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三天?为什么?”甄贞从椅子上霍地跳了起来,惊诧地瞪着季师父。
“说是三天后的日子冲到楚家的老爷子,所以才提前几天,你不介意吧?”季师父问得甚是小心翼翼,收容甄贞至今,他虽没特别疼宠,倒也没亏待过她,但凡艾琳有的她都有。只这回,他真的是不得已的。天可怜见,他就这一个儿子,眼看要不中用了,幸好王牡丹提出五百两的聘礼,还帮忙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天下父母心哪!希望甄贞能明白他的难处。
介意?她要是能介意,还会无奈地应允这门亲事吗?
“日子不是楚二娘老早请人看好的?”现在说变就变,莫非王牡丹查知了她企图逃婚?但,怎么会呢?这事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呀。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迟早的事,尽快办了也好。”季师父不愿看到甄贞泪眼我然的样子,话一说完马上转身走出门外。
甄贞跌坐在木椅上沉吟良久,全没注意到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侦视着她。
事关她终生的幸福,怎甘心如此草率地由着他人给决定了?亏她一向自负聪颖慧黠,没想到临到紧要关头却一筹莫展。真是没用!
镇上的贺大大告诉过她,季哥哥的病是没救了,医与不医都是一般的结果,季师父实在不该就这样牺牲掉她。之所以迟迟不走,完全是眷恋着彼此十多年的情分,和……而今眼看着是不走不行了。
甄贞毅然决然地站起来,她要去找唐冀,告诉他今晚就走人!忽地,一支飞嫖自斜刺里射出,正中她的左臂。
“呀——”她骇然惨叫,冷汗顺着那僵直的脖子倒流人发鬓。
“师姐,师姐!”艾琳由房里过来,“老天,你这是怎么回事?”她一面喊着,一面忙取出药箱帮她包扎。
甄贞看着汩汩直流的鲜血,心中兴起无限疑云,“你不是出……去了?”眼前一黑,竟尔昏倒在地。
“师姐,师姐!”艾琳看她动也不动,并没打算替她请大夫诊治,只是将她扶回卧房安联,似乎早已猜到她受的只是皮肉之伤。
“晦!季姑娘,你师姐呢?”
刚为甄贞盖好被子,掀开布帘,赫然瞥见唐冀站在门口,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
“你,几时来的?”面上仍难掩欣喜之色,她喜欢唐冀是众所周知的事。
“刚到呀,怎么着?”唐冀觉得她今儿怪怪的,但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
“没事。”艾琳暗暗吁了一口气,“你找我师姐?她不在,到邻县查看地盘,得两天才能回来。”
“你们要开拔了?”察看地盘是卖艺人移师前必做的工事。
“晤,等师姐嫁人楚家之后就离开。”艾琳膘见地上有一摊甄贞方才留下的血清,因害怕被唐冀发现,遂赶紧踩上双脚,加以掩饰,“你要找她!是急事吗?”
“呢……是的。”唐冀利眸的余光已早一步看到那摊血,却蓄意地不动声色。
“那你快追去,她和两位师兄才刚走不久,明程快一点应该可以在出城以前追上。”一边说,还一边将店冀推出大门外。
“哦,好的,那我告辞了。”
目送唐冀走出大杂院,艾琳立即忐忑地达人房内,好险!甄贞犹昏迷未醒。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
静溢的夜里,只听得一声微微的长叹,响自大杂院里的某个偏僻的角落。
月光的晕彩因浓黑的乌云而显得奄奄一息,但依旧顽强地挂在天边,利用这最后剩余的时机进射了点光芒。古老的有几百年历史的红墙绿瓦黄琉璃,被镀上一层极淡极淡的青冷的金光,像要燎原一般,又像急于召唤所有离群的生命,快快回家过夜去。
甄贞坐在床头近一个时辰了,他们都错估了她,以为她仍是那个少不更事,天真傻气的女孩。
艾琳那手迷魂香还是她教她的呢!望着手臂上的伤痕,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叹和遗憾。
是他们先不仁于她,怎能怪她不义在后?别了,季师父、季哥哥、小师妹。
她蹑手蹑足地跃出窗外,奔往城外的十里亭。她曾和唐冀约好,一旦发现情形有异就到十里亭相见,他不会看不出艾琳言谈间另有溪跷吧?
路上门无人声,半明半昧的天光,有种山雨欲来的奇诡气息。
夜更深了,如一口无底的潭,教人莫名地感到不安。
似乎有个人,紧紧地跟着她,亦步亦趋,如影随形。冷汗在她身上冒涌,她边疾走,边惦量着该怎么应付。
“谁?”猛然回头,身后除了寂然凄清的夜,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幻觉?
她已神不宁地加快脚步,可,一转身,那奇异的仓惶惑立即漫袭而来,一如痴缠的鬼想。
“甄贞。”唐冀果然如约前来,真不愧是知己好友。
“我还担心你不会来了呢。”心中一块巨石,好不容易润了下来。
怎奈她高兴不到一往香的时间,新的恐惧和灾难却已排山倒海而来。
“在那里,快过去把那对狗男女给我捉起来!”是王牡丹的声音。
“完了,楚二娘带人来捉我了。”甄贞一吓,本能的倚向唐冀。
“犯不着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唐冀一手挽着甄贞,一手拔出佩在腰间的长剑。
旷野上拥进上百名由王牡丹煽动而来的百姓,人人各持火把,怒意冲冲地围拢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
王牡丹怒瞪他两人一眼,大声道:“你们大家看,这女人是我楚家即将过门的媳妇,拿了两百两的聘金后,却翻脸不认账,现在居然提着包袱想跟野男人私奔,简直伤风败德,不知羞耻!”
“我没有,我从来没拿过你楚家的钱。”甄贞哭喊着道。
“有没有搜了就知道。”众人不由分说,蜂拥而上,无数只手尽往甄贞和唐冀身上又抓又扯。唐冀虽然骁勇健壮,可惜双掌难敌数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甄贞。
“看,这些银票不正好是两百两?”
“不,那不是她的,那是我的!”唐冀大吼。
“骗鬼啊你,一个穷不嘟步的臭小子会有两百两?”王牡丹把银票操在手上,面露狰狞地说:“像这种寡廉鲜耻的狗男女,简直把我们平江人的脸给丢尽了!”
“对,烧死他们,烧死他们!”肃杀的声浪一时甚嚣尘上。
甄贞在万分惊恐的当口,猛一回头,突然瞥见一张睑,那是……艾琳?
***
魂飞魄散间,他两人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甄贞和唐冀被激愤的群众挂在高高耸起的木柱上,双手和双脚都被紧紧捆绑着,完全动弹不得。木柱上方四周堆放了大把干草和木柴。这群人果真准备烧死他们!
为什么?他们又没有害任何人!
“残人!贱人!”怒吼声冲上云霄。
“烧死她,烧死那个坏女人!”
甄贞见大势已去,再也无可挽回,不禁泪如雨下,愧疚地对唐冀道:“是我连累了你,来生做牛做马,我必将——”
“别说傻话了。”他倒是无畏无惧,依然昂首挺胸,目光凌厉,“生何欢,死何惧?我唐冀今日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虽死无憾。”
“冀哥哥!”甄贞再也说不出话了,她的感激全数化为溃堤的热泪,顺着两颊清然而下。
“轰”的一声,火已燃起,蓝绿色的焰光熊熊上窜,不断地摧枯拉朽,烟雾中冒出一条条艳红的火舌往上涨舔,渐扯渐长。
张牙舞爪的火焰眼看就要吞噬他俩,墓地,人海中冲出一人一马,自远而近,沙尘顿时飞扬蔽空。
迎着闪烁的光影,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见他头戴宽笠,身披黑色斗篷,胯下的那匹赤兔马,仿佛禁骛性烈,昂首阔步,尖嘶狂鸣。
那人快速策马中,剑拔夸张,“琳琳!”两枝冷饭不偏不倚地将缚住甄贞和唐冀双手的绳索给射断了。
“哗!”底下原本屏息静气的众人一阵惊呼,但谁也不敢上前制止。
紧接着,那黑衣人由马背上凌空而起,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所有绳索全部砍断。
“起!”随着一声呐喊,他一手一人,抓着甄贞和唐冀,转眼奔离远去。
“快,快把人给追回来呀!”王牡丹这才警醒,忙着振家丁抓人去。
但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大伙儿尚未反应过来,那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
历经一整晚的折腾,甄贞和唐冀被安置在一处陌生但极尽奢华的豪宅里,这是两个不同的房间,救他们的人有意分别接见他俩。
更贞虽没被烧伤,可是受了连番吓阻,至今犹惊魂未定,惶恐地送缩在角落,游目四顾。这儿是一间卧房,列了彝鼎玉雕,墙上还悬挂了许多字画,每一幅字画都是描写深情绸缎的诗句。
甄贞曾跟着季师父读了几年书,识得许多字。枯侯间便逐一细读。
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
红颜渐退暮,春风知不知?
春花残,秋雨落,故人行踪香。
忆前尘,魂荣牵,相思总如扣。
“相思如扣?和我娘生前追忆某人时所念的辞句一模一样,甄贞前前念着,霎时五内翻腾,苦不堪言。
房门被推开,走进两名十五、六岁,清清秀秀的丫环,各自捧着冒着热气的澡盆和换洗的衣裳。
甄贞无措地由着她们替她沐浴更衣。呀!这是一件簇新的青经衫子,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穿过这个样式的衣裳,是毅哥哥向他娘借来的。
丫环帮她梳理完毕,便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等等,”甄贞追至门口问,“能否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牧野山庄的风满楼。”丫环答道。
“这儿的主人呢?”至少该让她知道是谁救了她呀。
两个丫环似有顾忌地互望了一眼:“我们少帮主一会儿就来,请稍安勿躁。”
“他贵姓大名?喂!”甄贞还想再问仔细些她们却惶急地退了出去。
“少帮主?”她从来不认识任何帮派的人,哪来的什么少帮主?
等待的时间特别长,也特别难耐。这个少帮主还没进来,空气中已弥漫了深沉不安,像一头猛兽将要出押,远远地即泄漏出悍戾的本色。
来了!那脚步声极其细微,甄贞直到他临近房门旁才察觉。
她马上低垂螃首,退至右斜侧,惶惑地用余光打量跨到眼前的一双大脚。
来人不发一语,只面向着她,他也在打量她吧?站得这么近,近得她几乎可以嗅到他低低呼出的气息。
“为什么不敢抬头见我?”那人问。低沉的音调,听不出是喜是怒。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声音突地变得好遥远,像来自幽冥地府一般。
“何出此言?难道你另有图——”甄贞一仰头,登时呆掉了,不,是吓呆了。这人…这人的半边脸……怎地如此狰狞恐怖?像被火焰惨烈烧炽后,又遭受百指千爪陕睹过,完全失去原来面目,焦黄深褐的横向非常刺眼地攀在眼下鼻侧之间,直至颈项,教人见了不禁使然而栗。
“害怕吗?”他冷冽地牵动嘴角,焕发着寒光,灼灼鹰隼的眼侵略性地停留在甄贞脸上不肯稍移。
她诚实地点点头。任何人看了这样一张脸都不可能不被吓到,这是本能,没啥好隐瞒的。
“你习惯以貌取人?”像要发脾气的样子。
“不,一个人容貌虽丑,若能有颗善良的心,仍是受人敬重的。”她一时没认出来人是何方神圣。
“那你为什么怕我?”
“我不是怕你,我是……”
“是什么?”他咄咄逼问的神情,活似要把她给生吞了。
“是……”甄贞咽了下唾沫,努力平抚情绪后,才道,“是被吓到了。”她从没见过比他还丑的人,难免有吃惊的反应,这很正常的呀。
“所以在你眼里我依然是可敬的?”
“当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非但可敬,我还该想办法报答你。”甄贞语毕,旋即单膝跪地,向他磕头。
“想用这种方式报答我?”他狞笑的嘴角,有一股嗤然的嘲弄。
“小女子孤苦零丁,身无分文,将来若……”
“我等不及到将来!”他粗鲁地打断她的话,伸出巨掌,一把将她抓起,“我要你以身相许。”
“不,”甄贞恐惧地挣扎着抢回自己的手,怎奈他死握着不放,“我不能嫁给你,我……我心里已经有了人。”
“谁?那个准备和你私奔的男人?”一提起唐冀,他眼中的星芒,倏地燃成烈焰,“告诉我,是你去蛊惑他,还是他来引诱你?”
“都不是,我们是……”他究竟意欲何为?是好人还是坏人?甄贞被他逼问得方寸大乱,不知该实话实说,抑或稍作隐瞒?
“是什么?说!”他何必发这么大火?莫非他意不在救人,只是想查清真相,再决定怎样处置她和唐冀?
“你不说,我就会杀了那姓唐的。”他目露凶光,模样比刚才更吓人。
“别,他是无辜的,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去招惹他的,请你放了他。”事到如今,她宁愿一死,也不可再拖累唐冀。
“嗅?”他森冷而无情地放开她,黯然低回着,“是你,果然是你…”原始的一点痴心,随水成尘?可,他何必难过?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所期望的?
他缓缓地回眸凝向她,深深地,仿佛要看穿她的肺腑,望进她心灵的最底层。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好,我成全你。”
“成全我什么?”甄贞冲动地揪住他衣袖,“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知道又如何?就当从来不曾见过我吧。”甩过她的手,他谦洒但难掩惆怅地拂袖而去。
屋外传来繁急的虫鸣,一下一下,如沉重的呜咽,直叩她的心门。
他是谁?为何陌生得如此熟悉?尤其是那双禁惊惊猛的眼,难不成是……但怎么会?他的脸,那张跳脱飞扬,只有轩昂年少才有的俊美容颜,让她在午夜梦回焦灼低唤的人呢?但如果不是他,谁又愿意不顾自身的安危,冒险将她和唐冀救出火场?
五年不可谓不长,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有所悟地,她匆忙奔向房外长廊,一不留神和端着盛满饭菜托盘的丫环撞了个正着。
“啊!”丫环身形后倾,手中的托盘跟着掉落地面,四下里一片狼籍。
“对不住,我来帮你收拾。”
“不用了,小心烫手。”丫环诧问,“甄姑娘慌慌张张,上哪儿去?”
“我要去找他。”甄贞帮她将破掉的碗筷—一拾起。
“我们少帮主?”
“是的,你可以告诉我他贵姓大名?我……我好去谢谢他。”一个人的容貌会改,姓名总不会改吧。
“告诉你少帮主的姓名当然没问题,不过道谢的话就免了,我家主子经常行侠仗义,这点恩情他不会放在心上的。”小丫环很是仆以主贵,说起话来得意洋洋,“我家少主姓楚单名一个毅字。你应该听说过吧?他的名气很大的哟。”
“楚毅!”甄贞如遭雷亟,两耳嗡嗡作响,整颗心涨得满满的,“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旋即焦灼地朝前直冲,急不择路地在庭院中绕来绕去:“楚毅,楚毅!你出来跟我把话说清楚。”
“甄姑娘,你别这样,甄姑娘!你要找少帮主我带你去,请你别再大声嚷嚷。”
听小丫环一说,甄贞忙止住狂乱的脚步:“好,你现在就带我去。”
***
另一边,管家引领唐冀来到一间陈设颇为雅致的书房。
书房正面上方供奉了关羽像,燃烛焚香,旁边还挂着一副对联,上联书:“师卧龙,友子龙,龙师龙友。”下联书:“兄玄德,弟翼德,德兄德弟。”
宅院的主人如此尊崇关帝君,想是看重他的义气。虽未正式见到面,唐冀对这屋里的主人已心生好感。
生死关头竟蒙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鼎力搭救,如此浩瀚恩情,今生今世恐怕难以回报了。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仓促逃离之际,来不及细问原因,甚至连他的长相也没瞧清楚,真是惭愧。那出神人化的武功,更是令人佩服之至。什么时候他才能习得一身上乘武艺,好扬名立万?
思绪惶乱的当口,房门“呀”地一声开启,来的是一名面相丑陋的年轻男子,身量伟岸而高大,眉宇浓黑如蘸墨,一双子夜寒星般的厉眸下,悬着凛冽生威的口鼻。这人……这人是……
唐冀直愣愣地瞪着眼前的人,心里一团疑云横七竖八乱了方寸。
“今晨蒙仁兄仗义相助——”
“你引诱良家妇女私奔,还敢厚着脸皮谈义?”那人唇畔噙着一抹嘲弄!似笑非笑地斜眼他。
‘谁告诉你我引诱她来着?”这项莫须有的指控,颇教唐冀光火。
“事实俱在,岂容你辩驳?”否则人家干嘛放火烧你?
“既然你已认定我不是好人,却又为何救我?”莫非他志在甄贞,救他只是顺便而已?
唐冀气不过,身体一倾,直逼他眼脸:“你给老子听清楚,我唐冀这一生虽然穷苦潦倒,可我对朋友——”嘎!他明白了,这人耳下那颗黑痣,那不是…不,那就是!“好你个楚毅,你竟敢试探我?”
楚毅一怔,他居然认得他?天呐!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了。多年来,他朝朝暮暮,日日夕夕,活在痛苦的深渊,以为此生必将忍辱载仇,寂寥凄然于茫茫天地间,没想到这个曾经和他同甘苦共患难的拜把哥儿们,硬是将他给认了出来。
毕竟是最相知相惜的人…
但,为何?为何他要带着甄贞私奔?往日的情义难道已不复存在?只是,这已经不重要了,能将甄贞托付给他才是正事。
楚毅望着唐冀,心绪汹涌如涛。如今他已成了个半残的人,谁会愿意嫁给一个像他这般丑陋的男人?刚刚甄贞一见到他,那睑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一个是他此生的知己,一个是他今世的最爱,这样的结合不是很完美吗?他还在犹豫什么?为何内心仍激荡难平?
“说话呀,为何不说话?”唐冀不甘被诬蔑,气呼呼地竖眉凝眼。
“如果……你真喜欢她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假使甄贞也有意跟他,那么昔日的誓言便变得毫无意义,更何况他已无心娶甄贞为妻,他宁可自舔伤口,也不愿她陪着一起痛苦。
“放屁放屁放屁!”唐冀给惹毛了,脸红腮鼓,一手叉在腰间,一手直指楚毅的鼻子,“你凭什么成全我们?五年之约是当年你和甄贞亲口约定的,人家拼命努力地等你回来,换得的却是天大的误解,你你你……”一望及他那张骇人的面庞,唐冀不觉一时语塞,“我不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已仁至义尽。现在我把甄贞交还给你,娶或不娶由你决定、告辞!”
唐冀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人格不能被侮辱。楚毅不伤他的心了,他发誓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要原谅他。
“且慢!”楚毅追到门口,本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给唤回来,不想才跨出门槛,就被一双排仇觅恨的眼生生止住。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四目交织顾一张密密实实的网。
她凄凉地,眼中没有泪,但觉一阵地暗天昏,心口剧烈地疼痛,这种疼是突袭的,陡地一下,像一把利钻,打眼睛钻起,钻进鼻腔,撬开喉头,直插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