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茹玉像是被虞婧这一席话给点醒了似的,突然间不再继续哭哭啼啼,抡着袖子檫掉眼泪,朝汪嬷嬷跟小翠看了眼,她们两人随即带着屋内其他的丫鬟退出去,独留虞婧跟她。
“虞姑娘,你帮我去劝劝你表哥好吗?”黄茹玉握起她的双手,诚恳请求。“你跟他说,不管他有多么远大的抱负,我跟我爹都会支持他,即使他想要……”
黄茹玉看虞婧等着她下文的表情,她左右瞄了眼,捣着唇小声的在她耳边说着,“即使他想要成为万人之上的皇帝也没问题……”
万人之上的皇帝?!
虞婧瞪大眼惊愕的看着黄茹玉,她怎敢信口开河说这种话?
她得风寒这一段时间虽有发烧,但很快就退烧了,并未烧坏脑子,怎么就突然脑残了?
要是真诊断出脑残,这黄百川会不会要叫她帮忙治?她一定要大力声明:脑残者无药医包。
黄茹玉见她一脸不相信自己的模样,又握紧她的手,“我不能说太多,但这是千真万确,我爹有这能力,而且也快了,只要他娶了我,他不管有什么抱负都能实现。”
虞婧顿时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点头认同她,还是摇头说她想嫁人想到脑子都傻了、残了?
“所以,你是要我将你这些话转告给我表哥知道?”她根本不相信黄茹玉说的话,却又不能反驳嘲笑她,半晌,她只能挤出这句话。
黄茹玉点头,“是的,你就按着我的话同韩默说,我相信他一定会点头的,只有我爹才有办法让他一展抱负长才。”
看来她今天要是不点头帮黄茹玉去当皮条客,这黄茹玉肯定不会放她离开。
不过,这些话说给玄墨听……他恐怕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并且严正警告她,不许把这种大逆不道、会杀头的话说给旁人知道。
不能离开这里,跟将把这种会被杀头的话说给玄墨听,她决定选择被玄墨骂到狗血淋头,况且她今天也是有要事要见到玄墨才成。
她为难的看着黄茹玉,“我可以把这些话转告给表哥知道,但是结果……”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的。不过虞姑娘,方才我们两人所说的话请你不要说与韩默以外的第二人知道。”
“放心好了,什么话该说不该说,我很清楚。”这种杀头话谁敢出去乱说啊,只有黄茹玉这种被爱情冲昏头的傻白甜姑娘才敢乱说吧。
“我让汪嬷嬷领你过去韩默那里,你好好劝劝他,要是他愿意,虞姑娘,你放心,我会包给你一个大红封的。”目的达到了,黄茹玉松开她的手朝外头喊了声,“奶娘。”
“这个红封就再说吧。”照她想,应该是不会有包这个红封的机会……
汪嬷嬷一人进入屋内,黄茹玉同她使了个眼色。“奶娘,你带虞姑娘去探望探望韩默吧。”
汪嬷嬷拿过桌案上的药箱交给虞婧,“虞姑娘,请随老奴来。”
虞婧尾随着汪嬷嬷绕过被雨水打湿的抄手游廊,和在雨幕中显得别有一番风情的庭园楼阁,慢慢的,她发觉这里跟以往她走过的地方不太一样,愈走愈感到萧索寂凉。
走在前头的汪嬷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站在一处月洞门边上四处张望的虞婧,“虞姑娘赶紧跟上,你不跟好很容易迷路,要是万一被当成私闯的盗贼就不好了。”
“汪嬷嬷,这府里可真大啊,我们都走了好一阵子了竟然还没到。”她连忙跟上去,故作惊诧的问道。
的确,这黄府大得跟迷宫一样,若没人带很容易迷路,想来若想探查这里,应该是困难重重,难怪玄墨会要想那种可以跟踪人又不会被人发现的办法,有人带路就没问题了。
“这黄府你走上两天也走不完,赶紧跟上,别乱看了,否则时间会拖久了又得延误你回去的时间。”
汪嬷嬷带着她约莫又走一刻钟,到达一处黑瓦高墙的院子,远远的便见到院门有两名穿着蓑衣的护院。
周围也有不少一样穿着蓑衣、拿着枪矛的护院,来回走动巡视,警备十分森严,看样子这里就是关着玄墨的地方。
“你们两个让开,嬷嬷我是奉小姐之命带虞姑娘来探望韩默。”汪嬷嬷拿出令牌跟那两名护院说。
两名护院核对过令牌后点头,推开院门让汪嬷嬷领着虞婧进入。
“虞姑娘,你好好劝韩默吧,嬷嬷我就不进去了。”汪嬷嬷站在关着玄墨的屋前,指着院里的一间屋子。“我就在那边等你,你谈完话出来,嬷嬷带你出去免得你迷路。”
虞婧看了眼转身离开的汪嬷嬷一眼,伸手推开只是虚掩的门扉,对着里头高声喊道:“表哥,表妹来看你了。”也不等里头的人回应,一脚跨进屋内。
撩开晃荡的垂珠帘,穿过屏风便看到玄墨坐在矮榻上一个人对弈,对于她的到来好像是意料中之事,只淡淡应一声,“表妹你来了。”
“怎么?你好像料准了我会来似的,看到我一点也不意外。”虞婧看着他道。
玄墨浅浅勾动嘴角,执起黑子落在一处。“的确是意料中之事,自然没有任何惊喜。”
“你自己一个人下棋,不无聊吗?”她放下药箱,走过去低头望着棋盘,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看不懂。”
“是不懂还是不知道落何子?”玄墨将白子一个一个收回玉钵内。
“不懂棋更不知道你这盘棋该怎么下。”她坐到他对面,一同收起棋盘上的黑子。
“你其他也不用多说,我是不会同意的。”他锐利眸光朝向一处。
“我……”她顺着他的眸光望向那贴在窗边,不慎露出一小截衣袖的人影。
心底暗咒了声黄茹玉,竟然让汪嬷嬷偷听。
倾身向前一手捣着嘴,对着他小声用着只有两人听的到的声音道:“我才不会劝你娶她哩。”而后故意大声的囔着,“表哥,我都还没说我来的目的,你就让我不用说要我闭嘴,太过分了吧。”
“你如果打算改行当媒婆,再来帮表哥说亲,如果不打算改行就什么都别说。”
“你以为我吃撑了啊,要不是黄小姐说她可以帮你一展抱负发挥所长,我才不来劝你呢。”
“什么一展抱负?”他眼底闪过一丝锐芒。
虞婧走回桌边打开药箱,打算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给玄墨,却赫然发现一个大香囊,她蹙眉的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银票。
想必是汪嬷嬷方才偷偷放进去给她办好此事的前礼,不收白不收,反正她正缺银子买药材呢,方才在路上闻到那股味道,又看到许多破屋、破庙里挤得满满当当的躲雨游民,有一些无处躲的游民只能躲在屋檐下稍微遮点雨。
这样下去情况会很糟糕,说不得疫情很快就会爆发扩散,她不能不先做准备,也许到时有她帮得上忙的地方。
她将香囊放回药箱,拿出她要交给玄墨的东西,这东西才是她今天来这趟最主要的目的。
“你忘了你当初跟我说过的,你师父在你要下山时说什么你是金鳞岂是池中物……那些话,你就是万人之上的话啊!”虞婧胡扯,边说边对他挤眉弄眼的暗示。
听得玄墨眼尾直抖,他师父何时跟他说过这种话?
这话她也敢乱编,还好现在是在黄府,要是被皇上或有心人听去了,岂不要参他一本有造反之心。
“也因此,黄小姐她说了,她爹有办法让你达成心愿,如果不是这样,我才不来劝你呢。”她故意对着那扇窗棂喊道,同时交给他一块用烟熏黑的琉璃片。
玄墨疑惑的看着她交给他的琉璃片。
“这个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她小声道:“青荧粉。”
玄墨眉头拧起,炯炯目光不解地盯着她。
只见她神秘的勾勾嘴角,从衣袖里滑出一个瓷瓶,她用食指沾了沾瓶口,在棋盘上写了个“玄”字,而后要他把那个被熏黑的琉璃片放到眼前。
玄墨马上就见到那个“玄”字在棋盘上闪着微弱的亮光,一拿开琉璃片,棋盘又跟原来一样并无异样。他惊诧的看向她。
“之前我说要帮你想办法,如何能够不被发现地跟踪人,我后来想到这种青荧石,磨成细粉后加入一些东西,炼制成青荧粉,试验改良过几回终于成功了。你可以把青荧粉沾在人的鞋子上,青荧粉沿途掉落,便能跟踪、知道他的路径了。”
她顿了顿,压抑一下兴奋的语调。“现在只要你提出要见黄百川一面谈谈条件,他一定会见你,届时你趁机将青荧粉洒在黄百川脚上,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帮你带路。”
玄墨闻言大喜,火速收起瓷瓶跟琉璃片,抱拳向她无声说道:“感激。”又故意对着窗棂惊诧喊道:“此话当真?”
“我骗你干么啊,表哥,你自己好好考虑,就算无法万人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是不错的。”
“我会考虑的。”
“对了,这一阵子我可能不会再过来,你自己见机行事。”她捣着唇小声的说着。
“连下几天暴雨,又不能上市集卖香药丸,你有什么事情要忙的?”
“我来的路上看到许多游民,空气中有股屎尿酸臭怪味,我担心会爆发疫情,要先做些准备,一有疫情,官府会征召大夫吧?到时我也去报名。”
她这么一说,玄墨顿觉事态有些严重,挑眉问道:“怎么回事?”
虞婧将来的路上所看见的事情说了,她话才说完,玄墨本来就像包公的脸更黑了,须臾,他小声交代,“我放在你那里的那块玉佩,你交给寒风他们,接下来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他们其中一人,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许给。”
她慎重点头,“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他们其中一人。”
窗棂那边隐约又见到人影,虞婧背起药箱道:“我先走了。”看着他她无声地以口型道:“你自己在这里小心点。”说着转身就要走人。
“婧儿。”玄默喊住她,柔情的看着她侧脸,低低说了句,“你自己一切小心谨慎。”
“我知道了,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