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房里出来了五个人,每人手上皆托着一个玉盘,盘上躺着珠簪、玉环、金坠、银饰等物,东西送到了水玉兰跟前摆成一排,登时她眼睛都瞧花了。
这眼前的东西件件精美别致,她没想到这样不起眼的地方,能有这么好的货色?
“这个……相公,其实我没想挑什么,不如今日先回去了,下次再来买……”她赧然的朝向己然坐定喝香茗的二少爷说。
雷青堂放下就口的香茗,轻瞥她问:“这些也不满意吗?”
“不是不是,这些东西都极好,只是我……”她不好意思说自己阮囊羞涩啊!
他哪瞧不出她担心什么,轻笑一声说:“方才你不肯进金花珠饰,嫌那门面太气派了,可在这里你大可放心的挑,刘老板是我的老相识,价格会算实在的,不会像那街头小贩乱开价。”他告诉她。
“是啊是啊,二爷是行家,就算我想乱开价也不敢的。”刘定东也接口,心想,原来他们去过金花珠饰了,那里卖的东西固然不错,但与自己相比……
虽然雷青堂都这么说了,水玉兰脸上仍很是为难。“可是我这……”她月俸有限,不想乱花钱啊!
雷青堂见她仍犹豫,自是晓得她节俭的心思,撇嘴道:“你挑吧,挑中的帐单刘老板会与我算的。”他本就打算送她,这才带她过来的。
“这怎么可以,我怎能花您的钱——”
“怎么不可以,你是我雷青堂的妻子!”这“妻子”两字说得特别重,让她立时闭上嘴巴。
可不是,他连对这姓刘的东家也这样介绍,自己能驳他的话吗?且若再推辞下去,只会又让他受外人笑话,算了,大不了自己挑件小东西,事后再将钱还给他便罢,至少在外人面前不会失了他的面子。
硬着头皮将目光调向玉盘里的东西,但刻意避开玉品,是因为自己对玉石颇有眼光,晓得玉盘上的玉品不俗,价钱也不会便宜。
仔细巡视一轮后,她终于选了两颗小小米粒大的珠子,盘算这做成耳环挺高雅的,重点是,小东西应该要不了多少钱。
“这不贵吧?”为求保险起见,她不敢马上就打包,先试探的问向刘定东。
“不贵不贵,才这样而已!”他比了个一后,再比五。
这是一两五的意思,她松口气,勉强她还负担得起,脸上不禁带笑了,这里卖的东西,果然实在。
“那我就要这两颗珠子!”她决定买了。
“二少奶奶果然好眼光,这在外头可是有钱买不到的,若非瞧在二爷面上,这我是不会拿出来卖的。”刘定东笑说。
她当是生意人吹嘘自己的东西,只是笑笑,就当自己捡到便宜吧!
“你若觉得其他东西还可以,不妨多挑选几件。”雷青堂喝着香茗,闲适的鼓励她。
水玉兰侧着头去瞧玉盘上的东西,想起了一个人。若这里的东西不贵,倒是可以多挑件给她,回去雷家时也可当个礼物。
“嗯嗯,那我就多瞧瞧了。”她起了兴致,没了方才的推托,主动又瞧中了一只金手镯,问了价,刘定东比了个四。
四两银,虽贵了点,但送给四少奶奶的话,她会喜欢的……还有这个用银丝线缝的小荷包也不错。
一问,一两银。
“行,也要了!请问还有其他吗?”她居然买上瘾了,欲罢不能,还主动问起要别的。
刘定东马上点头。“您还想要买哪方面的?”
“这……有合适男子用的吗?”
他闻言笑着瞧向了闲坐的雷二爷。
雷青堂表情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会想到他,还想替他挑东西?
“有有有,来人开铁树房!”刘定东一喊,左边的暗门被开启了,送了几个玉盘出来,上头有男子头饰、腰饰、玉扇、印章、文房四宝等等,件件皆是精品。
她一眼瞧中了一枝狼毫笔。“我就要这个,这多少银子?”水玉兰喜问。
刘定东再瞧了眼雷青堂,见他嘴角隐隐含笑,这是也满意这样东西了。
“没多少。”刘定东朝她比个五。
五两啊……这么贵……她犹豫了。
刘定东见状,立即又说:“这枝笔产于东北,品质上品,笔杆挺拔、毛锋尖齐圆健,难得您喜欢,我也半卖半相送,就给您这个数字吧。”他随即比了个三,既是要送给雷青堂的,他乐做这个好人,也趁机讨好雷青堂。
她见了数字,露出笑脸。“那请将这狼毫笔包起来。”她捡了便宜,买得也爽快了。
水玉兰这又东捡西捡买了几件小东西才踏出刘定东的铺子,拎着礼物,她笑开怀,内心也盘算着,今日总共花掉她二十两左右的银子,约莫她两个多月的月俸,尽管心疼自己的荷包扁了一大块去,可也买得心满意足,最重要的是,回雷府该给大家的礼物都有了。
雷青堂见她手上拎了不少东西,主动要帮她提过去。
“这些奴婢来就好,怎能让二少爷提,况且,这可都是奴婢自己的东西,哪好劳烦到二少爷。”她不敢让他帮忙。
雷青堂难得笑脸,瞧上去心情不错。“谁说这里头没我的东西,这其中的狼毫笔不就是要给我的吗?”他笑问。
她眉一挑。“二少爷是不是误会了,这枝狼毫笔奴婢是打算送四少爷的。”
他脸色一僵。“送四弟的”不是给他的“奴婢今日挑的,除了那两颗小米粒珠子是给自己的外,其余的都是要给雷府大家的礼物,尤其那最贵的金镯子是要给四少奶奶的。”她告诉他。
他听了脸庞瞬间僵了泰半。自己花了大笔银子宠她,而她居然买的都是旁人的东西,就连那狼毫笔也不是给他的!
“你——”他气得想骂人了。
“雷二爷,雷二爷,请留步!”一名小伙计在街上追着他们喊。
水玉兰闻声回头,瞧见是刘定东的伙计,方才他还帮着替她打包东西,直拎到铺门口才交给她自己提。
“怎么了?是咱们落了什么,还是少算了什么?”她问那伙计。
伙计赶紧摇头。“您没落了什么,也不是少算,是多算了,我家东主说雷二爷给的银票数字多了,明白这是雷二爷有意打赏,但我家东主说,能做雷二爷的生意已经十分荣幸,怎好再拿雷二爷的赏银,这钱还是请雷二爷拿回去。”伙计掏出银票本要交给雷青堂的,但因为问话的是水玉兰,便直接将银票交给她,心想两人是夫妻,银票还给谁都是一样的。
她接过银票,瞧了上头的数字,蹙了眉。“这……没错啊,我买的东西差不多是这个数字。”哪来的赏银在里头,是不是搞错了?
“这不是您的买金,您的买金是两百两银子,这只是雷二爷一成的赏银而已。”小伙计说。
水玉兰吓了一大跳。“你说什么?我买的东西不是二十两,是两百两”她大惊。
“咦?咱们东主比的价您都瞧清楚才买的不是吗?”
“难……难不成,他……他比一不是一两,是十两……”
“欸,没错啊,这是行话,好比您刚买的两颗珠子,那可是养了十五年才得的小东珠,市价三十两,我家东主仅算您一半价,十五两而已。”
她听了差点厥过去,自己这两颗小东珠居然要十五两,那么自己买给四少奶奶的就是四十两,是她认知的十倍价钱,她青了脸,这下就算把自己全部家当缴出来,再把自己给卖了,也凑不出两百两……
“这银票拿回去给你家主子,说我不想他损失太大,这些东西价值多少我清楚,这是补偿他的。”雷青堂取走她手里的银票,再交回到小伙计手中。刘定东为笼络他,将价格都压低许多,他不想占人便宜,这才多给二十两。
“可是我家东主交代——”
“做生意将本求利,赔本生意没人做,我不会让人白吃亏的,你这样回去跟刘老板说,他会懂得我的意思,将来我与他生意上还有得是机会合作。”
小伙计一听就明白了,他知道雷二爷是牙商中的一把好手,经过他引介的买卖,少有不能赚大钱的,自家主子也是想趁机讨好眼前的这人,盼他得了便宜,将来介绍更多好生意上门,既然这人明了主子的心意,那他就不再多说了,拿回银票便告辞回去。
小伙计走后,水玉兰还杵在原地不动,连他取过她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没反应。
“走吧,咱们该回船上了。”他提醒她。
“二……二少爷……”她仍旧站着,脸上表情难以形容。
“怎么了?”
“奴婢想,这些东西是不是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
水玉兰抿紧唇,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后悔至极,后悔当初没问仔细就瞎买,这会想拿回去退货,都说不出口,且这一退,不是又丢了二少爷的脸面,因此这退货两字是说不出口了,她只得咬牙道:“这钱……两百两……加上您给出去的二十两赏银,共两百二十两……奴婢想……想……”
“你想将钱给我?”
“奴婢原是这样打算的……”她快哭了。
“那现在呢?”
水玉兰抹抹脸,厚起脸皮。“能否……能否“能否不还钱?”
“不……不是的,能否给宽些还钱的期限?”她脸皮还没厚到想赖帐,打算今后努力工作,将每一分月俸都存下,分月还给二少爷,这一算,她至少得两年多才还得清这笔钱了。
只是,那刘老板的铺子看起来不怎么样,怎么卖的东西很怎样,狠狠让她破产了。
“不行!”雷青堂拒绝。
水玉兰一愣,眼泪己在眼眶中打转了。以为他当初说要送她的,而今她不收要还钱,他该会多些宽容的,怎知一口就回绝了!“那……奴婢一时还不出钱来。”不是她要耍赖,是真没钱还。
他眯眼瞧她盈盈的泪光,没有心软,反而带着狠劲。“你帮四弟夫妇挑礼物时不小气,雷府上下谁都考虎到了,可偏没有我!你既然花得下钱买东西给他们,那我又何必替你担忧还不出钱的事,照你所说只有那两颗东珠是你自己要的,这样东西的钱尽管算我的,至于其他的,你得付清!”
她张大嘴。二少爷这是气恼自己没买礼物给他吗?可他们是一起出门的,这还需要她买礼物?她不能理解他在气什么。
“哼,若马上还不出钱来,你得做件事还债!”
“做什……什么事?”她可真见识到了,雷家少爷果然都是生意人,一点都不吃亏“你得要——小心!”雷青堂正要说,忽然由巷子口跑出一名穿着破烂的小姑娘,眼见她跑得急,就要撞上水玉兰了,他立即伸臂揽过水玉兰,免去她被撞上的危险。
水玉兰被揽进他怀里,却还搞不清发生什么事,忽然听见一声声刺耳的尖叫,扭首去瞧后,大吃一惊,只见两个大汉正毫不留情的将小姑娘摔在地上,还起脚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