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身着古装的男人倒在她眼前,鲜血喷洒在她身上,她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满身刀伤的男人的血包围她,她想尖叫,却无法张口出声,惊惧的望向四周。古老的庭院、杂草丛生的花园、漆黑的天空明月高挂,仿佛灵魂剥离,她看见被血包围的自己。
被血染红的昙花……天啊!刚才她所见到的画面竟是以昙花的角度!白艳惊吓得张嘴欲叫出声,赫然,她的视线被血染红。
突然惊醒,她浑身发抖。在刚才的梦中,她居然变成了昙花,一个古代男人四溅的鲜血沾染了她。
令她极度惊恐的是,她的梦与白日出现在她脑中的画面相同,她连忙望向病床上的黑曜麟,他在沉睡。
白艳极力说服自己,大概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时她因过度惊吓,思绪混乱,夜晚才会作了这样的梦。
她起身走近病床,黑曜麟虚弱苍白的模样让她好难过,看着他,她总有着想依赖、依附他的感觉,随着相处,她发现这种意识愈加强烈,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伸出手,她小心翼翼的隔空游走他的脸,不敢触碰他,却又渴望能触碰他。
泪水滑过面颊,白艳讶异的抬起手揩起面颊上的泪水,她下明白自己为何落泪。
懊悔的情绪莫名涌现,超脱她控制在心中强烈涌起,她自责的望着黑曜麟,趴在他颈边,轻轻说着,「对不起,我晚了一步。」
☆☆☆
「你的眼睛很肿,怎么了?」黑曜麟伸手轻抚白艳肿起的双眼,显然她哭了整晚。
白艳感到眼睛酸涩、刺痛,她也不懂自己是怎么了,只依稀记得,昨晚看着他,莫名的流下泪水,接下来又失去记忆,直到她清晨醒来。
「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让你受到惊吓,该道歉的是我。」他手劲轻柔的按摩她眼睛四周。
昨晚他没醒来,他猜测可能是夜晚的昙唤不醒他,哭了整晚。
白艳拉下他的手,困惑的望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对她如此温柔,甚至,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顾自身的危险仍要保护她。
为了什么?她不相信她的美足以令男人疯狂、着迷至此。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白艳平静问出心中的疑惑。
黑曜麟为她直接的问法顿住,思索半晌才诚实回答,「很多原因。」
「什么原因?我想知道。」
「我喜欢你,喜欢你在我身边。」答案很简单,只是原因复杂,他也没有理出头绪。
「外貌?长相?只因为我美丽?」她问得平淡,内心却充满矛盾与不安,她害怕他的答案。
「不。」没有迟疑、闪躲,他回得肯定。「是你个人的特质吸引我,我承认你的美丽是因素之一,它让我注意到你。」
他的回答让她动容,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坦白,所以她笑了,低下头,她将头栘至他的手掌中,让他的手覆盖她的睑,轻轻的说出她的感谢,「谢谢你。」
她是一个美好的女子,只是她的甜美内在让环境逼她冰封在心中,性格也产生了变化。人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会被逼出无限可能,在她身上发生的是她将自己化为昙花,夜间才能出现,柔美动人,并且相信情爱的存在。
他为自己对她曾有的荒谬想法释怀,假以时日,他终会把她从禁锢的迷宫中救出,拥有这个吸引他,令他疼惜锺爱的女子。
☆☆☆
「原谅我。」白艳靠在黑曜麟身旁哭泣,柔弱无力的声音有着深深的自责与歉意。
黑曜麟在白艳的哭声中醒来,围绕他的是她身上散发的昙花香,顿时明白面前的白艳又化成了昙。
他抬起她的脸,拇指滑过她眼下,安抚道:「别再哭了。」她的眼睛仍是微肿,再让她哭一晚上,明天白艳可能会痛得睁不开眼睛。
白艳见他醒来,开心的微笑,听话的不再流泪,缓缓的爬上病床,趴在他身上。
黑曜麟深呼吸,忍住痛楚,她正压着他肩上的伤。
鲜血渗出纱布、衣服,染在白艳覆盖的手掌上,惊得她起身,凝望手上的血迹许久。
黑曜麟看着她的表情,她似乎在回想什么,然后她的眼泪缓缓流下。
「停止你的泪水。」黑曜麟伸出拇指轻压她的眼。
她似乎没有听懂他的命令,伸出指尖画过他胸前,接着,解开他的衣服,望着缠绕他肩头纱布上的血迹半晌后,转而凝望他的胸膛,俯下身,轻吻刚才指尖隔着衣物画过的地方。
黑曜麟用力深呼吸。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引诱得他几近失控。
「数不尽的刀伤,流不尽的血,好久才复原,但,却不再温暖,只剩冰冷的身躯伴着我,度过十载光阴。」
「你说什么?」黑曜麟不解她的呢喃,拉起她的身子。
白艳哀伤地望着他。
「你到底在幻想什么?清楚告诉我。」他想知道她脑里存在的是什么样的故事,跟他有什么关联。
「伴着我的你的躯壳没有灵魂,只能融入灵魂找寻你。」
这是昙表达得最清楚的一次,他要把握她此次的清醒。
他把着她的下巴,追问道:「你是谁?什么融入灵魂?怎么找我?」
「融入世人灵魂,转入轮回,找寻你。」说着,她迷蒙的眼半闭。
「醒来!告诉我你的幻想。」他拍着她的脸,无法阻止她睡去。
她闭上眼,身体变得柔若无骨,黑曜麟挫败的叹口气,将她放在他身边,拥着她思考她说的话。
她的幻想似乎有故事性,和他有关,但他仍无法将她说过的话归纳起来,以往他再怎么问,她也是困惑的望着他微笑,彷佛听不懂他的问题。
只有花房的那次,还有今晚,她清晰的说着并回答他的话,而相同点在……
他的血!他的鲜血与她的话串连……
你的血曾是我的血。
数不尽的刀伤、流下尽的血。
吸取你的养分而绽放……包裹你、覆盖你。
融入灵魂,找寻你。
百年,一世又一世。
黑曜麟转过白艳的脸,凝视她。
她真的把自己幻化为昙花,吸取他的血为养分,幻想他的血助她成长。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她产生这样的幻想?
☆☆☆
她又梦到那个古代男人被砍杀。
男人倒下,鲜血直冒,直至断气,同时间,昙花开了,她闻到弥漫的昙花香。
瞬间,她来至白日,完全一样的庭院,阳光照耀,那株昙花竞长至十尺高,高大矗立在庭院中。
她惊讶的发现,在接近树根的地方,竞垂吊一朵巨大的红色昙花。昙花不是只有白色花朵,为何会出现异常巨大的红色昙花?
在正午阳光照射下,她赫然发现红色昙花的根部似乎有衣料。
接着,她竞看见昙树根包裹着一个男人。
是那个男人!白艳颤抖着望向那个男人,青紫僵硬的面容显示已死亡多时,令人惊异的是,衣物已腐化,人体竟无变化,她更惊愕的发现,被砍杀的伤口已愈合,只剩清楚的痕迹。
人已身亡,伤口怎么可能痊愈?
她内心无端涌起一股情绪,感受到男人断气前最后的心境。
被砍杀的恐惧、愤恨,叫天下应、叫地不灵的惨况,这教她极度惊惧。
「红红的昙花?」
小女孩惊喜的稚嫩声音引起她的注意,她正准备掉过头去看,倏地,她的视线竞变成小女孩所见,感受到小女孩眼见红色昙花的兴奋心情。
走近它,凑近它,闻着它的香气,突然,小女孩闭眼倒地,瞬间,所有的梦境过程像幻灯片快速闪过她眼前,最终变为黑暗。
白艳惊恐的睁开眼,一时之间无法从梦境中回到现实,无法释怀那超脱现实,却又让她觉得真实无比的奇异梦境。
「作了恶梦?」黑曜麟对上她惊慌的大眼。
白艳茫然地望着他,思绪仍回不到现实,那感觉太鲜明,彷如身历其境。
「我……」白艳张着嘴,想说出困扰她的梦境好释放恐惧,但她不知如何说出口。
「梦到什么?」黑曜麟诱哄的问。
白艳哑口无言,无助的把脸躲入他胸膛,希望他给她的安全感能赶走恶梦。
黑曜麟有力的双臂拥着她,直到她的身躯不再颤抖。
她闻到了黑曜麟独有的味道,微淡的药水味令她猛然想起他受了伤,倏然抬起头,对上她再熟悉下过的微笑,她发现他的温和笑容对她而言,是令她安心的神奇灵药。
「是什么可怕的恶梦吓到你?」
白艳怔愣的望着他,仍无法说出荒谬的恶梦,她僵硬地微笑,离开他的怀抱,「只是恶梦。」
「说来听听。」他拉住她冰凉的手。
「真的没什么。」她故作轻松的语气极不自然。
「把它当故事说给我听。」
她轻柔扯下握住她的手,转身走至桌边,颤抖着手倒水,清水溅到她手上犹如鲜血溅到她身上,她吓得松了手,茶壶落了地,玻璃碎满地。
黑曜鳞看着她的不安,从身后环住她,在她耳边呢喃,「怎么了?」
白艳转身躲进他怀里,身躯发抖着。
黑曜麟紧紧的抱住她,轻抚她的背部,柔声的安慰她,双眼凝望地上的碎玻璃,若有所思。
当昙花的香气从她的身上渐渐消失,他发现她盖在眼睑后快速转动的眼球,这显示她正在作梦,当她频频颤抖时,他又闻到淡淡昙花香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人体能够产生如此特殊的变化吗?那已超出了人类的可能。
☆☆☆
黑夜降临,白艳郁郁地望向窗外,她开始惧怕夜晚的来临,那代表她又将被梦魇缠身,彷若居住在她梦中的可怕故事再度考验她脆弱的神经。
她望向靠在病床床头的黑曜麟,他忙碌得连伤中都要检阅文件。
黑曜麟感受到白艳的目光,掉过头对上她带着不安的眼,她身着白色洋装坐在白色的床上,此时的她就像个无助的小女孩。
他没有再追问导致她反常的梦境,只安排一张床放置在他的病床旁,与他相邻,让她睡在他旁边。
「睡不着?」黑曜麟望了望时钟。晚问十点,就快到了昙出现的时间,平常白艳该睡去了。
白艳摇头,立刻躺下,背对黑曜麟闭上双眼。
才闭眼没多久,白艳随即把眼睛睁开,她不敢入眠,单单闭上限,都会出现那古老庭院的幻象。
她悄悄翻过身,望着黑曜麟的侧面,她多想告诉他,但理智提醒她告诉他并没有帮助,他无法拯救梦中的她。
黑曜麟知道她在看他,他没有说破,目光放在文件上。
空气中飘起昙花香气,黑曜麟立刻转头,望着对他微笑的白艳。
昙?
她走近他,坐进他身边,娇弱的趴在他胸前,双手熟稔的缠上他。
「你有没有作梦?」黑曜麟抬起她的下巴,想知道她是否能回答白艳的梦境。
「梦?」她困惑的思索着。
突然,她脸上浮现恐惧的表情,那不是昙有过的神情,那是今天白艳时而出现的神情。
黑曜麟专注的望着她,追问:「你梦到什么?」
梦!白艳惊慌地望着他。她觉得她好象从雾中看他,他明明近在眼前,她却觉得他离她好远,只清晰的听到他的问题,却无法回应,她感到无力,好似受困在梦中醒不来的感觉。
眼前一片黑,突然她看见满天繁星,靠着月光,她看见红色昙花发出妖艳的红色光芒。
「不!」白艳惊叫一声,随即昏了过去。
黑曜麟抱住昏厥的白艳,她昏迷前惊慌的尖叫声震撼了他,他看见白艳与昙的挣扎,好似两个灵魂争夺一个身体。
☆☆☆
「御天,你修过心理学,也赞成催眠疗法,你是否相信人脑中存有前世记忆?」黑曜麟抚着白艳的额头,询问学医的时御天。
时御天望了白艳一眼,直看向黑曜麟,坦诚道:「我相信。但催眠疗法过程中所言不足以完全采信。」看着好友难得忧烦的神情,他确信这个问题关系到白艳。
「我分不清她是人格分裂还是被前世的记忆困扰。」黑曜麟蹙着眉说。
时御天听着,没有将意外表现在脸上,推了推眼镜。「方便告诉我你全部的发现吗?」
黑曜麟迟疑片刻,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睑,知道她又开始作恶梦。
「暂时不能,我想获得她的同意,需要她的配合才能帮助她。」
「我同意,需要我时通知我。」时御天转身走至门边。
「谢谢。」
「不客气。」时御天若有所思的望了白艳一眼,随即开门离去。
睡梦中的白艳开始颤抖,黑曜麟已准备唤醒她。
梦境中,她感受到体内流动着热气,这股热流让她觉得舒畅,这种感觉就像她正在成长,温暖的力量来自下方,好象是互动,属于她身体内的力量也往下窜流。
随着视线的栘转,她看见了方才感觉的源由。
昙树包裹着那个男人,它仰赖他的血而生,回报的是保存他的肉体,修复他的伤口,让肉身保持完整。
她终于明白,她感受的情绪来自昙树和那个男人,这样的了解让她觉得惊悚。
「醒来!」黑曜麟用力摇醒她,她的恶梦能让她脸色发白,那不是寻常的梦境。
白艳惊惧的张大眼,直到看清眼前的人才确定已从恶梦中脱困,她急喘气,起身抱紧他,害怕地发出呜咽声。
「梦到什么?」黑曜麟拉开她,直视她的眼。
白艳无助的望着他许久,才软弱地求救道:「我病了。」终于,她勇于面对这个一直存在心中的疑虑,从她出现片刻失忆开始的忧虑。
「我知道。」他抚着她苍白的小脸。
「你知道?」白艳吃惊低喊,随即想起她暂时失忆时都是与他在一起。「花房那天,还有其它我不记得的时候,我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她微微颤抖,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实情。
「长期的压抑让你产生人格分裂。」黑曜麟决定告诉她医学的分析结果。
「什么意思?」
「这里。」黑曜麟抚着她的额头,「住着一个你创造的性格。」
沉默半晌,白艳脸色苍白的问:「什么样的性格?」
「她不常说话,你说你不记得,我才知道她不是你。」他安抚的轻摸她的脸,没有告诉她实情。
「你会送我去精神病院吗?」她强抑心中的害怕问道。
「不会,我会医好你。」他回得坚定。
白艳抬起眼专注的望着他,无助地靠在他胸前,极小声的道出心里的话,「我好害怕。」
「我更害怕会失去你。」黑曜麟说得平静,但一时间,他分不清他害怕失去的是白艳还是夜晚的昙。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又或者,前世今生中,他与昙有着无法解释的牵连。
他发现他竟舍不得失去白艳或昙,任何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