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行云没见着楚天磊,也不曾听仆人提起过他,心头难以解释地感到些许忐忑,尤其他离去时,清楚刻镂在脸庞上的沉痛与悲绝,每当想起,她就坐立难安。
失去向楚天,她已是没有感情的人,可是,如今的情绪又算什么?
不应该的,她不可能会对他挂心牵念,像他这种暴戾冷血的人,他就是死在她面前,她也该无动于衷,可是……
她竟关心那个令人发指的恶劣挥蛋?笑话!她宁可去死!
三天的宁静,很快的便被突然造访的人破坏。
当秋月搀扶着楚老夫人来到吟风阁时,她先是感到意外,而后是客气疏离的接待。在身分上,她身为人家的媳妇,对楚天磊的观感姑且不论,对长者,她的礼貌仍是有的──虽然心头其实有些排斥楚家人。
“婆婆今儿个怎么有兴致到吟凤阁呢?要见媳妇,召唤一声便可,怎好劳您动身前来。”
“来这一趟不要紧,就怕来的无济于事。有些事,必须要跟你说个明白。”
“我不懂您的意思。”
“没关系的,听我慢慢说你就懂了。从天磊娶了你开始,庄内上下就一直谈论著庄主与新婚妻子不睦、貌合神高的传言,起先我十分疑惑,不太敢相信,直到三天前,天磊从你这里出来,碰上了秋月,在秋月的不断追问下,他吼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秋月转述给我听后,我才知道原来你们之间有心结。天磊看来被你伤得很深,我断定他是不可能会向你解释的,所以只好由我这个当母亲的代他告诉你实情。”
楚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难道她也赞同自己儿子冷面心残的做法?不像呀!这么一个面容慈蔼的妇人,不像会被仇恨蒙蔽理智的人呀!
“您确定我们在说的是同样的一件事?”事情都这么清楚的摆在眼前了,她不认为还会有什么误会存在。
“你们的冲突起源于向楚天,不是吗?”
不会吧?她真的知道?
楚老夫人和煦地笑了笑,“我起先不知道你们的问题出在这里,否则我不会到现在才来找你。”
“您说---误会,那真相呢?”直到问出口,行云才发现自己心中有多渴望楚天磊是无辜的。
“真相是──天磊不曾伤害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事实上,他为了救向楚天,半年前还受过伤,休养了一段时日。”
“天哪!这怎么可能?”行云惊呼出声,难道她当真错怪他了?那他为何不替向己辩解──不,正确的说法是,他根本就存心让她这么以为!
有人会这么无聊,巴不得别人唾弃他、恨他入骨,将他当成罪大恶极的坏蛋?
看出行云惊疑交织的情绪,楚老夫人提出了更有说服力的证明。
“见过向楚天的墓了吗?”
“见过,在──”她呆了一下,在楚家墓园!
楚老夫人知道她想通了,于是又道:“如果天磊真对他下了毒手,当然是不承认自己有这个兄弟,那么又怎可能将他葬在楚家墓园?而且,还是天磊亲自埋葬他的,还有一点便是,你注意到了吗?立碑日是半年前。”
一语点醒了行云,当时的她伤心欲绝,不曾留意这么许多,如今想来,向楚天的墓开非新坟,在她下嫁楚天磊之前,向楚天便已离世,楚天磊顶多只是充分利用已逝的向楚天来达成目的而已。
然而,问题又来了,他这么大费周章、用尽心机为的又是什么?折磨她,让她病不欲生?她不记得自己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你一定要相信我,天磊不可能挟怨报复向楚天,不仅因为他心头始终挂念浙地这个流浪外头的兄弟,更因为──一份深沉的愧疚。”
“愧疚?”行云不解地重复,“楚天磊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向楚天吗?”
“不,不是他,是我,天磊一直想代我弥补些什么,是我亏欠了他们母子。”说到这儿时,楚老夫人脸上浮起了淡淡的感伤。
“我还是不懂。”
“向楚人大概不曾将他的身世对你明说吧?这是一桩二十八年前的往事了,一切的恩怨纠缠,全从那时开始──”陷入回忆的楚老夫人,眼眸泛起薄薄的水光,缓缓开启了泛黄的记忆之门。
“天磊及向楚天的父亲名为楚刚,是我自幼定亲,却不曾相见的未婚夫,原本对于这桩婚事,我是抱持着或可或无的心态,直到我邂逅了一名风采迷人的俊朗少年,倾心于他后,我再也不愿屈就一桩全无感情的婚姻,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退婚,虽然与那陌生男子只有一面之缘,我却已全然倾心,所以,不论今生我与他有无再度相逢的一天,我都决定用自己的一生来等待,我相信上天会怜悯我的一片真情──很俊,对不对?”
行云动容,是很傻,正如她对向楚天那般。“然后呢?为何您最后仍是嫁给了楚刚?”
“在当初,我是决意不肯的,可是楚家已然下聘,迎亲在即,事情已成定局,怎么也改变不了了,当时,与我相处多年、情同手足的婢女蓉儿,不忍见我受煎熬,事态又已迫在眉睫,想出了代嫁的方法,她牺牲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毅然代我投身于祸福未卜的茫茫婚姻中。”
代嫁?天哪!这婢女真是忠心护主呀!
“没料到的是,代我下嫁的蓉儿竟误打误撞和楚刚两心相许,恩爱不渝,而我,因为始终挂心蓉儿,一方面自觉愧对于她,一方面又担心东窗事发,害得蓉儿代我受苦,最后,我终于捱不住心头的扰虑,打算前往探视蓉儿,知道她过得好,我才能安心,却没想到,这趟前往,竟让我发现了一则出人意料的事……楚刚他……他竟然便是我一心系念的陌生男子!”
“老天!”行云低呼,天下就是这么小。
“蓉儿知道我对楚刚的一片真情,极力劝说他迎我进门,当初楚刚是抱持反对态度的,他说既然当初进他家门的人是蓉儿,而他也爱自己的妻子,那么他原先的未婚妻是谁便不重要了。但蓉儿明白,今日我会拒嫁、会反抗,全是因为对楚刚的爱,况且,楚刚本就是我的未婚夫,也许便是这一点愧疚吧!楚刚点了头,答应迎我进门,却没想到……过了新婚夜后,隔天我和楚刚便再也找不着蓉儿的身影了,她用离开的方式,将丈夫完完全全的还给了我……这二十八年来,我每想到这儿,就好难过、好心疼!这个傻蓉儿,她总是对我这么好,总是牺牲自己来成全我!”说到这儿,楚老大人语调哽咽,心里酸楚难当。
“婆婆──”行云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说着:“其实,蓉儿也算是幸□的吧!虽然我得到了楚刚的人,但是蓉儿却得到了楚刚的心,楚刚从未放弃导找蓉儿的念头,一直到死,他仍然对地念念不忘,深觉愧对蓉儿,只是我和楚刚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蓉儿竟然还为他生下一个器宇轩昂、出色不凡的儿子,也就是向楚天。”
“蓉儿之所以为他取名楚天,我想,是因为楚刚曾对她说过,将来他若有子息,定会取名为楚天什么的,所以他有了天磊、天霜──虽然天霜并不是他女儿。但他至死仍不知道在这世上,他还有个名为楚天的儿子,这还是在七、八个月前,尚未辞世的天霜哭着回来问我有关向蓉儿的事,我才猛然发觉一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天磊首度知晓这段过往,也明白了我心头积压了二十八年的歉疚,承诺会代我补偿他们母子,要我宽心。上天待我其实不薄的,我生命中有蓉儿、有楚刚,更有天磊这个好儿子,这一生,我很满足。”
听她这么说来,楚天磊根本不可能伤害问楚天!“那半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十分清楚,毕绍裘──你知道吧?”见行云点头,她才又继续说:“无霜的死,带给毕绍裘很大的打击,他整个人变得好偏激,最后竟打算玉石俱焚,天磊不放心,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直到有一天,天磊得到消息,知道向楚天出现在临安,他拍向楚天发生意外,只掉下一句:“这个白痴,回来送死问!’然后就匆匆出门,接下来的情况我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向楚天和毕绍裘中毒太深,天磊没来得及阻止事情的发生,只带出了向楚天的尸身后,他自己似昏迷了好久。”
这个与她想法南辕北辙的说法便是真相?天哪!楚天磊究竟瞒了她什么?
“回来后的天磊──怎么说呢?让我不太熟悉,我自己的儿子我不会不们处,一开始,他连唤声娘的口气都不太对劲,本来我以为是他伤势未愈、身子不适的关系,可是后来……我发现伤愈后的他,不仅对我,对楚遥山庄的一切都很生疏,好似在努力摸索、吸收、适应。最奇怪的是,他伤愈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大兴土木,下令在竹林后建造楼阁。
“半年来,他整个人融入庄内一切的事务,将楚遥山庄的事业发挥到极致,然后前一阵子,他对我说了一项重大决定──他要娶妻!
“当时,我吓呆了!一直以来,他向来对女色敬而远之,唯一走得比较近的,便是五个月前带回的秋月,可是对秋月,我也不见他有异于寻常的特殊感情,所以我直觉以为他在逗我开心,没想到他却无比认真的强调他的决心.他说他已经晚了半年,现在他要去洛阳寻回他最爱的女人。”
“最……爱的女人?”行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是哪门子的烂笑容。
“对呀!”秋月理所当然的回道:“他是很爱你,你不知道吗?”
“爱──我?”她有些讽刺地说:“他表现爱意的方式真是别出心裁、举世罕见,拜他的‘爱’所赐,我没一命呜呼是祖上积德。”
“不是的,虽然他笨得无药可救,但是他真的──”
“是真的。”楚老夫人肯定地告诉她,“每当他谈到你时,脸上那抹温柔的光彩,是受伤前的他不曾有过的一面,我不清楚他和你、以及向楚天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但他绝对是因为爱你而娶你,没有其他原因了。”
秋月接看补充:“当初我也阻止过他,要他别一意孤行伤害了你,结果他回了我一句话──这个世上,如果有谁最不忍伤你,那么非他莫属。所以你便能理解今日他何以宁可被你误解、被你伤害,也不愿向你解释的理由。”
“什么?”她愕然问。
“说得通的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知道真相后,会更加伤害你──别又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行云是何等的冰雪聪明,自然领悟到楚天磊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天大秘密瞒看她,怕这事会更加打击她,所以他什么都不说,宁可苦了他自己。想起他曾语带悲痛的对她说过许多话,而她却……
天啊!她好残忍!思及他临走前,眼底那扶挥之不去的沉痛……她心口紧紧一揪,难言的痛怜感受抓住了她所有的思维。
“他人呢?”她急急地追问。
楚老夫人无奈地低叹,“一个人躲进了竹林后的阁楼去,整整三天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进去打扰他,我怕──他一辈子都不打算出来了。我想,只有你才劝得动他……”末待她说完,行云已飞快冲了出去。
楚老夫人与秋月对望一眼,轻轻地笑了。
???
再度踏入此地,行云忍着心头的酸楚,疾步上了这座名为行云阁的阁楼。
轻轻推开门扉,她看见了背向着她仁立窗边的楚天磊,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光芒一闪而逝,在她想看个清楚时,他已发现了她,手一握,那不知名的小东西没入了掌心。
“你来乾什么?”震惊一闪而逝,又没于平静面容之下。他没忘记她曾说过的话:当他们再度见面,不是他伤,便是她死。“如果你改变心意,决定杀了我为向楚天报仇,这屋内所有能帮你达成目的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请便。”
他还是不告诉她实话!行云有些气恼,又有些怜惜。
“杀了你,再让我背负杀夫的恶名,受人唾骂?楚天磊,你的复仇火焰真有这么吓人,连命都可以赔上,只为了打击我?”好吧!既然他要瞒,她就陪他耗,看他究竟能忍受她的曲解与指责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的身子明显一震,别开眼不让她瞧见眼中那抹悲伦之色。“或许你想先要一纸休书?”力持平稳的语调,仍不免泄漏出他心头激动翻腾的痛楚。
“你愿意放我自由?”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她却……一股难言的怅悯涌上心头。
“留住你,再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将目光调向窗外。黯然收场的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就像当初建这座行云阁时,也没料到将来收藏其中的,不是欢笑,不是浓情爱意,而是无止尽的悲凉无奈以及泪水。
“是没什么意义……”楚天死了,她的生命再无意义,这座行云阁,没有向楚天也再无意义,可是,为何面对眼前的男人,她却有一份难以割舍的依恋,为什么呢?
当初,层层的怒怨封锁住她的心,盖过了她心底本就存在的悸动,可是当不该有的怨恨褪去时,这份情感益发明朗的盘据她的心头,尤其……为何她从未发现,他眼眸中的光彩竟是如此撼动她的灵魂,好似……当初对向楚天的狂恋!
怎会这样?她觉得好迷乱,她不想对不起向楚天,可是……这份存在心头已久的感情却让她没有挣扎的余地,她好痛苦、好矛盾!
“为什么不向我解释?就算我要离开,也别让我抱着对你的误解离开。”
他震惊地望向她,“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向我解释?”她轻声的重复着。
楚天磊酸涩地轻扯唇角,“要我解释什么?在你心中,我已是万死莫赎的思徒,说的再多也只会被你当成在文过饰非、粉饰太平,我还能说什么?任由你去吧!反正──我无所谓了。”哀莫大于心死,是否使如他此刻的心情呢?
“你不在乎,对不对?”她有些失望的问看,可是,若他当真如自己所说的淡然,眼中为何会有伤痛?搅乱了她的心湖。
“你允许我的在乎吗?”他良戚地反问。
“楚天……”她犹豫着,想起了向楚天。
“够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再伤我一次!”他不该问的,早知答案会是如此,他又何必再度去挨那致命的伤害?他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的痛苦了!如果她心中只有过往的问楚天,那就让她抱着美好的回忆离去吧!看清了她一辈子都不可能爱楚天磊的事实,他只有忍痛放开她,让她有更自由的呼吸空间,也许,这样的她会好过些。
行云心口一揪,咬着唇静默不语。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会一方面对向楚天念念不忘,另一方面又对楚天磊有着难舍的牵念,他的每一寸哀愁,皆紧紧牵动了她的心弦。
“你走吧!如果心不在我身上,那么就不要再来伤害我。”他闭上了写满悲枪的眼,背过身不愿望见她毫无眷恋的离去,那会撕碎他的心!拿生命钟爱的人儿呵,终究还是要自他生命中割离……情何以堪?他──痛彻心扉!
她是该走的,不是吗?楚天磊好不好与她无关、楚天磊有没有伤害向楚天更改变不了什么,如果她不能真心爱他,那么只有离去一途才不会再加深彼此的痛苦。
她转过身,不顾心头刺骨骰的疼痛,冲动地开了门,却怎么也跨不出步伐,不受控制的泪滚滚滑落,这一回,是真正为楚天磊所流的泪!
在逃不出的悲愁中,她看清了自己始终压抑的感情──她爱楚天磊!
为什么?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从第一眼看到他,她便有股熟悉的相属感觉,在对他深恶痛绝的期间,她以恨意压制住心底对他的悸动,直到恨意化解,释放所有感情的此刻,她才不得不承认,他的霸道、他的蛮横、他的狂妄、他的──温柔,使她深陷,但,这怎么可以?她好恨自己口口!声声说着爱向楚天,至死不渝,如今却……她怎么对得起向楚天,她该怎么办?
无助茫然的泪眼回望向他,似要为迷茫的心寻找一个解答。
此时的楚天磊听着开门声,心魂已碎,肝肠已断,当身后终于回到原先的寂静时,他睁开眼,摊开手,黯然断魂地凝望着静静躺在掌心的蝶。
为了使它有朝一日能比翼双飞,不再忍受形单影只的煎熬,他毅然还阳,接受了一个全新的身分,没想到……还是错了!
当初,他真的不该重生的,如果他当时就这么死了,那么他今日也用不着承受这种痛不欲生的煎熬,更用不着让行云为他承受这段日子以来一连串的折磨与伤害,他伤了自己,也伤了他最爱的女孩,换来的不是苦尽甘来的喜悦,却是永无止尽的憾很。
“云儿……”他悲戚地轻轻唤着,莫非他们当真如此无缘?费尽心机,换不来与她相守一生,她的心,不再属于他。
“让它成双。”
身后低低响起的声音,吓了楚天磊好大一跳,他蓦然回身,媳婷倩影真真实实的站在他面前。
刹那的怔然,她已取过他掌中的蝶型耳坠。
“你没走?”他深沉的眸子盯住她的,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深怕又会是个残酷的打击。
她没迎视他的目光,直望着手中的耳坠,有些答非所问,“你是自楚天那儿取来的吧?也许,你不晓得它对我和楚天的意义,但我却终其一生也忘不了。我和楚天不能成双,至少也让这对蝶儿双飞,别让它们尝我所承受的凄凉苦楚。”
“你没走,为什么?”他没心思听她说那些,扣住她的肩,渐渐激动起来,“究竟为什么?”
她咬着唇,哀怨地抬首望着他,“我走不了!我告诉自己,我该一走了之,这儿不属于我,也没有属于我的人,可是……为什么我抛得下一切,却抛不下你?为什么割舍你会让我痛不欲生?你这个浑蛋只会欺侮我、伤害我,为什么我还是为你动了情……”
未完的话,被他狂炽激烈的拥吻所打断,带着撼人心痛的激情,他找到了她的唇,再也不能抑止的倾泄出他满腔痛楚的深情。
行云僵了一下,轻轻揽着他的颈项,酸楚的回应着这似曾相识的缱绻情怀。
炽热的唇沿着被他吻肿的红唇,一路往上游移,直到触及她怎么也吻不乾的湿泪;他满心疼惜地轻轻唤着:“云儿,别哭──”
“我爱上你了……怎么可以?我同时爱着两个人,对不起楚天,对你不够真,亵读了爱情,连我都要轻视自己,我觉得自己好下贱……”
“云儿!”他惊呼,心痛的封住了她的唇,再度与她投入激切的缠绵。
半晌后,“你没有错,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用我的爱折磨你,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重复看满怀的歉意,“云儿,不要折磨自己,听我说,冷静听我说,好吗?”
她以泪眼凝望他,什么也不说。
“乖,别哭了。”他心疼地为她拭泪,捧着她楚楚堪怜的柔弱容颜,“如果你真知道我和向楚天之间的事,一定也清楚向楚天在被我救出时便已气绝,那么这座行云阁、洛阳的你,以及你和他之间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她身子一阵轻颤,雪白的容颜更是苍白,吐出的话语几不可闻,“当然,你也不该知道这只耳坠是我的东西……”凝望他眼中熟悉的温柔眸光,她倒抽了一口气,“你……”
“怀你冰雪聪明,空负了才女之名,真是当局者迷呵!”捧着她脸蛋的大映,间向她冷冰冰的一双小手,藉以传递温暖与柔情。
“我的傻云儿,天天对我思之念之,却完全感觉不到我一直在你身旁,默默爱着你、为你心疼,不曾稍离吗?”
不需多说,只消看看他眼底那牵动她的心的执著灵魂,她便已完全了然。
“楚天!”她脱口叫道,激动的投进他怀抱,将脸深深理进他胸怀,哭出了喜极而泣的点点泪珠。
“别哭,云儿,为了我,你流的泪已够多了,我曾说过,行云阁中收藏的该是欢笑和甜蜜,我不喜欢看你哭。”
“你好坏!坏得好彻底!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日子活在什么样的煎熬里?看着我衷恸欲绝的哭坟,差点就追随你而去,你居然忍心看我痛不欲生,什么也不说,你可恶,可恶!”她满怀怨态,不断地捶着他的胸膛,而他只是不言不语,任她发泄满腔的悲怨,直到捶累了,小手紧缠上他的腰,又哭又笑的依偎在这魂牵梦系的臂弯中。
“好丑!你变得好没气质。”他低声说着,为这失而复得的温存而感动。
“闭嘴,你没资格嫌我,我赖定你了。”她一把抹去泪,“这是你欠我的。”
“是,我用一辈子的宠爱来补偿。”醉人的目光深深凝昭著她,见她感动得泪又要夺眶而出,忙出声道:“别又哭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都不敢吻你了。”
她破啼而笑,接看,又想到了未完的疑问,“在我最痛苦、最恨你的时候,你情愿承受我加诸在你身上的怨恨也不说出这个惊人的秘密,为什么在我接受了你的时候,你反而主动说了出来?”
“一开始不说,是因为你对当时的我完全陌生,若要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然后告诉你,我是你最爱的男人,你能接受吗?不可能的;后来不说,是不要你痛苦挣扎,当初你对我恨之入骨,如果我在那时告诉你,我是你深爱的那个男人,你能接受吗?不,你更不可能接受了,没有一个人能成功的将根瞬间转移成爱,我可不想通疯你!
“看清了这点,我只好放任你来恨我,就因为当时你对我唯一的感觉除了恨还是很,我若以向楚天的身分勒索你的爱,那不是太卑鄙了吗?我不想勉强你,爱情也勉强不来,所以,我只好耐心的等,等你有一天平复了所有的爱恨,再度如当初那般的慢慢爱上我,却没想到为你没想得太多,反而成了你最深的伤痛,害得你不敢爱我,在心底苦受煎熬,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轻轻摇头,抬手掩住了他歉然的言语,“都过去了。”
“对,都过去了,今后我将实践自己曾许下的诺言,将以对你的爱填满这座行云阁。”
在满怀甜蜜的时刻,她仍没忘记最重要的事,“半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怎会和楚天磊扯上关系?”
不是说都过去了吗?还提!不过,这是他欠她的,他仍有必要解说。
“毕绍裘太了解我了,知道我若仍存活在世上,定会回去找他,更知道──我会上天霜的坟去看她,所以……”他耸耸肩,“我们的心绪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决的,于是,明知有诈,我还是跟他去了他家,只是我没想到天霜的死会带给他这么大的打击,他变得好疯狂,在他有意安排的密不通风的房内,致命的剧毒粉末一撒──”他露出一抹掺兮兮的苦笑,“大家都完啦!他是有意同归于尽,原以为我就要跟着他一起毁了;说来离奇,你或许不信,楚天磊与我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所生,因为送子仙童的迷糊,竟发生了错置我与楚天磊投错胎的荒谬事件,而楚天磊冒险进房中救我而遭了池鱼之秧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就这样,灵魂出了体,经由这个事件,我们换回了双方本来注定该去的归处,而为了你,我再度重回到这个尘世间。”
心系尘世缘,柳暗花又明……此刻,行云终于明白这卦诗中的含意了!“我衷心感谢上苍的恩赐,真的,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厚待我,让你再度重回到我身边。”
“你……真的没有半丝勉强?”他语带迟疑地问。
行云愕然地扬起柳眉,这才明白他的疑虑仍未完全消除。“老叫我傻云儿,你比我还傻,我爱的难道是你的外表吗?真够污辱我了!”细嫩的柔美轻轻抚上他刚毅俊挺的脸庞,再缓缓爬上他英气逼人的眼眉,“其实一直以来,我认定的只有这双深情执著的眼眸,只要这灵魂是温柔的你.无论外型如何改变,我仍然情牵于你。”
他释然一笑,“这事你认为该让娘知道吗?”
“既然你唤她娘,那么今后你是谁,还有追究的必要吗?”
“你真是冰心慧黠。”他轻吻了她额心一下,“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总觉得自己和楚天磊有着密不可分的牵系,在藉着他再度活过来后,我便不曾刻意将自己与楚天磊区分为二,因为从那天开始,我便是楚天磊,楚天磊便等于我,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实情,盼望你爱上楚天磊的原因。天意吧!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兄弟,命运意外的交叠牵扯,这冥冥之中的奥妙安排令人感叹。”
“是很奥妙,想想上一代的情爱纠缠,三个人皆是失意的输家,楚刚、得到一颗心的你娘、得到人的天磊他姐,没有一个人快意过,而今──”
“三人皆是赢家,楚天磊与向楚天同时都得到了你的人和心。”
“人?不一定幄!”行云眼中带着恶作剧的光芒。
楚天磊瞪大了眼,“不会吧?你还想拒我于新房之外?”
“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害我流了不少冤枉泪,这笔帐不讨回来怎么成!”她跳了起来,正准备逃之夭夭,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被反应迅速的楚天磊逮个正着。
“不要啦!这样太便宜你了──”不满的嗔怨消失在他口中。
“看来我只好霸王硬上弓了……别乱动,女人!”模糊的语调终于消失,只剩浓浓的旖旎春意环绕行云阁中。
正如向楚天当初所说,今后的行云阁中,将只有欢笑与诉不尽的浓情爱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