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慈从此与丽婷失去联络,原因是对方不肯接电话,上门也由仆人打发她,她们的情谊经此一伤,荡然无存。渐渐的,她比较能接受事实了,事情也慢慢地沉淀下来。
她又搬回沈家住,没办法,刚回国的沈家夫妇发现她失踪,天天上门要求,她心一软又如他们所愿了。
沈青岚的态度一如往常,像没事儿般的逗她,让人不敢相信他们之前曾经发生激烈的争执。
哼!人家做表面功夫之厉害,怎是她黄毛丫头比得上的,简直是望尘莫及。他平白无故的搅乱一池春水,害她脑神经衰弱。所以面对他,一律不理睬,管他在公司是万人之上的总裁,她照样以卫生眼瞪他,要他知道什么叫讨厌。纵使他温柔对待,她也要狠下心来视若无睹。
没办法,她没办法自己快乐,而忽略丽婷的感受。
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沈家夫妇自然讶异,不过他们以为是小两口斗气,并不加以干涉,甚至笃信大吵之後,会如他们一般恩爱。
怀慈不忍心打破他们的幻想,事实上,她跟沈青岚一开始就是错误,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无辜的她满怀愧疚无处可诉。
要询问丽婷的近况,唯今之计只有宋力行这条路可走。所以她佯装生病,籍故上医院问他。
幸好宋力行还是不改其一视同仁的作风,热络地接待,这使她更为愧疚。
「丽婷……还好吧?」
他耸肩,「应该说有改善,比起当初在家里哭天抢地的毁灭性行为,的确好太多了。」
她惭愧得几乎想切腹自杀,如果不是她,事情不会闹到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丽婷骄傲的个性会不会使她钻牛角尖,认为她将快乐建筑在他人的痛苦上。真怀疑那些第三者怎么能安心的抢夺属於别人的东西?即使她不是,她仍无法安心。
「都是我不好。」
宋力行安慰的笑笑,「这一点也不关你的事,是那丫头太固执。爱情这东西不是一相情愿就能获得,两方面都得配合才行,勉强是没有幸福可言的。她一直看不破这点,以为痴心就有报偿,事实不然。」
「但是如果——」她仍想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扛。
宋力行截断她的话,「没有如果,这跟变心不一样,倘若今日老大先爱上我妹,再倾心於你,那就不同了,但是他从头至尾都没把丽婷放在心上;反倒是你,从小就对你另眼相看,你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一样。」
提起沈青岚,怀慈徒然的脸红了,「我们现在不要讲起这号人物。」
「真高兴你如此重视丽婷,我非常意外,她有你这样的朋友,也应该感到安慰。你别看她一副要风得风、要而得雨的模样,年纪相仿又谈得来、能包容她的也只有你了。」
是吗?她以为丽婷交友满天下,面对丽婷,她都有满深的自卑感。
「我们所谓的名门弟子,吃喝玩乐的猪朋狗伴永远不缺,真要说朋友,实在难寻,怕吃亏、怕不真心、怕有所求,所以她格外珍惜你。」
「我?」真想不到。
他点头,「你是她唯一把握得住的人,因为你单纯认分又不贪图名利,你对她来说是新鲜的女伴。别看她老是一脸凶悍,是怕你吃闷亏才骂你,她真的很重视你,一天到晚都在说你如何、如何。」
难为丽婷那么对她,看她给予人家什么样的回报?!
「依我看,你们之间有没有沈青岚并不是问题,只是看她愿不愿意认清事实。」宋力行客观的分析整个局面。
「我也想好好的谈,奈何她就是不愿意见我一面。」她长叹一声,失望堆满她的脸。
宋力行踌躇起来,摸著下巴考虑该不该说出另一项事实。
怀慈诧异的问:「怎么?你有心事吗?」
虽然妹妹千拜托万交代不能松口,但是他不愿她盲目的失去一位好友,决定告诉怀慈她的消息。「其实丽婷她今天要离开台湾。」
「离开台湾,为什么?」
他豁出去,终於全盘托出,「她自己做的决定,或许看破想出国散心。她接受法国的模特儿专职训练,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了。」当她提出这项决定时,他们全家反对,但是丽婷坚持的神情,让全家不得不接受。
怀慈失魂落魄的喃喃:「都是我的错。」
听够了她的自责,宋力行忍无可忍的教训她,「有时间自怨自艾,还不如去见她最後一面,她搭下午五点的飞机离开。」
怀慈慌张的道谢後,这才急忙往外头冲。
※※※
怀慈迅速的下计程车,往机场的大厅奔跑,搜寻她熟悉的面孔,还好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机场里,充斥著各种不同语言、面容,她仔细的查看,怕一个不小心就错失一位好友。
在她的生命中,和丽婷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沈青岚,她没道理放弃丽婷,一个过错赔上十几年的友谊,太不值得了,也很傻,她不要为此失去丽婷。想到她要离开,心里一阵难受。
怀慈跑上跑下,也用广播寻找,在机场的大厅里过滤每一张脸孔,半小时过後依然亳无所获。
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身後传来一声娇嗔,「够了,别像无头苍蝇绕来飞去的好不好?我真为你感到丢脸。」
熟悉的怒骂声让怀慈惊喜的回头,果然,丽婷一脸不悦的站在面前,穿著还是养眼亮丽,不吸引众人的眼光死不休。
「丽婷,我找你好久了。」她绞扭著手,怯怯的解释。
宋丽婷翻了白眼,神色却无上次的充满仇恨,「我在楼上的咖啡厅看得一清二楚,看你跑得满身大汗。」她拿出手巾为她擦拭。
怀慈心头一热,想起她们过去在一起的种种,有欢乐、有悲伤,她忍不住的哭出来,「丽婷,我对不起你。」
看她这样,宋丽婷也受不了的红透眼眶,压抑不了的骂道:「哭什么哭,又不是小孩子,大庭广众吵著要糖吃。」
「我不要你走,你真要沈青岚的话,我不跟你抢,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她啜泣如小娃,手依恋的拉著她的手。
宋丽婷泪中带笑的摇头,「傻瓜,本小姐才不屑跟你争,我裙下不二臣多不胜数,区区一个沈青岚影响不了我。」她逞强得很,如此说只为了让好友安心。
「那你又生我的气离开台湾。」
「我生气是因为你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们好友多年,我以为可以推心置腹无所不谈,没想到你如此见外,隐瞒我真相。」
真相大白那日,她虽然伤心沈青岚的绝情绝义,却更加气愤怀慈委屈自己的欺骗她,害她面子一时拉不下来,夺门而出。连日下来,她发现怀慈在心中竟比沈青岚还具分量。
原来怀慈比她想像中重要,她也重新审视这段感情,在痛定思痛之後,她决定抛开一切,出国拓宽眼界,不让失恋的霉味淹没她。
站在镜前,她依然美艳动人,是媒体争相访问的靓女,她要振作才是,十几年的爱恋一下子就排除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会慢慢释怀,在当事人那么慎重明白的拒绝她过後。
忘掉这一切或许很难,她也必须学著接受,所以她才会应王蕾之邀到国外重新开始。
「难道你非要到法国不可?」
她说实话,「远一点,我才能忘掉不愉快的事。」
怀慈明白她的意思,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离情依依,时间飞快逝去,距离丽婷上飞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她心无芥蒂,露齿笑道:「笑著祝福我。」
怀慈却笑不出来,她忍不住的抱住丽婷,「我没办法,你都要离开了。」
「或者替我报仇。」这是让她好过的另一个方法。
「我愿意。」
宋丽婷邪恶的附在怀慈耳边细语,只见後者羞赧的点头。
时间分秒过去,再如何不舍,分别的时候还是来临了,怀慈猛掉泪,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她的手。
「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幸福。」宋丽婷用力的回抱她,潇洒的扬长而去,背著她摇手道别。
怀慈流连的趴在玻璃窗前,凝望著飞机冲出跑道,升上青天,飞往另一个国度。她吸著鼻子,贴在窗前,久久不肯离去。
「该回家了。」有人在身後叮嘱。
她回头,见著沈青岚伟岸的身躯伫立在她身後,体贴的为她披上外套。
「这地方很冷。」语气有丝责备。
她用哭得浮肿的眼看他,没料到他会出现。
「你最近太爱哭了。」他掏出手帕温柔的为她擦拭。
她哭哑了嗓子,「丽婷走了。」
「我知道。」是他拜托王蕾说服她展开新生活。
「都是你害的。」她控诉。
「如果这样你比较好过,我愿意承担所有。」
听到他那么感性的话语,压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汩汩流下,她伤心得无法自持,乾脆扑到他宽阔的怀里尽情痛哭。
她终於明白,关於爱情没有谁对谁错,没有先来後到。
※※※
算算时间,丽婷已经离开一个月,从来往的书信中,不难发现她的确力图振作,生活过得极为多彩多姿。怀慈当然很为好友高兴。反观自己,裹足不前,原地踏步。
她不急,丽婷却比她还著急,频频来电要她把握住这段感情。实在奇妙,小时候他们还互相敌视;想不到长大後竟要跟沈青岚谈恋爱。
整件事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被动,偏偏一直很主动的沈青岚现在却按兵不动,摆明等著她上门。
差点忘掉他是记仇又心机深沉的人物,自己糟蹋他尊贵又不易付出的爱情,他有那么容易放过她,就不叫沈青岚。四大恶人之首的名号,绝不是平空得来。
谁教她从小是个知错能改的乖宝宝,趁著今晚月亮明燦皎洁,她决定自动上门。
晚上八点,沈大少爷的书房响起两声敲门声。
「请进。」
怀慈蹑手蹑脚,如猫般谨慎的走进来,兀自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上。
沈青岚彷佛期待已久,兴味十足的搁下文件,拔下眼镜,变换舒适的姿态,两脚交叠著,眼神专注的凝视来人,似要吞噬到嘴的猎物。
他等待得够久了,一开始必须解决宋力行这假想敌,接著要跟丽婷画清界限,然後又得等她接受他的爱情,还要她心情完全冷静,不再为丽婷的离去伤心。
说来呕人,他竟然要跟丽婷争宠,不过丽婷好景不常,今晚他要扭转颓势,後来居上。
可恶的怀慈,仗著他的爱,有恃无恐的让他一天又一天乾著急。他必须按捺著内心的狂热,免得又吓住她。
坐在这里可以嗅闻到她身上清新的肥皂味,舒服甜美,直挑动男人血液里的兽性。
「有事?」
怀慈忸怩地开口,「我们休战好不好?」
他想了一下,悍然的拒绝,「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他表现得如此直接,按他平常狡诈的个性,不是迂回戏弄,就是答案模棱两可,让人心慌意乱。可见这次,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损,非要她死不足以谢罪。
「你……你还在生气啊?」她心虚的不敢直视。
「你说呢?」
「我承认我的确有点伤人。」
「嗯?」他不满意她的说辞。
怀慈理亏的改口,「对啦,我是过分,不知好歹的糟蹋你的真心。」她接著变得振振有词了,「但是你不能否认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你的表现一直是不喜欢我的,一下子要我接受你,真的很难,所以……」声音愈来愈细微。
沈青岚清了清喉咙,「所以就把我推销出去?」他真那么廉价?
「我……我太慌乱了嘛!」她犹在推卸责任。
「那现在搞懂了没?」在他快刀斩乱麻的把异议分子清除完毕,又非常耐心的守候她恢复心情後,他倒想问清楚,亲口听她表白,免得又是白忙一场。
接触到核心问题,她开始笨拙起来,坐立难安,不停的变换姿势,最後还想临阵退缩。沈青岚索性在旁镇压,随时防范她遁逃。
她木讷的低头,又开始拨弄额前的头发,「别问我,我还整理不出头绪。」
沈青岚气急败坏的瞪眼,这傻丫头对他学会敷衍搪塞,这一向是他的专长,怎么由得她在面前卖弄呢?
他极力的安抚自己,用深呼吸来平息怒气,涨红的眼丝才慢慢消退。
「好,你翅膀长硬了。」
「我没有啊。」她娇憨的嘟囔。
真的不晓得嘛!她又没爱上别人过。会让她搁在心头的男人,一直以来只有他,虽说是以不同的形式——「恨」加「畏惧」的方式。
在沈青岚准备投降时,又突发奇想的决定「以毒攻毒」,使用最简单的问答题来对付最愚蠢的学生。
他重新来一遍,「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为什么?」
「不,你只要答好或不好。」
「好。」她傻傻的点头。
「思考时间不许超过三秒,纯粹是靠本能反应。」
她还当真想了三秒才答:「好。」
沈青岚打直背脊,慎重其事的与怀慈面对面的提出问题。
「来了。」
「嗯。」感受到他慎重的心情,她也紧张起来,两手拳头握得紧紧的,半提在腹前,为了集中精神还闭起眼睛。
他问:「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妈妈。」因为她从没见过爸爸。
「好朋友是丽婷还是力行?」
「丽婷。」永远都是。
「我爸和我妈谁比较疼你?」
「伯父。」虽然现在是两人一样疼她,但是伯父总是从小疼到大,略胜一筹。
「喜欢吃牛排还是面包?」
「牛排。」全被他养刁嘴,专吃他店里的。
沈青岚拉拉杂杂的问了一大堆,趁她松懈心防,然後才慢慢的接近问题核心。
「知道丽婷喜欢我时,是高兴还是难过?」
「难过。」
「我说喜欢你时,是高兴还是讨厌?」
「高兴。」
他放慢速度,提出最後一个问题,「你爱不爱我?」
答得得心应手的怀慈不假思索地大声回答:「爱。」
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口号後,她羞赧的张开眼,发现沈青岚脸上充满温柔的望著她。
两人四目交接,心中溢满爱意。
「你总算说出口了。」他声音低沉有力。
她羞怯的颔首,「我终於说出口了。」不好意思自己竟是用这种笨方法才能克服心理障碍。
他提出最後一个问题,「我要亲你?」
她嗤笑出声,酡红脸颊的闭起眼,仰起头,「好。」
出乎意料,他满怀神圣、动作轻柔的拨开她额头的刘海,怀慈惊慌的张眼退缩,他却霸道地搂住她,执意要完成。
「很丑。」她捂住疤痕的求饶。
他缓缓摇头,「一点也不,那是我错误的杰作,我一辈子爱它。」他抓下她的双手,以庄重的心情亲吻那条伤疤。
理应再次推开他的怀慈顿时显得脆弱无助,战栗的阖上眼,接受他的膜拜。
「看著我。」低沉的嗓音把她从迷梦中拉回,她听话的睁开氤氲的眼。「以後在我面前要展现最真的个性,不许双面做人。」
她不由自主的点头。
说完後又凑近她甜美的唇瓣,不住的吸吮,由於她对情欲缺乏认知,无辜的包容让他兴起更进一步的占有念头。
她允诺他品尝她的细致,任他激起内心层层浪海,来势汹汹的淹没她,全身的骨血被沸腾的情欲蒸腾,她无法控制地想贴近他宽厚的胸膛。
流窜的欲火燃烧他的理智,压榨他仅有的自制力,他很想吞噬她的一切,化为自身的血肉,狠狠的烙印在心坎里,融合为一。
本想浅吻,不料演变成极度想占有她,原来亲她是会上瘾的。比起现在,上回那次在车子里的偷香全然是小儿科。
最後还是沈青岚使尽气力,才能忍痛把自己剥离她的唇瓣。
两人气息紊乱的对望,怀慈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半挂在身上,胸罩也不知不觉的被解开。
她尴尬的穿起,不停的啮咬已经肿胀的红唇。
他把她害羞的表现收纳眼里,「我太急切了。」一边帮她穿衣服。
如此春色无边、浪漫旖旎的气氛,怀慈不懂得珍惜反而大杀风景,突然说道:「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啊?」沈青岚首度发愣,傻住半秒。
她刚刚想起丽婷离去前的要求。她不能沉浸在幸福中就忘了老友。
他没辙的摊手,「好,你说。」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要紧的愿望,非得打断他们好不容易才培养起来的好时光。
「最後一个愿望是你要爱我一辈子。」
沈青岚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怀慈总算开窍了,头一次像个正常的女人般,对爱情自私,懂得用誓言套牢他。
冲著她的情意,他很大方的答应,「成交,我会完成你的愿望。」反正他本来就会爱她永远。
她安心的吐气,「呼,还好。」
「还好什么?」
「我能为丽婷报仇了。」本来还迟疑著,不过发现沈青岚心情愉悦,她才放胆的说。
他蹙眉,心头隐约感觉不快,「报仇?」
「是啊,丽婷说你竟敢辜负她的爱意,还利用她来成全自己,所以要我替她出口气,要你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个,永远不知道别的女人好。」
闻言,他又气又好笑,真不知该气愤怀慈的傻呢?还是感谢丽婷为他找了一个爱她永远的籍口?
最後他打算尽快用婚姻拴紧怀慈,免得她又听信他人之言,事後收回。他怀疑怀慈之所以对爱情迟钝,是否是头上的伤造成的?
万一是,他只能说是报应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