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请你们放轻松一点吗?」
卧桑无奈地抚着额,再次对眼前这几个紧缠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盯着他的人叹了 口气。
自从那日有剌客欲行刺太子的事从司棋的口中张扬开了后,这些天来一堆子紧紧盯 着卧桑的人,就开始与他如影随行,无论日夜,只要他抬起眼,定会有个人随侍在侧保 护他,而自觉失职的离萧,甚至黏他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让他走到哪都必须额外带 着跟班。
尤其是今日,在他代皇帝主持秋猎大典的猎席上,他身旁跟班人数更是急速增加, 而这些平日都爱笑爱闹的人们一来到这后就把脸上的表情全换了,脸上挂箸草木皆兵的 神情就算了,还一副四下防人的提防样,并用一双直勾勾的眼睛张望着可能会接触他的 人。
「用不着这么紧张。」卧桑只好再度安抚这些精神过于紧绷的人们,「就算是有刺 客想行刺我,我想也不至于会挑这种光天化日下的时辰来行刺的。」
不约而同的,在场的跟班们皆送了一记白眼给他。
那嫣第一个推翻他的话,「我若是刺客,我就会挑这个时候。」他能保证不会有人 来行刺吗?
谁说刺客今天就一定会缺席的?
卧桑不禁低头向她请教,「为什么?」是不是那日连连让她看了两次有人行刺他后 ,所以她到现在都还耿耿于怀,才会紧跟在他身边?
「你的位置太明显了,让你单独坐在这个主猎大席上,简直就像是把你放在这当行 刺的标靶一样,若是刺客要找你下手的话,当然会挑今日。」在太极宫内都可以有人要 他的命了,来到了宫外,他的处境也相对变得危险,她若是刺客,她一定挑这个好时机 。
「没错。」料俏也忙着对那嫣的话投下同意票。「?了你的安全,我们都认为你不 该冒险来参加秋猎。」
「殿下,你就回宫吧。」离萧再度苦口婆心的在他身旁苦劝,也同样强烈反对他出 官来这种?了狩猎四处都是刀光剑影的地方。
卧桑一手指向主持大位,「倘若我回宫了,那等会由谁来主持秋猎?」
「我会代殿下向?大臣告病,然后奏请滕王舒河代位。」司棋马上接着上场声援他 们。
他不同意地摇首否决,「不行,父皇已经病了,我再告病的话,人心会不安的。」
「可是……」让他站在这,他们的心头会更不安啊。
「够了。」眼看秋猎快开始他们还是不离开,他干脆板起睑来,「狩猎快开始了, 都别再缠着我,全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去。」因为他们的缘故,狩猎迟迟不能举行,再 不把他们赶走的话,恐怕等一下在场的皇族们都要派人过来问了。
众人皆定立在原地不同,眼里眉间,还是系着深重的忧虑。
「料俏。」卧桑一手拍着她的头顶,一手指向另一边,「这里是我的猎席,你该和 那嫣一块到女眷那席的。」
料消兴奋地摇着头,「我想留在这里帮你捉刺客。」在宫中闷那么久了,难得可以 遇上一件刺激的事,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有离萧就够了。」他只好放软了声音改行哀兵政策,「听话,大家都在看,帮 我留点面子好吗?」
「表姊?」她犹豫地转首看向一旁的那嫣。
「好吧。」那嫣也只好不甘不愿的同意,在带走料俏之前,仍不忘对卧桑叮咛,「 你千万不能离开离萧太远。」
他举高两手,「放心,他会把我看得紧紧的。」
牵着料俏的手,那嫣缓缓走向等待着她们去乘骑的女眷席,在途中,她不时频频回 首,依旧是对卧桑放心不下。
在她面前,她都已看过两次刺客来行剌他了,谁晓得在暗地里,在他们都没有发觉 时,卧桑又遭袭过多少次?而下一回,又将是在何时发生?她不敢想。
更让她觉得恻然的是,卧桑那、水远都云淡风清的表情,他待人太好了,?了不让 他人担忧,他也许把心酸都吞到肚里去。
「难得卧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你今天怎么这么乖-.」来到猎席协助料悄上马之 后,那嫣也乘上了坐骑来到她的身边。
「还不是离萧那个牢头吩咐的?」料俏不甘心地嫩撇嘴角,「我要是在大庭广?下 让卧桑挂不住面子,回宫后,离萧肯定又会吼我吼上好半天。」
她手中的?绳蓦地紧握,「你很注意离萧?」她没听错?最不爱受束缚的料俏会听 从别人的吩咐?
料消的小睑泛过一层不容易察觉的红晕,「他一天到晚都跟在我后头限制我这个、 限制我那个的,我当然在意他。」
那嫣发现到近来料俏每次在提到离萧时,在料俏的脸上,总会浮起某种特别的神采 ,这让她心绪不宁。
就像是这样,脸庞上染了些红晕,声韵听来或许是有此责备,可是又掺了丝丝的娇 喷,她从不曾看过料俏有这种风情出现过,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个让料俏出现这种神情 的人是谁。
不安之下,她留神地看着料俏双眼所凝望的方向,却发现,料俏所看的人并不是那 个将成?夫婚的卧桑,而是站在卧桑身旁忠心护主的离萧。
不好不好……一定是她看错了,这事是不会发生在料俏身上的,无论料俏再怎么天 真率性,料俏也应该明白什么是可以,而什么又是不行,料俏是不会做出不被允许的事 来的。但,万一料消那颗不受拘束的心已经不在原位了呢?
那嫣不禁有些自责,或许在一开始时,她就该叫卧桑别让离萧和料悄走得太近,当 初她在对离萧的距离感到不妥时,她就该把料俏拉开的,可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
她没来由地感到心虚。
是的,心虚,那淡淡的心虚感,忽地开始朝她的心头飘来,慢慢地占据住她心头幽 微细小得难以察觉的情绪,因为,她在卧桑看她的眼神中,也看过和料俏此刻相同的眸 光。
专注地看着远处的料俏,并不知道那嫣此刻翻来覆去的思潮,只是一手指着前方引 起躁动喧哗的方向。
「看,卧桑下令秋猎开始了。」
那嫣?首看去,娇艳的秋阳下,身着一身象牙白四爪龙袍的卧桑,正站在主猎席上 扬起一掌,霎时天鼓、十面云锣齐击,号角嘹亮如裂帛的声响直冲天际,等候在猎场内 的皇家成员及百官也在此时纷纷扬鞭策驹,整齐地离开猎席朝猎场内飞奔。
就在料俏准备扬鞭登上猎场时,她坐下的马儿却不知为何突然受惊,高举起两蹄差 点将料悄给甩下马背,料俏方才捉稳不致落马时,受惊的马儿两蹄」落地,随即如脱弓 的飞箭般疾驰而出,直奔向猎场东郊。
措手不及的那嫣吓白了一张脸,「料俏!」
不假思索的,她将马腹一夹,立刻急起直追,想赶在料消被那匹看似疯狂的马儿甩 下时先将她救下,可是在达达的马蹄声中,一道更加尖锐的声响划过她的耳际,她留神 细看,紧随着销声跟至的暗器,在阳光下刺眼的光芒令她眩晕了眼半晌,接着中了暗器 的马儿忽地在急奔之中猛地止蹄站起,扭头一转,不受她控制地改变了追逐的方向,全 速奔向猎场西郊。
坐在观猎帐幕里的卧桑,在离萧脸色苍白大惊站起,紧紧握着拳头看向猎场上逐渐 远离的料消时,一手撑着面颊看向他。
「着急吗?」看来他再忍也忍不了多久了。
一颗心早飞到猎场上去的离萧,着急地转首看向丝毫不紧张的他。
「殿下,」他怎么还可以处之泰然?料俏随时随地可能被那匹马儿送掉一条命。
「?朝臣都以为我不擅骑射,所以待会你去追人时可要追慢点。」卧桑站起身来, 边说边把身上的四爪龙袍脱下来,并朝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也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我去追?」他顿愣了一会,不解地脱下身上的破阵披甲交给他。
卧桑意有所指地瞥他一眼,「心急如焚的人又不是我。」当然是由他去追,现在任 谁也没办法在马儿失控的情况下追上料俏,不过这个急如锅上蚁的离萧,在心急之下就 有可能办得到。
「谢殿下!」离萧恍然大悟,赶紧换上他的衣服准备去救人。
卧桑还在离萧匆匆跑出帐幕时不忘提醒他。
「别忘了要装像点啊。」要是让人知道去追太子妃的人不是太子本人的话,恐怕会 引起轩然大波。
「殿、殿下……」一直在看着帐外情况的司棋,抖着手,冷汗直流地悄悄拉着卧桑 的衣袖。
「殿下去追他的太子妃了。」以为司棋又要数落他的卧桑,并不理会他,只是优闲 地坐在椅上看着离箫跨上他的御骑去追人。
司棋忙转正他的脸庞指向另一边,「不,我是说那边!」
远看着那嫣紧伏在马背上随驹狂奔的身影,卧桑差点忘了怎么呼吸。
「那嫣……」他冲动地自座上站起,举足就想冲至外头赶快去解围。
「等等,你不能去追她!」司棋两手紧紧拖住他,「不要忘了,离萧已经假冒你的 身分去追人了!」场上怎能有两个太子?他是急昏头了吗?
卧桑低首看了离萧放在桌边的破阵披甲一眼,立刻将它拿起穿上,并取来武帽戴上 遮住他的面庞,不顾反对地一把掀开飘飞的帐帘,疾步跨出帐外跃上离萧所留下来的坐 骑。
「殿……」不及阻止的司棋奔出帐外想叫住他,可是?免被人识破,他只好掩上嘴 在手心里低叫,「天哪……」
紧密如雷的天鼓声中,在猎场山郊顶上-皇子中排行老四的滕王舒河,安适地坐在 坐骑上观望,在远处那一场追逐太子妃的混乱开始后,就一直将口口光集中在那乘着太 子御骑的人身上。
「老九。」他朝身旁的雅王怀炽招招手,「老大的骑艺是何时变得这么精湛?」就 算是救人情急,他也不可能在瞬间改变骑技而且还能骑得这么好。
怀炽也疑惑地蹙起剑眉,「我从没看他骑得这么飞快过。」看来,卧桑似乎很中意 他这个太子妃。
心细如发的舒河,听了不禁再三仔细审视往山郊东侧飞驰而去的那具身影,不一会 后-顿有所悟的笑意在他脸上漾开了来。
「你不去帮太子吗?」在猎场上狩猎的人,现在几乎都准备去帮太子救太子妃了, 唯有他还待在原地不知在笑些什么。
舒河却淡淡反问.!「你要我帮哪个太子?」
怀炽愣了愣,「哪个太子?」当今不就只有一名太子而已吗?
「老大是在搞什么鬼?」舒河没回答他,转首将目光直眺至疾速朝山郊西侧飞驰的 另一道身影。
就在怀炽尚未理清他话意里的头绪时,他突地将手中的?绳一扯,策马驰向西侧的 山林,准备去引开那些跟在假侍中身后的人。
怀炽也策马跟上,「你要上哪去?」
他咧笑着嘴,「发挥一下手足之情。」不管卧桑这么做是?了什么,再不去帮他把 那些会识破的人拦下的话,卧桑恐怕就不能称心如意了。
也在山头的另一边,静看着太子救美这场戏码的翼王律滔,在一见到舒河乘骑前去 的方向后,一抹会心的笑意也跃上他的唇边。
排行老六的卫王风准不解地盯着他的笑意,「五哥,你在看什么?」
「又要装又要藏,当个太子真是辛苦。」幸好他不像卧桑一样一出生就得当太子, 那种日子,累也累死他。
风准回过头看向东侧的山郊,两眼定在那名正在追逐着料俏的身影上。
「别看了,被人看出破绽就不好了」律滔识趣地拍拍他的肩头,「咱们去把那些往 东边追去的人引开。」若是让外人看懂幕里乾坤,也知道太子有假就不好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怎么他追的目标不同?
他眨眨眼,「让老大得逞一下罗。」
紧握住?绳,将自己尽量伏低在马背上的那嫣,在马儿已跑出猎场外来到山郊深处 的林里时,她再一次的试着让身下的马受制而停下来,只是不管她用了什么办法,皆不 奏效,而且受痛的马儿似乎已因剧烈奔跑而累昏了头,因此格外盲目地竭力奔跑。
风声嘶啸在她的耳际,被马蹄践踏而起飞舞在空中的秋芒,如刀般割划过她的衣裳 ,隐约中,她也知道这匹受了伤的马儿是停不下来了,疾景如电,一一掠过她半闭的眼 帘,耳鼓里充斥着血液潸潸流过的声音,愈来愈快、愈来愈慌、愈来愈绝望……照这般 奔跑下去,坠马是必然的,聆听着纷乱如索命的马蹄声,她的、心中窜过了许多想法, 如花样年华、红?白骨等那类的,令她在所有感觉都流离失所的当头,不禁想要回头检 视这一生她膂走过的路。
她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只是平淡而充实的面对每一日的朝阳,其实 换个角度来想,这也没什么不好,也算是不枉这一遭了,但,她的心底还是有个遗憾她 还不知道,那道影子、那双黑夜中吸引她的主人是谁……如果可能,她想再见他一面。
猛然间一只大掌紧紧圈住她的腰肢,在疾驰中奋力将她拉离马背拖抱至他的怀里, 将她带离那匹继续疾奔的马儿,改让她乘上另一匹坐骑。
贴在面颊上冰凉凉的铠甲,今那嫣昏昏莫办的神智醒了醒,因过度紧搂而令她难以 喘息的大掌,依然在她的腰际上紧箍着,她下意识的以衣着来判断来者,策马追上她并 救她一命的人,应该就是离萧。
当她抬起螓首想开口致谢时,却愕然发现,救她的人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卧桑沾了点沙尘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此刻的他,正忙碌地想让马匹慢下速度来不 再急追,在感觉怀里的那嫣似乎动了动,颇有落马之虞,于是他又将她更楼进怀里抱牢 。
那嫣的脑海里霎时有阵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来救她的?他位在主猎高处,不可能没看到料俏危险的处境, 原本,她以为在她失败后他定会去代她救下料俏,却万万没想到,他策马来追的竟是她 。
「你……」她捉紧他的衣衫,想开口时蓦地感觉马身一震,那不对劲的感觉与她方 才马儿受伤时,简直如出一辙。
卧芬也察觉到了,赶在受袭的马儿前脚朝前重重跪下前,他先一步抱着那嫣跃离坐 骑以避免坠马。两脚一落地,他便将那嫣扯至身后,?首望向远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 望着在林间一闪而逝的人影。
站在他身后的那嫣飞快地推开他,顺着他目光直视的方向跨出脚步。
他一手拉回她,「你要去哪?」
「找刺客。」她拨开他的手,「他一定就在附近。」太过分了,让她的马儿失控就 算了,还暗算卧桑,说不定料消的马儿会出事,也同样是剌客做的。
卧桑的大掌又紧握住她的柔葵,并将她快速拖离原地带至落叶片片的林间,找着了 一棵横卧在地的大树后,将就的按低她的身子蹲在树间躲藏。
但急躁的那嫣却不领他的情,依旧想把握这个机会去找出那个人来。
卧桑没好气地将她按坐在地「手无寸铁的,就算你找到刺客又能如何?送死吗?」 敌在暗我在明,也不知来者到底有多少,凭她一人能做什么?
听了他的话,总算有些清醒的那嫣,这才发现自己没考虑到那么多。
看着他身上?追逐她而染上的沙尘,她的心缓缓平定下来,这时,她才想到生死未 卜的料俏。
她、心慌意乱地看向林外,「料悄呢?」
「别担心,离萧应该追上她了。」他拍拍她的肩头,靠坐在树旁沉沉地吐了口大气 。
「你怎不去追料俏?」情急忧心下,她回过头来指责他。
他目光灿灿地盯着她的眼瞳,「你不乐见来追你的人是我?」
暧昧不明的话语,听得她的心房有些紧缩,令她忙不?地躲开他直视的目光。
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我们……不回去吗?」
「你急着想回猎场吗?」他舒服地靠坐在树边,很有兴致地观察着阳光筛落在她的 小脸,所映照出的每一分风情。
「不,回宫。」那嫣转首坚定地望着他,「我要你马上回宫。」不能再让他在外头 冒风险了,也许在猎场上也有着刺客,他得快快回到有信得过的属下所保护的太极宫。
「那名刺客很可能还在林子内,你认为此时叫我离开这个避风港真的好吗?」卧桑 意态闲散地把玩着手中拈来的落叶,脸上找不到半分像她那般的心急。
「那怎么办?」不能离开这里又回不去,这样还不是一样危险?
他挑挑眉,「躲一躲罗。」忙里偷闲一下也好,正面交锋素来就不是他的风格。
「躲?」她怀疑地拉长了音调。
「我们若迟迟不归,司棋绝对会派人来找我们的。」卧桑胸有成竹地朝她点点头, 「所以说,按兵不动是最好的办法。」
虽然他这么说是有几分道理,贸贸然的出去的确有些不妥,可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 了一世,他总不能往后再遇上了那名刺客又继续躲下去。
「刚才你有没有看见是谁行刺你?」
「看是看见了。」他轻耸着两肩,「但他的身手太好,相貌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所 以也不能确定他是由谁派来的。」
她掩不住脸上的失望,「没看清楚的话,那不就难以查起犯人的身分吗?」
「这倒未必。」他伸出一指朝她摇了摇,「猎场外的防范措拖在离萧的监管下做得 滴水不漏,外人要是想进来是不太可能的,因此刚才的那个刺客,他若不是在猎场内的 朝臣就是皇家中人。」
「好,回去后就把他给揪出来。」?免夜长梦多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想署他于死地 的噩梦来源结斩断。
卧桑摇摇头,「不。」
「不?」那嫣不可思议地扬高了黛眉,「你该不会是又不想把唆使刺客来行刺的人 找出来吧..」他那放纵刺客的心态又冒出来了?
「怎么找?」他莫可奈何地摊摊两掌,「凶手这两字又不会写在睑上,在场观猎的 百官有那么多,你要我如何从中找出派刺客的人是谁?」这种任务也未免太困难了吧? 何况,那要浪费他多少时间?
她马上用他过去的纪录来推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难道你又要当作没这回事了? 」
「是啊。」不出她所料的,卧桑果然理所当然的点头。
她简直气结,「你……」怎么会有他这么不爱惜性命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少一事不如没这回事。」卧桑不但有他的道理,还对她说 得条条是道,「如果真照你的作法去办起犯人来,少不了会弄得举朝上下人心惶惶、相 互猜疑,处理得不好,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党争,我之所以不想声张,是?稳定朝局。」
「除了朝局之外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摆第一的、水远都是朝政 国家,他自己呢?他把自己视为何物?
「我能想吗?」他无奈的苦笑「只要我一日在太子位上,那些风险就跟着我一日, 这不是我所能选择的。」
「我不懂……」她颓然地抚着额,「鸟什么当个太子日子要过得心惊胆跳,还要为 他人着想顾忌那么多?」
「太子本来就是这样当的。」
「如果做个太子要这么累,还不如去当个老百姓。」做人已经够辛苦了,何必还活 得那么辛苦?
「老百姓?」他不敢期望地扬首淡笑,「容得我选吗?」从他1出世就是太子,这 身分并不是他主动求得的,可是他又没有别的机会来做选择。
「你虽然不能选择,但你至少能为你自己做些什么,最起码,你可以确保你的安危 。」望着他脸上那份没有笑意的笑,那嫣索性以素指直指着他的眉心,「你每天处理国 务,满脑子除了百姓黎民、国运政局外别无他物,只是你想遍了天下,你可曾?自己着 想过?在你治国之前,你应该先治好你自已。」
卧桑不语地盯着她那双忧心的眼眸,好半天,他才沙哑地?口。
「我该?我自己着想些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活得自由一点、安心一点,而不是把什么都往肚里藏 ,常在嘴边挂着那种敷衍的笑。」最常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就是笑容,但他除了笑容之 外,很少有另一种表情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而他的笑,多半都是不真诚的。
在她的身上,卧桑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她像从前的他,有话直说、直往前走不顾虑后头,一双眼总是能看进人们最想隐藏 的深处。只是日日累积的岁月改变了从前的他,在他生活中纷纷扰扰的人事物也逼着他 去改变,直到有天醒来,他才察觉,他开始在脸上挂着敷衍掩饰的笑,他已不再是那个 他熟悉的自己,而那个年少时的自己,也已在岁月的轨?中变了样。
现在的他,既是太子又是摄政王,只要他张开双手,他便能坐拥天下,可是当他握 紧双手时,他的掌心却是空虚如昔,他的灵魂是如此的空洞和陌生,它陌生得让他连自 己也不认识,只是他一直藏得很好、压得很深,因此那一声声来自他心底深处的叹息, 没人听得到、没人看得见,渐渐的,他遗忘了它,抑或者,是他亲自把那些叹息给掩埋 在记忆里。
但在这日,有人听见了,将那些叹息释放了出来,并陪着他一块正视他自己,让他 看见那遗失已久的叹息,和他一直关在心底的小小愿望,它们一直都停靠在记忆的扉页 上等待着他的回首。
他回过神,格外用心地以眼描绘着眼前的她,忽地觉得,她从没像此刻这么耀眼过 ,穿过树梢映在她身上的日光,让她整个人灿亮亮的,像一束晶莹的发光体,又像是他 迷茫沧海中的明灯。
「卧桑?」那嫣伸手推推他,对他不言不语,且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的眼神有些纳闷 。
卧桑随即掩去所有的心思朝她微微一笑,一手指向林外,「我听到了马蹄声,也许 是司棋带人来了。」
她站起身为首望去,果然看见在山头的另一边正漫起尘烟,看似有人正朝他们这个 方向前来。
「回宫后我就叫离萧加强戒备,你这人的心太软又大没警戒心了,不帮你多留神点 不行。」再不多帮他看着点小命,说不定有天他就会遇上一个能够行刺成功的刺客。
聆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卧桑在她举步欲走出林子去找司棋前,一掌覆上她的柔荑, 并缓缓将它紧握。
「怎……怎么了?」她怔了一会,感觉他的体温正从他的掌心里传上她的身躯。
「你似乎很介意刺客行刺我一事。」他慢条斯理地将她拉回自己面前,温热的气息 浅浅地拂过她的面颊。
「我当然介意,你是……」她不经意地对上他的俊眸,声音蓦地紧缩在喉间。
他富饶兴味地靠得她更近,「是什么?」
顺着他拂面的鼻息,陌生的怔颤爬上那嫣的每一寸知觉,她几乎不敢迎视他那炫惑 迷离的眼瞳,不愿承认,当他用此等神态瞅着她瞧时,那感觉太佻惑了,几乎令人不克 自持。
「你是料俏的未婚夫婿。」她犹豫了半晌才将话挤出口,忍不住在他的视线下偏过 芳颊,「你若出了什么事,那料俏往后要怎么办?」
卧桑欺靠至她的面前,并挪出一指将她勾回来,「你会这么关心我,就只是因为和 料俏姊妹情深的关系?」
不要问她,不要问她这种连她也答不上来的问题。
料俏的身影在她心底来来去去,一声声唤她表姊的模样,在在提醒着她的身分,可 是卧桑的身影却也日渐扎根至她的心底,不但驱散了料俏的影子,还更一步地占据她的 心房盘岩不动,即使她有心想将不该存在的他连根拔起,但她所扯出的,却是一团难理 的情结。
不该的,她不该有这种想法……她不愿对不起任何人。
「没有别的原因吗?」卧桑微偏着面颊凝眸着她,伸手挑起她一绺乌黑柔软的发, 将修长的指尖缠绕在其中。
那嫣淡淡地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风中沁凉的冷意夹杂在他的气息里,这感觉虽是 那么缠绵多情,可是却不是属于她的。
「没有。」她?手抽开自己的发丝,正正地看进他的眼眸深处不再逃避。
他一点也不感挫折,反而信誓旦旦的对她笑道:「你会有的。」
··································· 2「为什么来追我的人不是卧桑反而是离萧?」
料俏气愤地拍着桌面,但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那嫣,只是专心地打量着料 俏异常红艳的脸庞,并再度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现在是夜阑几更的时辰。
由天黑时分回宫到四下无声的静夜,折腾了一天的那嫣,到现在还迟迟无法歇息的 原因,就是因为料俏不断在向她抱怨卧桑,但她并没有很清楚地去记住料俏到底对她说 了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料俏似乎是变了,而她也大约知道,能够让料俏这么不 寻常的人是谁。
「卧桑说什么也是我的未婚夫婿,他竟连救都不敢救我,反而叫离萧来?」料俏继 续?离萧打抱不平。「你知道离萧?了救我有多冒险吗?他那种不要命的追法,差点把 我吓掉半条命!」
暗自在心中得到一个结论的那嫣,在她叨念完一个空档后,立刻捉住机会冷不防地 问向她。
「你这是在抱怨?」她从来没看过料俏抱怨得这么快乐的,这让她忍不住想要试探 一下。
「是啊。」料俏用力的点点头。
她再更进一步地追问:「为什么我不觉得你这表情像是在抱怨,反倒像是暗自窃喜 ?」
「谁、谁说我暗自窃喜?」料俏火速烧红了脸颊,音调也变得结结巴巴,此地无银 三百两的神情,尽露在她的眼底。
老天,她说中了……与料俏截然不同的,那嫣的娇容无法克制地变得雪白,像一只 褪色的蝶。
倘若料俏爱上了离萧,那个好性子好脾气的太子,总是对每个人微笑的男子,他要 怎么办?料俏能进宫来,当初全是因卧桑在众人反对下执意欲选她?妃,如今,料俏的 心却恋上了别人,而且还是卧桑随侍在侧的侍中,这叫卧桑情何以堪?
可是在她的心底,又有一道小小的声音,不受她控制地在对她说着这样也好,或许 这样是最好的。
女萝托乔木,料俏爱其所爱,芳心有所依托,这不是很好吗?反正谁也不知那个待 料俏如兄妹的卧桑,他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此一来,在卧桑的心版上,或许多了 个可容纳另一人的空间……猛然察觉自己思及至此,那嫣不禁震惊地倒吸口气,强烈憎 厌自己的感觉挥之不去。她怎会有这种荒唐卑鄙的想法?她希望卧桑的心能收容的人是 谁?
料俏怯怯地拉着她的衣袖,「表……表姊……」
「怎么了?」那嫣抹抹睑,试着把自己的情绪压下来,方回过头,却发现料俏的小 脸上盛满了恐惧。
「那个声音又来了……」光顾着抱怨卧桑,她都忘了夜已经这么深了,又是那个怪 声出现的时分。
她安慰地拍拍料俏的肩,侧耳细听那她向来只能听人转述,自己却从未有缘一会的 怪音,当她闭上眼时,果然在寂静无声的房里听见了一道似自远处传来的微弱敲打声。
「别怕,我去把他找出来。」不管那道声音的来源是什么,她不能再让它继续这样 把料俏吓得夜不安眠不去。
「等等我……」料俏在她去拿来一只灯笼循着声音移动脚步时,慌忙地跟上她。
叮叮咚咚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见,那嫣无声地挪动步伐,在幽暗的宫里来 回穿梭地寻找着音源。寥无人声的宫廊上,只有几盏幽幽的宫灯依然明亮着,时而模糊 时而清晰的音律在黑暗中隐隐传来,不一会又消失,让她们还未找出到底是从哪传出的 声音前,已迷途在被黑暗吞噬的太极宫里。
「你瞧,这里有个奇怪的痕?。」那嫣停下脚步,用手中的灯笼照亮地板上那道似 拖曳过的痕?。
「这里……」料俏?首四下看了看,「好象是含凉殿后方的废殿。」记得她以前在 白日里躲避离萧叨念时,好象曾躲来这里过。
那嫣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她,蹲下身在雪花石板上摸索了半天,接下她的指尖摸到一 道缝隙,使劲一推,地板便露出一片空间,她再用力推开时,一道往下的阶梯便呈现在 她们的面前。
她讶异地望着下方,「地道?」怎么在这里会有这种东西?
「你想做什么?」料俏伸手捉住两脚已跨进地板下的她。
「下去把事情查清楚。」她盯着料俏生根不动的双脚,「你要不要一道去?」
料俏急急摇首,「我……我不敢去,我留在这里好了。」
「今晚我就去把那个吓你的鬼魂找出来,你在这等着别乱跑。」见她那么害怕,那 嫣索性将灯笼留给她并对她交代。
料俏方点头应允,她的身影随即没入地板下,留下料俏一人蹲在地板边守候着宫里 一室的幽暗。
地道里的空气出乎她意料的清新,宛如迷宫般深且长的甬道,像静卧在宫殿底下的 伏龙,无声地在土里蜿蜒着,在两旁,莫约百步即有一盏人鱼膏点成的烛火,惺忪微弱 地照着这个迷宫般的世界,往前行,前方净是一片深不见尽头的冥色,回头看,同样也 是幽不可测的黯然。
别无他法,只能循着敲打的音律继续往前走的那嫣,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地底走了多 久,愈走愈深也愈走愈靠近那阵敲打声,远处逐渐明亮了起来,再走近,远远即可看见 一道令她眼熟的凄迷幽光,掺杂在烛光闪闪烁,然而就在她快步接近时,一直回荡在甬 道中的敲打音律倏然而止,余声徐徐盘旋在空气中。
那嫣并没有仔细去探究敲打声是为何而中止,步入瑰丽的烛光下后,是一片偌大的 空间,在四周有着更多一模一样的甬道通往四面八方,她实在是难以想象,在这皇城底 下竟会有这种地方。
顺着那道引她而来的光芒看去,她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首看向一面摆放在石桌 上的巨大石雕,并瞠大了一双杏眸。
「皓镧?」它怎会在此?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卧桑侧身靠在石墙边,慢条斯理地欣赏她在荧荧烛火 下娴娜的侧影。
她惊愕地旋过身来,在瑰亮的烛火下睨望着他,四下无声中,她忽地明白了一切。
「那晚行窃的人……是你?」她寻寻觅觅的那个人,她极度认为不可能是他的那个 人,果真是他?
「是我。」卧桑也不否认,踩着轻快的步伐踱向她。
她怔立在原地,眼看他一步步走来,虽是带着笑,但那笑意却不是她所见过的,那 夜的回忆,突然像是倒涌的海水般灌进她的脑海里,迅速地取代了她的怔然,野火燎烧 般的红霞放肆地覆上了她的面容。
看出了她此刻在想什么的卧桑,还刻意站在她的面前微弯着身子,坏坏地挑起眉提 醒她。
「在你唇上偷了个吻的人,也是我。」是谁偷了皓镧,在她心中并不是那么重要, 她所在意的,应该是那个在黑暗里轻薄她的人才是。
那嫣随即转身欲走,他的动作却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愕然的惊呼未 出口前,他已俯下身将它吞没在温暖的唇间。
潮湿的泥土味、灯火燃烧的香料味、秋露白的味道、他一身灼热的气息,在她的鼻 尖交织流窜,酥酥融融的暖意自她的头顶罩下,很快地,那份暖意便变了质,像道漩涡 般地将她急卷入他的怀里,汪恣地焚烧她。
他的吻,像是个亟欲得到救赎的人,奋力紧捉住唯一的浮木般,无论她怎么逃躲也 避不开,只能任他撩起一小撮的星火后,又更放恣尽情获取,直燃起另一阵滔天烈焰, 她想逃,他便拥得更紧、吻得更深,一点也不像是那夜的温柔。
喘息未定,她推开他,眼中惊疑闪烁不定,亟欲逃离的欲望鞭策着她的双足,但罗 列在她面前的相似甬道却让她一怔,这么多的甬道中,哪一条才是她的来时路?
「我该怎么出去?」莫可奈何地,那嫣只好回过头问那个得意地靠在墙边,冷眼旁 观她迷路的卧桑。
「我会领你出去。」他走近她,犹带暖意的大掌紧覆住她的柔荑。
她飞快地抽回手,「这里是哪里?」
「翠微宫地底。」他莞尔地看着她芳容上的倔强和极力掩去的红赧,信步走至石桌 旁坐下。
「皇上寝宫的正下方?」她在地底下走得这么远?竟从皇城的一端走至皇城中心来 了?
「对。」他扬起一掌,随意地向她介绍四周,「这里是遇有困难,皇家中人可来避 祸的地方,也是我常在夜里来晃晃的好地点。」
他常在夜里来这里?那么坐在含凉殿殿廉内的人又是谁?
满脑迷思的那嫣,开始觉得那些累积在她心中的疑题,似乎是要在一夜间全都倾巢 而出般地向她压来,不给她消化的时间,像是全都集中在此刻要解开。
她张大了眼看他站在石桌旁,双手拾起石桌上的雕琢工具,籍着烛光熟练地敲打雕 凿,而这声音,就是料俏夜夜所听见的怪声,只是……在夜半做石雕?他为何要做这个 ?
「我没料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卧桑在敲打一阵后,停下手边的工作朝她问 出他的不解,「告诉我,我是露出了什么破绽才让你找到这?」司棋和离萧是不可能说 溜嘴的,她怎会夜半不睡反倒找他找到这来?
「我听见了敲打声。」若不是今晚料俏缠着她让她睡得晚,不然她可能也不会知道 他所藏的秘密。
「你听见了?」他邪笑地偏过头睨着她,「怎么,你今晚没喝茶?」
那嫣蹙紧了细眉,「茶?」
「每夜我都会命司棋暗中在你的茶水里下药,以确保你会一觉到天亮,好让你听不 见任何声响。」功亏一篑,早知道他就该亲眼看她唱下茶水才让她离开含凉殿。
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发觉过这个地底天地,只因这里的隔音效果极佳,就连居住 在正上方翠微宫的皇帝,也未曾发现过此地的存在,只是在这通往皇城四面八方的地底 甬道中,就只有通往太极宫的甬道隔音效果不佳,害得他得对不是心腹的她们千防万防 。
丝丝的怒意泛过她的小脸,怪不得她每晚都睡得那么沉,也从没听过什么声音,原 来就是他的原因!
「料俏呢?你也对她下药?」在她们这两个外来客里头,他若要防人,应该不只会 防她一人。
「我没对她下药。」他的表情很不以为然,「随口讲个故事就可以打发她了,何需 大费周章?」
「为何要对我下药?」知道他在这里做石雕又如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会对你下药,是因为你生性多疑,你的心太细了,所以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地 方。」他搁下工具拍去手中的石屑,起身迎视她愤怒的杏眸,「让你在我的身边待久了 ,一定会被你给看出端倪来,我不想太早让你知道你不该知道的事。」
「不该知道的事?」她冷冷低哼,「例如你盗皓镧的这件事?」
「我不是盗,我是让它物归原主,这颗皓镧本就是太极宫内的失物。」他徐笑地摇 首,说得比她更冠冕堂皇。「我不过是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而已,何来盗窃之说?若 要说起真正的偷儿那也该是料俏,而你呢,你则是藏赃的共犯。」
那嫣的小睑霎时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那件事,他并不是个镇日埋首国事,对国事 外都一无所觉的太子,他什么都知道。
她不服输地扬高小巧的下颔,「区区一颗皓镧,它到底有什么魅力,竟能劳动你这 位太子夜半出宫把它找回来?」
「它的魅力在此。」他朝她招招手,引来烛火让她看仔细他手中正在雕琢的东西。
那嫣犹豫半晌,才驱步向他走近,偏着头在烛火下看向那幅尚未完成的石雕。
卧桑站在她的身旁向她介绍,「这是我在我父星大寿之日,也是我大婚之日将要献 给他的礼物。」
九龙夺珠?他刻这个做什么?
那嫣静静地看着烛下的石雕,石雕的正中央,腾了一个空位,似乎是预留给那颗被 他拿来当龙珠镶嵌用的皓镧,而在皓镧的四周,则是镌刻着九条齐欲夺珠的各式蛟龙。 看了半天后,她发现这幅九龙夺珠石雕和她以往所见过的不同。
在九龙中,她不但看不清?首的首龙,而且如果他是想要用皓镧当作龙珠的话,为 什么他不把皓镧放在首龙的面前?反而让九条蛟龙在这面石雕上都处于相同的地位,一 同追逐竞争那颗皓镧?
她揉揉双眼,再低首仔细端详他所刻出的每条龙,在正东的方向有条形色特别模糊 看不清楚模样的首龙,以它的方位、上头所篆写的刻造时辰来看,它是属于易象中的某 一卦。
「藏龙现形?」他怎么也知道这个卦象?
卧桑对她相当激赏,「看来,你也深谙易理。」
「为什么要送皇上这种东西?」她忍不住捉紧他的衣衫质问:「你的这幅石雕是在 暗示些什么?」在圣上星诞之日送这个,他到底有什么居心?
他冷冷地笑了出来,「你说呢?」
那嫣缓缓撒开双手,身后不由自主地泛过一阵寒颤。
烛火下,她赫然发现在她的眼前,有个令她全然陌生的太子,此刻他那冷魅邪恶的 神情,让她简直无法想象他就是她所认识的卧桑。
不,应该说,他根本就不是卧桑,这种神情、这种心思,他不是那个生性温柔待人 宽厚的太子殿下。
「你到底是谁?」她一定得问,因为即使他的容貌未变,可是他却已不再是她心目 中的他。
「太子卧桑。」他挑挑眉,似乎对她会有这种反应早就心里有数。
「不……」她拒绝相信,直摇着螓首步步往后退,「你不是他。」
「我是。」他伸手将想逃的她给拉回怀里,用一双大掌困住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只见过白日里的那个假太子,却还没见过……」他垂首低靠在她耳际,邪 魅的轻笑声窜进她的耳里,「夜里的这个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