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绍霖和律师讨论完状子上几句言词修饰过后,他疲倦地放下电话,揉揉眉头,希望能纾解心头那股沉重的压力。
这时他的秘书打电话进来说有人要见他。
“是谁?”
“她说她是你前妻的委托律师。”
“不见!跟她说有话直接找我的律师说去。”他毫不留情地说道。
“是。”说完,他的秘书将电话挂上。
可是没一会儿,绍霖发现他的门被人撞开,他愕然地看着像旋风般闯进来的女子,他的秘书焦急地跟着进来。“对不起!我叫她不要进来,可是她不听。”
“别紧张!我只是来说几句话。”舒婷开口说道。
他的秘书正打算用拖的方式拉她出去时,他制止了。“没关系!让我听听她怎么说,你先退下吧!”
“是!”
绍霖打量眼前的丽人,它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那股气质和自信都像极了她的委托人,他嘲讽似地牵轻着嘴角。“有什么事吗?”他冷冷地问道。
假装没看见他的敌意,舒婷大方地拉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我叫黄舒婷。”她礼貌地伸出她的右手。
绍霖理也不理,只是以无礼的语气说道:“没听过。”
舒婷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伟岸的男子,她终于明白怡瑄会嫁给这个男人,人长得帅不说,最重要的是那股隐约散发的王者气势,相当的不凡,她终于有些明了,怡瑄为什么会不惜用离婚这种手段,来保持他原有的个性,若是她,只怕也会作同样的抉择,因为这种傲气一旦被毁了,他整个人真的会完蛋。
“很遗憾,我五年前错过了你和怡瑄的婚礼,要不现在你一定认识我。”
听到她谈婚礼的事,绍霖觉得更加愤怒,她是来干么的?来讽刺他的吗?“你该庆幸你没参加那场‘闹剧’。 ”他冷酷地说。
舒婷听了,不禁觉得难过,怡瑄说对了,他真的恨透她了。
“倘若你是来劝我打消上法庭的事,你可以不用浪费唇舌。”
“很遗憾,我的确是来劝你打消上法院的事……”她话还没说完,绍霖已经拿起话筒叫警卫上来赶人。
舒婷虽然气他如此不可理喻,但她仍不徐不缓地说道:“我希望你能用心看到事情的真相,别愚昧无知地伤害到你们的小孩。”
“省省吧!少掌孩子作借口。”绍霖嗤之以鼻地说道,不过他的心被这句话牵动了一下。
“我是不是拿他作借口,你心里有数,你和怡瑄之间的帐还没算清呢!何必还要扯进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咬牙地问道。
“很简单,虽然你有极大的胜算赢得监护权,但你如何向四岁的绍安解释为什么他得要离开他最亲爱的母亲、外公、外婆身边呢?在你恐怕也不了解怡瑄为什么要离开你的原因?”她站起来,并且专注地看着他。
绍霖心里又是微微一颤,但他小心保持面部的无动于衷。“我不会让你的巧言改变我的决定。”
“随便你了。”舒婷耸耸肩地说道。“既然我是怡瑄的律师,但我更是她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用心看,不要让意气毁了你们的将来,因为怡瑄和你都是很不错的人。”她看着已经站在门口的警卫微笑道。“不用赶,我马上就走。”
她说完后又看回绍霖。“倘若你硬是要循法律途迳解决这件事,把每个人迈上死角的话,那我也乐意奉陪,不过我可要事先警告你,你会付出比你想像中还要多的代价。”说完她转身就走,警卫跟在她的身后一道走。
绍霖坐在椅子上良久,他拿起电话,而后又颓然放下,不行!他不能那么轻易地被那女人恫吓住,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 * * * *
绍霖回到住的地方,打开门,发现屋子里面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黛如不是在这里吗?这些日子,她都会细心为他准备丰盛的晚餐,怎么今天没有?他打开灯走进客厅,突然听到嘤嘤的啜泣声,从黛如房间传了出来。他急忙走过去,轻推开门,发现她整个人趴在床上哭着。
“出了什么事?”他赶紧过去扶她坐了起来,担心地问道。
看到他,她哭得更伤心。
“别哭了,先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他被她弄得满头雾水。
“我、不、要……离、开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
“谁说要离开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话。
她没回话,只是一迳哭泣,绍霖见她不回答,也不勉强,心想还是等她平静后再问,于是默默地抱着她,像哄小孩般地经摇晃着。
黛如从见过怡瑄回来后,就一直哭着,尽管有千万个不愿意,但是她发现她必须要放弃绍霖,成全他和怡瑄,让他们一家三口团圆,唯有如此,绍霖才会幸福。
倘若绍霖爱的人是她,她绝不会退让,但在看了怡瑄之后,她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取代得了怡瑄在绍霖心中的地位,毕竟有谁舍弃得了另一半呢?
和绍霖认识以来,他对她的态度是宠溺而且关爱的,与其说这份感情是爱,倒不如说更像兄妹之情。他并没有对她说过爱,甚至在向她求婚时,也只是淡淡地说,他希望能和她组个平静幸福的家庭。
尽管多年来,他从没提过怡瑄只字半语,可是只要一喝醉,在梦中,总会呼唤她的名字,她一直告诉自己,那是过去的梦靥困扰他。可是如今,她已经没办法逃避,她是可以不退让,但是她真能心安理得地过往后日子,怡瑄为了他,宁愿选择被怨恨。而她呢?难道占有就是爱吗?
虽然她心里痛苦万分,但是她必须要把事实说出来,她不想再让绍霖被怨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真相,继续伤害怡瑄,甚至是他们的孩子,她必须!
* * * * *
再度接到绍霖律师电话告知要上法院的事,怡瑄的反应相当的平静,反倒是曾父和曾母,频频骂着绍霖。“这小兔患子,以为他在干么?”
怡瑄反过来安抚他们。“爸妈,没事的,我会处理。”
“都要上法庭,还会没事?”曾母怒道。
“妈,放心!我不会让绍安被抢走的。”她保证道,话虽然可以讲得那么好听,事实上她完全没有自信。
“行吗?不是每个律师都说胜算很小?”曾父怀疑女儿只是在哄他们,不过他们的确也需要一些言语上的保证,毕竟在还未作战之前,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舒婷已经向我保证过,她绝对会让绍安得到最好的,我信任她的专业能力,而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我都不会放弃儿子。”她坚定地说道。“爸妈!我先上去陪绍安,你们早点休息。”她站起身来,拍拍她的父母,保证一切都会很顺利后才离去。
“唉!这孩子真好强。”曾父叹道。
“若那小兔患子,敢那么没心没肝、没情没义地带走安安,我一定要把他剁来做香肠。”曾母气愤地说道。
“老伴!没人敢吃的。”
“死老头!少跟我贫嘴。”
* * * * *
怡瑄走下楼,开门出去倒垃圾时赫然发现绍霖就在门口等着。
“你来干么?你的律师已经很尽责地通知我上法院的事,你又何必一定要亲自过来下战帖?”她冷冷地说道。真恨不得把这包垃圾甩在他脸上,由于看到他,再度燃起她的怒火。
“我只想知道,”他狂怒的抓住她的手。“你和你的律师在搞什么把戏?”
“你说什么呀?”她努力挣脱被抓疼的手。
“我们的事由我们自己解决,犯不着利用无辜的人。”他咬牙地说道。“你以为编那套‘真相’藉黛如之口说出,我就会心软得相信吗?”当他从黛如口中知道怡瑄竟然敢说出这些话,他愤怒得立刻跑过来这里,他没想到怡瑄和她的律师竟会利用这种手段,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放弃去争取儿子,她休想利用黛如得逞,他绝对不会被骗!
怡瑄整个人僵住不动,渐渐的,绍霖的话终于钻进她的意识,她想哭地想狂笑,她低下头,双肩微微颤抖。
绍霖冷酷地看着她,打定主意绝对不要受她影响,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怡瑄彻底觉得死心,别再想挽回什么,也别再期待什么,她现在必须要自己战斗。
她想也不想地就抬起手狠狠甩绍霖一巴掌,其力道之大,让他的脸偏向一边,他愤怒地回过脸,本能地想回敬过去,可是理智制止了他,无论再怎么气愤,他也没办法动手伤她,他抬起手想擦拭从嘴角流出来的血,可是他不由自主地停住,因为他被怡瑄的表情给震住。
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怡瑄,她的眼神是前所未见的冰冷,在她的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似的,表情则是绝望和愤怒。
她像是再也受不了看他一眼似的,打了他一巴掌后,便头也不回、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去。
他默然地看着她离去,看她挺直的背影,奇异地,他竟有一丝愧疚感,当他察觉到这股情绪,他迅速地将它抹去。
他回过头打算走回车子时,赫然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怡瑄的父亲,一个是……他呼吸霎时停住,是他的儿子,近距离的见面,远比照片所给的震撼来得大。
他激动得不知该如何开口时,绍安说话了,稚嫩的声音透露着疑惑和不高兴。“妈妈为什么要打你,是不是你坏坏,惹妈咪生气?”
老天!怎么让他看到这一幕,绍霖不晓得该作何解释。
可是没想到绍安歪着头看着他半晌,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咦!你好像‘爸爸’喔!”
“爸爸”!他怎么会知道他是他爸爸?
一直保持沉默的曾父这时开口了,他以温和的声音对绍安说道:“小乖!先上楼去。”
“可是他……”绍安嘟着嘴。
“你刚刚也看到,妈妈在生气,上去安慰妈妈,叫她消消气呀!妈妈最疼你,看到你她就会开心啦!”
听到要去安慰母亲,绍安立刻拍拍胸脯。“好!交给我。”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十足是眼前这男人的翻版。
绍霖着迷地听着儿子说话,看见他离去时,差点要伸手阻拦,可是曾父阻止了他。“我们好久不见了,绍霖。”
“爸……曾伯伯!”绍霖尴尬地转口。
“没关系,你还是可以叫我爸爸,我有个预感你将来依旧得这样叫。”曾父喃喃地说道。
“什么?”绍霖没听清最后一句话。
“没事。”曾父笑笑地说道,他看着这个曾是女婿的男人,老实讲,他一直打从心底佩服女儿的好眼光,若不是绍霖,他才不会同意把宝贝女儿嫁出去,只可惜这两人个性都太倔,才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刚刚看到他们之间的冲突,他既为女儿感到心疼,也为这两个年轻人的顽固摇头不已,本来是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但是为了宝贝外孙,他不得不做个管事公。
“我们好久都没见面,来!到那儿坐坐。”他带头往小公园的凉亭走去,绍霖本想出声反对,但是对于这个曾让他深深尊敬的老人,他不忍拂逆,于是默默跟在后面。
两人坐走后,曾父仔细地看着绍霖。“你稳重多了。”
“哪里。”绍霖客气地说道。
“五年没见,我行将就木,而你却正迈向人生的巅峰。”曾父感叹地说道。
“请别这么说,您的人生还很长。”绍霖连忙说道。
曾父呵呵一笑。“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刚刚是开玩笑的,起码还要再活个二、三十年,要抱到曾孙,我才甘愿向地府报到。”
“是。”绍霖不由得笑出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乐天的岳父。
“其实即使就算明天伸腿闭眼,我也不会太难过,因为对这一生,我并没有什么好遗憾,当然除了我那宝贝女儿之外。”
他听了默不吭声。
“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着实让我感到难过,看到一对曾经那么相爱的人,如今却反目成仇。唉!”曾父摇头叹息道。
“伯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知道我那宝贝外孙叫什么吗?”
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绍霖愣了一下才转过来。“知道,叫‘曾’绍安,不是吗?”
“这个名字对你没意义吗?”曾父锐利地注视着绍霖。
绍安……他默默地咀嚼着,胸口微微一痛。
“五年前,你们刚离婚不久,怡瑄就辞去工作搬回来,她什么都不解释,只是平静地向我们宣布,她要做妈妈了,本来我们都很不谅解她这种任性的行为,直到有一天我晚上起床喝水,经过她房间时,听见她一个人喃喃对着肚子里孩子说道:‘宝宝!爸爸出国去了,妈咪相信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你也要有信心喔!可是他一个人在外,不晓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平安?生活有没有正常?’听她这样说,我才明了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事。老实说,他毫不客气地瞪着绍霖。“若是当时你在我面前,你准会被我大卸八块。孩子生下后,怡瑄坚持己见要为他取作‘绍安’。你难道不懂这个名字的意义吗?”
绍安,绍霖平安。看见他恍然的表情,曾父相信他已体会出来。“绍安若是再大一点,他一定可以认出你就是他爸爸。”
记起刚刚儿子的叫唤。“为什么他知道……我?”
“因为打从他懂事起,怡瑄就抱着他看着你的照片,告诉绍安你是他爸爸。”
绍霖整个人如遭电极。“为什么?”
“因为她在等你。”
他整个人都震住不能动,突然之间,他明了了,黛如转述的话是事实,一个被他自尊蒙住看不清的事实,他看向这个一直深受他尊敬的长者,从他的眼睛,他看到的是摧人心肺的实情,他重重地垂下头,木然看着地下。
一阵晚风吹过来,带来些许凉意,曾父年纪大了,禁不住地咳嗽起来。
听到曾父不舒适,惊醒了绍霖。“伯父!我扶您进去,免得着凉了。”
“也好,你要和我一道上来吗?”
“方便吗?”绍霖带着希望问道,一想到刚刚对怡瑄说的话,他就想要掐死自己,还来得及补救吗?
“方便方便,我们上去吧!”
“是!不过能让我先打个电话吗?”他必须打电话给他的律师取消明天的告诉行动。
* * * * *
怡瑄在和舒婷通完电话后,愣愣地看着前方,若是可能的话,她真希望能马上带着绍安离开这即将形成的是非之地。
她不会再心痛,她要坚强,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绍安受到任何伤害。
电铃声响起,她想应该是父亲带绍安回来,她揉揉脸,将情绪重整一番后才去开门。
“爸!”她开门,对着满面笑容的父亲打招呼。“小安呢?”
“他在下面,待会儿才会上来,我想在此之前,你先见一位客人。”曾父将身体移开。
“谁?”看到那个熟悉又教人心痛的身影,她表情变得空白。
“爸!”她愤怒转向父亲。
“你们好好谈一谈。”曾父劝道。
“已经谈过了。”
“那是吵架不是谈。”
“爸!”
“为了绍安,再给你们自己一次机会。曾父严肃地说道。“抛开你们两个顽固的自尊,别被这些冲昏头而失去最重要的。”
怡瑄默然不语,最后她打开门,绍霖没有任何迟疑地走了进去,曾父拍拍女儿肩膀后,就转身走下楼去。
怡瑄将门关上,她想若是仍免不了一场大战,至少别让儿子看到,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绍霖。
看她紧绷的脸,他感到心痛,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绍霖才开口。“我听到绍安叫我爸爸了。”
怡瑄心头微微一颤。“你本来就是他爸爸。”她很轻很轻地说道。
绍霖深吸一口气,想平息胸口那股汹涌的情感,但是他仍感到眼睛有些刺痛。
怡瑄突然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扼抑、令自己吃惊的柔情,稍早的愤怒和心痛都暂时消失。“你要不要再看看儿子?”她露出温柔的微笑问道。
他简直是喜出望外。“好!”当然要。他喉头好像有个硬块堵着,沙哑的声音,透露出他的激动,可是他突然记起,他还没和她谈。“等一下,我们还有话要谈。”
怡瑄的笑容消失了。“还有什么好谈的?该说的不都已经说了?”她苦涩地说道。“我不晓得爸爸跟你说什么,但是你别忘了,他是我爸爸,他讲的话你可以不用信。”说到后来,嘲讽语气十足。
“别这样!”他心痛地低语。
他语气中的某种东西打动了她,她的敌意平息下来。“你……相信了吗?”
绍霖点点头。
怡瑄身体摇晃一下好像晕倒似的,吓得绍霖赶紧扶住她。
她觉得全身轻飘飘,仿佛束缚她已久的桎梏,都在此时解脱,她伸手抓住绍霖西装的前襟,支撑着自己。
“我……”他开口想说话时。
“嘘,别说,什么都别说。”怡瑄抬起头。“下去看看儿子吧!”
绍安还没有睡着,他正坐在客厅里玩积木,曾父和曾母则待在他们的房间里,当他听见母亲的声音时,开心地跑去帮她开门。
“妈咪!你快来看,我堆了好棒的房子。”她拉住她的手走到他的成品前,仰着小脸,期待母亲的反应。
“好漂亮啊!”怡瑄毫不吝蔷地称赞道,并蹲下来细细地看着。
看到他,绍霖激动得想冲上前去抱他,可是这样做一定会吓到他,他竭力克制忍耐着。
这时小男孩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好奇地抬头看这个男人,他认出那是刚刚在下面碰到的那个人,好奇怪喔!妈妈为什么要带他上来这个地方,他不是惹妈咪不高兴吗?怎么还会在这里?不过他觉得这个人愈看愈眼熟,他想了一下,然后他忍不住脱口好奇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爸爸’? ”
这个问题,就像一道雷击中他,他颤抖地蹲了下来,扶着小男孩肩膀,用很轻柔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会认为我是爸爸?”虽然曾父告诉了他答案,但是他仍希望从孩子口中得到答案。
“我房间里有张照片,你很像他也。”绍安说完后拉着绍霖往楼上走,来到他的小房间,他指着床头柜上一张他和怡瑄穿着学士服的合照。“你看,妈妈说你是我的爸爸。”
绍霖飞快地看向怡瑄,脸上的表情是感激的,怡瑄只是淡淡的一笑,没作任何回答。
“你是不是他呀?”绍安扯扯他。
“是的。”绍霖难掩激动,沙哑着声音回答他。
“真的呀!妈妈说你到很远的地方去,要很久才回来,爸爸!你到底去哪里了?”绍安毫不害怕这位才第一次见面的“爸爸”,很开心地跟他说话。
“我去了很多地方,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回来看你,还有你妈咪。”他小心地措词。
“喔!”他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看到绍安脸上有倦意,她知道他睡觉的时间到了。“小乖!该睡觉了,先去刷牙上厕所,然后再上床,待会儿让‘爸爸’跟你讲他到了那些‘很远’地方的故事。”
“好。”绍安听话地跑进浴室里。
“谢谢!”绍霖很轻很经地说道,他是指照片的事。
“你本来就是他爸爸,不是吗?”怡瑄微微一笑后,便走出房门。
听了这话,再加上亲眼看到这一切,绍霖再也没有任何的疑虑,他相信她绝对没有打算让儿子和他永不相认的企图,他打从心底轻声向上天道谢。
* * * * *
“谢谢你!”绍霖再度向她道谢。此时绍安已睡得很熟,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客厅里。
“谢什么?”不习惯他那么客气,就好像是陌生人一样。
“谢谢你让绍安知道我,更谢谢你把他教养得那么好。”
“你本来就是他父亲,我从来就没有想永远隐瞒住你的存在,不过老实说,绍安现在只懂得你是‘爸爸’这个人,他还不能明白他和你之间的血缘关系。”怡瑄解释道。
“我知道,但是只要他肯接纳我,我就很满足了。”
怡瑄拿出一堆录影带和相片簿。“里面全都是绍安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
她拿起第一本,那是绍安出生至一岁的照片,她慢慢为他诉说每张照片的故事,跟他分享儿子的成长经验。
录影带记录着绍安每次的生日宴会,绍霖看到儿子的周遭都有一群人围绕着他,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将他视如己出地宠着疼着,他知道儿子受到极好的照顾和疼爱,他虽然为自己没有参与抚养儿子而感到遗憾,但看到他长得如此活泼可爱,他觉得欣慰。
录影带将绍安的成长过程生动地显现出来,让绍霖感同身受,似乎这些年,他就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成长。
“没想到你会记录得如此详细。”
怡瑄沉默了一下。“我想你总有一天会看到。”她涩涩地说。
他听了静默良久,只是不断藉着翻看照片的动作,来掩饰心中的疼痛和感伤。
此时他拿起一张绍安还是婴儿时期的照片,突有所感地问道:“你当时生他顺利吗?”
怡瑄浅浅一笑。“我生产算是顺利的,凌晨两点开始阵痛,晚上七点就生出来了,所以我算是不错的。”
绍霖听完后,眼睛垂了下来。“真希望当时我就在你身边。”语气中有强烈的遗憾。
“你在我身边也帮不上忙。”
绍霖闲言僵住。“是吗?”他苦涩地说道,在她的眼中,他真的那么没用?
怡瑄赶紧解释她的意思。“当然帮不上,是我在痛、在生,若是你在旁边,搞不好你会吓得昏过去,到时医生不仅要顾我,还要顾你,这怎么成?”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中仍有说不出的遗憾。“至少我可以在你产前、产后照顾你,带小孩。”
怡瑄内疚地低下头。“离婚后,尤其是肚子渐渐大起来,可以感到孩子的胎动、踢肚子时,我就后悔没告诉你这件事,我想通知你时,已经来不及了,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打电话到你爸妈那儿,他们连跟我讲话都不肯。”
“他们对你恨不能谅解。”他简单地说道,绍霖的父母是很传统保守的人,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媳妇硬要跟儿子离婚,认为必定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儿子的事。
“我能理解。”怡瑄抬头看一下时钟。“都那么晚了,你今晚留在这儿吧。她对绍霖一笑。“介意和儿子挤一个房间吗?”
“不!当然不介意。”他有点喜出望外,他看着怡瑄窈窕的背影,虽然生过小孩,身材还是保持得很好,一种忘却很久的渴望升了土来,他硬生生别过视线。
在绍安的床边,她小心拉出一张单人床,他好奇、小声地问道:“这床为什么会放在这儿?”
“有时绍安生病发烧,我就睡在这里陪他。”她低下身,为绍安盖上踢掉的被子。
绍霖的心紧紧地被揪住,他沙哑她开口道:“辛苦你了。”
怡瑄脸红了,她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哪里。”
“在来你这里前,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的律师,取消明、不,应该是今天的递状行动。”绍霖静静地说。
“谢谢!”她简单地说道,其赏心里感触良多。“你早点休息吧!”说完她就带上门,留下他和绍安。
绍霖静静地看着儿子可爱的睡颜,心中涌起一股不可扼上的柔情,他伸手轻轻碰触他柔软的面颊,他已经深深爱上这个孩子,虽然他没有参与他这几年的成长,但是他以后绝不会再错过,他对自己保证道。
可是要怎么做?他缓缓坐到床上,如今第一要解决的就是他和怡瑄的事,这孩子是他们两个所共有,倘若硬要将这孩子拉离她的身边,对怡瑄及绍安都会造成重大伤害,但他该怎么办?是再跟怡瑄重修旧好吗?
这个念头像闪电击中了他,重修旧好并非不可行,只是现在的他们已和过去大不相同,该如何是好?他躺下来,无言地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