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红从纽约回来了。 而且回来得惊天动地。
从头到尾﹐祥琴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那天傍晚﹐她挽着承治的臂弯散步﹐踏踩夕阳余晕而归。才刚步入楼下大门﹐倘佯于楼梯间的吵杂回声令两人怔愣住了。
"别担心﹐那家伙交给我就好﹐我一定念咒让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风师叔拍胸脯的声音在一楼都听得见。
"我就是说嘛﹗那个臭男人把繁红骗到美国去﹐哪能安什么好心眼﹖果然﹐趁着我们不在身边﹐他就把她给欺负了﹗"吴语凝气愤填膺的嗓音随之响起。
"可是……当初你明明很赞成繁红跟着王鑫出国游历的……唉哟﹗"最后的惨叫声说明沈楚天被老婆修理了。
"那个男人会不会开除繁红﹖"曾春衫永远先天下之忧而忧。
"繁红姐姐才不会回去替他工作呢﹗"稚嫩的童音替她伸张正义。
繁红﹗
两人对视着﹐马上了解问题的根源。繁红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们登上二A公寓﹐承治劈头就问。
七、八个人挤进客厅里﹐空间霎时显得局促狭小。他的问题刚脱口而出﹐大伙儿便七嘴八舌地围上来﹐纷纷向他叙述繁红的遭遇。
依照场面的混乱程度来看﹐再吵上一百年也吵出不结果。趁着众人缠夹不休之际﹐祥琴缓步进房﹐打算找到事件的主角问个清楚。
繁红窝坐在床垫上。黄晖金光散向她的身影﹐双腿曲缩在胸前﹐手臂环抱﹐纤弱娇柔的模样颇有"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的清寂味道。
"繁红﹖"祥琴坐上床沿﹐抚按她的膝头。
她微抬螓首﹐黛娥长敛﹐点点行行泪痕满面。
即使同情她的哀郁﹐美女天性中的竞争心态仍然让祥琴吃味﹐上天何其不公﹐竟然赐给繁红一张梨花带雨中更添姿妍的丽色。很少女人能哭得像她这般好看。
"你还好吧﹖"她温言问道。
美人儿摇摇头﹐依然不答道。
"和上司吵架了﹖"依照刚才所见所闻﹐似乎是如此。
繁红静默片刻﹐终于颔首。"做错事了。"
"他做错事﹖"她的脑中浮出上百种男人可能对女人做出的"错事"。
"我做错事﹐"繁红摇头。"又说了很多难听话。"
"你做错事就该认错﹐怎么反而说难听话呢﹖"难怪王鑫动怒﹐和美人吵架。
"是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繁红委屈地解释。
"原来如此。人非圣贤﹐犯错是难免的嘛﹗"替自己的假想敌抱不平似乎满奇怪的。谁教繁红欲泣还诉的模样太我见犹怜﹗"你和他吵完架﹐就买机票直接回台湾﹖"
她摇头﹐接过绸帕试掉眼角的珠泪。
"在纽约等三天﹐才排到候补机位。"
"好了﹐别哭了﹐既然平安回来﹐其它小事就别计较。"大脑突然把繁红的陈述重复播放一次。"且慢﹗"她失声叫着﹐几乎跌下床。"你是说﹐你一个人在纽约逛了三天﹖"
"对。"水汪汪的眼眸无辜地瞅视她。
她无语问苍天。
"你──繁红你──"她支着秀额﹐张口闭口好几次﹐终究决定用骂的。"繁红﹐你知道单身女人在纽约街头闲晃有多危险吗﹖那里的治安之差排名世界第一位。即使其貌不扬的女人﹐更何况美丽如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遇上哪些可怕的情况﹖绑架、勒索、抢钱还算小CASE﹐如果──如果你遇上坏人──"繁红被歹徒包围、轻薄的画面历历浮现她眼前﹐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繁红﹐你真是太莽撞了﹗"
繁红的樱唇颤了几下﹐豆大的泪珠终于滑下莹玉的脸颊。"王鑫……王鑫在机场遇到我……也是这样骂我的……"
"王鑫在机场逮着你﹖"螳螂捕蝉的最佳写照。
"嗯……"她眼眶红红地倾吐。"他又骂出更难听的话。我听不下去﹐于是转头上飞机离开美国。"
"繁红﹐"她叹息。"他是关心你才会说重话﹐你应该向他道歉才对﹐怎么反倒放他鸽子。"
"道什么歉﹗"承治忽然来势汹汹地冲入房里。"那个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他一顿。"
祥琴惊讶回头﹐瞧他怒发冲冠的﹗搞什么呀﹗她头一遭撞见他表露如此强烈的情绪﹐全栋公寓的住民集中于房门口﹐用力点头支持承治。
"人家很关心繁红﹗"她抗议。他突然的反应是她所不能理解的﹐仿佛某种领域受到外人侵略﹐必须奋力反击回去﹐打击入袭的敌手。
"你知道他怎么骂繁红的吗﹖他骂繁红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这种混蛋还对他客气什么﹖"他脸胀得通红﹐愤慨的拳头挥舞着。
风师叔一行人等于他未曾拥有的家人﹐多年来他们同经患难﹐彼此互相扶持。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他的"亲属"。
她顿了顿。
"王氏兄弟和我堂姐夫是好朋友﹐就我的印象而言﹐他们是讲理的人﹐你凭着片面之词就断了他的不对。"
"片面之词﹖你总是爱编派繁红的不是。"他的眉心纠紧。"你根本就袒护着那个男人。"
"袒护﹖"一口气险喘不上来。"我也只见过王鑫几面而已﹐甚至谈不上好朋友。"
别人吵架﹐他何必对她凶﹗再说﹐他哪只耳朵听过她编派繁红来着﹖
"那你干嘛尽帮着他说话﹖"承治难以解释心头的酸意因何而起。
"我谁也不帮﹐只是就事认事。"
眼看两人距离翻脸只差几分钟﹐沈楚天赶快抢出来当和事佬。
"别这样﹐繁红已经很难过﹐你们就别再生事了。"究竟今天的主角是谁呀﹖当事人埋头猛哭﹐半句话也没多说﹐他们两个反而吵得脸红脖子粗﹐连祖宗八代都快扯出来骂了﹗
哄乱声中﹐前门打开复又合拢﹐但喧哗的人群并未注意到新加入的访客﹐直到对方出声──
"繁红﹖"
杂乱吵嚷在两秒内静默无声。
"王鑫﹖"祥琴率先反应过来。"你也赶回台湾了。"
他看起来不比繁红鲜多少。青涩涩的胡渣子阴暗了下半张脸﹐颈间的领带仍然系住﹐结心却松垮进吊在胸前。
"她在哪里﹖"王鑫问话单刀直入。
"繁红不想见你。"承治的态度充满挑舋。
"你没权利替繁红过滤访客﹖"男女之间闹别扭﹐通常只有当事人面对面才能解决﹐她应付这类场面的经验太多了。"王鑫﹐她在里面﹐你自己快去找她。"
"慢着﹗"承治探过她的肩膀揪住王鑫。"他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这样处处帮着他﹖"
"你──"他几乎给他气出病来。她明明站在理字头上说话﹐他偏指责她﹐仿佛她含藏多少私心似的。"对﹐我就是要帮着他﹐你想怎样﹖"
其它人全看呆了﹐拿不定主意应该插手管繁红这档子事﹐抑或排解随时可能山洪爆发的承治这对冤家。
王鑫不耐烦听他们扯闹﹐挣开揪住他衣领的铁掌﹐径自往房门口闯。
"站住﹗"承治又想上前阻止他。
"王鑫﹐你尽管进去﹐有事我负责﹗"她插腰挡住承治。"你别碍手碍脚。"
承治几乎被她气晕﹐攻诘的厉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你怎么这样'鸭霸'﹖我们自己人的事情﹐自己人会负责解决。你什么也不了解﹐干嘛插手过问﹖"
"承治﹗"、"小子﹗"、"承治大哥﹗"好几声呼喝同时扬起。
祥琴煞白了俏脸。言下之意﹐他将她归入"外人"的范畴。
"既然如此﹐恕我这个'外人'告退。"她排开他的身躯﹐决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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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繁红和王鑫的问题是否得到解决﹐她并不清楚﹐也不想再过问﹐因为人家已经摆明态度──也仅仅是个"外人"。外人没有权利插手家务事。 虽然他们俩已进展到亲密关系的阶段﹐但﹐那又如何﹖承治可曾对她表示特别的珍惜﹖没有﹗既然如此﹐她眼巴巴缠着人家做什么﹖无端端污没了自己的名头。
孟祥琴和尹承治壁垒分明的情形﹐自此开始发生。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吴氏公寓经常出现廖彦强油头粉面的身影﹐火红色拉凤跑车载着美人儿﹐扬起滚滚的尘烟呼啸而去。
难得吴氏公寓的两位"俊男"美女同时红鸾星大动﹐偏偏中间波折迭起﹐其它住客终于体会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个中滋味。
"再这样下去是不成的﹗"沈楚天大喊。
砰﹗承治反手掩门﹐将逆耳的忠言阻绝于铁扉内﹐缓缓迈下到楼梯间。
入秋了﹐断云依水晚来收﹐又是疏烟淡月﹐秋凉压盖住夏炽的灼烈。楼下大门没关﹐他站在门内的暗角仰眺远景﹐蓦然间﹐火鸟跑车带着鲜色的张狂威势飙向门口。
车停﹐窈窕人影从前座款步下来。
"小琴﹐我送你上楼。"廖彦强急急推开驾驶座的门。
"不用了。"她的颜上淡淡漠漠的﹐也不见得多热诚。方踏上门口几梯台阶﹐眼角余光瞟了一眼门内﹐忽然改变主意。"不如这样吧﹗咱们坐下来看星星。"廖彦强心中有上百种比看星星有意思的游戏。然而﹐客随主便﹐既然性感佳人想夜观天象﹐他当然奉陪到底喽﹗
"月色美不美﹖"她体贴地偎向他。
廖彦强受宠若惊﹐今天下午接她出来不到十分钟﹐她就遣他回店里﹐直到半个小时前才CALL他到中央图书馆载她回家﹐一路上无论他如何逗她说话﹐她硬是阴阳怪气的不理他﹐没想到此时此刻忽然温柔热情起来。
原来月光真是有魔力的。
"美﹐美极了﹗"右手顺势溜下她的香肩揽住。"但是当然及不上你的美。"
她嫣然微笑﹐美眸映出星星。
廖彦强心中怦怦乱跳﹐咽了口唾液﹐正想印上她近在咫尺的芳唇──
身后轻微的喀喇声警醒他。"谁﹖"
"老鼠吧﹗"她颤出畏缩的轻抖。
机不可失﹐廖彦强赶紧收拢右掌﹐更密切地将她拥入怀中。
"只是一只小老鼠偷看我们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她娇怜的笑容醉人如蜜﹐他再也无法细思为何今晚的艳福如排山倒海般涌来﹐男性的本能催促着蠢动的感官﹐轻轻扳过她的秀颊﹐对准她酣红的柔唇﹐缓缓迎上去……
"哎哟﹗"圆圆硬硬的不明飞得物从天而降﹐当头砸中他的百会穴。"是谁﹖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他跳下台阶﹐仰头搜寻刺客的踪影。
"唉呀﹗真是抱歉﹐我正在替老公清理球具﹐不小心弄掉棒球﹐打着您了﹐真是不好意思。"语凝探出五楼的铁窗﹐漾出甜蜜蜜的微笑。
"小心一点﹗硬帮帮的棒球会要出人命的。"他喃喃抱头举步欲回她身畔。
哗啦﹗零度C的冷泉兜准脑门淋上他精心打理的发型和西装。
这两回的意外空击﹐绝对让祥琴大大开了眼界。
"谁……的的的……谁拿着冰水……的的的……四处乱泼……""的的的"是他两排牙齿互相敲击的异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曾春衫从二楼阳台探出脑袋。"我正在替盆景浇水﹐没看见你站在楼下。"
祥琴瞄向地上的水滩──和冰块。春衫祖的盆景想必从南北极移植过来的。
"小琴……的的的的……你的邻居究意是怎么回事﹖"连最基本的公德心也没有。
她也不清楚大家蜜谋着些什么﹐然而任何明眼人皆看得出一个事实﹐吴氏公寓的住客显然已把廖XX列入"不受欢迎人士"的名单。
身后楼梯间隐约传来往上走的脚步声。
Game over﹗她灿亮的娇笑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事﹐他们讨厌你。"她干脆俐落地跳起身。"我要回家睡美容觉了﹐再见。"
"可是……"他被耍得一愣一愣的。"你明明说好要看星星。今晚的夜色很美……"
她不感兴趣的扫了黑绒幕一眼。"这样的夜色每天都有﹐美在哪里﹖假如你认为它美﹐欢迎你慢慢欣赏﹐恕不奉陪。"
她拍拍裙后的尘埃﹐掉头回向敞开的大门。
廖彦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应召担任她的司机﹐原以为她事先安排好其它精彩节目﹐比方说游游车河、看看夜景、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之类的。否则她为何宁可斥巨资雇用他﹐不干脆呼叫无线电出租车﹖结果﹐苦心积虑地讨好她﹐奉承她﹐甚至被淋了满头满脸的冷水﹐却只换来"恕不奉陪"的落单下场。
"小琴﹗"他冲上前揪住她的手臂。"我耍着我好玩吗﹖"
"你这是干什么﹗"她甩开他的手﹐柳眉倒竖。"我确实想耍着某个人好玩﹐但并非为了你﹐少自作多情﹗"
她的回答将一个人影带进他记忆中。
"莫非为了那个愣头愣脑的男人﹖你利用我来引他吃醋﹖"那家伙平庸到极点﹐混在人群中只怕一秒钟就被吞噬﹐凭她以往的辉煌记录怎可能相中他﹗
"我再重复一次﹐不、甘、你、的、事﹐少问﹗"她的眼神降到超低温。"别忘了﹐你只是个'婧子'﹐我则是出钱玩的'嫖客'。"
她入门﹐行止冷嘲而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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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来﹐憔翠旧日风标。 魂消﹐念观娱事﹐烟波阻。
后约方遥﹐还经岁。
问怎生经得﹐如许无聊。
问得好﹐怎生经得如许无聊。法国之行的约期未定﹐她却窝在台湾的小公寓里和一只呆头鹅闹别扭。她拋开诗册﹐赖在地毯上打了个滚﹐眼珠盯着地板﹐拟想他是否正在实验室里忙东忙西。
多乌龙﹗她把他视为"梦中情人"的典范﹐他却当他是"外人"。也罢﹐那就离开好了﹐反正申请学校的工作大致上完成﹐未来的三、四个月她只需静静等待校方捎来消息即可。
就这样走掉﹐毫不留恋﹗
是吗﹖
若真如此﹐方才为何蓄意在他面前与廖彦强演出那出闹剧﹖她肯定站在门内暗窃的人是他。可见她并不若自己心头设想的洒脱大方呵﹗
铁门底缝忽尔传来悉悉嗦嗦的声响﹐仿佛有人正想塞进某样对象。她俐落地跳起身﹐猛然拉开门。
承治蹲在门口﹐没料到门扉会突然向内开敞﹐险睦一脑袋跌进去。
"你做贼呀﹖鬼鬼崇崇的。"他还真是符合精益求精的原则﹐连敲门的过程也自动省下来。
"你……"乍然见到她﹐舌头打结了两、三分钟。"呃﹐我在大门口捡到你的手帕﹐所以送上来……"他慢吞吞地站起身。
"咦﹖这可奇了﹐手帕上既没绣名字﹐又没贴相片﹐你怎么知道是我掉的﹖"
他的脸孔热胀﹐血液以燎原的速度烧下他的脖子。难道该向她承认﹐刚才自己躲在楼梯间偷看她和那个纨□子弟卿卿我我﹖
"反正这种女孩子的配件﹐若非属于繁红﹐一定就是你的嘛﹗房东很少捻着手帕四处走。"好啦﹗丝帕已原譬归赵﹐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他瞧瞧天花板﹐瞧瞧磨石子地板﹐瞧瞧门板﹐再瞧瞧对面的门板﹐最后停驻在她脸容。
说话呀﹗呆头鹅﹐还不快道歉。只要你开口道歉﹐我绝不会追究你把我当成"外人"的愚行。我会快快乐乐拉你进门﹐今晚献身以待﹐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还不道歉﹗
她的芳心狂喊﹐外表却仍是一贯的娇慵懒散。
"呃﹐那……"他搔搔颈背。"我回去了。"举步迈下楼。
笨蛋﹗祥琴几乎气晕过去。天大的和好机会就在眼前﹐他还不懂得把握﹐搞什么嘛﹗
"承治﹐"她唤住他。"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沈楚天的招数属于小Case﹐她的方式才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觉得现在时机成熟了﹐廖彦强和我已经产生稳定的感情基础﹐麻烦你送我一份爱情配方﹐明天我会说服他一起喝下去。"
灵药﹗因为他发明的维纳斯灵药﹐促成了他们的结识、结合。而她终于决定爱上别人……不﹐应该说﹐她终于决定让别人爱上她了﹖
他怔眨着眼睛﹐脑中转不出适切的回答。当初热切期盼的﹐不正是完成实验的这一天吗﹖
"我已经放弃爱情配方的实验。"他方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胡说八道﹐他何曾放弃过﹖
"无所谓呀﹗"她耸了耸香肩。"我记得你的实验室里还余留小半杯的药水。既然你已放弃研究和纪录﹐那杯成品对你而言如同废弃物﹐干脆转送给我﹐就当做帮我忙吧﹗"
"那──嗯──不行﹐我还没做过完整的测试﹐倘若水液中混杂了对人体有害的物质呢﹖"他提出的解释太过光明正大﹐凭她对科学一知半解的半调子﹐绝对找不出破绽。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拼命鼓吹我喝﹖"
承治登时为之语塞。
"我……因为……"讷讷半天﹐着实找不出合理的说词。"反正我就不想送你喝就对了。你也真是﹗何必急呼呼的﹖倘若廖彦强真心爱你﹐你喝不喝我的灵药也没什么差别。而且﹐你确定自己相中的人当真是他吗﹖如果你喝了药﹐一下子爱上廖彦强﹐一下子又爱上程坤骅﹐四处留情乱爱﹐那怎么办﹖"
他暗示她是花痴吗﹖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心火熊熊从她腹内延烧﹐飙卷上唇际。
"你管我是最后爱上谁﹗反正我无论如何不会缠住你。至于结局将花落谁家﹐根本不干你的事﹗"
他的性格再钝讷﹐面对硬碰的挑战也有虎脾气。她乐意对廖彦强献心﹐对程坤骅柔情﹐为何……为何对他却不假辞色﹖即使为了繁红和王鑫的问题两人曾发生龃龉﹐然而那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他压根儿没把它放在心上﹐为何她的态度仍然和刺猬一样﹖
他们也曾要好过呀﹗就在那个录像带的夜晚──莫非……莫非那种亲密的事对她而言只算是家常便饭﹐全不把它当一回事﹖
虽然他对男女之事的经验少得可怜──事实上﹐根本没有过──但最基本的概念告诉他﹐他并非她的第一个爱人。
"是的﹐的确不干我的事。我算什么呢﹖只是凑巧陪你睡过觉的邻居。说不定还不是第一个呢﹗"他倒没有侮辱的意味﹐实话说出观察的结果了。
啪﹗热辣辣的耳括子打偏他的头脸。
她的秀容铁青﹐抿紧的下唇几乎咬出血丝。
"尹承治﹐算你狠。是我瞎了眼看错你。"她咬牙迸出惊语。"好﹐你就当我是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好了﹐我才不在乎﹗去找繁红呀﹗去找其它女子呀﹗祝你和你的小处女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你──"承治甩掉耳壳里的嗡嗡作响。她看起来似乎非常生气﹐究竟回事﹖难道他连说出真实的想法也不成吗﹖他又没骂她惹她﹐她火大些什么﹖
"不用再你呀我的﹐我不想听﹐也不想再见到你。请你立刻离开﹗"她用力推他一把﹐几乎把他推跌下楼梯。
"可是──"
"放心吧﹗我再过几个月就要回法国读书了﹐如果你赚时间太长的话﹐我决定明天就搬回堂姐家。"
"我没──"
"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消失在你眼前﹐尽量不让我'污秽'的存在﹐渲染你'圣洁'的耳目。后会无期﹗"砰地一声﹐铁门当着他的面重重甩上。
他做错了什么﹖
承治愣在门外﹐不知所措。
无论他是否真的做错某事﹐有个事实明显摆在眼前──
这回﹐她肯定非常、非常、非常生气了。
怎么办﹖他越想越不对劲﹐猛然拔腿飞奔上五楼﹐拉开嗓门大喊﹕
"沈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