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独狂一离开,纤云的目光又飘向那令她爱恋心疼的寂寥身影,她没有多做犹豫立刻朝他的方向走去。
“你在为什么事心烦?”她悄悄来到段飞星身后,柔柔地问。
他没回答,目光始终停泊在水波粼粼的河面。
“我不知道你怕不怕孤独,但是我怕极了那种孤寂的感觉,如果你也是,我陪你。”她无尽温柔地说,那温暖醉人的眸子紧紧望住他。
他心头狂跳了一下。“即使我会坐到天亮?”
她肯定的点了一下头。“我陪你到天亮。”就算要陪你到地老天荒,我也愿一生长伴你身侧,她在心中幽幽地说。
他震动了一下,摹然紧缩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全身不自然的僵直了起来,连说话的音调都不稳了。“我习惯孤独,也享受孤独!”却在孤独中,面对自己的脆弱、自己的悲哀及凄怆──
“你不是。”她轻声否定了他的说法。“你或许习惯孤独,但这不是你要的,没有人会喜欢孤独。我知道你并不快乐,你其实也渴望有人陪伴的,不是吗?你为什么不试看接纳愿意陪你的人呢?”
段飞星一颤,恼怒地租声说:“你少自以为是,想留下就留下,但是闭上你的嘴,不要烦我!”
纤云知道他又对她关起了心门,她咬着下唇,委屈地红了眼眶。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她只是关心他呀!
她失望的想离开,可是韦独狂的话又在脑海浮现,她情愿相信他并不如表面的无情,于是她决定做个小小的试验。
“你知道吗?你已经狠狠伤了我的心──”她哀怨道,漾着水光的凄楚眸子紧瞅着他,逼真的演技连她都忍不住要为自己喝采。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一脸深受伤害的表情,作势欲转身离去之际,一只有力的手飞快的拉住她,段飞星急切地道:“别走!纤云,我──道歉。”
冷傲的他,向来不说抱歉的,却每每在惹哭她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对她表达歉意。
果然不出她所料。计谋成功的纤云,在心底得意地偷笑。
望着她盈盈如秋水的美眸,他怦然心动,首度放任自己的感情轻声说道:“别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她没有回答,静静坐在他身旁,以无声的行动说明一切。
段飞星不得不承认,纤云说的也许是正确的,他孤寂了许久的心,竟是这么渴盼有人相伴,尤其望着纤云时,这个念头益形强烈。
“冷吗?”他难得卸下冷峻的容颜,柔声对她表示关怀。
“不。”她轻轻摇头,但段飞星仍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覆在她身上。“谢谢。”这罕见的柔情举止,令她芳心如醉,整个人如飘在云端般,喜盈盈、娇怯怯。
但,大好的心情,却又被随后冒出的一句话打消殆尽。
“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返家?”
顿时她笑容冻结,一颗心沉落谷底。
不去面对,并不代表问题不存在,该来的早晚都会面对,纵使不愿,分离的日子依然无情的降临。
不甘呀!可是又能如何?
不,至少不要这么快,她尚未准备好面对这一切,就这么离他而去,从此天涯陌路,无法相见,她会心碎至死!
“再过网天吧!”她逃避似地说,避重就轻道:“师父一直说希望我多待几天,陪陪他老人家,我挺舍不得离开他的。”她果真有睁眼说瞎话的潜力,瞧她,头一回说谎话就说得这么溜,脸不红气不喘的。
“也好,那我就过几天再送你回去。”他漫不经心的随口说。
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了纤云极度惊愕的反应。“什么?你刚才说什也?你──要送我回去?”
段飞星回了她“你大惊小怪”的一眼,淡然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的,否则就凭你,恐怕还没下千重山.我就得请你父母来替你收尸了。”
哪有人说话这么恶毒的!纤云气呼呼地瞪着他,表达无言的抗议。
偏偏段飞星仍是一副不关痛痒的神态。“怎么?是不认同还是不愿意?算了、不要拉倒,当我鸡婆,多管闲……”
“要啦、要啦!”纤云打断他的话,急忙说道。她才正因为要离开他而柔肠百转、情绪低落,这会儿他自告奋勇要当护花使者,她岂有不愿之理?开玩突!她就是要赖也缠定他了!这是不是就叫一失言成千古恨;望着她发亮的娇颜,他忽然有股这辈子都无法脱身了的悲惨预感,莫非──他要为这“不智”的蠢决定赔上他的一生?
噢,老人!你不会这么残忍吧?
“殷纤云!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很贼?你让我觉得我似乎误上贼船!”
纤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她想通广,韦独狂说得没错,段飞星纵使真对她有一丝丝的情意,心有顾忌的他,也绝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所以她不该太早死心。或许,她真的能成功的算计──噢,不!是掳获他的心。
“再望着我好笑,我就把你丢下河去!”要命!女人不好惹,看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笑得他毛骨忡然、寒毛一根根警戒的竖起,再这样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先下手为强,“做掉”她以绝后患!
“你知道吗?恃强凌弱的男人最可耻了!”她接着否认:“你一个堂堂六尺、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有必要怕我这娇娇弱弱的小女人吗?只要你不把我‘怎样’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有本事把你‘怎样’啊!”
段飞星狐疑的望她一眼。“是这样吗?”
“难不成你怕万夫莫敌的你,到头来会反栽在我手中?”她反唇相稽。
“那也得要你有这个本事才行。”
“所以罗,你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夜深了,我实在困死了,没体力陪你坐一夜,要当疯子你自个儿当,我睡觉去了。”她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幄!差点忘了告诉你,明天一早我就起程回洛阳,我不会允许‘某人’赖床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这儿坐一夜。”说完后,她巧笑嫣然地离去。
直到他确定完全消化了纤云的话后,才跳起来叫道:“喂,女人,你刚才不是说过两天才──哪还看得见她的人影呀!“莫名其妙的女人,说话前后不一……”对者黑漆漆的夜,他犹困惑的兀自轻喃。
???
依依不舍的辞别了韦独狂,段飞星和纤云一同踏上返回洛阳的路程。
忆起临别前,韦独狂支开段飞星,悄悄在她耳畔叮咛的话,她就忍不住双颊排红,芳心如醉。
“丫头,你瞧,我这徒弟也不是呆得没药医,至少,他还懂得要怜香惜玉,护送你返家,是不?”
纤云甜甜地轻笑看。”原来你早料到了?怪不得昨晚你会说──”
“机会是要自己把握。”他不疾不徐的接口。“记住我的话,你们之间能不能有结果就全靠你自个儿努力了,飞星的性子你清楚得很,要等地主动向你表示情意,恐怕比登天还难。”
纤云羞怯地点头,“我明白。”
“那我就先预祝你好运了。”韦独狂拍拍她的肩,在段飞星走近他们之后,将她的手交到他手中,还不放心的警告:“不许你欺侮纤云丫头,听到没?”
“听见了。”段飞星无奈地回道。
一直到走远了,他想放开纤云的手,却被她执拗地紧握住。
“山路不好走,要求你牵我一下也不为过吧?”她仰首凝望他,娇憨地甜笑着。
段飞星无奈,只得任她握着──虽说他也万般不舍得放开她的手。
“段大哥,为什么从不曾听你提及自身的事?”步行了一会,她好奇的开口。
“你想知道我什么事?”他表情突然变得不大自然。
“很多呀!例如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姊妹、你的生长过程。我在想,能生出像你这么出类拔革的人,你父母一定也是很杰出不凡的人吧?”她偏看头,陷入自己的想修空间,并没有察觉段飞星瞬息凝结的阴霾神色。
出类拔萃,好讽刺的四个字!
他目光冰寒,冷冷一笑。“或者该说──‘与众不同’。”口吻有看自嘲。有着悲哀,更有者无尽的酸楚!
“你怎么了?”发觉他异样的反应,纤云怯怯地望着他。“是我不该问吗?”
“一对相爱甚笃的父母,我是独子,够了吗?”他寒着脸,冷声说:“接下来你还想问什么?有关月圆之夜的秘密?”他重重喘了口气,脸庞有看深刻的痛楚光芒,目光却冷冽而狂怒:“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想打探别人内心不为外人道的隐私,只为了满足那该死的好奇心?残忍的挖掘别人心中脆弱的伤痛,看着别人痛苦,真的是一件快乐的事吗?好,你想知道是吗?我告诉你!”他像一头负伤的野兽般咆哮着:“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没有正常人该有的身体,或者用怪物来诠释更贴切!这够满足你这个正常人的优越感了吧,如果不够,我甚至可以再告诉你,我体内其实……”
“够了、够了!”她受辱似的大吼,泪水疯狂的奔窜在她悲痛的脸庞上,那一句句残忍的话语,犹如利刃般直捣心扉,她哀痛欲绝。“为什么要这么贬抵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扭曲我真心付出的关怀?你明知道我不会看不起你,你明知道那些因素无损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要用那种言不由衷的话
来伤我、也伤了你自己……”碎不成声的啜泣,再也无法完整用言语来表达心声,她转身掩面狂奔。
段飞星被震慑住了,地呆征了好一会,回过神时,才又急又惊地追了上去。“纤云、纤云,你听我说!纤云……”
脚程快的地,很快便追上了伤心欲绝的纤云。他紧扣住她的手腕,苦恼地望着她。“别哭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心里头慌乱。”他恼怒而笨拙地解释。
“所以你就选择用话来伤害我?”她哀怨地瞅着他,害得他一颗心狠狠扯痛着。
“不是!”他恼怒地否认,“我──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件事对你而言,真的这么痛苦而难以面对吗?”他会这么敏感,也许是这件事在他心中造成了太大的阴影和伤害──他究竟背负了多少酸楚呀!而她竟浑然未觉。
一股怜惜的感受向她袭来,酸楚欲雨的感觉冲击看她,纤云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哭出了对他的心疼和不舍。
“纤──”他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止住她的泪、她的满心怨忽。“对不起,纤云,对不起……你别哭,我……我……真的很抱歉,找不是有心伤你的。”她的泪惹疼了他的心,一时间他也慌了手脚。
这是一个月前,那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吗?这是那个心似铁铸、任何事皆无动于衷的段飞星吗?这真是那个全身冷得找不到一丝温度的冷酷男子?短短一个月,纤云将他改变了多少呀!她成功的唤起了他尘封已久的感情,让他也有感觉,会对她心疼、会为她心痛,会为她的安危挂心、会对她的一颦一笑而动心……
原来──他也是有“心”可动的。
纤云并没有解释她哭泣的真正原因,只是在发泄完之后,抹掉泪水,绽出坚强的笑容。“我没事,原谅你了!不过,你下次要敢再说这种没良心到足以引起人神共愤的话,我就哭到惊天动地、日月无光,哭到你头顶冒烟、大呼救命为止!”她半嘻笑地威胁道。
段飞星闻言,忍不住露齿一笑,这一笑,竟让纤云看痴了。“是,孟姜女的徒弟!”
纤云着迷地望着他轻松愉快的笑靥发呆。“殷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段飞星一怔,收起笑容,半真半假地调侃道;“不要像个色女一样盯着我瞧,当心待会儿连口水都流下来了。”
纤云双额迅速窜起红潮,娇嗔道:“讨厌,你取笑人家!”说着,粉拳立刻挥向他。
段飞星一秒不差的握住偷袭他的手。“凭你这蹩脚的小人招数也想偷袭我?帮我捶背还差不多。”他坏坏地笑道。
“哼!”她抽回手,“要你栽在我手中又不一定只能用武。”
“哦?”他剑眉微杨。“不管明的暗的,我等着接招便是,看你有什么办法使我认栽。”他江湖可不是混假的,要是败在一个弱女子手中,那不贻笑大方了。
只不过,他不晓得纤云要挑战的,其实是他的心。
“我会让你弃械投降的。”用她的柔情、用她满腔的爱意──融化地冰封的心。
???
回程的途中,气氛是纤云意想不到的融洽,段飞星卸下寒若冰霜的冷峻面容,一路上任由纤云挽着他的手,静静听看她如仙乐般悦耳的笑语飘荡在耳际,偶尔和她交换会心的一笑,这样的时光,美好得令他们不舍得结束,情愿就这么相伴相随,直走到天涯的尽头。
这番转变,也许是来自于纤云的那段话吧!
她曾说:“段大哥,或许对你而言,月圆之夜的秘密是你心中最深的伤痕,我无意使你痛苦,但如果这是我们之间不愉快的导火线,我希望你能忘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困难,但是请你至少做到和我在一起时,将这件事自你心中抹去,别再让它成为我们之间的争执与困扰,和平相处其实并不困难的,不是吗?”
段飞星沉默了好半晌,才试探地问:“你难道不觉得──像这种可怕的……”
纤云飞快捂住他的嘴,眼中有着心痛。“不要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问是你想的并不代表我想的,我不会因此而觉得你可怕,更不曾介意过,所以也请你和我一样,放下一切不必要的顾忌,不要再刻意压制自己,自在愉快的度过我们相处的最后时光,好吗?”
段飞星只能心折的望着她,再也无法伪装出拒人千里的冰霜面孔。
些天下来,段飞星也察觉纤云温婉娇怯之外的另一面风貌,原来她也可以像个活泼的小精灵般,时而以顽皮逗趣的夸张动作逗他笑,时而像个娇的小女儿似地拉着他的手,逸出银铃般的笑语……
而他,也总是纵容的任看她瞎闹,好似宠溺女儿的父亲般,以无尽包容的心对她。
晚风轻轻拂面,吹乱了她一头秀发,段飞星抬起手,温柔的帮她将微乱的发丝往后拨。这个不经意的举止,却使得纤云心头小鹿一阵乱撞,红云悄悄爬上绝美的脸蛋。
“都是你!再玩捉迷藏啊!再躲给我追啊!这下好了,被你这一闹就是大半天,进了城天色也晚了,这下看我们要到哪找歇脚的客栈!”他没好气的责备道。
别怀疑,正是这童心未泯的小妮子,玩心一起,竟想捉弄段飞星,瞧瞧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同时也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重要,所以一路和段飞星玩捉迷藏,躲给他追,搞得段飞星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时间一耽搁,自然比预计的时间还晚进城,客栈也几乎客满了。
”好玩嘛──”她美丽的大眼闪着无辜的光芒。
”好玩?”他不可置信地提高了音量,捉弄他叫好玩?
她可怜兮兮地垂下头,小声辩解着:“谁知道你智商这么低、反应这么慢?”
“我智商低?”他又叫,谁像她这么鬼灵精呀!
“本来就是。我忘了你老人家身子骨没找这年轻人好,禁不起折腾。”
“老人家?”他才二十六岁耶!居然就被称为老人家?!
“不要老重复我的话。”纤云理直气壮的回道:“难道不是?以一个芳龄一十八岁的年轻女孩而言,你二十六岁的高龄难道还不是老人家?”
段飞景此刻的心情只能用啼笑皆非来形容。他敲了一下她的头,“找客栈啦!否则你这芳龄一十八的年轻小女孩,恐怕就要陪我这二十六岁的高龄‘老头子’露宿街头了。”
“噢!会痛啦!”纤云揉揉被他敲过的头,还没搞清楚状况,人便已被他拉着走;待她回过神时,她已站在某间客栈中。
只听见段飞星对掌柜说:“掌柜的,请问你这儿还有没有房间?我想要两间房留宿。”
年过半百的掌柜抬起头,一脸歉然。“这位客信,实在抱歉得紧,咱们这儿只剩一间房了,不知两位──”生得一张精明相的掌柜上下打量他们,似在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
段飞星泄气的垂下双肩,正准备婉拒时,纤云飞快地赶在他之前说:“一间就一间,我们──呢,夫妻住一间房,没关系的。”
夫妻?段飞星诧异地望向她,瞠目结舌的吃惊样着实令纤云发指。
“相公,出门在外,你就别和我呕气了,大不了我道歉,不要再坚持和我分房而眠了好吗?”她半真半假的说,爱娇地挽着他的手臂,趁别人不注意时朝他淘气地眨了眨眼。
这女人!段飞星无可奈何地望看她。“你哟!”他轻捏她小巧可爱的鼻头。“这回玩得太过火了。”
他无奈的模样,看在别人眼中倒成了无言的宠爱,这等言行,自然也就归类成了夫妻间的打情骂消。“既是如此,两位请跟我来。”
“喂,不──”段飞星对着掌柜的背影,急着回绝。
纤云及时捂住了他的嘴,硬是技着他跟在掌柜的身后。
“就是这间了,两位早点歇息,有事再唤一声。”掌柜有礼的说完后便转身离去。
“纤云!你究竟搞什么鬼?!”待掌柜走后,段飞星首先气急败坏的开炮。“你懂不懂得衡量事情的轻重?”她难道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她的名节会有多大的影响吗?这个蠢女人!
“你是怕我‘玷污’了你的清白?”她一本正经地提出疑问。
“不要开玩笑!”他大吼,“到时候你嫁不出去可别怪我。”
“你会非礼我吗?”她巧笑倩兮地反问。
段飞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不会这么‘饥不择食’。”
什么饥不择食?!这男人真没眼光,需知她殷大小姐至少有成打的人挤破头想娶她呢!“既然你不怕你的清白被我毁了,而我又引不起你的兴趣,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再清楚不过了,反正不管怎样,总好过睡在大街上吧?”
段飞星挫败地望看她,没辙了。“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趁机占你便宜?”
“你不会这么‘饥不择食’。”她学着他的口吻回答。其实她知道,若他真有心想占她便宜,这一路多得是机会,今天也不会这么激烈的反对两人同住一房。
“说得也是。”他戏谑地回答,看她不悦的噘起唇,气红了脸瞪他,他愉悦地低笑。
“段飞星,你给我记住!”她咬牙切齿地说。
“永志不忘。”他皮皮地回道。
纤云很想板起脸,最后仍是忍不住噗哧一笑,段飞星也跟着莞尔。
她贪恋地望着他迷人的笑容,几乎舍不得移目。这是她努力的成果,她成功的找回了他的喜怒哀乐,让他学会了释放自己的感情,不再终日冷冰冰的令人难以接近……想啊想的,她几乎都要崇拜起自己来了。
陶醉过后,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段大哥,如果你没什么事,我们不要这么急着赶回洛阳好不好?”
“为什么?”离家这么久,她难道不想家?
“还不是那个讨厌的裴慕凡害的,老爹没事找事做,居然想把我嫁给他,搞得我不得不离家逃婚。”她没好气地抱怨。“所以罗!回家等于是自投罗网,可是为了盼云,我又不能不回去,只好在外头多晃几天,让爹多紧张一下,看他还敢不敢一意孤行,把我随便许给别人!”
听了她的话,段飞星内心五味杂陈,分不清是悲是喜、是酸是苦……
原来她是许了婆家的女孩!他不懂内心强烈的刺痛和怅悯是怎么回事,莫非他根本没看破,对她犹未死心?
不过,他绝不会将心中的失落感流露出一丝一毫,他会小心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这是他从前最拿手的,不是吗?
“恭喜你,原来你早配了一门良缘,害我还怕你会嫁不出去,这下我可松了口气,用不着这么担心了。”他故作愉悦地说。
“我……”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怎么可以是这种反应!甚至连一点点的伤心失望都没有──他对她当真一丝一毫的情意也无?“我其实不……”她想说她根本不愿嫁给那个什么见鬼的裴慕凡,却被段飞星那轻快到令她近乎痛恨的声音所阻止。
“你其实用不着逃婚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而定,如果这男人够好,有能力给你幸福无忧的生活,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可是爱呢?没有爱,如何能相守一生、心无丝毫怨忽?纤云落寞地想。
“这就是你想说的?”专注认真的眸子紧紧瞅着他,纤云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噢!对了,当然还有我对你的祝福,祝你和他白首到老,恩爱不渝。”忍着心中的酸涩,他强打起精神,谈笑自若。
纤云听着这些令她心灰意冷、苦心惧碎的话,整个人犹如沉浸在凄风寒雨中,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欢乐和希望。
在听他说出这些话后,教她如何提得起勇气告诉他,她一点也不想嫁给裴慕凡,一颗心早已系在他身上,决心非他不嫁?
不,她说不出口,段飞星也不会想听,所以,她又何苦自取其辱。
“你扯远了,段大哥。嫁不嫁裴幕凡是以后的事,幸不幸福更是没有人知道,我只想在外头多待几天,缓缓归期,行吗?”
段飞星思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如果你不反对,或许我们可以到韩家庄作客几天。”
“韩家庄?”
“嗯。庄主韩季伦是我的朋友。”
朋友,旷世奇闻耶!纤云惊叹地想。以他这种独来独往、冷漠到近乎孤僻的个性,居然也会有朋友?
“如果你确定人家会欢迎我们的话,我没意见。”对于韩家庄主可能有的欢迎程度,她实在不抱太大的希望。
段飞星当然明白她心里所想的,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撤撒唇。“反正不至于被轰出来就是了。”
“你保证?”
“我保证。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当然罗!段飞星一定会命令纤云睡床铺,而他自个儿则伏在桌上入眠。
然而,躺在舒适的床上,纤云反而辗转难眠。翻了个身,她望向桌前的段飞星,他呼吸平顺均匀,看来已经安稳入眠。
她动作轻巧的翻身下床,拿起吊挂在床边的披风,温柔地披在他身上,然后才带着微笑躺回床上,安心合眼。
段飞星轻轻睁开眼,抚着身上的披风,茫然望向纤云,悸动的心久久难以平复,千丝万绪盘锯心头,有酸、有甜、有苦,更有许多难以排解的愁思缠绕。
这么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孩,他如何能甘心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