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陆豪杰注意到她在发愣,傻傻地盯着他。「该不会被雨淋傻了吧?」
不是他对她有偏见,可是她怎么看起来有点钝钝的?好像反应不是很好的样子。
真可惜,浪费了这么细致如雪的肌肤和那样明亮乌黑的一双眼。
「雨?」张琦妙讷讷地重复,整个人还沉浸在强烈震撼的感动之中。
此时此刻的他,看起来还挺帅的,不再那么像个黑社会大哥了,呵呵呵。
「对啊,」他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你不是阿飞的人。」
「谁?」
「阿飞。」他低头注视她仍然带着傻笑的表情,「反正你也不认识。对了,我很抱歉吃掉了你的便当。」
「什么便当……」这话一出口,张琦妙猛然清醒过来,慌忙地抓住他的手。「便当!对,我今天就是为了便当而来的!」
「我道过歉了。」他防备地盯着她,很怕她要他再说一遍。
「我有听到,但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便当盒呢?我今天一定要把便当盒拿回来,不然我娘会砍了我当肥料。」她慌张道。
陆豪杰的视线向下移至她紧攀着他手腕的小手,有些好笑她干什么这么紧张。
「没有这么严重吧?」他不知事态严重,不在意地笑了起来。
「就是有这么严重。那是台铁铁路便当的限量纪念款,我妈足足排了十个小时才买到的,那是她的宝贝。」
「既然是宝贝,应该供在柜子里还是放在保险箱里,怎么会拿来装饭菜?」他笑道,一个字都不信。
张琦妙心虚了起来。还不是她把一堆便当盒搞丢了,到最后临要出门才发现没东西装饭菜,只能干求万恳,哀求老妈出借那只台铁纪念便当盒。
但是认真要追究责任归属……
「喂,这位老大,如果不是你昨天抢我的便当吃,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吗?」她忍不住恼火。「我还用得着再冒着风雨跑来你这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黑店要便当盒吗?」
啊!糟了,她说出来了!
张琦妙瑟缩地往后退,深怕被拆穿身分恼羞成怒的他会一记铁拳飞来,把她打得飞出租书店门外。
「挂羊头卖狗肉?」陆豪杰这下子是真的不高兴了,面色不豫地道:「搞清楚,小姐,我们租书店哪里挂羊头卖狗肉了?你没瞧见里头摆的全是书吗?哪里有狗肉?」
「你身上有刺青。」她吞了吞口水,明知道应该闭嘴为妙,还是莫名冲出这一句。「明明就是混黑社会的。」
「刺青犯法吗?」他不爽地双手抱臂,虎眸上上下下打量她。「中华民国哪一条法律这么规定的?你告诉我。」
「呃……是没有明文规定。」她又后退了一步。
「还有,是谁告诉你身上有剠青就是混黑道的?」他冷哼。
他刺青还是金盆洗手以后的事,所以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没,没有人说,可是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她有气无力地抗辩。「浑身刺龙刺虎就是黑道兄弟。乙
「电视上有些明星不是也在身体上刺青吗?那他们也全是混黑道的了?」他冷笑。
「呃……」她自觉理论有些站不住脚,声音越来越小了。「他们……应该不是吧?」
「凭什么他们不是,我就是?」他浓眉质疑地挑高。
对喔,她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证据……
张琦妙的眼神越来越闪烁,表情也越发内疚。
「呃……我是觉得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便当盒。」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试图转移话题好逃过一劫。
「不见了。」陆豪杰不知怎地硬是吞不下这口气,故意瞎掰胡扯道。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你昨天不是还拿在手上的吗?」张琦妙差点被吓得失心疯,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赶紧把便当盒拿出来,然后我就可以回去上我的班,你也可以继续等你的客人——」
「下雨天,没什么客人。」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柜台上,裹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闲适地交错着,轻松抱臂,一脸纯真无害。
张琦妙拒绝被他猛烈的男性魅力打混过去。
「便当盒怎么可能不见?你可以找找看有没有放在柜台抽屉,还是不小心拿回家了?如果拿不回那个纪念便当盒,我一定会心脏病发的啦!」她气急败坏道。
「你有心脏病吗?」
「没有。」
「那就不用太担心了。」他笑得好不可恶。
「你!」她气得牙痒痒,如果不是天生爱好和平兼自知打不过他,不然她真的会扑上去海扁他一顿。
午休时间就快要结束了,她不能再浪费时间跟他在这里扯一些有的没的,而且她不敢想像要是没拿回纪念便当盒,今天晚上阿娘会怎么整治她。
「要不要租书?现在租书打八折哟,客人。」陆豪杰彷佛怕她还不够火大,笑吟吟地道:「你昨天上门来是为了要租书吧?」
「租、租你个死人头啦!」她涨红小脸,难得口吐恶言。
「抱歉,老板卖笑不卖身,租书不租人。」他闲闲地回道。
厚!他露出雪白牙齿的笑容真的碍眼到不行!
「算了!」她被一口浊气激出了满身骨气,倔强地抬高下巴。「反正不就是台铁纪念便当盒,又不是什么二十万纪念黄金主妇锅,我上网再标就有了,我才不会让你自以为扣着那个便当盒就可以把我当猴子耍!」
把她当猴要?有吗?他应该不是这般恶劣的男人吧?
顶多只是喜欢逗逗她,看她气得蹦蹦跳时,白皙的脸蛋染上的那两抹酡红,像两点不经意滴落水面而晕染开来的朱砂,在水波流光中化成樱花般的绋红粉嫩。
原本灰扑扑单调的小姐,变成了个会说会骂会生气会发光的小人儿。
此刻,她闪动着气恼的眼珠亮晶晶得像黑曜石一样,虽然进射出的光芒像是想把他钉在墙壁上,但他还真他妈的喜欢啊!
陆豪杰的笑容更形愉悦灿烂了起来。
嘿,看样子他也挺适合去写爱情小说的,瞧他一身浪漫诗意的骨头。
张琦妙却被他的笑笑到背脊阵阵发凉,搞什么?明明她已经用力瞪他瞪到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为什么还一副很爽、很过瘾的样子?
这头大熊有病。
传说黑社会老大要干掉某人的时候都会先笑得很诡异、很恐怖,就像现在这种的吗?
她心头毛毛的,可是嘴上却还是不示弱,硬挤出狠话。「总之,那个烂便当盒你爱留就留着好了,我一点都不希罕,祝你用它装饭拉肚子,拉到有裤子换到没裤子,哼!」
他睁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她。
「怕了吧?知道我不是好惹的吧?会怕就好。」
张琦妙自以为撂下最属的狠话,紧绷着兴奋又颤抖的强烈情绪,昂着下巴高傲地扭头就走。
即使撑着雨伞还是被倾盆大雨淋得湿答答的,她心头仍涨满了得意和终于出了口恶气的痛快感。
张琦妙,你真是太拽了,太酷了,太了不起了!这下子那头黑社会大熊再也不敢小看你只是个弱质女流了吧?
就在她深深陶醉在自己宛若庙街一姊的凶狠气势中时,却没看到在「风起云涌租书店」里一个笑到不支倒在柜台上的大男人。
「哈哈哈哈……」好怕、好怕,他真的怕到发抖、怕到要命。「哇哈哈哈哈……」
当天晚上,可想而知没能顺利上缴纪念便当盒入「国库」的张琦妙被母亲修理得有多惨。
但就算在最黑暗的时刻,她心底深处有一角仍是得意洋洋,因为那个抢她便当盒的黑社会老大也不会太好过。
想必他此时此刻一定会深陷害怕拉肚子拉到满裤子的魔咒恐惧中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