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羽是被噩梦吓醒的。
难掩不宁的眸子在睁开的刹那仍分不清实和梦境的分别,冰蓝色的瞳孔放大,映见的依旧是梦里的情景,直到现实的景象一点一滴入侵至她眼底,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合上发酸的眼睛再睁开,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她才真正确信自己是清醒的,也才有多余的心思来想身在何处。
眠羽双手往后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
单调而男性化的设计,唯一吸引她目光的是左方那片用来采光的落地窗,透过它,她看见的是这个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晚。
片刻后,她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
她睡了多久?仍有些渴睡的脑袋缓慢的转动着,白天发生的事件犹如倒带的录影带重现在脑海中。
对了,她突然发作,吃了药,然后睡觉……思绪因发现趴在床旁矮柜上假寐的风曜而中断。在微晕的灯光映照下,风曜的睡脸显得格外暖和,脸部的线条柔和,柔软的黑发覆住他半边脸庞,卸下武装的表情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全身散发光芒的天使。
天使眠羽察觉自己使用这个譬喻,不由白主的将眸光移至他的背,想看看那儿是否有双收起的羽翼。而后她自嘲地笑笑,她在想什么?竟然会将他幻化成天使,只是……
风曜一直在她身边?
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头窜升,眠羽再次正视他。
为什么他会……金眉微拧,眠羽想不通为什么风曜会守在她身边。
最后,她得到一个结论——她真是一个失职的保镖。
哪有保镖让雇主照顾的何况她才当了人家两天的保镖,唉!她真是失职。
眠羽甩甩头,真是出师不利,头一回当保镖就演出走样。不过想来这也是正常的,不只是她,他们那一群人除了时雨什么勾当都做过外,从来没做过保镖,出错是应当的。
但就算是如此,她也不能占据他的床太久,毕竟风曜才是雇主。
她掀被下床,轻拍他的背,几乎是同一时间,风曜警觉地张眼,反应迅速地转身攻击眠羽,眠羽往后退开一大步避开他的攻击。
而人相视,风曜辨识出对方是谁,站直身体,黑眸望着同样收敛战姿的眠羽,“你醒了。”“被你这么一搞,不醒也得醒。”眠羽没想到风曜的警觉心如此强烈,像他这么有警戒心的人,何以他父亲要雇用保镖来保护他呢?
风曜藉着室内唯一的光源打量她,微拢着双眉,“你还是再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回想起医生在为眠羽进行诊查之后说的话,他无意识地流露出忧心。
眠羽看了他良久,才讷讷地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吃了老爹的药再睡上一觉,她已经完全复原了。
风曜见状也没再勉强她,回头抄起置于矮柜上的药瓶,丢还给她,“还你。”
眠羽伸手接住,微微一笑,“谢啦!”
“不用客气。”风曜深思的眸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看得眠羽浑身不自在。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眠羽不想避开他的视线,发现他的目光专注但不会令她觉得受侵犯。他笑了笑,目光未曾稍移,“我在想,如果你是男人,或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但也就因她不是男人,所以更令他……
“你这句话有严重的性别歧视喔!没想到你还会有这种早已作古的思想。男女之间为什么不能做朋友?”眠羽未觉自己的火气在三言两语之间被挑起。
“当然可以,只不过……”风曜隐去话尾,摇首笑笑,暧昧的态度教眠羽烦躁的撩开遮眼的发丝。
“只不过什么?”她的发型完全毁坏,害她只能拼命的拨着它们,希望它们能听话一点,别再让她好不容易才停止的头痛再次放肆。
一双温暖的大手接替她撩发的小手,替她将顽皮到极点的发丝整理好。
眠羽讶然睁大冰蓝眼眸,“真没想到……”
她微眯起眼,享受他修长手指穿入她发间,轻柔地替她按摩头皮,大拇指在她两边的太阳穴轻压的舒适感。
风曜见她不经意露出的表情,不由得将她和伸着懒腰昏昏欲睡的猫儿联想在一起。“舒服吗?”
低沉如缎般的嗓音,听在眠羽耳内活似乐音般舒畅,好像一种乐器,叫什么来着?对了,钢琴,像钢琴的低音部呵!她的笑容犹若灿然阳光般绽开。
“舒服,很舒服。”她的小手扣上他的手臂,笑着扬起眼睫,和风曜低头注目的黑瞳交会。四目相对,黑眸与冰蓝瞳眸像四泓深潭般相互吸引着,仿若投入小石子般的涟漪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率先恢复清醒的是眠羽,她眨眨眼,不知所以地摸摸右耳的红玉耳环,亮丽的面容有着尴尬的笑容,“谢谢你帮我按摩。”
风曜理好她紊乱的发丝,露出个辨不清真意的笑容,“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保镖小姐。”没来由的,眠羽突然有种自己像只踏入陷阱而无法逃脱的猫儿,睇着风曜伸出代表友善的手,虽有所迟疑,她仍是伸手握住,露出职业化的笑容,“我也这么希望着,雇主先生。”
检查过屋内外周围发现没什么异样之后,眠羽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一台银色的笔记型电脑。
“请输入指令。”电脑传来这样的话语。
眠羽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请稍候。”电脑安静了一会儿,“与霍洛维兹博士连线中。”
眠羽戴上一副墨镜,遮住引人注目的眼睛,紧抿的唇瓣予人漠寒的残冷。
未久,荧幕上出现一名白发苍苍,面容却异样年轻,身着白袍的男人。男人一见到眠羽,露出一个欢迎却显得冷酷的笑容。“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想要‘入场券’了呢。”
让墨镜隐住的冰蓝眸子迸射出熊熊的恨火,可是涂抹着红色唇膏的唇瓣却浅漾笑意,“我是给你时间考虑,毕竟我一下子订了那么多张‘入场券’,我怕你会来不及赶制,霍洛维兹博士。”
“洛维雅小姐,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霍洛维兹发出令人心生寒意的诡笑,一双精明眼眸透过荧幕凝视眠羽。“你要多少张‘入场券’,我马上能在限定的期限内赶制出来,而且品质一级棒。”
“很好,我们就约个时间交货吧。”那时,也就是你的死期,霍洛维兹。眠羽极力稳住嘶吼着要霍洛维兹偿命的旺盛杀意,泛起一抹冷笑。
“时间、地点,由洛维雅小姐决定,这样才显得出我的诚意。”
“那么,一个月后,晚上十点,台湾台北郊区……”眠羽说出一个地点。
“台湾?”霍洛维兹的脸色在听闻这个地名时有些转变。
“怎么,怕了”眠羽唇畔的笑意更形冷艳。
“这下我真的确信你是头一次跟我交易了。”霍洛维兹蓦地大笑出声,“我从不在台湾、美国、日本、德国、法国这五个国家和人交货的。这是我的禁忌之地。”
“喔没想到博士你也有禁忌。”这五个国家分别是那群“制造”他们父母的科学家所居之地。
“我的禁忌多得很,包括我也不上太空啊!洛维雅小姐,你再挑个地方吧,时间可以不变。”
“可是我暂时不能离开台湾,博士,你不能为我破例一次吗?”眠羽甜腻的嗓音像涂满了蜂蜜的蛋糕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霍洛维兹明显露出为难但在考虑的神色,眠羽屏息以待。
过了好一会儿,霍洛维兹才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好吧,为了你,我破例一次。”
成功了!眠羽露出惊喜的笑容,“那我们就这么约定了。别忘了亲自出席,博士。你的丰采是洛维雅一直渴望亲眼目睹的。”她的话说得霍洛维兹欣喜的笑出声。
“一定,一定。”他保证道。
“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见。”眠羽一口答允,眸里的恨火愈燃愈炽。
“真期待一个月后的相见啊!洛维雅小姐。”霍洛维兹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
“我也很期待。”眠羽的笑容僵在脸上,直到切断通讯,她才摘下墨镜允许自己的情绪外显。
她环抱住发颤的身子,冰蓝瞳眸燃着熊熊怒焰,“我很期待报仇那日的来临。”
只要能亲手切断过去,她便可以重生迎向未来,她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了。
眠羽紧合上眼,呼吸由急切到缓和,以手为梳梳着柔软的金发,忆起风曜那双大而灵巧的手在她发间穿梭的温柔触感,让她冰冷的身子暖和不少。
她起身来到阳台边,花园到湖边森林全笼罩在合黑的夜色中,她双手紧捉着上臂,隐约传来的痛感提醒她自己的存活。
是的,她还活着,而且永远不会忘记霍洛维兹杀她全家的仇!
“你不会又想跳下去游泳了吧?”
风曜低沉的嗓音传进她耳内,打断她的思绪。眠羽转头看向声源,当见到他眼中闪现的讶然时,她忙别过脸擦去不知不觉掉下的泪。
“你还好吧?”他来到两座阳台的交接处,藉着房内透出来的灯光直瞪着她。
“没事。”确定脸上没有残留的泪痕后,她给他一个与平常无异的笑容。“夜深了,你该睡了。”
“我该感谢你的体贴吗”他原先是想睡的,但听见她打开窗户的声音,有了前车之鉴,难保她不会来个夜泳。
却没想到见着的竟是她黯然神伤的模样,比起来……他还比较想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
“我不想你因为站在这儿同我说话而成为明显的狙击目标,到时你若有个万一,我可担待不起。”
风曜的反应是轻笑几声,“要真是如此,我不知死过几次了。”
眠羽蹙拢眉,眯眼睨着他,“有没有人说你很嚣张?”
“你是头一个敢当面这么说的。”风曜只手撑着下巴,笑望她扬着不驯的面容。
眠羽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你回不回去睡觉!你不睡我还想睡呢。”
“哪有保镖比雇主早睡的?”
“有,我,可以了吧”眠羽没有耐心的指指自己,真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在相安无事一个月后又开始疯了。
一个月前,亦即她担任风曜保镖的第二天,那场意外让风曜正式接受她是为其父请来的保镖的事实,两人相处虽称不上愉快,却可说得上是合作无间。
这一个月内没什么大事发生,她这个保镖每日除了陪他上班、开会,也无所事事。不过,不知为何,她发现风曜似乎特别喜欢惹她生气,难道他不知道一旦她生起气来失去控制可是很恐怖的吗那日他就该见识过她的能力,可是他却不当一回事。
但他这样的态度也使得她无形中对他的怨意减轻不少。
说来奇怪,这样每天被他惹个两三次,她倒没有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施放能力,真不知该说是得还是失。
“唉,真是遗憾,我本来还想找你出去散步呢。”风曜故作失望的摊手摇头。
果然,眠羽凶猛的眯起眸子斜眄他,“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这么晚了你还想出去散步?”
“没错,我就是这么说的。”风曜露出个童叟无欺的笑容,直教眠羽想打掉。“今晚的夜色很美,你不觉得散散步是一件很好的活动吗?”
什么时候以工作为先的风曜会觉得夜色美来着?
“风大总裁,请你要发神经明天再发,不要现在发好吗?”风曜除了第一天和第二天比较符合资料所描述的之外,之后就像匹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下。
“可是我现在就想去散步。”风曜黑眸漾着开朗笑意,将黑暗的夜色趋亮不少。
“万一你出去发生意外怎么办?”眠羽捺住性子,沉声问道。
“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同我去散步。不过,既然你想就寝,我也不好意思勉强你。”风曜眼里的笑意逐渐扩大,看在眠羽眸里只觉那是恶作剧。
该死的!眠羽在心中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但她稳住那根被风曜挑起的恼火神经,咬紧牙关以免自己口出秽言,同他一般见识。
“哪有保镖不跟着雇主的?”她由齿缝中迸出这句话。
“有,你呀!”风曜笑着指指她,无视她气得快冒烟的怒视。
每每和她相处,他就忍不住想要激怒她,想看她那双冰蓝眸子燃着火焰的模样,想看她绝艳娇颜满是愤怒的姿态。虽然他对自己这种恶质的行为觉得不妥,可是一见着她,他还是会忍不住逗她。
“风曜,你找死……”眠羽握紧拳,满腔的怒火在见着他未改的笑脸之后像被浇了盆冷水般冷却,她狠瞪他一眼,“等一下。”说完,人便闪进房内。
一抹连风曜自己亦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爬上他微弯的唇角,他跟着转身回到房间,换上衣服。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响起,他前去开门,眠羽身着白衬衫、一件黑色翻领西装外套,配上一件贴身的黑长裤,头发难得没搞怪,服帖于耳畔,冰蓝瞳眸盛满不甘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不情不愿的扯出个假笑,“可以走了吗?风大总裁。”
“当然,走吧。”风曜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让眠羽呆了好一会儿,才在他的叫唤声中清醒。
眠羽甩甩头,将刚刚风曜那个魅力横生的笑容抛在脑后。没想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她在想什么啊!真是的,没事胡思乱想什么。
她敲敲自己的头,暗斥自己的心思过于偏离。
风曜因眠羽迟迟未跟上来而转身看她,正好见她自虐的情景,不禁微皱起眉头,再看她皱鼻子、皱脸的表情,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眠羽回过神见他笑得开心,发觉自己刚刚做的鬼脸净入他眼底,不由得恼怒地跺脚,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别笑了!”
风曜低头看看被揪住的衣领,再看看身高只及他下巴的眠羽,更是放声大笑。
“姓风的!”眠羽阴沉地吼道。
风曜不受影响的拨开她的手,反手握住,闪亮的黑眸凝望着她,微敛笑意,“走吧。”
他直接拉着她往屋外走,眠羽呆愣着几乎是让他拖着走到外头。
“喂!风曜,放开我。”等眠羽意识到自己是被他拖着走的时候,她挣扎着想要他放手。
她不喜欢跟别人有过于亲密的肢体碰触,偏生风曜就像牛皮糖老是要拉拉她、摸摸她、碰碰她,要不是他按摩的技巧好得没话说,她才不会忍受他的触碰呢!
“为什么”风曜回头眯眼笑问,好似他拉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啊”她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不明白他问什么。
“为什么要放开呢”风曜好心地补充一句,放缓脚步。
“当然要放开啊!你无缘无故拉着我才奇怪。”她皱起眉头,他问的是什么问题啊 “可是你是我的贴身保镖不是吗?所谓贴身,不就该是紧‘贴’在‘身’上的意思吗?”风曜佯装疑惑地扬眉,将两人的距离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近。
老天!谁来敲昏他还是杀了她吧!眠羽拿他没办法的叹口气,“你死拉着我,我怎么保护你?”
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她看再这么下去,她会先疯给他看。
风曜沉默地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微松手,但没放开。“就先暂时这样吧。”
他抬首望着夜空,整条林间小路在月光的映照下发亮,像是一条让人施了魔法的道路。
眠羽颓丧地垂下头,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他要拉就让他拉吧。唉!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抽中签王来担任他的保镖……
“喂,你发什么呆?”风曜的脸突然在眠羽面前出现,害得回过神来的眠羽吓了一大跳,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倾,他眼明手快的拉她入怀,及时阻止一场小灾难。
“该死的!都是你,干嘛突然出声吓人哪!”眠羽推开他,双手叉腰朝他斥声责怪。
风曜的脸色在见着她凶悍的骂人时才缓和下来,心头大石也跟着放下,露出安心的笑容,低喃道:“幸好没事。”
“你啼啼咕咕些什么?”眠羽上前揪起他的衣领,语气危险万分地问道。
“没什么。”他面带微笑,指尖轻触她右耳的耳环,反手又拉住她的手往林间走去,“散步,散步。”
走这么快要竞走啊!亏他嘴里还念着散步。眠羽翻翻白眼,任由风曜拉着她走,”晚的心情全教他扰得一团乱,让她不知该喜还是忧。
“眠羽,你刚刚在想什么?”风曜这回等她注意到他才开口。
开始互唤名字是始于那次化学炸弹之后几天,由于一连好几天都没事,眠羽无聊的天天在他的办公室制造一堆旺旺的垃圾。令他讶异的是,眠羽看来瘦小的身子竟然可以一天三餐外加点心消夜不停的啃旺旺——这还只是餐前餐后的“开胃”和“填胃”点心而已,通常是以两大包旺旺为单位,她吃完还塞得下正餐的食物,也没见她口渴要喝饮料什么的,就这么一直吃、一直吃,可以从早上上班一直吃到他下班在车子里再吃。为此,他还得在办公室、家里囤积一些旺旺,以供不时之需。
他还没看过一个人这么会吃的。见到眠羽,他觉得自己以前的见识真是太“浅薄”
当他忍不住开口问她东西都消化到哪儿去时,她竟然赏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要他去查中学时就上过的健康教育的消化系统篇。
那时他的大笑样还被眠羽认为是疯子,然后她懒洋洋的说:“别江眠羽、江眠羽的叫个不停,浪费时间,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之后,他们即开始互称名字。
“什么?”
“刚刚在阳台,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眠羽避开他专注的眸子,转而眺望湖面,冰蓝瞳眸倒映着洒着月光的湖。
“是吗?”
“不关你的事吧?”她不耐烦的斜睨他一眼。
“你可是我的贴身保镖,要是贴身保镖心神不宁影响到保护品质的话,我的生命不就危在旦夕了吗?”
“这你倒可以放心,我不会拿石头砸自己的脚。”眠羽偏头一笑,颇有自信地举起大拇指指指自己。
“我可是没忘记你那天突然昏倒的事情。”她自信满满的模样让风曜忍不住想泼她冷水。“一名良好的保镖似乎不像你还需要被雇主照顾喔!”
“姓风的!”眠羽露出个冒火的笑容,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那天……那天是她一时不察,谁教他要在她左耳边大吼,真正归因起来祸首是他耶!“你能不能别再提那天的事啊!”
“那天可是咱们关系重大转变的一天,不提不太好吧?”风曜面向湖洎,视线微偏,笑望一脸愤怒的眠羽。
十分罕见的病例……那日医生说的话在风曜脑中响起。
看她生龙活虎的模样,还真看不出她右耳失聪,而她在身体严重失衡的情况下竟然还可以训练出如此灵活的身手,若不是那日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左耳边大吼,造成她耳朵暂时失去功能使她晕倒,他说不定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她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原先还以为她戴单边的耳环是搞怪,直至她昏倒才知那是一个设计精巧的助听器。
无视于怒火勃发的眠羽,风曜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肩膀,牛头不对马嘴的冒出一句:“今晚的夜色真是美啊!”
眠羽因他这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灭了恼火。
“败给你了。”她没辙的轻叹道。
“喔?”风曜扬眉,觉得自己环住的肩膀好纤细,好似随时会从他手中溜开似的,他下意识地加重力道,希望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活的。”这么奇怪的男人成长的过程必定也很奇怪。
风曜闻言一怔,黑眸微黯,“以前有阿易在身边。”
“阿易?”眠羽想起了他前任未婚妻何安琪和他口中的龙叔皆提过这个名字。
“阿易是龙叔——你见过的——的儿子,我们两个从小就玩在一块,一同学武、上学,然后他变成我的保镖,三年前一场爆炸意外死亡。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妻何安琪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是阿易的孩子,却在那场意外中流产。我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和他的孩子……我不知道阿易为什么要舍命救我?因为要是我,我一定会自己先逃,可是阿易的行为教我很迷惑。”风曜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事过三年,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仍然活在那个事件中走不出来,直到……
眠羽未料到他会向她吐露心事,她凝望他的侧脸,他没再说下去她也可以轻易猜想到后来的发展,生性带点冷情的他无法理解好友舍命相救的原因,他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害死了好友和好友的孩子,也因此拒绝任何人的保护,任由道些意外发生。
恍然间,她可以理解他为何放弃活下去的意念。
她深吸口气,再轻吐出后道:“每个人都有过去,有难以忘怀的,有珍藏在心中的,也有不堪的,你这样死捉着过去不放手,你认为阿易会开心吗?他舍弃性命来保全你的生命,相信他不是因为要你以这种方式赎罪和放弃自己才救你的。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不去面对伤口,伤口永远不会痊愈。你想阿易愿意见到自己舍命拯救的好友这样过一辈子,然后在某个不知名的意外中了结他的生命吗”
她这番话字字击中风曜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角落,他震撼地转头看着她,久久,他似松口气,又似驮负了无限重担般地轻吁口气,“谢谢。”
他一直是知道的,知道父亲的苦心,知道阿易……只是他无法那么快挣脱限住他的迷障。而眠羽,自她出现在他生命起,他开始觉得自己停止跳动的心又律动起来,这名平空出现他的生活中的保镖小姐,救起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心。
“我只是把内心想的说出来罢了。”眠羽不自在的耸耸肩,朝他笑了笑。“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却非得要面对的过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这么说来,你也有不想面对的过去?”风曜试探地问道。
同她相处一个月,他发现她有很多地方都很神秘,欲探查却无从探查起,而他的一切她却了如指掌。
眠羽怔仲地呆望着他,好一会儿才发得出声音,“会说出这番话的人应该是亲身经历过才说得出口吧。”
她还是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风曜掩不住失望。
她看见他失望的表情,霎时,她冲口而出道:“是的,我也有不想面对的过去。不过我不像你选择让伤口溃烂,我选择寻找伤源根治它。”
是他的错觉还是月光的反射?
瞬间,他发现眠羽身上散发着浓重的杀意。
“眠羽”风曜的心让她的杀意扯动,他不希望她露出那种玉石俱焚的表情,感觉她比刚才又飞离他远一点了。
见风曜关怀的神情,眠羽遮住眼睛,不让他看见更多的内心。
“眠羽,别这样。”他轻柔地拉下她遮眼的手,指尖撩开她垂落的刘海。
“别看我。”她不想让他看见内心深藏的愤恨,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他看见。
“眠羽,没有什么好隐藏的。”风曜阻止她逃避,他想捉住她,不让她飞走。
她不知所措的抬眼望他,“我……”
“别说,你不想说就别说。”他抬手轻拂过她白曾柔滑的颊边,然后揽她入怀,他不想见到她这副模样。
眠羽因他突兀的动作而瞪大眼,好奇怪,为什么她觉得风曜的拥抱跟薰雨他们的拥抱不一样?
好像多了些什么似的……
眠羽弄不懂自己的心境变化,她只知道她喜欢他的怀抱。迟疑好一会见,她才伸手环抱住他,无言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
风曜的指穿入她的发间,轻吻着发梢,喃唤道:“眠羽,眠羽……”
“小眠。”眠羽纠正,更加抱紧他。“叫我小眠。”
“小眠。”风曜改口,两人目光相接,察觉到有种新生的情感在两人心中滋生。
突地,眠羽猛地皱起金眉,转头望向林子深处,在风曜出口发问之前,她毫无预警的迅速往某个方向跑去,指间夹住数柄飞刀,微弯膝盖,纵身向上一跃,双手在为保持平衡而摊开的瞬间,夹于指间的飞刀顺势射进林间。
她稳然落地,冰蓝瞳眸满是警戒地走进林间,仔细查看四周,在一棵粗大的树干上找到自己的飞刀,但不见人影。
“小眠,怎么了?”风曜跟着出现在她背后,并没有见到什么人。
“有人在看我们。”眠羽仍是未敢稍有松弛。
“有人闯入安全系统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基本上,这儿虽然是与山林相通,但在一定的范围内,安全系统仍是会做防卫措施的。
“是吗”眠羽疑心仍重的四处查看,虽然最近没发生什么意外,可是并不代表不会发生,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你看。”她指指不远处的脚印,微眯起眸子,上前检视。“还是新的,可见人刚走不久。”
她正要追上去,风曜突然一把拉住她。
“风曜?”她错愕的想挣开他的手。
“你瞧仔细,这个脚印旁边是不是还有个较小的脚印?”风曜要她就着月光看清楚。
“嗯。”眠羽沉吟地点点头,“那代表对方有两个人。”
噗哧一声,风曜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这两个脚印是我们的。”风曜黑眸盈满笑意,在月光映照下更显得柔和。
“啊?!”眠羽不信邪的比了一下,霎时满脸通红,窘得不知该钻到哪个地洞才好。“对不起,我竟然犯下这种错误。天啊!我竟然这么失职!”
“小眠,别在意,人有失手,马有乱蹄。”风曜安慰道。
“可是,这样就是一个保镖的失职。”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雇主不觉得保镖失职,你就没有错。”风曜笑着摸摸她柔软的发丝。
“对不起……”眠羽低垂着头,“你该责骂我的。”
要是适才真的有人闯入要了风曜的命,她……
风曜抬起她的下巴,对她微微一笑,俯首轻吻她的额。“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可以达到尽善尽美的。”说完,他放开她的下巴,转为握住她怖满细茧的手,往屋里走去。
眠羽梧着被他吻住的地方,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和他之间的关系似乎转变了……在月光映照下,两人相视一笑,风曜握紧她的手,眠羽回应似地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