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迟怒不放心黎玻,坚持要陪着她做完例行公事;先是陪着她到公司开会做完简报,又立即伴着她到艺廊巡视。
经过一天繁忙的行程,迟怒心里越来越佩服她的毅力,看着她不时蹙起秀眉,仿佛在忍受着身体的疼痛,可她依然坚持做完每一件事。
走出艺廊时,迟怒注意到她的步伐比刚出门时缓慢许多,遂体贴地配合她的脚步。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下。”他心疼地看着她道。
“嗯。”她柔顺地点头。
迟怒握住她的手道:“靠着我,或许你会轻松点。”虽是命令,却带着温柔关怀。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令黎玻怔了怔,不过这举动已经不是第一次,她知道无法抗拒他强硬的呵护,只得泛起一抹微笑,“对!你说过不能逞强,要不吝于接受人家的帮助。”
“你终于记住这句话了。”迟怒开心地笑了。
他们找了一间露天的咖啡座,迟怒体贴地帮她拉开椅子。
“坐好了就将腿伸直。”他不忘提醒她。
几乎要被她遗忘的关爱滋味,如今全涌上心头,她心情极好地笑谚:“你现在的样子比我父亲还要跋扈。”
她发现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没有一丝压迫感,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自在,更重要的是,她重新感受到被人呵护的感觉。
“你一天的工作量这么大,怎能承受得了?”迟怒担心地问道。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让这些事业受到一点损毁,不然以我的身体状况,要我自立谋生等于是逼自己走上绝路,所以我必须尽力保护这些事业。”黎玻不由自主地哀叹一声,同时迅速抹去眼底不该有的脆弱。
他能够感受在没有任何亲人的相助之下,她必须一个人勇敢地面对一切的痛苦。
倏忽,侧边一个溜着滑板的小孩正一路狂叫,朝他们冲过来。
眼尖的迟怒担心小孩会撞到黎玻,立刻警觉地起身站在黎玻身侧,以身子挡在黎玻前面,并大声对小孩咆哮:“走开!你会撞到人。”
原本笑嘻嘻的小孩吓得从滑板上跳下来,手拿着滑板瞅着退怒,“我又没撞到任何人,你干嘛那么紧张?”他不满地嘀咕,忿然转身离开。
迟怒神情戒慎地转身对黎玻道:“这里不安全,我们进去。”他搀起黎玻走进咖啡店里,体贴地、谨慎地找一个不会构成伤害的位子,小心地安置黎玻。
黎玻能感受到他的细心关爱,但是他的紧张无非为他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迟怒,凡事不要太紧张,这样会为生活带来困扰;再说这些本来都是我的困扰,没理由要你一起分担。”
迟怒明白她此刻的心境,一颗封闭已久的心要她再度敞开绝非一天、两天所能办到。
迟怒以笑掩饰他的忧惧,“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客户,所以我有理由保护你,才不会让我的利益有所损失。”
黎玻失望地轻叹一声,水眸轻扫过他俊美的脸庞,一个来自心底的声音在警惕她:黎玻呀黎玻,不要再妄想了,你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吗?他哪会喜欢一个随时会破碎的玻璃娃娃!
黎玻自嘲地浇笑,不发一语。
坐在对面观察她脸上每一个表情的迟怒问道:“你的笑很不自然,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有,没有不舒服。”黎玻回神应道。
迟怒突然从对面的位子换到她身旁,不顾其他客人的目光,强行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为了让她感到舒服,他还刻意将自己的腿放低,“这样好一点了吗?”
黎玻万万没想到他会蛮悍到这地步,刹那间双颊配红,惊慌地低声抗议:“这样太不雅观了,快放下来!”
他却狂狷地轻声斥道:“你管别人怎么想,我现在只要你感到舒服。”
对上他不可一世的骄横,她注定要臣服。
纵使他处处表现出对她的关心,但她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他只是基于同情和保护客户的心态,完全没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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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迷茫中……
眼尖的段绝垣瞥见桌子旁边的地上有三个女娃娃,“瞧,那里有几个娃娃。”手指着放娃娃的地方。
殷垩和迟怒的纷纷顺着段绝垣所指的地方瞧。“对耶!那里有几个娃娃。”
段绝垣顽皮地拿起地上手执纸鸢的娃娃,放在手中把玩。“还真漂亮。”
“喂,不是答应父王和月老,不乱动这些娃娃的吗?”殷垩焦急地说。 “嗄!我们是说不动月老桌面上的娃娃,但这些娃娃是在桌下,为什么不能玩?搞不好这些都是月老不要的瑕疵品。”段绝垣理直气壮地回应。
“绝垣说得对,我们答应不动桌面上的娃娃,但是月老并没有说桌面下的娃娃不能动。”迟怒也随手拿起一个琉璃做的娃娃,学着段绝垣把玩。
殷垩静心思索,段绝垣和迟怒说得没错,他也欣然地拿起其中一个瓷土娃娃。“真的很漂亮。”
“就是嘛!这么漂亮的娃娃搁着不用,真是可惜。”段绝垣着迷于手中的纸鸢娃娃。
“说得对,不过我们三个大男生玩娃娃似乎有点不妥。”殷垩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殷垩说得对,不如我们帮月老一个大忙,销毁这些娃娃好了。”迟怒话一说完,随即一掌击下,将手中的琉璃娃娃击碎,随即开心的大笑。“原来这么脆弱,一拍即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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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以拍碎!”
迟怒从噩梦中惊醒坐起,冷汗从额间滑至脸颊,全身湿透。
他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莫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黎玻,当他第一眼看到她时,她的孤傲曾经在他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然而一天的相处下来,却让他对她有着万般的怜爱,他不舍她的孤独、她的坚忍、她的毅力。
迟怒斜靠在床边,双手枕在脑后,脑海里不断地浮现黎玻的倩影,还有……还有梦中那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
看来这将会是个漫长的夜。无法再安然人睡,他索性下床来到窗前眺望台北市的夜景,脑子里想着,不知道她睡着了吗?
这念头令他大吃一惊,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黎玻………黎玻……”他忍不住低声啼念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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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玻清晨醒来觉得脑袋沉重,是因为迟怒的缘故吗?经过一整夜思来想去,她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他似是而非的温柔令人难以捉摸。
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她活动着双腿慢慢地移动起身,蓦地发现两条腿轻飘飘的,几乎无法克制地颤抖摇晃。 她连忙抓来床边的拐杖,一股胆战席卷她全身,“完了!完了!”一连串震惊的话语不自觉地轻呼出声,但她随即设法让自己镇静,“我不能倒下去,绝不能!”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她刻意地妆扮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仍如以往一样神采奕奕。
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出房间,她脸上挂着不改的孤傲浅笑,坐在餐桌旁翻开今天的财经日报,一会儿后她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对面空荡荡的位子。
“她昨天没回来?”
“夫人很晚才回来。”管家拎着一壶果汁倾身为她注满空杯。
其实她根本无心过问靳可娜的状况,只是基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给她一份应有的关怀罢了。 “吩咐司机备车。”黎玻温和地下令。
“是。”管家转身准备离开去吩咐司机备车,倏然电话声响,管家接起电话,而后对黎玻道:“小姐,有一位迟先生找你。”
碍于腿部隐隐作痛、难以行走,黎玻回头望着管家道:“问他有什么事。”
管家依着黎玻的指示行事,随即又说:“迟先生说有重大的事情,希望能亲自与小姐谈。”
黎玻无奈地只手按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拄着拐杖,非常吃力地站起来,“我来接。”她缓缓地移至电话旁,“喂,你早。”
(早,昨晚睡得好吗?)迟怒温柔的嗓音从另一头传过来。 黎玻的脸一阵燥热,心跳猛然加速,“好,很好。”其实她整夜无眠。
迟怒在另一头轻声问:(今天有没有空?)
“嗯……”黎玻微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她很想延续昨日的相处。
(有事挪不出时间?)迟怒小心地试探。
“呢,不,不是的。”这一头的黎玻神色慌张,紧握听筒的手微微颤抖,“我和以往一样,必须先到公司和艺廊。”
(这些地方我都可以陪你一起去,就和昨天一样。)迟怒温柔的声音隐透着紧迫盯人的意味。
黎玻心中猛然一喜,又强抑雀跃地道:“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我很乐意陪你。)迟怒坚定地答道。 “我们在哪儿碰面?”黎玻一颗心雀跃得几欲迸裂。
(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迟怒回道。
“什么?!”黎玻错愕地惊呼一声,突然发现站在一旁管家讶异的眼神,她连忙回复平常的声音:“我立刻出来。”
她挂上电话,掩住心头的狂喜,露出自若的神情,“不必吩咐司机备车,等一下我会招计程车去公司。”
管家震惊未退,紧接着又是一阵疑惑,“小姐,坐家里的车不是比较方便吗?”
黎玻摇摇头,“就照我的吩咐去做。”她拄着拐杖缓缓走向大门。
每跨出一步,她的心就跳得更快,她无法预知今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现在她只想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哪怕他和她只是主雇的关系。 ******************
当大门缓缓地敞开,迟怒的俊颜慢慢出现,黎玻的一颗心似快自胸腔迸出,他使脸上的笑意让她猛地收摄心神,红了两颊。
“你真的在我家门口!”
迟怒眼中露出调侃的光彩,“我说过,我是一个重承诺的人,所以我不会说谎。”
黎玻唇边绽放一朵动人的笑,“我们走吧厂迟怒依照惯例走在她左边,随时准备支撑她,“我叫了车,我们先去公司,然后去艺廊,接着就是午餐,你觉得如何?”
黎玻突地噗哧一笑,“这是我每天固定的行程。”
“也对,一成不变。”迟怒耸耸肩。
“就是这样一成不变,让我快变成一成不变的机械人了,周而复始做着同样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能改变这一切该有多好。”她眼中闪出一抹心向往之的期盼。
“其实是你自己太多虑,只要你能放宽心,我相信你绝对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他关怀的话语让她心中流过一道暖流,“我……我会试着去调整。”
迟怒面带温和的微笑瞅着她,尽管他不言不语,他的笑容就足以令人心荡神驰。
他默不作声地紧跟在她身侧,走到大马路边,迟怒立即举手招来计程车,体贴地为她拉开车门,并小心地搀扶着她坐上车,自己则奔向另一侧钻进座位,“南京东路,谢谢。” 黎玻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有他作伴,因为他敏锐的观察力和超强的记忆力,不需要她多说,他都能准确猜出她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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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行程让黎玻感到体力无法负荷,坐在欧式花园西餐厅里,黎玻的手在桌子下偷偷地按摩着渐渐酸麻的双腿。
迟怒不时注意黎玻脸上的表情变化,却发现面带微笑的黎玻微蹙着一双柳眉,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你还好吧?”
黎玻为了不让迟怒察觉自己的异样,便说:“我很好呀,而且有你作伴,我感到非常的愉快、”
“是吗?”向来有着敏锐观察力的迟怒,她的异样怎能顺利逃过他的眼睛,他佯装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凑在嘴边猛喝一大日,“今天的天气好闷。” “台湾的天气就是这样,像女人的性情,喜怒无常。”黎玻幽默地形容。
迟怒促狭一笑,“那你的性情是否也像台湾的天气?”
“我?”黎玻故作讶异,“或许是,只是没有人告诉我罢了。”
“噢,相信你一定是个女暴君,不然怎么会没有人敢告诉你呢?”迟怒笑夸道。
“或许我真的是个女暴君,不过我自信是一个极为温和的女暴君,而且温和得像只小绵羊。”黎玻故意自嘲,不自觉流露出娇媚。
她的娇、她的俏,猛然吸引住他的视线;他看着她,突然有股冲动想看透她的心,“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女暴君等于小绵羊的说法。” “女人就算再强势,最需要的还是男人温柔的呵护,和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黎玻笑道。
迟怒的调侃的眼神迅即对上她的笑靥,“听你言下之意.你也想找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和温柔的呵护?”
倏地,笑意从黎玻的娇颜上消失,她摇了摇头,“我没资格拥有,我的身体不容许我有这样的妄想……”
“胡说!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爱,你也不例外,你怎可轻言放弃!”迟怒轻声责斥。
“不是我愿意轻言放弃,而是我的身体逼得我不许有这非分之想。”沮丧的神情明白地显示出她心中的悲怆与绝望。 他心痛她脸上那抹颓然沮丧,伸出手横过桌面,紧握住她的手,“黎玻,相信我,你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
黎玻苦涩一笑,“换作是你,你愿意喜欢上一个会是累赘的女孩吗?”
“如果她是一个勇敢、充满信心的女孩,我相信我会!”迟怒以坚定的语气回答她的疑惑。
黎玻错愕地看着他,在他眼底,她看不见一丝虚伪,但她随即摇摇头,“不,你只是在安慰我,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说过,你一定要给自己信心;你何不将事业上的那一份自信分一点在感情上呢?”迟怒面带微笑,借由紧握她的柔荑给她一份自信。 黎玻惊惶地从他的大手中抽回手,顿时两抹红晕飞上双颊,她羞赧地低下头回避他的双眸,“我们等一下要去哪儿?”她连忙转移话题。
“如果你的体力还可以支持,等一下我们不妨到监狱去拜访江洛雷。”迟怒冷冽地道。
黎玻瞅着他犀利的眼神,知道他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举手投足间有着无与伦比的气势。
“你是指假冒我未婚夫的男人?”
“就是他。我想尽快查清事情的真相;再说这件事不能再拖,不然到时候江洛雷被判了刑,你想知道的真相也只有石沉大海了。”迟怒坚决果断的模样,宛如一个权威的独裁者。 “听你言下之意,江洛雷可能会被处以……死刑?”黎玻震惊地问。
“有可能。还没到开庭,所有的事情也都还有意想不到的变化,所以不到最后一分钟,任何事情都不能过早下断言。”他皱着眉道。
“对呀!凡事没有绝对,事情不到最后一刻,都还不能成定局。”黎玻同意他的说法。
“黎玻,此事我不想再拖下去,越早解决越好,以免夜长梦多。”迟怒表情冷漠,俨如不可逆犯的暴君。
“一切都听你的安排。”黎玻毫无意见地附和。
“既然你也想早点知道真相,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迟怒朝黎玻露出征询的眼神。
“嗯。”黎玻不假思索地答应,拿掉搁在大腿上的餐巾,伸手紧握搁在桌旁的拐杖,“说走就走!” 迟怒笑了笑,立即起身绕过桌子,体贴地搀扶黎玻,“还可以吗?”
他温柔的呵护像阵阵温暖的风吹进黎玻心里,并吹起阵阵甜蜜的涟漪,“我不是一个会轻易倒下的女人。”
迟怒忍不住笑谑:“对,你是一个女强人,也是个爱逞强的女人。”说完,他随即转身随着服务生走到柜台付帐。
尽管迟怒语带讥讽,黎玻依然能感受到他细心的呵护,但当她站起身子时,脸上的神情骤变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她已经失去老天的宠爱了吗?
黎玻站在原地不敢移动一步,为了不让自己当众倒下,她卯足全身的力量,双手紧拄着拐杖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迟怒笑着朝她走过来,越是接近,他便发现面带笑容的黎玻其实笑容里透着一抹痛苦与勉强,他警觉事情不对,脸上的笑倏地退去。
他很想一个箭步冲到黎玻面前,但他还是勉强按捺住,如果她需要帮助,她就会开口。
“黎玻,我的臂弯是个安全的地方。”迟怒露出微笑,毫不吝啬地展开手臂迎向黎玻。
黎玻明白他的用心,她感激地看着迟怒,欣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圈住他强壮的手臂;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双腿仍然使不出力气,她颓丧地望着迟怒。
迟怒看出她求助的眼神,他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心里却是焦急万分。 他顾不得黎玻的羞涩,手臂圈住她纤细的腰,半抱半拖地将她带高餐厅,急急招手叫了部计程车直奔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