯光泄了一地的昏黄,屋外忽然下起一场大雨,像是要把一切罪恶洗净,所有的恩怨都随着天使的眼泪消逝,有关“恶魔少年”的传说也从此被深锁,再也没有人会提起了。
有关孙长容的死正好和报纸上对他精神病的揭发一起被谈论,江澄利用美国的手下查到孙长容的一些精神官能病症资料,发现他早就患有某种对物品的偏执妄想,记者在他的收藏室中还发现许多人的头颅和动物的标本,以及有关自组军团的疯狂计划,都引起大众的惊哗与好奇?
天帝财团因董事长的“毛病”而陷进混乱与危机,孙蓓蓓因受不了突发的状况跑到南美洲去避难了。
这些消息成功地转移了黑帝斯身世被公开的危机,虽然有些记者敏感地发现死在香港的孙长容的死法和当年洛城的黑道头子卞楼先一样,并猜测着可能是他手下那群“精兵团”少年的窝里反事件,不过黑帝斯的名字并未被提及,腾峻在祥和会馆的保护下避免了身份被揭穿的麻烦。
可是,尽管这整个事件告一段落了,祥和会馆仍处在一团低气压之中,最主要的原因,正是中弹的陶意谦还昏迷不醒。子弹虽然没伤及心脏与锁骨,但还是造成大量出血,她能不能回复,还得靠点机运。
滕峻整日守在医院病榻旁,神情委靡,消沉的模样让五行麒麟都觉得他和之前的麒麟王判若两人。那个丰神俊秀的腾峻不见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为情烦忧的普通男子,一心期盼心爱的女人能活转过来。
陶意谦的生命迹象很微弱,年轻的她躺在雪白的床上,脸色苍白得让人会误以为她永远醒不过来了。
丁翊站在床边,轻拍着滕峻的肩,却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无言地叹息。
“你得振作起来,滕峻,再这下下去,连你也会累倒。”江澄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要她原谅了我,她会醒来的。”滕峻低声地说,多日来的疲惫已显露在满是胡碴的脸上。
“但医生说她自己并不想活……”武步云才说这句话,就遭方腾的白眼,他耸耸肩,闭起了嘴巴。
“我不准她死!只要她能活过来,我愿意用我的命来交换,这是我欠她的。为什么我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来让她恨我?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对她的爱?”他低垂着脸,痛苦不已。
“这是上帝的考验。”林剑希动容地说。
“要你们用彼此的爱救赎对方,这或许是上帝的意思。”江澄叹道。
“可是代价太大了……”滕峻从没想过对陶意谦会有这么强烈的感情,直到看到她倒在血泊之中,他深埋已久的真情才霍然引爆,震得他心惊胆战,赫然醒悟。
“或许,她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她是奉命来教你如何去爱的,这是她的宿命。”江澄又道。
“可是我只带给她恨和痛苦。我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呆子!”滕峻自责地撑额低喊。
五行麒麟都不知该如何劝慰他,伫立片刻,只能黯然离开。
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该不会以悲剧收场吧?大家都沮丧地想着。
他们走后,滕峻紧握住陶意谦的的手,轻唤着:“醒来吧!我的天使,只要你还爱我,请你一定要醒过来!我爱你啊!虽然我用残忍的方式对待你,可是,这份感情却早就朦胧成形了……意谦,求你再看看我……”
初冬的微风从窗口吹进来,病床旁的白纱窗帘被风吹得轻扬起来,滕峻抬头一看,想起了初见陶意谦的那一刻,这飞扬的白纱竟似她背上的一双翅膀……
她是他永远的天使!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想将窗户关上,却听见背后一阵低吟,他倏地回头,正好看见陶意谦浓密的睫毛扇动了几下,缓缓张开。
神啊!
他惊喜若狂,以为这是个幻觉,双脚定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陶意谦眨了眨眼,黑亮的秋眸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响,才慢慢转过头,对上了滕峻深情缱绻的凝视。
“滕峻……?”她的声音细弱如蚊。
“意谦!”他大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纤细的小手,口气因过度兴奋而不稳。
“你……”她看着他凌乱的长发和满脸的憔悴,觉得奇怪。
“你终于醒了!”他说着吻着她的手心。
“你一直陪着我?”她动容地问。
“是的。生生世世只陪着你一个人。”他闭起眼睛,眉心因心疼而纠结。
“我以为……我死定了。”她感觉得到他的关爱,怦然心动。
“没有我允许,你怎么能死?”他没跟她说当她在手术室急救时,没有任何信仰的他第一次向上帝求助,只要她活着,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让我活下去,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你再暗算我?”他轻笑。
“自从你从火场中把我救出来之后,我根本就不想杀你,我恨你只是因为忍不住思念你,忍不住爱上你……”她侧脸看他,眉宇间的恨意消失了,整张脸清新绝美,充斥着无限的爱意。
“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悲得连什么叫爱情都不懂。”他抚着她的脸颊,唇轻触着她的眼睑。
“我也是……”她眼中含泪。
“别哭,意谦,别哭了。”他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
“我们好傻……”泪依旧止不住,淌出了眼眶。
“是的,好傻!浪费那么多时间在互相仇视上,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我还没好好爱你呢!”他捧住她的脸吻着。
“滕峻……”
“我爱你,意谦。”他说着将唇覆在她的唇上,让两颗相爱的心更加贴近。
阳光从窗外遛通而人,相拥相吻的人影正互诉着衷曲,两颗历尽沧桑的心终于学会了什么叫爱,那早已深埋在他们心中真爱的种子,在此刻开花结果,欣然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