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忍受她的泪。
她的泪让他心疼,却又同时让他无法漠视她的欺骗。
“还不把衣裳穿上!难不成,你想再一次诱惑我?”看见她雪白的香肩,他无法自制地对她产生了反应,他立即别过脸去,无法忍受自己竟如此轻易地受到她的影响。
该死的魔女!她一定是在他身上落了什么咒语!
“你——可恶!”慌乱中,她遮掩着穿起自己的衣物。
说她不希望他实现他的承诺是骗人的,但她从来就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娶她。他怎么可以如此诬蔑她!为什么不过才一夜之间,他整个人都变了?
“为什么骗我?”他恨恨地问。
“骗你?我骗你什么?”
“还想否认!你为什么让我以为你……”他指控。“该死的!你竟然是个处子!”
处子?他为她仍是个处子而愤怒引她瞪大了双眼。
“萧羿!你疯了!如果你不爱我,大可以转身就走,不需要在这里这样侮辱我,质疑我的清白!”她根本无法想象,他竟会因为她是个处子而愤怒。
“爱?清白?”他冷哼。“如果你一开始就让我知道你从没有过男人,我绝对不会碰你一根寒毛。而你,竟然不知羞耻地将自己装成人尽可夫的样子诱惑我!”
“我诱惑你?!”她不知道竟应该为自己的清白负责?听见他对“爱”这个字眼的轻蔑,她不禁感到一阵心痛。
“当然是!”他一咬牙,心一横道:“聂无双!你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
“我从来就没有计划什么!”
“没有?你设计了这场骗局,为的就是要我对你负责!要我娶你不是吗?”
“我骗你?!”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她设计要他娶她?“萧羿!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聂无双如果要嫁人,还需要设计?!就算是,对象也绝不会是你!
”她赌气道。“没错!我骗了你的钱又如何?你不是说你不在乎钱?从头至尾,不要我还钱的是你!说要负责、要娶我的也是你!我说过任何一句话没有?”他竟敢说这一切都是她设下的骗局!
“呵,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了。”他冷笑。“你的确什么也没说,好让我心甘情愿地娶你!聂——无——双——今天碰上你,算我认栽了。”
“你——”她百口莫辩。千错万错,错在他们的相识就是在欺骗的基础上,如今她说什么话他都不会相信。
但,就算她欺骗了他。娶她的念头对他来说竟是如此不堪吗?她的心微微抽痛。
“萧羿!你别含血喷人!”她怒斥。“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绝不会嫁给你这个无耻下流的无赖,更别提‘设计’你!”
“我无耻下流?”她的话让他觉得男人的尊严受到伤害。“那你又算什么?先是装成一副人尽可夫的样子接近我,然后用苦肉计达成你的目的。就算你是处子又如何!我绝不会因为是你第一个男人而感到内疚,更不会因为这样而娶你!”
他因为她的清白而愤怒。
“我从来就没有要你娶我!”她呐喊。
原来她在他眼中真是如此不堪?原来他会接近她,全是因为他以为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原来他只是想让她上他的床?
“那当然,你只是想要我负责罢了。好一个请君入瓮。”他冷哼。“欺骗不就是你最擅长的伎俩?”
她一愣,无法否认他所说的话。她觉得受伤与困惑,为什么她要为她的清白道歉?
“没错,你是没说,但从头至尾,你一直不断在暗示!”他当她的沉默是承认,又继续愤恨地说。
“暗示?!”她会对他暗示她不是清白之身?“你简直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才会被你迷得失去判断!我就是疯了才会上了你的当!你以为我不清楚你们两姊妹的底细?在接近我之前,你们不是早就查清了我的背景,设下这一连串的圈套?”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是说过了,我和宝儿的确骗了你的钱,但也就只是那样,再没有任何的圈套陷阱。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你要我相信一个女骗子?”他嗤之以鼻。“你不是早知道我从不碰良家妇女,所以才以寡妇的身份接近我?你们姊妹俩大费周章布下圈套,只为了那区区的三百两?你以为我会相信?聂无双,你听好!我的身份不会替你带来任何名利,我也绝不会跟那老头有任何瓜葛;如果你想因此而绑住我,飞上枝头作凤凰,那你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他拍案而起。
他无法忍受她只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接近他!
“身份?老头?飞上枝头作凤凰?”她被弄迷糊了。
“别说你不知道。我绝不会再相信你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她骗人的工夫确实堪称一流,连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坚持,他不得不佩服。
“萧羿!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暗示’过任何一件事,你——是你要我当你的女人作为寻找宝儿的交换条件,是你先轻薄我、指控我不是良家妇女。甚至——甚至对我——我难道不曾反抗过?你又曾听进任何一个字?你这个自大无耻的男人!只听见你自己想要听的、看见你所想看的!我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愣住了。是这样的吗?
他的确一直认为她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他也记得她的确为他的话而暴跳如雷,但……她是一个行走江湖的女骗子,他当然——
可在他内心深处却同时出现不同的想法,除了初见时的伪装外,连日来的相处中,她时而娇嗔、时而纯真的小女儿娇态早已让他起疑,如果不知道她所做过的一切,他会以为她的的确确只是个不解人事的女孩。
但——如果他心底真有这样的怀疑,他为什么还要她?
不碰处子是他一向坚守的原则,如今,这个原则因她而打破了。
她真的骗了他吗?还是他自己甘愿被骗,甚或——他会不会是因为太想要她,所以宁可相信她最初的伪装,好说服自己——她是他可以染指的!
因为唯有如此,他才可以要她。
是这样的吗?他被自己搞混了。
但——骗婚的事又怎么说?有聂宝儿骗了君无情的事在先,他怎能确定她们不是早有预谋?要不,她们怎会同时找上他们两兄弟?他不信世上真会有这样的巧合!
更让他质疑的是——她从来就不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将自己交给他?
在她眼里,他始终是卑鄙、下流、无耻的恶棍;她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就算是为了寻找聂宝儿而作出牺牲,也不必把自己给他。
她为什么这么做?
是什么因素可以让一个女人作出这样大的牺牲?!当然,不可能是爱,因为他可以肯定她不爱他。这样的肯定让他的胃纠结,但他选择忽略这样的感受。
如果不是爱,那么剩下的就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名和利。
他突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可笑与可悲。
浪荡不羁的花街太子,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娃的手里,而且只是为了名与利!这该不是他游戏人间的报应吧!
“你想怎么样?”见他许久不答话,她忍不住逼问。
他冷笑。“我就是不想怎么样。既然我早已承诺替你寻找聂宝儿,我就会遵守我的诺言——如果你‘真’需要我帮忙的话。”他语带讽刺地道。说不定,她们两姊妹根本一直保持着联络,准备在皇宫婚礼上见面了。
“你——我当然要找到宝儿!”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接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这里有十万两银票,算是你陪我一夜的代价。这样的价码可不是我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拿到的,如果你还不满意,或是跟你那宝贝妹妹存着要成为太子妃的梦想,呵!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说完,他丢下银票,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萧羿——”听见他无情的侮辱和看着洒了满地的银票,她的心跟着冷透。满眶的泪水在眼底打转,她却不容它们流下。
他竟然这样待她!
更可笑的是,他真以为人们称他“花街太子”,他就真是个太子?!什么太子妃?她嗤之以鼻。今天就算真让他当上了太子,她也不可能会嫁给他!一个妄自尊大、视女人为无物的男人,能带给女人的就只有不幸罢了。
更不幸的是,她竟然将自己最宝贵的贞操给了这样的男人,还遭到他无情的践踏。她深觉受辱,一阵阵椎心的刺痛在她心底漫开,却又无法言喻。
但在内心深处,她又不相信他真会是那样的男人。
萧羿……她咀嚼着他的名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想一走了之,却又想起宝儿的安危。如果她就这么离开,该怎么才能找到宝儿?
更让她心有不甘的是——她不愿背着欺骗他的罪名逃走。
这样一来,他不是更认为是因为愧对他而离开的吗?不!她不离开。她要弄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所说的特殊身份,和他口中的老头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更要弄清楚,他究竟爱不爱她?
她不信他对她毫无感情,不信他可以就此弃她于不顾,她聂无双绝不会这样轻易就认输的!
*9*9*9
她竟然不告而别?!洒了满地的银票仍然留在原地,他找遍了整间客栈,却不见她的人影。
她走了!留下整间的银票,想到她身上的伤——还需要治疗。他开始觉得担心。
该死!他为什么要替她担心!如果她想走,他又怎么拦得住她?他做了那些事、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为了要报复她、要逼走她?
为什么现在他却为她的离去而心痛、担忧?
他懊恼地颓然坐倒在太师椅上,想起与他争执时她脸上受伤的神情、想到她的伤……他整颗心不由得纠结。
“聂无双——你真该死!”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有太多的无奈与悔恨。
是他把她逼走的。
他以为他恨她。发现了她的欺骗与背叛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当她真正离他而去时,他才发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么重要。他甚至宁可看见她待在他身边,即使他为她的欺骗而愤怒,他也不愿让她离开自己半步!
天!难道他真的对她——
该死的女人!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9*9*9
“嗯,好吃!”手里拿着糖葫芦,无双躲在树荫下享受着。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这么久都还没发现她的失踪。真蠢!
突然,她舔着糖葫芦的动作停了下来。该不会——他真的不管她了吧?
但随即她又摇头。不!不可能,他不是说了他会遵守承诺;虽然他真的很无赖,但还算是个重然诺的人。
如果她料得没错,他一定会出来找她的。
想到他对她的态度,她不禁又觉得生气。为什么男人总是这么愚蠢!蠢得看不清事实的真相!
经过一整天的冷静思考,她相信他对她一定是有感情的。只不过,他竟笨得以为她在欺骗他。
男人!她忍不住轻哼。
她离开客栈时,故意一个铜子儿也没有拿。好让他以为她是负伤、孤零零、身无分文地逃出客栈。她就不信他真会这么狠,不来找她。
她必须给他时间好好反省,他所说的、做的究竟有多可恶!
说实话,虽然她真的很气他,但对他却仍有几分不舍。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他已经产生了感情,这是她对任何男人从未有过的感觉。否则,她也不会这样轻易就将自己给了他。
但她没想到的是,他竟会对她有这么深的误解。
他对她应该也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会对她好,更不会在误以为她欺骗他之后,发这么大的脾气。
如果不理会他的臭脾气和自大的话,他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她尤其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在认识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笑得这么好看。
当然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原谅他那样残酷地对待她的。但,她更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他;所以,她决定再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聂无双!你在这里干什么?!”萧羿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她整个人吓得惊跳起来,赶紧将手中最后一颗的糖葫芦一口吞下,免得又泄了底。
“我……咳……咳咳……”没想到糖葫芦吞得太急,一不小心呛着了,她想开口说话,却咳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该死的!谁要你躲在这里吹风的!”见她咳得这么厉害,他更生气了。为什么她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不告而别!你好大的胆子!”他吼着,却仍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娇小的身上。
她虽然咳得厉害,心底却暗暗窃喜。
原来他还是在乎她的,他果然还是舍不得让她受苦;想到这里,先前所受的委屈已经没这么难过了。
“我……咳咳……你……别管我……咳咳咳……”说不定他真是她的克星,怎么只要遇上了他,她不是昏倒就是受伤,现在连吃个糖葫芦都会遭殃。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他拍着她的背。话才出口,突然发觉自己的语气显得太过关心,才又改口道:“要是你病死、饿死、冷死,我要上哪儿去找人实现我的诺言!我萧羿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不想让这个例外出现在你身上。”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咳,眼眶含着泪道:“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是说我骗你、设计你,那你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
看见她的泪,他于心不忍。
她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啊!在他身边有多少女人为他掉泪,甚至哭着求他留下,他都不曾动容,反而觉得厌恶,但只要一看见她的泪水,他整个人顿时手足无措。
难道她对他真有这么重要?
“我从没说过讨厌你!”他皱眉。这女人老爱胡乱拼凑。
“那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洒在房里的银票又算什么?不是讨厌,那就是厌恶我了。好!你走!走得越远越好!我不要一个厌恶我的人来关心我!”她把头埋在膝盖间抽泣着,语带哽咽。
“我……”这算什么,现在又是他得罪她了?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话虽如此,他却舍不得见她再掉一滴眼泪。他萧羿这一生中,从未这样对待一个女人,而且是——一再欺骗他的女人!
真的是欠她的!他暗自叹气。
“你滚好了!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要你的帮助!”说着,她把身上的大氅用力丢还他。
“聂无双!你别无理取闹!”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难道不知道他肯出来找她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我无理取闹!”她的哽咽转为啜泣。“是你先误会我、还侮辱我,现在又竟然说我无理取闹!”
“你——”他把大氅披回她身上,将她整个人团团裹住,随即弯身将她拦腰一抱,搂在自己怀里。“够了!算我不对!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再受风寒了。”
他紧皱眉心,低沉着嗓音道。
如果再不安抚她,只怕她又要让自己生病了。
听见这句话,原先不肯让他抱着的无双突然停止了挣扎。“你是说……你承认自己误会我了?还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道歉?”
他挑眉。“我从没这么说。”
他是个被骗的受害者,为什么还要道歉?而且,他绝不是误会。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听见他的回答,她再度开始挣扎。“哎哟!”她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让她揪起了小脸。
“别再动了!好不容易治好的伤,你想让伤口再恶化下去吗?”
“我要怎么样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反正我是个坏透了的女骗子,说不定我伤口疼也是骗你的,你干么要相信我!你……放我下来!”她喊得满脸通红。
“聂无双!”他大吼着制止她。“你再动我就把你丢到井里去!”
“你敢!”
他作势将她高举至井口。
“啊——”她尖叫,顿时整个身子紧绷,颤抖着哭了出来。
察觉她的害怕,他连忙将她抱回怀里。“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害怕……”看到她的反应,让他不禁心疼。
“你……”她呜咽。“你根本就是……存心的……先是侮辱我、欺侮我……用银票丢我,现在还想杀了我……你……好狠的心……”她用力拍打着他坚实的胸膛泄愤。
想到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不禁真的难过起来,让她遭遇这么多痛苦的事,这个男人最好值得。
他整个人愣住了。
他真的这样对待她?仔细回想所有的过程,他的确做了她所说的每一件事,天,如果换作 是他,他会有什么感觉!
但……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她的欺骗……
话虽如此,他却知道这是自己的藉口,就算她欺骗了他,他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从她的反应里,他惊觉到自己的无情与狠心。他怎么会这样对待一个女人?难道,真的是他太在乎她了?
在乎?他何曾在乎过任何一个女人?为什么唯独对她特别?
他是真的——爱上了她!
该死的!如果他不爱她,他又为什么会对她的欺骗如此愤怒,却又在发现她的欺骗后仍无法不关心她的安危!察觉到自己心中真正的感受,他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而他爱上的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欺骗他!
他究竟该怎么办?
原谅她?惩罚她?还是——
突然,他心中涌上了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不可以留下她,同时也惩罚她对他的欺骗?他不想失去她!这是他内心的声音,但一时间他也无法立刻原谅她……那么……
或许,他可以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他满意地想着。毕竟,她将自己给了他,而且他可以确定,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