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重的开学典礼过后,耸立在初秋天空下的校园处处充满了热闹缤纷的气氛,圣柏亚那首经过名家填词、谱曲,悠扬悦耳的校歌正透过广播器传送到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旧生总会很本能地跟着哼唱起来,新生则一迳的在美妙的旋律当中感染那股初入学的兴奋。
“终于变成大家的学长喽!”伍恶双手交叠于后脑勺,口里轻松地跟着广播器哼着曲子,步伐惬意又自在,他们正走在松林里的红砖道上,这是要往学生会的方向。
在学生会的成员当中,伍恶并不是最为俊美的一个,但他依然有股令人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一头微褐的乱发,一对桀骜不驯的浓眉,一双出色漂亮的大眼睛,以及笑起来微阔上扬的嘴唇,轮廓酷似香取慎吾,劲瘦结实的一八六身材,冬天穿皮衣来就数他挺拔又帅气。
伍恶是个极容易相处的人,耍耍嘴皮子是他每日的乐趣之一,反正无伤大雅嘛,事实上只要不要让他饿着了就什么都好谈,他一饿就会卯起来找东西吃,那股狂劲和严怒有得拚,这早已经广为流传。而他的至理名言是——以钓女生为乐,以被女生钓为荣。
“你在感叹吗?抑或兴奋?”殷邪微微一笑,随即道:“不过就找个人判断,你语气中以兴奋的程度较高,因为你终于可以欺负很多学弟和学妹了。”
“邪,”伍恶看了殷邪一眼,挪出手来拍拍他肩膀。“真的没有人会怀疑你不是诸葛亮投胎。”
“谢谢。”殷邪很大方地接受了他伙伴的赞美。
“说到新生,”伍恶咧开了嘴笑。“告诉你,有几个还真不是盖的,漂亮极了。
“比如……”殷邪微微一笑打住,他知道伍恶会不收分文的举例。
伍恶笑意盈盈。“比如一班的郭莉雯、二班的许芳绮、三班的吴玉颉、四班的何智婷、五班的陈政演、六班的潘佳妮、七班的宫季桐、八班的朱沁如。”
这些名字就像在他脑海中已根植了几十年似的,他真的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而且班级和名字无一弄错。天晓得他只不过是在早上“顺路”去教务处晃了一圈而已,就得到如此丰硕的成果,这只能说他对猎艳特别有天分吧!
“精采。”殷邪的结论相当简单,对于伍恶这项才能他早已毋庸置疑。
“喜欢哪一个呀?我可以帮你介绍介绍,无论你看中哪一个我都有门路。”伍恶撞撞殷邪,笑问。他大概是唯恐学生会的潇洒军师没在爱河里溺毙,所以急着推殷邪下水。
“我喜欢你没有门路的那一个。”殷邪微笑。“有你在,我想那八个女生都在劫难逃,真要介绍的话,还是介绍别人好了。”
“八个耶!”伍恶眼底一片闪亮。“一个礼拜也只有七天而已,邪,其实我还可以留一个给你,就那个朱沁如吧!你大概会喜欢那一型,皮肤白白的,眼睛又大大的,翘翘的鼻头很迷人,笑起来还有酒窝,凹凸有致的标准身材,我打赌她会当选今年的校花,她…”他突然打住了,那双眼睛——
“怎么不讲了?”殷邪微笑问他,也微笑顺着伍恶发愣的目光望过去。
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个女孩正站在那里,她手里捧着一大叠书,书高得她只有露出一双眼睛,但那双眼睛却是生动的、灵活的、慧黠的。
就在他们在看着她的同时,不知道是书太重还是绊到小石子,总之她踉跄了一下,几本书从她怀里滚了出去,霎时,她的脸庞在阳光下可看得一清二楚。
清纯的瓜子脸,眉目如画,眼睛乌亮,有股说不出的雅致和说不出的脱俗,娉婷的气质很自然地流泻在举手投足之间,纤腰、长腿,当她轻扬睫毛时,毫无润饰的洒脱显而易见。
伍恶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睁开,他已本能地握起了拳头,关节的声音在林里咯咯作响。
太像了。殷邪看了伍恶一眼,他很明白伍恶的失态所为何来。
“她叫颜晓冽,颜色的颜,破晓的晓,冷冽的冽,二年八班的资优生,出生音乐世家,独生女,父亲是‘JT’集团的下任主席。”
他看了殷邪一眼,眼光古怪又复杂。“你一直知道圣柏亚有这个人?”他费了好大的自制力才开口,眼神仍然盯着那抹似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知道。”殷邪直言不讳。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眸子沉了沉,如果早告诉他,那么他会——他会——
突然之间,他不清楚浮上脑海的接续句应该是什么。他会如何?鲁莽地去对她自我介绍,然后就此结识她,与她交往吗?不,他不会那么做。
“她不是‘她’。”殷邪点到为止,聪明如恶,要怎么做他自己会决定,恶并不像他外表那么粗心。
征忡了一秒钟,伍恶倏地笑了,笑得有些自嘲。
“她确实不是‘她’,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然而上帝却赋予了她一张几可乱真的脸孔,这是一个恶作剧。就算她是“她“又如何?事情永远不会重来一遍,选择与决定永远都是当时的选择与决定。
他的心,好像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隐隐作痛了。
甩甩头,伍恶把那抹影子赶出了心扉。
“走吧!忍还在等我们。”殷邪微微一笑,反剪着双手,率先往前走去。
伍恶也移动了步伐,就在他旋身要跟上殷邪之际,那女孩蓦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脚步迟疑了,看他吗?跟着她的视线走——哦!不,她不是在看他,是有一只松鼠从他这个部位窜了过去,她看的是松鼠。
他确定她不是“她”了,因为“她”不喜欢小动物,也惧怕一切小动物,更是绝不会对一只小松鼠露出那种感兴趣的眼光来。哈,看来他真的得走快一点了,否则铁定会赶不上他们的开学会议。
* * *
上学期该发的奖状,奖杯,奖牌全一古脑儿地在今天早上发了下来,那些象征荣誉优秀的东西堆得颜晓冽的抽屉和桌面无一处空位,因此中午一到,她只好移师至同学的桌面来吃午餐。
“哇!晓冽,你又是一个人包办了咱们八班的所有奖项,你真强耶!”林君谕羡慕的眼珠都快凸出来了,对于她这种永远都与任何奖都沾不上半点边的人来说,晓冽简直是圣人。幸而这个圣人很平易近人,笔记乐于借给大家抄,也从没见她摆过什么大架子 晓冽笑了笑,从菜色丰富的便当盒里夹了片花枝吃。“这些奖又不能使我免于联考的灾难,有什么好羡慕呢?”
“说的也是哦!”林君谕点点头,显然晓冽的说法很得她心。
其实林君谕也算是个天之骄女,父亲是个很成功的贸易商,培养了她多方面的艺术兴趣,再加上有一张清纯甜美的脸孔,在没有认识晓冽之前,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全班的男生都该对她伏首称臣才对。
然而与晓冽进入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观念真的要修正了。她呆了十七年,现在才知道真正聪明的女孩是像晓冽这样的,晓冽总是微笑,对事物不太冷也不太热,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意见,但又不会固执己见,她的外表给人一种极端想保护她的欲望,但,她非常独立。
就说上次那场室内音乐会吧!她们俩一起去,开场前突然传来馆内被安置炸弹的消息,她慌个半死,却见晓冽气定神闲地拿出大哥大拨回家,告知她父母,因某些人为因素,音乐会将延迟结束,说毕,她还继续阅读音乐会简介。
所以认识这一年来,说真的,有时她还真不知该为晓冽的行为喝采还是吐血,晓冽像是靠人很近,却又离得很远,倒是校内误传晓冽非常骄傲的流言不少,都是拜她那显赫的家世和科科第一的品学兼优所赐。
“品雯有心事吗?我见她从早上发呆到现在,就连午饭也不吃。”晓冽问。
陈品雯纤细优柔,轻盈灵秀,是每个男孩子心目中的白雪公主,追她的男生有一大票。
林君谕挑挑眉。“别提了,她呀,告白被拒,无颜苟活于世,所以绝食自灭。”
晓冽笑了。“你讲得好像很严重。”
“本来就是,还不严重吗?品雯是人见人爱的小公主耶,居然会有人拒绝她,她若不哭才怪哩。”林君谕不像在为陈品雯打抱不平,反倒像在幸灾乐祸。
“你似乎很高兴?”晓冽微笑。“品雯应该没有什么事得罪了你吧?”
“哎呀,那跟得不得罪没有关系啦!”林君谕吃一口饭,含糊地说,“她跟我喜欢的人告白,我当然希望她失败,这样我才有机会。”
“哦?”晓冽莞尔,能令她两个好友都青睐的人一定不简单。
“什么人这么幸运?”
“想也知道。”连忙用夹菜的动作掩护,不过林君谕的睑还是微微红了。
“江忍?”晓冽漾出一记笑。
如果是江忍就无可厚非,那是有人爱慕的谦谦君子,当然,她承认其中也包括了自己,那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子才得公平对待,而她知道顾湛庭永不会像江忍。
“不是啦!”林君谕禁不得旁人将她的梦中情人猜错,脱口而出,“是伍恶!”
是他?晓冽淡淡一笑。看来真是怎么样的人都有人喜欢。她自然知道伍恶,但多半都是因为伍恶的恶名昭彰所致,听闻他恶劣的连小狗都要欺侮,这样的人也有人喜欢?
呵,那只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了。晓冽知道自古以来的恶棍总是拥有令人想一窥究竟又无以名状的吸引力。
“怎么不说话?”林君谕紧张地问,“你觉得伍恶不好吗?”
晓冽盈然而笑。“我的感觉不重要,你的感觉才重要,如果你喜欢他,那么就要告诉他,否则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人在恋慕着他。”
晓冽说完后,原本急呼呼的林君谕突然沉寂了,换上了一脸莫可奈何的表情,泄气地道:“我是想告诉他呀!可是告白后碰钉子的人那么多,我怕自己也同样会被他拒绝,如果我不说,起码还可以幻想他也许会喜欢我,那不是比较好?”
“我懂了。”她眸中有笑意。“阿Q精神,值得嘉奖。”
林君谕脸又红了红,她难得会如此没自信。“别笑我了,我本来也以为伍恶看起来花心,掳获他应该不难,可是呀,他在人前嘻嘻哈哈是一回事,要当他的正式女朋友还真难呢!”
晓冽笑了笑。
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未必就是他本来真正的样子,像她不就是吗?对待顾湛庭的方式,心中对顾湛庭真正的看法……有时她感到自己很虚假,那些虚假不过为了不辜负长辈对她的期望罢了,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她不会太忤逆。
至于她在若干年后会不会按照程序嫁给顾湛庭?那很难说,原因并不是出于她太年轻,她只是不想设限于自己,也不会对这段婚约下任何保证,如果没有遇到她倾心喜欢的男子,或许她会甘于嫁给对她来说毫无生活乐趣可言的顾湛庭,但如果遇到了,她想——她会叛逃的。
叛逃,这并不是一个太糟的主意,她微微笑了,只是那人还未出现。
* * *
虽然昨天跟他说得很明白,可是今天他还是来了。
晓冽半眯起眼睛看那辆停在校门口的醒目大轿车,她的表达能力有问题?还是她的语言结构不够清楚?或者都不是,不是她的问题,而是顾湛庭有问题,他的问题出在他太紧张她了,所以非要来接她回家不可。
她在他的心目中真的占有很重要的分量,这不必怀疑,她决定从另一边小门走掉,这也不必怀疑。
她微微笑,怀着甩掉顾湛庭的乐趣,将单车掉头,缓步牵往校园的后门,那里幽静得很,学生都已走得所剩无几,余一轮夕阳红日。
开学日似乎都是这样的,隔了一个漫长暑假,老同学不免叽叽喳喳相约去某处坐坐,新生则会忙不迭地赶回家去向家人复述一天下来的心情,而明天,一切都会步入轨道。
“你根本是存心要甩掉我!”
一个尖锐暴躁的女声跃入晓冽耳中,由于对方声音中的怒气和不满实在太浓重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收回正在欣赏晚霞的目光,落在前方纠缠不休的一对男女身上。
那男的很高,那女的…呃,裙子很短。她只能这么说。
“讲得很对,我是要甩掉你。”玩世不恭的男生撇撇唇角,笑了。“因为你大小姐已经耽误我十分钟的时间了,妹子,我对你还不够大方吗?”
听着听着,晓冽也弯起了嘴角微笑,看样子这是一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最佳样本。
“伍恶!’暴女谴责地扑上去打他,然而气人的是,被她捶打的对象根本不为所动。
“别喊那么大声,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吊儿啷当地笑,露出一口白牙。
晓冽扬了扬眉梢,那就是伍恶吗?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学生会的组织在圣柏亚极为重要,但是伍恶的人,她则没见过,因为通常代表学生会向大家做报告的都是学生会的铁三角——会长江忍,副会长章狂或是那位赛胜诸葛的潇洒军师殷邪。
或许她是见过伍恶的,毕竟在校园内擦肩而过的机会不是不可能,但她没特别留意过。他恶名昭彰,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留意过江忍,留意过殷邪,因为彼此旗鼓相当,但伍恶,坦白说她是完全没感觉,反而有点讶异她那两个在外型和个性上都截然不同的朋友都喜欢上这个调调的男生,还真是很难联想哩。
她视线所及的伍恶看起来很高,也很劲瘦,他没穿制服,领带打的松松的,套了件褪色的牛仔外套,确实挺拔也确实不驯,年轻的脸庞神采飞扬,但江湖味很重,这点光看他的站姿就知道。
他嘴角正微微上扬,笑的时候玩世不恭但又迷人,不笑的时候则显得有几分成熟和内敛,鼻梁挺正是他五官最好看的一部分,总评来说,他很有吸引女生的另类魔力。
不对,该点到为止的,而她似乎看得太过仔细了吧!有点失笑,晓冽跃上单车,打算若无其事地骑过他们身边。
* * *
他认识金圣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所以当然,他被金圣颖缠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像现在这样,她每一出现用茶壶手势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的时候,那姿态都活像他是辜负了她的陈世美似的离谱。
她从来都不是他伍恶的女朋友,过去不是,现在不是,未来他也不会给她机会是,但金圣颖就是有那令人绝倒的本事,她单方面冒充他伴侣的历史早已令他懒得去纠正和考究了。
说得好听是青梅竹马,说得难听是他不走运,金圣颖就住在他家隔壁,她老爹也是个黑道角头,宠得她无法无天又任性妄为,自从她三岁那一年,无意中看到在她家门口洒了一泡尿的伍恶之后,她就义无反顾地赖上他了,甚至为了能与伍恶天涯海角相追随,她硬着头皮进入了圣柏亚,虽然读得痛苦,但能天天见着心上人,那点小小的苦又算什么,她可是未来黑虎帮的少帮主夫人耶;不学会吃点苦头怎么行?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事非走不可?我要跟你一起去!”金圣颖在动手动脚捶打之余,还不忘质问情郎。
他照旧任她在他身上动粗,嘻皮笑脸地道:“那件事很无聊,我看你不会有兴趣的。”
“我有兴趣!”金圣颖马上否决了伍恶对她的结论,管他要去做什么,她都豁出去了。
“真的?”他坏环地眯起了眼睛,这小女生待会一定会后悔的,哈,娇娇的千金大小姐,她恐怕连自己的袜子都没有洗过吧。
“当然!”金圣颖胜利地抬抬下巴,开玩笑,还有什么难得倒她?
伍恶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大手一伸,一把搂住金圣颖的肩往前走。“好,那你马上跟我走吧!我们回去帮小芸洗澡,哇,算起来她也好几天没洗澡了。”
“帮小芸洗澡?!”金圣颖的表情在瞬间嫌恶起来,哦,老天,她什么都可以陪着他去做,但唯独帮小芸洗澡这件事……这件事最好从长计议。伍小芸那不爱干净的肮脏鬼————
‘对,帮小芸洗澡,你不是很有兴趣吗?我们快走吧!别让她久等了,早洗早好,洗完了你再喂她吃饭,她一定会非常高兴。”他硬拖着她的手走出后门。
“我还要喂她吃饭?!”她声音高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叫她去喂伍小芸吃饭,她可是黑道角头的女儿耶!不行,伍恶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她最怕伍小芸了,却叫她去做那种事。这家伙!
“你不想喂吗?”他突然打住脚步,一本正经地转头问她。
她一鼻子撞上伍恶的胸膛,那铁壁似的胸肌撞得她七荤八素。
“也不是啦1”她稳住脚步,自认倒楣的开始揉那无辜的鼻梁,脚步偷偷地往后退,每次讲到小芸,她的气势就会自动灭弱五分。
“话不能那么说,我是很想喂,可是今天不太方便,我看…我还是改天再喂好了,代我向小芸道歉,希望不会伤了她的自尊心,我先走一步喽,拜拜,明天见!”她飞也似地逃走了。
望着她逃命的背影,伍恶双臂交横于胸,嘴角勾勒起一抹大大的笑意。这小魔女什么都不怕,每次去他家,连见了他那威震八方的老爸都不怕,唯独对小芸敬而远之,打死都不愿靠近小芸。哈,小芸也算是他屡次能逃过金圣颖那魔性之手的功臣之一吧!
正在自鸣得意摆脱了金圣颖之际,她突然又发神经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遥远地盯着他。
“喂!伍恶,我还是跟你回家好了,我可以等你帮小芸洗好澡、喂好饭,我们再出去。”她喊。
“你不用那么客气,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他喊回去。
唉,看来小芸的有效期限已经过了,他不能再拿小芸当挡箭牌喽,得另觅出路才行,否则肯定会被金圣颖给搞疯。
“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你等我。”金圣颖再喊,并且很有行动力,马上拔腿又往他的方向跑来,那模样看起来真是气势如虹,并且视死如归。
看她那样子,她也不是不怕小芸嘛!她只是比较怕缠不上他了,所以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她比较怕的那一项。
“我不等你。”伍恶撇撇唇,自言自语地说完,旁边正巧有辆速度适中的单车经过,简直老天看他可爱,所以他就毫不考虑地跳上去了,反正后座没人嘛!载他一程又何妨?你帮助我,我帮助你,这个世界就要像这样守望相助才对。
而且他相信这位与他穿同样制服的同学会很乐意送送他,再说她又是个女生,试问有哪个女生看到他伍恶不心花朵朵开的?待会再灌她几句迷场就更完美了,搞不好长得很正点,他还可以约她打完架去喝杯咖啡,顺便让她见识见识他的英勇彪悍,然后她就会自动自发去广为流传……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他笑嘻嘻地问,搂上了她的腰。
晓冽本来打算若无其事骑着脚踏车经过伍恶和那个女孩的,谁知道他却不请自来,跳上了她的单车后座!他是第一个坐这后座的人,也是除了顾湛庭之外,第二个搂她腰的男人。
他的手掌十分的大,也十分厚实,被他搂住像罩着一片铁似的,火热的触感透过腹部肌肤直达心头。那感觉令她微微悸动之后,晓冽泛起了唐突之感,她应该大喊色狼非礼才对,怎么研究起异性的肢体来了?
他似乎问了她的名字。
“我叫颜晓冽。”她简单地答,继续踩着单车没有停,载一个身高超过一百八十五公分以上的男生确实颇为吃力。
讲完名字后,她感觉到那只搂住自己腰际的手突然轻震了一下,没有放开,但却有短暂不自然的停顿,随后又搂紧了回去。
她继续踩她的单车,伍恶没有问第二个问题,在她骑离了学校的范围后,他突然双腿着地,轻易地使她的单车停了下来,重心完全由他支撑着,她就坐在前头,虽然踩不动,也没跌倒。
“喂.下来,我载你吧。”伍恶轻轻拍她的腰。
他一定经常搭女生的顺风车,否则他不会有这种出于本能的动作,她想。
或许他习惯与女孩子们肢体接触,但她不习惯他对她的亲密动作,不过她倒是乐得与他交换位置,再继续载着高大的他,她回家非喘上一整晚不可。
交换位置是好多了,他轻易地驾驭了那部属于淑女的单车,现在要担心的则是单车会不会承受不住重量而爆胎而已。
“你要载我去哪里?”她发现他的路径与她有点不同,也发现刚才要交换位置时,两人一打照面,伍恶脸上那有点不自然的表情。她当然不会自大的以为是自己的美色迷昏了他,但原因为何,她尚不得而知。
“马上就到。’他估计目标大约两分钟后可到达。
他该马上放走她的,但他为什么会带她一起来?这又不是茶会,待会他可是要分心照顾她,而且她也可能会有危险,他原本也没预期会遇见她。
是想证明些什么吗?想证明颜晓冽跟“她”相同,还是想证明颜晓冽跟“她”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证明了又如何?不证明又如何?时间能改变吗?他不该把她牵连进来,因为对她来说,他是百分之百的陌生人。
现在叫她走还来得及。但,想叫她走吗?不,他不想叫她走他要等着看,等着看她失声尖叫冲出去,等着看她与“她”根本是同一种人,她们都是娇柔的千金小姐,风一吹就会跑了。
哈,要骂就骂吧!他本来就是个恶棍,还有什么卑劣的事做不出来呢?
* * *
颜晓冽倒抽了一口气,伍恶居然带她来这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到夜总会来,那五彩乱转的灯光,那衣着暴露的舞小姐,还有那酒气醺鼻的难闻味道,令她微微蹩起了眉宇。
原来顾湛庭平时就是在这种地方谈生意的呀,难怪男人会乐此而不疲了,那群妖艳美丽、身材火爆的小姐确实有迷惑男人的本钱。
“要不要进去?”推开包厢的门之前,他突然正眼问她。
百分之九十是出于对夜总会的好奇,她点了头,错过这次机会,她可能没有机会进入这种场所。
他露出一抹嘲弄的淡笑,推开了门。
小手被他牵进包厢后,烟雾比起外面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那里面或躺或卧、或抽烟或喝酒,聚集了十几名高中生,穿着褐红色校服,都是朝阳高中的。她知道朝阳高中,那间学校专出不良分子和问题学生,和圣柏亚有着天壤之别,那也是朝阳高中一直嫉妒圣柏亚的原因。
“哟,我们的恶哥今天有带马子来耶!”里面像是头头的一个男生弹弹烟灰,斜眼在晓冽身上溜了一圈。“嫂子好清纯哪!”
嫂子?晓冽深觉好笑,和顾湛庭在一起那么久了,他的熟朋友也没称呼她嫂子过,这名词还真是新鲜。
“就是呀!恶哥你带这么美的一个美人儿来,不怕被我们打伤吗?打伤了你会心疼哟!”另一个人忙不迭地跳进来插花,一双眼睛一直色迷迷地直盯着晓冽大流口水。
哇,这种好似可以掐出水来的美人是他们朝阳高中没有的,实在太美了,待会可以享用这个美人了,真是太好了……
“你们今天废话似乎特别多。”伍恶笑了笑,他一直没放开晓冽的手,保护她安然无恙是他的基本责任,带她进来的人是他,虽然他也是另有居心,但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
朝阳的头头很快地递了杯酒过来,一脸的巴结奉承,一脸的握手言欢。
“恶哥,上次那件恩怨就算了,大家干一杯,当没那回事,只不过是咱们底下几个不懂事又不成材的小喽罗在惹事,根本不值得恶哥你和我放在心上……呀——”
伍恶挑了挑眉,很精准的一腿,踢得那位边说边想暗算他的朝阳头头霎时鼻青脸肿。
那人真是太不识相了,守着自己巢穴就好,没事来招惹一只恶虎干么?
“你们,你们快上呀!”朝阳头头抚着脸痛得扭曲在地上,不过他没忘记要下指令,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大对头不可,只要有伍恶在的一天,他就睡不好。
这十几个男生开始干起架来了,晓冽被伍恶带在身后,他击拳踢腿,没办法再牵着她,但他也没让她被碰着,那十几个男生无论怎么打就是近不了她的身,连片衣角也没扫到。
原来打架就是这回事,还跟电影演的一样,真火爆也真骇人,不晓得待会会不会有血腥场面?
她从伍恶的身后探去。这人是铁做的吗?那么多双腿和手飞打在他身上,他怎么都不痛呢?反而扯咧了嘴角咪咪地笑,愈打愈开心,愈打愈起劲。
看来伍恶很会打架的传言不是假的,他确实会打,而且不是毫无章法地打,一踢腿,一击拳都像漫不经心但又出得恰到好处,活像个什么打架学校训练出来的专门人才似的。
不过她有一点不解,为什么他要带她来看他打架呢?是想找个人证实他的勇猛刚强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她乐意作证,打的好就是打的好,她不会蒙蔽事实,况且他那坚硬如石的拳头击在对手身上看起来就很痛,因为其中有好几个人已经纷纷倒地不支了。那样劲道十足的手,无怪乎搂在她腰上会那么烫人。
哦,有一双手朝她扑过来,她本能地移动了脚步,不过,她根本就没有秒数可以好好扮演惊呼的角色,随即那双笨手的主人已被伍恶轻易地扔到墙壁的另一端去了。
“留在这里很危险,你不走吗?”趁着解决刚刚那人的空档之际,伍恶倾身问她,很明显的有几分嘲弄的意思。
看来他还是做不到遗忘,仍把她当成了“她”,承认自己不是圣人好像也不是太可耻的事。
“我等你。”她道。
她确实得等他,这里实在太乱了,她要走也未必找得到门,还是有他带路保险点。
“你要等我?”他挑起眉毛,像听到地球去撞月球似的。
她轻扬眉梢。“很奇怪吗?”
伍恶着了她几秒,没讲半句话,旋过身去继续对付那票朝阳高中的混混。
他刚刚那种眼光是什么意思?研判的?不肯定的?怀疑的?难以置信的……其实都有。他有点让人难以理解。
十五分钟整后,包厢里除了播放中的歌曲之外,一片死寂,而从地上瘫成一排的惨状看来,这场混战算是结束了,胜负很明显红旗子正播在伍恶头上。
伍恶弯下腰去,分别提起那几个家伙的衣领,对着他们惨白的脸孔勾勒起一抹微笑。
“起来,我们重新打过。”
“还…还打呀…”他们惊恐的在地上缩成一团,惹错人了.玩完了,这样打下去还得了,打到明天也打不完,搞不好伍恶还会强迫他们往后这一年继续跟他打下去,那就…不要哇!这个恶棍K人实在痛毙了,盖满一张健保卡恐怕都还医不好哩。
看到那群大男生如此怯懦胆小的样子,晓冽不禁摇摇头,露出一记莞尔不已的笑容。
看着她的笑容,伍恶突然怔住了,那笑容,真是他这一年来见过最动人的笑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