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甸甸地没入大海之中,静静地浮沉在不见底的黑暗深海里,逝去的记忆告诉着他,用不了多久,他会成为鱼群的裹腹之食,形体也将灰飞烟灭,他会无声无息地从这人世间消失。
老天似乎不想让他默默而终的心愿得以实现,没入海底的他仍然被过往的捕鱼工作船给捞上岸来,绑在身上的铅块已被取下,肿胀的尸体惨不忍赌地躺在临时架设的篷子底下,而检察官及法医正在验证死因。
众人议论纷纷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身分在经由随后赶至现场的人群证明之后呼之欲出,在面对一具冰冷且失去往日神采的尸身,驻足围观者有人摇头惋惜,有人冷眼相待,更有人气愤地破口大骂。
“罗小弟,你仔细看清楚,他是不是你那失踪三天的父亲罗仲天?”陪他一块前来认尸的管区警员摇头叹息地低声问道。
其实这根本是多此一举,他只要一眼就可以确定了,罗家在这地带可是大户人家,罗仲天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万万想不到竟然会搞成这番局面,他的悲哀遭遇够让人为他洒下一把同情泪了。
罗子钧紧咬着下唇,胸膛剧烈喘息着,脸色白的吓人,就说不出一句话来,双眼只是愣愣地看着篷架下的尸身,他的耳朵甚至听不见围绕在他四周闹烘烘的议论声究竟是在说些什么?
“少爷!子钧少爷……少爷……”远远地又跑来一名中年妇人,她是在罗家帮佣的阿桃,同样铁青着一张脸,气喘咻咻地冲上前来,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劈哩啪啦大声吼道:“快点!快跟我到医院去……少爷——快点……”
“阿桃,什么事?你别急啊……等等!把话说清楚……别拉他走,他爸爸——他爸爸……”管区警员替茫然失措的罗子钧问道,但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太太!太太她……”阿桃又慌又急下支支吾吾地道:“太太——太太一时想不开,在房间上吊自杀了,还有——还有……小姐她!她吓坏了……结果心一急……跑出去找人救太太,没想到被——被车子给撞倒了,两个人现在都躺在医院里,医生说——说……哎呀!少爷你快跟我来啦,晚了——晚了我怕会来不及。”阿桃突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得柔肠寸断,体力不支、双脚一软,跌坐在罗子钧面前。
霎时,四周空气凝结住,议论纷纷的声音全因阿桃的报讯而停止;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睁大眼睛瞪视着罗家仅存的唯一男孩子,在等着看他在经过接二连三的致命打击后,接下来将会采取什么样的举动,管他的年纪是那么的小,小到根本无所作为,他们仍然忍不住地升起一股想探索结局的欲望。
罗子钧微微一震,眼前是一片深沉的黑暗,神智几乎已陷入飘忽的状态;他看见的景况、听到的事实,这不正是黑白电影里头那种赚人热泪的悲惨情节吗?怎么会——怎么会活生生地跳脱到现实当中,而且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简直无法相信。
罗子钧感到好冷,细弱的双臂环抱住自己冰凉的身体,瘦弱的身躯更为形销骨立,无限的黑暗漫天袭卷而来,他抑制不住狂颤乱抖的身子,慢慢地蹲了下去,抖得牙齿卡卡作响,脸上除了无血色的苍白外,还是苍白;空洞的双眼硬是挤不出一滴眼泪来,他哭不出来!完全哭不出来……
哈!哈!哈!无神的他痴痴笑了起来,无视众人讶异的眼神,小小的身躯直挺挺地横躺在地上,笑声尖锐地响彻云霄,声声刺耳。
疯了!罗家唯一的幸存者看样子已经神智不清了,这小子大概受不了一连串的刺激和打击吧!
摇头惋惜的同情者头摇得都快掉下来了,而冷眼旁观的人眼光瞬时转变成不屑一顾的鄙夷,咆哮震天的粗俗辱骂声,不堪入耳。
只是没多久,这些别有目的人全走了,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在他们眼中,罗家算是完了,已没有巴结阿谀的必要了,也顺便把罗仲天过去对他们的帮助恩情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他们心里唯一的遗憾就是与罗仲天的财务纠纷永远没有解决的一天,就算拍卖掉罗家所有的产业也拿不回全数的损失,至于罗家的孩子将来的生活该如何,谁也懒得理他。
躺在地上的罗子钧狂笑声震耳骇人,一张小脸迸射出一道怨毒的光芒来,他不断诅咒一个名字,可是他拼命的不让这个名字发出来。
蓝耀焜——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怕天不惩罚你,我也会让你付上比我悲惨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
他——狂笑着……
转载自POOH乐园 雨扫图 BANG校对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桃园中正机场。
相机、录音机、摄影机……全副装备整齐的记者共三十来名,全集中于入境大厅里,有的翘首张望、有的紧盯住萤光幕,全期待那张让他们足足等待一个上午的脸孔出现,可惜的是,他们又大失所望,这架由美国飞来的班机上并没有搭载他们寻觅已久的主角。
“怎么搞的这么慢?他到底来不来啊?”胖胖支撑不住地靠在墙壁上哀声叹气道:“天啊!我这两条纤纤玉腿都快站断了。”她呻吟地喊着。
“要是能当面采访到这位大名人,就算站断腿也值得。请问一下,这句话是谁在一分钟前说的,怎么一眨眼工夫,我又听到截然不同的抱怨声。”蓝苡情啼笑皆非地睨着她。
“你别拿我说过的话来糗我嘛,我怎么知道他那么——那么大牌,还故意跟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来呢!”她理直气壮地辩驳。
蓝苡情诡异地笑起来,那表情让胖胖不由地浑身起鸡皮疙瘩来。“胖胖,你狡辩的工夫可是愈来愈不得了了,已达到脸不红气不喘的境界了。什么不知道他会耍大牌,夏严寒讨厌记者可是出了名的,即使是在美国,他接受记者采访的次数也寥寥可数,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干记者干假的啊!而且我还记得很清楚,有某位小姐跟我说过,只要能让她见到夏严寒的庐山真面目,那怕只是匆匆一眼,她亦此生无憾,可惜那位佳人已经沉不住气了。”
“蓝苡情,你要是继续损我,我可不客气了!”胖胖嘟着嘴,面红耳赤地瞪着她。
“生气啦!这可不像我们星讯的开心果哦!”蓝苡情拍拍她圆嘟嘟的粉颊,话题一转,说:“不跟你玩了,工作要紧。为了这一期星讯杂志的销路,我们得拼着点,多赚点年终奖金过个肥年。”
“蓝大小姐还需要靠年终奖金过日子吗?”胖胖嗤笑三声,说:“喂!我觉得你比那个夏严寒还古怪耶,真搞不懂,千金大小姐居然自讨苦吃跑来当记者,你是那条筋不对了?”
“少说废话,工作啦!”她轻拍她的脑门,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快来,夏严寒到了。”
“真的?”胖胖那对眯眯眼迅速转向大厅萤光幕上。“哇塞!太棒了!”她立即生龙活虎地跳起来;为了见他一面,跟他说上一句话,她可足足耗费五个钟头的时间,不捞回来怎么行,她立即运用她庞大圆润的身躯用力地往记者群里挤。“借过!借过!”她卯足全力,扭动圆滚滚的身体,硬是往最佳位置钻,挤得她身旁的人大呼吃不消,皱眉哀叫,纷纷让路,她果真杀出一条血路来,而蓝苡情则轻轻松松地跟在她后头,不必花费一点力气。
“苡情,就这里,这位置好。”她摆好架势,准备好收录音机和快流出口水的嘴脸,等待萤幕上的那个人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
夏严寒那黑色墨镜下的浓眉不禁纠结成一团,他故意晚五个多钟头才踏进台湾大门,没想到这一堆宛若豺狼虎豹的记者群们,犹不死心地守候在这入境大厅里,不知是该为他们胡搅蛮缠的功力而懊恼,还是该为他们的尽忠职守而喝采?!
“大哥,让我来应付。”夏竣斐附在他大哥耳旁轻道;他很清楚这个比他年长一岁的兄长最痛恨这群无所不用其极、专挖人隐私、喜爱无事生非制造小道消息的记者们。
“拜托了。”
夏竣斐点了点头,接下这烫手山芋。
当笑容可掬,浑身自然散发贵族般温文尔雅气质的夏竣斐,和被墨镜遮住大半脸孔,却仍然瞧得见他高挺的鼻梁、性格又略带性感的嘴唇、以及拥有异常冷酷气质,宛若一座冰封雕塑的夏严寒,迥然不同的两个人并肩一站,的确耀眼夺目,连机场里的大灯也为之黯然失色,仿佛失去光亮,夏氏兄弟强烈地吸引住在场所有异性的目光。
短暂的鸦雀无声,真的只是短短的一刹那停顿后,记者们立即恢复高超的缠功,一窝蜂拥上前去,紧紧包围住他们等待已久的目标。
“夏总裁,可不可以请你谈谈这次回台湾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
“夏总裁,听说夏氏集团有计画想把公司重心移往台湾,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请问您这回到台湾是否如外传一样,是想找寻合作的拍档,那您属意那个集团呢?是不是蓝天企业?”为抢最新消息,记者们七嘴八舌地询问道。
夏竣斐停住脚步,朝着包围他们的记者们说道:“各位记者先生小姐,非常抱歉,我们目前无法回答你们所提出来的任何疑问;我只能告诉各位,夏氏此行的目的只是想多方面了解台湾的市场,然后再做评估,纯粹属视察性质,夏氏并没有所谓的计画,麻烦各位先生小姐不要随便臆测,但我可以向各位保证,如果夏氏集团有任何决定,一定会召开记者会让大家都知道,但今天我们是不会做任何访问的,各位请回吧!”
夏竣斐保持温文有礼的态度应付各方的询问,与面无表情静静伫立在一边,冰雕似的夏严寒形成强烈的对比。
摆明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后,夏氏兄弟立刻迈开步伐摆脱记者亦步亦趋的围绕。
“夏先生,您请留步!我们不说台湾,那您可否谈谈夏氏集团在美国的情形?听说夏氏的营业成绩在华人社会里是数一数二的,您是如何经营夏氏的,怎么能在短短几年内就让夏氏的业绩一飞冲天,成为财力雄厚的企业王国?”
记者的追问只换来夏竣斐的浅浅微笑,和夏严寒的更形冷默。
“夏先生,您就透露一点消息嘛,当是可怜我们在这里站了五个多钟头的代价。”有记者改采哀兵策略,想换取他的同情心。
“没有人拿着枪逼迫你们在这里等我五个钟头,这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夏严寒低沉的嗓音不带温度地冻结住记者们的听觉,还有人猜测墨镜下的眼神一定尖锐得吓人。
发问的记者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倒是没有动怒,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数,今天碰上的角色可是出名的排斥访问。
“各位,你们还是请回吧!我再重申一次,夏氏集团一有决定,绝对会请各位前来做见证,非常谢谢各位的关心。”夏竣斐算是相当客气的回应,但脸上已摆明到此为止的表情。
再纠缠不清也探不到消息,反而只会引起更大的纠纷,记者们看破了,只好让出一条路来。
胖胖望着夏氏兄弟慢慢远离的背影,陶醉其中地道:“苡情,我说得没错,对不对?夏严寒好帅、好酷、好有型。”
蓝苡情做了个不敢领教的表情,说:“我看你是想男人想疯了,拜托你清醒清醒一点,行不行?撇开他那古怪脾气不谈,你难道没发现,他寥寥可数的照片千篇一律是这副德性,在这大冬天里还带着一副黑不隆咚的大墨镜遮住大半边脸,除了故作神秘外,我在怀疑他是否另有隐疾,我劝你先别把他想的太完美,搞不好他是因为眼睛出问题,有严重的斗鸡眼,所以才会带墨境遮丑。”她俏皮地伸伸舌头,非常满意自己对他的推测,接着又说:“不过,他身边的夏竣斐温文尔雅,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嘘!你小声一点行不行?不怕他听见啊!”
“放心!他没有顺风耳,听不见的。”她笑眯眯地道。
“是吗?”胖胖往夏氏兄弟的方向探去,正巧迎上夏严寒迅速回头一望的表情,随即就见他低下头,对前来接机的秘书窃窃私语,不久,两个高俊挺拔的身躯没入黑色高级轿车里,绝尘而去。
“苡情——苡情……”胖胖回神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猛拉她的衣襟。“他——他刚刚回头看我们两个耶,完蛋了!我看这下子真的完了,他一定是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他一定会告我们毁谤的。”
“你别那么夸张行不行?!我保证,他绝对不可能听见我说的那些话。”
“那他回头看我们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是他对我们有意思?”胖胖兴奋得难以自持。
“胖胖,你真的没救了。”蓝苡情拍着额头猛翻白眼,咕哝地道:“我拜托你别再胡思乱想,人家带着墨镜,你怎么知道他在看我们。”
“直觉啊!你没听说过,女人的直觉是最灵的。”胖胖突然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说:“说正格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心动,我总觉得你和他很相配耶,尤其你的家世不比他差,人又长得漂亮,嘿!嘿!大有机会哦!喂!找你老爸帮忙撮合、撮合嘛!”胖胖出自真诚的建议,她只是爱疯爱闹而已,其实是很识相的,这会儿倒想扮起红娘来。
“得了吧!以为有张颠倒众生的脸就了不得了呀!这种高傲的男人就算送给我,我都懒得看他一眼,你还是留着自己用。”
“你当真能坐怀不乱?”胖胖简直不敢置信,她怎能安然躲过夏严寒那自然散发出的惊人魅力。
“什么坐怀不乱,你打的是那门子的烂比方,懒得跟你胡扯了,回去吧!今天一事无成,得赶快想个法子补过来,不然准备挨骂。”蓝苡情拉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放心!就算你两手空空回去交差,老总照样舍不得骂你,倒是你得替我多担待担待点,老总生起气来,同样叫人吃不消的。”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她不满地嚷起来。
“我说蓝大小姐,你一向精明能干的令人生畏,可有的时候却糊涂的吓人,公司上上下下每个人都知道老总对你有意思,你自己难道完全没有感觉?”胖胖圆滚滚的身躯因小跑步而显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蓝苡情一阵错愕后,睁着大眼笑骂道:“什么跟什么,胡说八道的,当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警告你,可别无中生有,不然我会揍人的,跑快一点啦!”
胖胖摇头叹息道:“真是太没天理了,好心没好报,再也不理你了,让你这只母老虎自生自灭。”
“胖胖!”蓝苡情的手用力拧着她的肥肉。
尖叫一声——
两条对比的身影一前一后奔驰而去。
绣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制作
“你请我出来吃饭,该不是只为了欣赏我的吃相吧?”蓝苡情放下刀叉,嫣然一笑,说:“你一直看我,我会吃不下的。”
一经抗议,石鸿宇才回过神,拍着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你请用,我不再看你了。”他连忙收回视线,端起餐桌上的水日开酒杯,轻啜一口红玫瑰酒。
蓝苡情没继续动用刀叉,反过来仔仔细细在他脸上逡巡着,那股专心一意的神态,令不明所以的石鸿宇浑身不自然。
“小姐,我脸上长花了吗?值得让你猛盯着我瞧?认识两年以来,可没见你对我这么有兴趣过。”石鸿宇别具深意地说着,不过,她那种专注的神情真的好美、好漂亮,他又轻啜一口酒,压抑自己想吻她的念头。
“老总,胖胖说你在追求我,真的?还是假的?”
含在嘴里的酒差点喷出来,石鸿宇赶紧拿纸巾擦拭沾湿的嘴角,轻抚胸口,说:“老天!你这个问题不仅直接,简直是想吓死人嘛!”他顺气之后,不以为然地道:“感情的事情怎么能让旁人来提醒你呢?你可是当事者,那你是怎么看的?”
“怎么看?”她摊摊手,说:“很简单,就是哥儿们嘛!”蓝苡情不加思索地又说:“从我进入星讯杂志开始,你就像兄长一样的照顾我,我们之间无所不谈,感情有如亲兄妹,所以你石鸿宇是我的知己兼兄长。”
“是吗?就这么简单?你只是单纯的把我当成是兄长。”他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我想我真的做得太失败了。”
“你不会说真的吧?”蓝苡情受惊似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像在开玩笑吗?”石鸿宇苦涩一笑。
二年前,三十岁的石鸿宇在出版界已是声名显吓,而能赤手空拳打下一片江山、坐拥名利的人,想必他本身一定也具备相当不凡的才能,但相对而言,他识人的眼光必也严苛,可是当他第一眼见到刚自大学毕业初入社会的蓝苡情时,就被她所深深吸引,不单因为她外貌亮丽迷人,更重要的是她大方不造作,坦率自然的个性让他无法自持;再得知,她是台湾著名大企业家——蓝天集团董事长的千金爱女时,那份讶异更是无法形容,因为她完全没有千金小姐惯有的坏脾气,她是那么的谦冲有礼,能跟同事打成一片,不靠父亲财富,而能寻求自己的一片天地。
相识两年,虽然他从未当面对她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但无微不至的关怀,她总该有些异样感应吧?!没想到千错万错——她居然把他付出的感情当成是普通兄妹之间的关怀,这下子他终于尝到所谓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
“老总,我实在没想到……哎!我真的被你吓一跳。”蓝苡情手足无措地道。
“吓一跳的人应该是我,我从来没有预料到你居然会给我这样子的答案。”他苦涩地自嘲道:“大概是我对你不够好,所以才让你感受不到我对你的心意,又或许……”他注视着她,说:“你认为我配不上你?”
“不!我绝对没有那种想法,你千万别误会。”她慌忙的摇头,说:“我只是一直以为……以为……哎!要不是经胖胖这么一提醒——算了!胖胖笑我糊涂,骂得一点都没错,我想我不只是糊涂,外加迟钝没大脑。”她局促地撇撇嘴,说:“说实在的,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爱情——它的发生是一件极自然的行为,那需要什么心理准备的。
极度的挫折延伸在石鸿宇那潇洒的脸庞上,他显得黯然神伤。
“我伤害你了吗?我真的很抱歉!”看他所表现出的沮丧,她心里并不好受。“老总,我看我还是辞职好了,免得以后带给你更多的困扰。”
“不行!我不同意。”他急急解释说:“苡情,别走!我为我不当的行为向你道歉,但你别轻言离开好吗?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公司需要你,我们别让刚刚的不偷快毁掉这二年来所建立起的友谊,行吗?”
“我也不想的,我是担心你,怕你……”她顾忌地道。
“相信我,我完全没事的。你也知道,我绝对不是个公私不分的人,我保证,一切会如常,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非常诚恳地挽留她。
她偏头一想,郑重地道:“星讯是个好公司,同事之间的相处又是那么融洽,想想,换个工作未必会比现在的好。”
“那你同意继续留下来喽!”他终于放心的吁口气,说:“我看,我以后得更谨言慎行,这年头,伙计开除老板可是常有的事。”他的眼底尽是促狭的笑意。
“我同样舍不得的。”见他恢愎原本面貌,她放心许多,但不容否认的,石鸿宇确实是个体贴善解人意的好人;再说,男未婚,女未嫁,谁都拥有选择的权利和被选择的机会,将来的事情谁能料得到,而几年后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就静待红娘牵线指引喽!
蓝苡情端起水晶酒杯,杯中鲜红的液体摇晃着,她邀约地道:“CHEER!”
“CHEER!”
水晶杯轻碰,清脆悦耳,这一刻——他们为彼此这份坦然以对的情谊,举杯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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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信义路上的星讯杂志社拥有占地百坪的办公空间,人性化的室内设计让整间办公室显得十分具有活力气息,有个好的工作环境总能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再加上一份无可挑剔的公司福利,难怪石鸿宇旗下的员工个个倾尽才能为星讯杂志的业绩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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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早!”
蓝苡情打完招呼,匆匆放下背包,取出钥匙打开抽屉,将放在里头的文案塞进背包里,二话不说,就要走人。
“苡情,等等!你去那?先别走。”后来出现的胖胖急忙唤住她。
“大东的采访还没搞定,我得再去一趟,怎么?有事吗?”蓝苡情回头问道。
“你不用去了!老总交待要你今天留下来,大东的CASE他已经叫小陈去处理了。”
蓝苡情莫名其妙地看着胖胖,问:“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叫小陈接手,出了什么问题吗?”
胖胖耸耸肩,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临时决定的,反正等老总进公司,你再问他,不就结了!”
“伤脑筋!”蓝苡情蹙眉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咕哝抱怨道:“怎么会中途换人采访?老总又不是不知道大东的金盛发很难搞定的,小陈这一去,铁定碰一鼻子灰回来,这一个月的事前准备算是白费了。”
“别皱眉头,反正我们这一组的进度已经达到标准了,不差大东这一件。”胖胖手持一叠广告纸放在她的桌面上,说:“趁老总人还没到,先帮我个忙。”
“你倒挺无所谓的哦!之前的辛苦你也参与其中,怎么?全忘了呀!何况事情可不会就这么简单了事,下次要想再访问他,会加倍辛苦的。”蓝苡情有时候真会被胖胖那过分乐观的态度给气死。
“没那么严重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如果小陈阵亡,再想办法喽!快,拜托你!快帮我先找找。”
“找什么?”蓝苡情先是被她的理论搞得哭笑不得,接着再被那堆广告纸搅得眼花撩乱。
“找减肥班,你帮我比较比较,看看那一家效果最速成,价格最便宜。”
“你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想要减肥?”蓝苡情狐疑地猜测道:“胖胖,你交男朋友了吗?”
“没有啦!只不过是预做准备,希望留给他一个好印象嘛!”
“这么有心,是那位幸运者啊?我认不认识?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可真会保密,喂!透露一点,我可以给你意见啊!”蓝苡情被她陶醉其中的神情给勾起好奇心,直追问是何方神圣。
“那人你知道的,就是夏严寒嘛!二个礼拜前你曾经见过他的。我是在计画,不久之后,他们一定会出面召开记者会,到那时候,我胖胖,芳名——曾美丽小姐,将展现最惹火、最婀娜的身段去融化那位冰雕帅哥夏严寒先生。”
蓝苡情满腔的热情霎时化为白烟,没好气的猛翻白眼,说:“我说胖胖姑娘,曾美丽小姐,你还是赶快把这可怕的念头打消吧!你去迷惑谁都好,千万别去迷惑那尊冰雕,你会后悔的。”
“后悔?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等他被你融化的那一天,也就是你冻死的时候,这有什么好的,全玩完了。”
胖胖闻言忿忿不平嚷道:“你就只会煞风景。”她把桌面上的广告纸全扔进垃圾桶,咕咕哝哝抱怨着:“你是跟他犯冲?还是跟他有仇?素不相识的,你却这么讨厌他。”
“我连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弄不清楚,怎么会讨厌他?!正确来说!是不喜欢他!他为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所有事情都不能摊在阳光底下,那种样子就好像在进行不可告人的计画一样。”这尖锐的直觉让她不舒坦,连带着对他的评价也不高。
“这不太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耶,太不吻合你的个性了,你不是个会拿主观意识来评断他人的人啊!而且你该最清楚,所谓商机,就是商场上的机密,本来就不可以随意泄露的,神秘、鬼祟是很正常的事,就好像你老爸,功力更达到最高境界——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才真正叫做厉害。”
“会这样嘛?我怎么从来都没感觉。”
“他是你的至亲,干嘛对你神神秘秘的。”说完话,胖胖突然指着门口道:“老总来了,你快去问问出了什么事,居然需要劳驾你亲自出马。”
蓝苡情也瞧见了他,站起来走过去;她同样也很好奇,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三十分钟后,蓝苡情面无表情地重回到办公桌前,随手拿起一本记事本、一台录音机,接着转身就要走人。
“苡情,老总跟你说什么?瞧你一脸沉重,他是派你去北韩?还是到车臣采访?”
“是北极!老总派我去采访雪人。”她自我调侃地道。
“雪人?你是说夏严寒?”胖胖意外的直嚷嚷:“这简直是破天荒的消息嘛,他居然会主动邀请记者去访问他。”
“不是全部的记者,他只答应让星讯杂志采访,而且指名蓝苡情一个人去。”
“你的意思是——独家报导喽!哇塞!这下星讯杂志的销售量绝对会创新高点,苡情,多捞点秘密回来,年终奖金全靠你了,加油啊!”
“是该加油,否则燃料不足是会冻死人的。”她第一次毫无自信地踏出公司大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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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头发虽然短了点,但扎成条小马尾;虽只是薄施胭脂,但那脸庞却无比耀眼,神态沉静自得,轻快的步伐全是青春的气息,蓝苡情——她的确有一股摄人魂魄的魅力,而这份魅力就从中正机场的匆匆一瞥延续至今,这份魅力让他打破自己不接受记者访问的原则,甚至连他自己都被这份强烈魅力所造成的效果吓得微微心颤。
尽管她的姓氏令他觉得厌恶,不过,这大概只是一项巧合,夏严寒如是暗忖。
在女管家金姊的带领下,蓝苡情走进这幢设计高雅、品味出众的别墅里,姿势优雅自然地坐在沙发上,这是她第二次面对面地见识到这位会挑起异性遐思欲望的男人。
他摘下墨镜的眼睛,深邃迷人,虽略微忧郁而深沉,却有着特别的味道。
她轻啜一口咖啡,回想自己曾不客气地批评他有对斗鸡眼的眼睛,不禁莞尔。
坐在蓝苡情对面的夏严寒换了个优闲姿势,静静地道:“蓝小姐,我想在正式进行访问前,先向你说明几件事,第一:我的眼睛非常的正常,并没有你所谓的脱窗现象。第二:我从不以为我高人一等而故作姿态,我只是不喜欢记者的不请自来、胡搅蛮缠的作法,更恶劣者,甚至毫无道德的挖人隐私,制造没有凭据的消息,所以你对我的指责我不能同意。”虽是在责难她,但夏严寒的语气是一种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温柔。
红酡酡的云彩飞上了她的脸颊,没想到她的批评竟一字不漏地全进了他的耳朵里,尴尬归尴尬,但他对记者不尽情理的苛责,她并不同意,她有反驳的必要。
“公众人物本身就该比一般人更具有接受各方批评的雅量,而你这种激烈的反应似乎过分了点,况且并不是每个记者都如你所说的不通情理、狡猾奸诈,你所厌恶的那种人只是记者行业里的害群之马;再说,你要是没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又何必害怕记者的追根究柢,除非你心虚。”她义正辞严地说道。
说完这番话,蓝苡情认为她可能会遭遇到被扫地出门的命运;以她对夏严寒的印象,凭他那种骄傲的个性,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这个杂志社、报社等媒体争破头想采访的机会,她大概搞砸了。
他挑挑眉,双目熠熠地望着她,没有发脾气的模样,只是淡淡说道:“你很自信,同时也拥有一副好口才。”
“你也不差。”蓝苡情总算放下心中大石,暗吁一口气,说:“倒是我必须为我在机场里出言不逊的行为向你道歉。”
“算了!我也有错,算是扯平好了。”夏严寒深深地看她一眼,说:“对了!你做记者多久时间了?”
“二年。”
“记者的工作不轻松,没有一点耐力根本做不来,你会选择这份职业是因为兴趣?还是为了生活?”
“兴趣!我并不缺钱用。”回答后,蓝苡情娇俏一笑,道:“夏先生,你好像把角色弄反了,应该发问问题的人是我,而回答问题的人该是你,这才对吧!”
她的笑容,宛若和煦的春风,吹化了他一直紧绷的情绪,给了他毫无拘束的感觉。
“是啊!我很抱歉,踰越了。”他微微笑了起来。
这张笑脸很透明,也很人性化,这才是面具下的夏严寒吧!
蓝苡情有点惊喜、有些心动,她略带感性地对他说道:“你知道吗?从我第一次在相片里认识你,然后一直到一分钟之前,我都深信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冰雕、是个骄傲的男人,浑身长满尖刺不许任何人亲近你,更糟的是,那负载在你身上的恨意好吓人,这样子的夏严寒不只是不可亲,而且可怕。”她没注意到他的笑容已然僵住,她仍侃侃而谈:“但从这一刻起,我深深发觉到是我错了,是我主观的对你下评语,但从你刚才的笑容中,我明白到你绝不是我所认定下的那种高不可攀、别具心机的伪君子。”
僵硬的笑容完全褪去,他愣愣地望着她,心想:这女孩不仅能够牵动他的思绪,还能让他毫无顾忌地泄露出自己最原始的一面。
这太快了,也不是他所想要的,心有旁骛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不是个伪君子,我只是一个有恩必谢、有仇必报的平凡人。”他一点一滴的收回释放出的真情。“蓝小姐,我们似乎把话题愈扯愈远了,我的时间不多,现在就开始进行今天的采访吧!”纵然他维持良好的态度,却是一种虚幻的假象,他的真实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瞬间,不安的感觉直捣而来,不停地在蓝苡情胸口盘旋。
她带着烦躁,开始最重要的工作——采访夏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