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高祖十一年
冀州巨鹿
还愿寺一开始只是个不大、没没无名的小寺,坐落郊外,巨鹿人没几个听过,偶尔经过也当是小庙而已,不予理会。但在少数前去拜神祈愿的人皆一一达成愿望后,经大伙儿口耳相传,久而久之,原本偏僻无名的寺庙也变成香客络绎不绝的圣地。
祈愿、还愿,祈愿、还愿,还愿寺的名号便是这样来的,是香客自己加以称呼,也代表着众信徒对此寺的景仰。
这天,天气爽朗,万里无云,只有几只飞蝶在花丛间嬉戏。
一群香客又趁着这大好天气前来还愿寺,有为祈愿、有为还愿。
巨鹿首富之一的常家大小姐、二小姐也趁这舒服天气来祈愿。见到她们两人,其他漫不经心忘了日子的香客便晓得今天定是初一了,因为只有初一,她们两人才会前来。
常君月乃常家大小姐,也是真正执掌常家的人。
常君月有张姣好面容和天籁般的嗓子,再加上待人有礼、个性温和善良,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赞其美丽、犹如天仙下凡,上门求亲者更是足以踏破常家门槛,只可惜常大小姐无心婚事,全部婉拒。
一个美丽无双的年轻女子,才智、手腕皆可比男人,却清心寡欲,让巨鹿的男人个个扼腕不已,也不明所以。何以如此端庄秀丽的女子竟无心自个儿婚事?是有隐疾,抑或是想守着万贯家产?但无论巨鹿男人如何臆测,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于是他们也只能在暗地里讨论了。
祈完愿后,常家主仆四人便到寺外的凉亭稍作歇息。常君月美、常凝儿俏,她们身边的女婢也是样貌秀丽、娇俏可人,自然吸引不少贪恋的目光。
有感天气渐渐热了,常凝儿拿起团扇扇凉。
"姐儿,热呢!"她懒懒地说。
常君月沉静地坐着,听见妹妹的抱怨,浅浅勾唇。
"待会儿就回去了。梅香、冬雪,你们也坐下休息,跟着我忙了一上午,你们也累了。"
"多谢小姐。"两人微微福身。
"姐儿,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愿不愿意指点迷津哪?"常凝儿偏过头,表情喜孜孜。拜完了,她也闲着无聊。"问啊。"对妹妹的任何问题,常君月很少说不。
"为何你每个月初一都要上还愿寺呢?你到底祈了什么愿,很难么?为何迟迟不见神明帮你?害得你妹妹我,每个月也得陪你走上一遭,累啊!"说到头,常凝儿还是想趁机抱怨一番。
她想跟,却不喜欢抛头露面;不想跟,又放不下姐姐一人,所以总在跟与不跟间踌躇不定。有时初一下雨,她还会彻夜未眠想半天。
常君月睇了妹妹一眼,回道:"那你也可以不要陪我来,这样就不会累了。"妹妹的心意,她怎会不知。
常凝儿够义气地表示:"我是你妹妹,怎么可以不陪你来呢,是不是?"
常君月含笑,晓得自个儿妹子是想保护她。不过瞧她身子骨没多少肉,风吹就倒,她还期盼她别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就好。
"凝儿,有许多事,你还太年轻了,所以不会明白,姐姐跟你说,你会懂么?"不经意间,常君月一双美眸里流露出不符年纪的沧桑与落寞。
"不懂再问,不就成了!"天真的常凝儿由自有一套生活哲学。
望着妹妹的纯直了直率,常君月忆起自己也曾有过这么一段青涩的岁月,只是她不懂得把握,所以失去太多,再也挽不回。
"你真的想知道?"妹妹的问题,让她渐渐陷入过往的回忆中。
那时的回忆是绮丽、幸福,却也短得像阵轻烟,随风飘逝,让人来不及追回,也追不回,是啊!古今天下又有谁能把名为"过去"的点滴握在手里呢?
她正是一个不懂得把握的傻人,才会落到孤单的结局。
常凝儿用力点头,对于姐姐的一切,她都有兴趣。"我真的很想知道,说吧!姐姐,我会专心听的。"
"我是在寻一个人。"不忍见妹妹太过失望,她随口一提。
"谁啊?是谁让姐姐那么念着?"常凝儿从没见过姐姐如此愁苦的模样,着实对那个人好奇起来。
常君月仰头望天,下意识地轻轻微叹。每月、每月,她都会祈愿一次,只是结果一直教她失望,不过她不会放弃。无论要花多久的时间,她都会继续寻找他,直到找到为止,因为那是她欠他的,欠了一个久久的心愿……
常君月低着头,忽而抬起目视妹妹,笑道:"该回去了,齐总管还在等我们回去用午膳呢。我们该走了。"让一堆人看了许久,她有些烦意。
见姐姐上轿,常凝儿跟上追问:"姐姐,你都没回答我的问题,怎么能跑呢?说嘛!说嘛!是谁有那么大的福分,值得你每个月都来一次还愿寺,告诉你好奇的妹妹我,我真的很想知道嘛!"
常君月心思一转,早出神了,压根没听见妹妹的话。
唉!等了这么久,何时才能见到他呢?
她真的好想见他!
* * *
一行人回到常府,齐羽飞早在大门前拱手候着了。
常凝儿不似一般富家小姐需要有人搀扶,径自跳下马车,一双翦水盈盈,早在东张西望,所以一落地便发现齐总管颀阔的身影。
"我说齐总管啊,是谁让你在这罚站的呢!"她笑笑地,犹如春天的小花朵,语调有些淘气。
齐羽飞看着常凝儿,笑了笑,没答话,上前扶着常君月下轿。两人视线对上,常君月已明白。
"是他又来了么?"
"是的,大小姐,洪公子等候多时了。"
洪守安也是巨鹿的富贵人家,相貌堂堂,称的上是少数的好男人,因为对常君月一往情深,而被街坊邻居传为美谈。
可惜,常君月依旧心不动。
"又是那个痴情汉啊?齐总管,你又不是不晓得姐姐最讨厌这事儿了,你怎么不挡着呢?"若是她,早赶走那个大蜜蜂了。
"是爹吧!"常君月领在前头往大厅走着。
"嗯。"齐羽飞颔首回答。就因为是老爷插手,他才没办法拒绝对方进入。
"姐姐,别出面了,让你妹妹我替你赶走他。"只要是姐姐讨厌的人,她一律也讨厌,没有例外。
"不了,你有那分心意就够了。齐总管,请你先帮我'照顾'凝儿。"常君月太清楚要是让常凝儿这捣蛋精插手的事情,无不小事化大。
"是,小姐。请二小姐随我去用午膳。"
有好玩的事,怎能撇下她?常凝儿可不依。
"我不要吃啦,姐姐,让我帮你嘛!"
常凝儿想跟上常君月的脚步,奈何后头有一个人直抓着她的衣袖不放。
"放手啦!我要去找姐姐,姐姐!"
常凝儿哇哇叫,齐羽飞也没放手,硬是把她拖走。
在齐羽飞心中,惟有常君月才是他的主,除非常君月不在,他才会退而求其次,以常富康或是常凝儿为主。
这并不是因为雇用他的是常君月,而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主上就是常君月了,只不过当时她不唤常君月-而是另一个名字,一个久远的名字……
* * *
独自来到大厅门口,常君月果真听到常富康和洪守安正在畅谈泡茶经。
她莲步轻移,身影步入大厅,欠身。
"爹、洪公子。"
常富康抚须呵呵一笑,面前温柔婉约的大女儿是他的第一骄傲。
"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洪公子等你快一个时辰了。"
心上人终于回来了,洪守安赶紧起身相迎。
"常小姐。"
常君月眼眸一抬,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面对她的冷漠,洪守安早习惯了。
"爹,我帮您买了药材,已经让冬雪去帮您熬煮,待会儿记得要服用。"交代完重要的事情,常君月才转头正视洪守安。"洪公子,请问你有事么?"
对待常家以外的人,常君月向来淡漠。
常富康晓得女儿的个性,便径自替洪守安回答。
"守仁是来送茶叶的。君月,要不要尝尝,味道很不错。"
三不五时就以各种理由上门,洪守安的心意,常君月说不感动是假,只是他晚了一步,她的心早驻进一个难以抹灭的身影了。面对"他"以外的人,她无法动心,即便再怎么好也无用。
她的一颗心全给了那个人--那个她一直痴痴寻觅的人。
"爹,您去休息吧!女儿想与洪公子单独谈谈。"就因为洪守安与其他男人不一样,所以她从没正面拒绝过他,才造成今日他深陷情沼,为此,她也必须负点责任。
既然是她给了洪守安希望,就必须由她亲手斩断。
常富康爽朗一笑,以为女儿终于开窍了,便功成身退地离开。
"好好好,你们慢慢聊,我这把老骨头就先去休息、休息了。"他很开明,年轻人的事情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第三者离开不久,洪守安正想开口,常君月却早他一步。
"洪公子,你的好意,君月一直都看在眼底,也明白你的真情,只是!在君月的心里早就有另一个人了,除了他,君月心里不会再容下第二者,所以请你放弃吧!君月不值得你付出,你值得更好的女子相伴。"
佳人一开口,洪守安的心情立刻由期待转为失望,他没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仍进驻不了常君月的心。
他神情一黯,很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
"为什么呢?我是哪一点比不上那个人?常小姐,请你告诉我!"
每当提起"他",常君月的心就会隐隐作痛,思念的情意不断涌现。
"不是哪一点比不上,而是他比你早认识我。"她的心也一并送给了他。
"就为这个理由!我实在不能接受。"洪守安激动地表示,根本不信这么简单的理由。
"洪公子,事实就是如此,你接不接受就不是君月的事。"常君月冷淡地表示。他不信,她也没法子。
"我很怀疑在你心里真有这个人的存在么?他是谁?哪里人?你们又是何时认识的?"洪守安对自己的条件相当有把握,实在不信会输给别人。
面对洪守安的咄咄逼人,常君月丝毫不受影响,仍淡然处之。
"洪公子,这是君月的私事,不必一一向你报备。君月想请你了解一点,这些事君月只跟你一人说,是希望你能彻底死心,'他'绝非君月杜撰出来,而是真有其人,只是暂时不在巨鹿罢了,过一阵子,他便会回到君月身边。"常君月的神情有抹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
洪守安察觉到常君月在说这些话的同时,眼神直视着自己,表示绝非谎言。而他也清楚她最不屑说谎这种事。
"一直以来,我都以最不伤害你的方式拒绝你,可却让你误以为仍有希望,关于这点,君月非常抱歉,所以今日才决定与你说明白,请放弃我吧!"
"真的?"他内心的忧伤她可知?
"抱歉。"
洪守安表情极度痛苦,一拧眉,他转身离去。
佳人都已如此表明了,他是君子,绝对不齿强迫行径。
在洪守安离开的同时,常君月也转过身背对大厅门口。
不消一会儿,齐羽飞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姐,用膳了。"
常君月浅浅一叹。
"我没做错,对于洪守安,我没做错。"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别人的认同一般喃喃道。
"小姐当然没做错。"齐羽飞附和。
"我这次一定会盼到他的!"常君月回头,她双眸里闪过一丝脆弱,只有在齐羽飞面前,她才会显露她最真实的一面。
"小姐,寒浞也转世了。"齐羽飞报告他近日调查的结果。
常君月敛起忧伤神情转为冷冽。
"果然!看来真如娘娘所预言般,这世,所有的人都会再度相聚了。不过,我已非当时的傻姑娘,这次他又会使出什么方法来得到最后一颗'不死之药'呢?呵!羽飞,我很期待呢!"
* * *
每逢初一祈愿回来后,常君月总会在凉亭上奏琴。
同一个时间、同一种曲调,也是同一种心情--等待。除了等待,也只能等待,否则她无以自处。
唉!
那曲调是她曾经为她最爱的人所谱的,结果到他死前,她都没有机会弹给他听,关于这点,她实在觉得非常遗憾,也深深感到自责。
那时候,她是如此深爱他,为何会有人想破坏他们?
是见不得他们幸福么?
"你在哪儿呢?夫君--明月皎皎,思君情切,念君情深……妾身仍在我们曾经待过的地方守候着,伯靡回来了,寒浞也来了,你呢?你在哪儿呢?可知妾身有多么思念着你呢?请你回来吧……回到妾身这儿来……"
似喃喃自语,常君月边说边落泪,泪水成珍珠、成雨滴,一落成河,随着她的思念,不知去向。
琴声停、哭声起,整座凉亭内隐约可听见微风相伴的寂寞足音。
令人不胜欷吁!
躲在长廊转角处的常凝儿,瞳孔内也沾湿了。
"姐姐这次为何要哭呢!哭的我都心碎了。"姐姐在初一由还愿寺回来后奏上一曲的习惯,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明白为何这次连珍珠泪水也要奉上?
让她捉着,无法离开的齐羽飞则神情漠然地定着远方,心头亦是满满的惋惜。
小姐在哭什么,他一清二楚,但也帮不上忙,只要"他"不出现,任何人都无法止住小姐的泪水。
"二小姐,偷看不是该有的行为,大小姐也不会高兴的,我们走吧!让大小姐独处比较妥当。"
常凝儿一手捉住齐羽飞,一手揉着红眼,很不赞成齐羽飞对上对下都保持冷漠的态度。他可是常家总管,总管、总管,不就是家里由上至下,无论大小都要揽在手上么?怎能如此清闲?
"隔这么远,还不算独处么?姐姐真的好可怜。齐总管,姐姐一直都很信任你,你一定晓得她在哭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想帮帮姐姐。"
"如果二小姐乖一点的话,我想就是帮了最大的忙了。"齐羽飞试着安抚常凝儿看起来比大小姐还激动的情绪。常凝儿晓得这是齐羽飞的推托之词,于是瞪他一眼。
"齐总管,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么?我晓得姐姐老是会跟你说一些事情,她对你这么好,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帮帮她?"
在常凝儿心中,常君月是全天下最美、最善良、最温柔的人了,所以她觉得最好、最幸福的都该在姐姐身上出现,这才表示天上神明有尽责任。
齐羽飞轻轻叹口气。对于不明白事理的人,他通常懒得说太多。如果他能帮上忙,岂又会在这感叹?
"二小姐,你年纪太小了,所以有些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大小姐的事情也是一样,就算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常凝儿撇了撇唇。姐姐与齐羽飞的说法竟然一模一样,让她起了更大的疑惑。她眯着眼,不停地在齐羽飞身上左看、右看,试图找出一丝线索。
"二小姐,你在看什么啊?"
常凝儿的手仍没放过齐羽飞。
"我在看啊,难不成你也喜欢姐姐,所以才不想帮她!"这是她刚拼凑到最适合的理由。
齐羽飞仍是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不说话,看来是我猜对了吧,原来你也喜欢姐姐啊,难怪了……不过君子相争,你怎能这么小人呢!这样我也不会支持你的,劝你还是大方一点,免得我开始讨厌你!学学洪守安,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的执着,不过至少他君子风度足够。"常凝儿找到发挥处,自以为是地数落齐羽飞的不是。
齐羽飞眼神一凛,低首道:"你觉得我比不上他?"
两人距离甚近,常凝儿轻易地感觉到齐羽飞的呼吸,他的脸庞让她一时紧张,忙不迭地后退靠上柱子。
"呃……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该再有君子风度一点,姐姐跟我都比较喜欢大方的人。"咦?怎么愈说,齐羽飞愈靠近她呢!是她自己说到他的伤心处了么?
以为齐羽飞会因为她的批评发脾气,没想到他只是拎起自己然后移动脚步。
"二小姐,你还是太年轻了,跟你说太多,你也不会懂的。我们还是别打扰大小姐,走吧!"
常凝儿不明白齐羽飞的意思,只觉得他的身材不知高出她多少,任凭她有十双手也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人家说'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她还待字闺中啊!
正当她想喊姐姐救命时,齐羽飞似看穿她的念头,早就捣住她的嘴了。
"呜……"
常凝儿有口难言,有点后悔去惹上看似温和的齐羽飞了。
* * *
正确说来,巨鹿有三富--常君月、洪守安与董凌人,三者地位相当。
董凌人正值而立之年,巨鹿人仍尊敬地唤他一声"董爷",这是因为每当巨鹿发生事情时,总是由董凌人带头帮忙。虽说他是上个月才迁入,还算是个外来客,但巨鹿仍以他为首,无论发生大小事,总会先请教于他,非因他的财富,而是他天生的气势威严。
近来天灾不断,董凌人便提议由巨鹿三富来商议赈灾方法,地点是在董府的议事厅举行,而这次的聚会也算是三富首次会面。
上午,洪守安以身体不适为由,改由他的参事代表,而齐羽飞则陪着常君月一同来到董府。
三人在议事厅候着,趁着董凌人还没过来,两富先行寒暄。
常君月向来少言少语,一般的问候工作自然落在齐羽飞身上。
"敢问洪公子病情如何?"
邱参事客气回应。
"还好,已经请大夫看过了,不碍事,只是老夫人不准少爷出门,所以由我代表。"
"还请你家少爷多保重。"
"多谢关心。"
两人是朋友也是对等关系,常君月不闻不问,实属不该,但她又不想给洪守安一丝希望,于是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一句。
稳重的脚步声由远传来,三人皆明白是谁,邱参事马上起身准备相迎,而常君月仍是坐姿,态度冷然。
伴着声音,走入议事厅的正是董凌人。
"抱歉,董某来迟了。"
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董凌人在见到缓缓回头的常君月和齐羽飞之后,脸上的表情竟在瞬间冻结,双眉俱敛,尽是讶异。
常君月声音如水,径自答腔:"无妨的,董爷本来就是个大忙人,我们绝对不会介意。"
邱参事也拱手作揖。
"是啊,董爷平日就乐善好施,忙遍整个巨鹿,我们等等也是应该。"
"好说,都请坐!"好不容易找回声音,董凌人收日视线坐上主位,冷眼对上毫无畏惧之色的常君月。
"我想今日一会,各位都清楚我们要商议何事了。"
"是的,董爷既然号召我们前来,我们自当明白。我家少爷虽无法前来,善心依旧不落人后,就等董爷带头了。"
齐羽飞也代替常君月回答:"我们常府亦然。"
"那就好……"董凌人淡淡地表示。
会议一结束,邱参事率先告辞。
常君月也带着冷淡的神情与齐羽飞离去。待两人走后,董凌人眼神一变,霎时寒冷如冰,一股杀意凝上眉头。
董凌人做梦也没想到"她"真的会活着!
她的容貌一点也没变,那神情、那韵态,让他想错认也不行。刚刚乍见到她,让他有种似乎跌入当时情境的感觉,体内的血液也跟着停住。
是恐惧也是兴奋。
她--真的活着!
那么不死之药是真有效了。
这次,他非得到手不可!
"爷,这是圣上颁发的赈灾模范。"管家这才进来恭敬地把圣旨呈上。
董凌人看也不看地扬手一挥。
"拿下去。"
管家颔首,领着圣旨退下。
她回来了,伯靡也在她身边服侍,那么"他"应该也在附近才对。既然如此,他就该早点做好万全准备,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上天有意让他再弑主一次,他也不会拒绝。
为了得到永生不死,就算杀尽天下人,他也绝不手软。
"昆文。"董凌人大声一喊。
刘昆文立刻由外面走入,时机配合的恰到好处,就好像是一直都在外面守着似的。
"爷,何事?"
"我要聘请一个绝世杀手。"
刘昆文想了想,回道:"绝世杀手,属下只有一个人选。"
"说!"
"夜杀。"
"有何本事?"是他不曾听过的陌生名字。
"夜杀是近年来急速攀升上来的顶级杀手,他的手法一流,被他杀的人都是当场毙命,至今仍无法知道他使用何种兵器。不过顶级归顶级,他的个性也是一绝,听说找过他的人,都只能先说定金价码和要杀之人,至于要不要杀就全看夜杀的心情如何。他想杀,三天之内,那人必定无命可逃;若不想杀,即便是天价也无法打动他。"
董凌人皱眉,他要的是好控制的杀手。
"这么难搞定的人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绝对能达成目的的杀手。"
"爷,若您想要绝世,就惟有夜杀足以胜任,除此之外,属下也没其他人选了。"
今世的"他"会有何能力,董凌人全然不清楚,但若要一次除掉,即使花下重金他也在所不惜。
"好吧,试试好了。要如何联络?"
"这恐怕就有点困难了。因为夜杀身边有只大鸟,它就是负责联络雇主的工具,不过近来很少有人看见这只大鸟的踪影,所以要找起来有点麻烦。"
董凌人怒道:"无论有多麻烦,你都必须给我找到夜杀。"
"是,爷,属下这就去办。"刘昆文随即退下。
两千前年,他杀了"他",两千年后绝对会二度将他埋入黄土中。
"可别怪我,要怪就怪命运吧!"
* * *
离开董府,常君月主仆二人慢慢散步回去。
"前世的罪人,今世却是个大善人,呵!可真讽刺啊。"常君月唇瓣浅浅勾起。
"小姐,今日一会,我想寒浞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齐羽飞提醒着。
常君月眼眸一抬。
"是啊,但……他会怎么做呢?"
前世得不到不死之药的寒浞,今世是个没有权只有钱的董凌人,又会采行什么样的举动对付已非常人的她呢?
齐羽飞听出常君月的意思。
"小姐,你不想主动?"
"嗯,只要他放弃不来找麻烦,我就不会对他怎样。但倘若是他执意得到永生,那么,他付出的代价绝对是超乎他想象的。不死之药仅剩一颗而已,我说什么都会以命相护,因为那是属于'他'的。"
齐羽飞听了不语。无论小姐决定怎么做,他都会配合,不过这次,他发誓绝对要保护小姐和"他",不再重蹈覆辙。
常君月眼光茫然地定在远方,神思亦随之远扬。
寒浞来了,伯靡也回到我身边,现在就剩你一人而已了。
我的夫君--后羿。
你到底在哪儿?
怎么还不回来妾身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