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婧拉着玄墨离开黄府好一段距离后,才停下脚步转身怒瞪着玄墨——“玄墨,你在搞什么鬼?”
“婧儿,帮我,我要进黄府打探消息。”玄墨表情严肃的看着虞婧。
“嗄,你说什么?”
“我怀疑宝物就在黄府里,想请你帮我引荐进入黄府当护院,这样才有办法从里头打探到消息。”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目的说出。
“你不是还要找你的下手吗?先找到人吧,人多好办事。”
“他们刚刚已经找来了,因此我才会请你帮我这个忙。”
“这……”虞婧有些为难的蹙起眉头。“不是我不帮你这忙,而是我跟这黄府里的人没什么交情,一向都是公事公办,我不知道他们肯不肯……”
“不急,只要有机会,还请你帮忙就是。”
“嗯,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留意。走吧,替你接风去。”她是不清楚玄墨急着找到的那宝物是什么,这东西可以让他冒着毒发危险,连命都不要的追踪,她想不帮忙都有些于心不忍。
“接风?”
“表哥,你不是要我请你吃一顿饭吗?快走吧,我饿晕了。”虞请用力扯着他的衣袖往前面那家酒楼走去。
“你在黄府里没有用膳?”
“那种庭院深深深几许,人心比古井还深的地方,我才不敢乱吃哩!”
她进过那黄府就知道,那地方久待不得,想要小命安好,最好办法就是安分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呵呵”带过,别太好奇。
“你是大夫,还怕他们下毒?”
虞婧甜腻腻的提醒他,“我是人,不是仙,不是妖魔鬼怪,百毒不侵的,表哥——”
她这一口一个表哥叫得顺口,让玄墨忍不住笑了出来,“倒是表哥把表妹想得太过厉害了。”
他们俩并肩尾随着店小二上到二楼雅间,待菜色送上来,虞婧也不招呼玄墨,拿起筷子捧着碗就吃了。
看着她飞快的夹着菜往嘴里送的模样,玄墨轻笑问道:“很饿?”
“废话,要不是又被叫去看一个断手的人,我这时候早躺在院子里午睡了。”她嘴里塞满饭菜,有些口齿不清地道。“你也等我很久,应该也饿了,快吃吧。”
玄墨横在半空中准备夹菜的筷子停顿。“断手?”
“嗯,听说那条手臂大概被砍断约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伤势很诡异,一直溃烂无法愈合,但也不会大量出血,不致因失血过多而死,真不知道是怎么伤的。”
玄墨眼底闪过一记冷光。“你打算医治那人?”
“考虑,不过这伤势满棘手的,我没什么把握。”
“那位黄老爷出手很大方的,你可以考虑医治。”听她形容,他几乎可以肯定是安翊藏身在黄府里。
“是啊,很大方,我只是去看了看他那位受重伤的贵客,他就又让人给了我不少诊金。”
她点头同时又吃了口饭菜。“不过他也不敢逼我一定为他的贵客治疗,毕竟他女儿的痼疾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说到诊金。”玄墨放下手中的碗筷,自衣襟里取出一个荷包推向她,“这是给你的诊金,以及这一阵子的食宿费用。”
“你怎么会有钱?”她一愣。
“我的手下找来了,自然就有钱。”
她抽出银票看了面额,不禁惊呼了声,还真是大手笔啊。“你给太多了吧。”
“不多,我的命远比这一点银两值钱,你认为给多了就留着,日后还要请你帮忙。”
“既然你这么慷慨,我就不客气了。”她把荷包收起。“对了,你的玉佩回去后我就拿出来还你。”
“先放着,不急。”
不急?她可没忘记当初自己说用玉佩抵诊金时,他那副心疼的模样,现在竟然说不急。
他看出她疑惑,随口解释道:“眼下那玉佩还是放你那里安全些,就劳烦婧儿帮我继续暂时保管。”那枚玉佩很重要,可不知怎地,他觉得她对他而言更重要,重要的东西放在重要的人那里,再合理不过。
“可是放我这里弄丢了,我不负责的喔。”
“放心吧,真丢了我也不会怪你。”他夹了只鸡腿到她碗里,“快吃,你不是喜欢吃鸡腿,今天怎么没夹去吃?”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腿?”她眉开眼笑的看着碗里那只油油亮亮又肥嫩的鸡腿。
“快吃吧,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玄墨笑道,他不会告诉她,她每次看到鸡腿时眼睛都会一亮一亮,像星子般闪耀,让人不去注意都很难。
“对了,你是希望我去医治那个断手的贵客吗?可是他的伤太奇怪了,我没有把握治好。”虞婧啃了一口鸡腿。
“那伤治不好的,只是想让你多赚点诊金而已。”
他这话一出,虞婧差点被嘴里的鸡骨头给噎死,“咳咳,叫我去医人,然后又说那伤医不好,那我干么去自砸招牌啊!”
“他们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这伤一般的大夫根本治不好,死亡是早晚的事,现在拖延时间罢了。”玄墨冷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这笑容很诡异,她一边喝着汤顺气一边问道。
“因为那人的手是我砍的!”
“噗!”虞婧口中的那口汤顿时喷得老远。
玄墨虽然闪得快,衣裳却也还是被她喷出的汤鸡给喷到一些。
虞婧顾不得檫拭嘴角上的汤渍,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玄墨淡定的拿出帕子替她将嘴角的汤渍檫拭干净,再将自己衣裳上的汤渍檫掉,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回答她的问题。“那人的伤治不好的原因是,我在砍他的手当下,注入了本门独特内功心法,即便他有办法靠着自己的内力修为苟延残喘活下来,最后也只能活得犹如行尸走肉。”
虞婧嘴角抽了又抽,表情变化不定,又惊讶又不信,还有一点佩服,最后终于能够消化他所说的话,“你修练的是什么心法,这么厉害?”
“厉害?”玄墨沉吟了下,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不过遇上你,我觉得这治不好的神话也许会被打破……”
“真想不到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她干笑道,她不是说了,她没把握,再说他自己也说那伤治不好,只是想让她多赚点诊金罢了。
“先前,连师承神医华一脉、家族历代又是名医的百里少渊不也说我三次毒发便无药可解,却也被你给治好了,所以本门这心法,让对手成为行尸走肉的手法,说不定会被你破解。”玄墨定定看着她,很看好她的能耐,这小女人给过他许多惊奇,他也想知道,她的本事究竟能有多大。
“有可能被破解,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瞧他说得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情一样,跟他一点也没关系似的。
“以我的私心来说,当然不希望你去解开它的奥秘,但你是大夫,救人是你的使命,我总不能让你不要救。”
“你还真豁达啊!”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有办法治得好他,我也有办法再取他一次性命,而这一次我将让他生不如死。”
“你真狠啊!”虞婧突然想起一事。“所以,那断臂的贵客就是下千鹤红毒杀你跟手下兄弟的背叛者?”
玄墨点了点头。
虞婧一脸愤怒,握拳怒击桌案。“我最讨厌最瞧不起的就是背叛者!我一定如你所愿,把他的伤治好,让他好好活着,亲眼看着自己的下场!”
看着她的表情,这哪里是要去救人,是要杀人吧。“你是大夫,别为了我玷污了自己的手对他下黑手什么的,他,我会自己对付。”
“你放心,我才不会为了他违背自己的原则,我还会尽心尽力救他。总之,我不会让他死得很快,会帮你把他的一条命留下。”但至于怎么留,就是她这个大夫来决定了。
“今天的疗程结束了,我先走了。”虞婧将金针收进药箱,起身说道。
“虞姑娘,今天就在这里用午膳吧,我已经让奶娘吩咐膳房多备两样菜了。”黄茹玉自矮榻上站起,亲切的邀请她。
“不了,谢谢黄小姐你的好意,我表哥正在门外等我呢。”虞婧故意透露出这个讯息。
“韩公子又来接你了?”一听到玄墨来了,黄茹玉眼睛一亮,难掩兴奋的问着。
“是啊,表哥说我一个姑娘家每天扛着一堆香药丸,在市集跟家里来回太辛苦,因此主动帮我忙。”
自从上回玄墨假装是她表哥出现在黄茹玉面前后,隔天再来帮她看诊,黄茹玉便有意无意的问起她这个假表哥,知道玄墨会来等她的话,就会找理由送她至大门。至于她这位尊贵的大小姐为何要亲自送她出府,甚至在大门陪她说几句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黄茹玉春心浮动看上了玄墨了,只是姑娘家不好意思开口,就假借着送她出府的名义,偷瞄几眼她那个器宇轩昂、身材挺拔的黑面表哥一眼。
说起这个假表哥玄墨,五官的确是长得不错,可惜因为他身上的毒还未全部清除干净,因此全身上下是黑得不像话了点,那张脸真可以媲美黑包公。
不过这白泽国的人向来以白为美,那种脸嫩的奶油小生最受欢迎,怎么黑得快跟包公差不多的玄墨会被黄茹玉给看上?长这样都有金桃花送上门了,要是他恢复原来的肤色,会不会被桃花林给淹没?
黄茹玉陪着她边走边聊,“你表哥还没找到活计吗?”
虞婧点头,有意无意的透露,“嗯,我表哥拳脚功夫很不错,去问了几家的镖局或是大户人家想当护院,可人家都不缺人。”
“原来是这样啊。”黄茹玉停下脚步看着神色有些担忧的虞婧,心下顿时有了打算。
“没办法,其实是我表哥刚到我们乐安县城,外来人不知根知底的,本县城的人一般也不敢用,表哥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活计的事情只能慢慢找。”
“不如……到我们府里来当护院吧!”黄茹玉顺势建议。
“到贵府里?”虞婧怔愣的看着她,“可是……”她表情十分为难,然而心底差点乐歪了,就差没有握拳喊“耶”。
“你一会儿问问你表哥,如果他愿意……我去跟我爹说,肯定没问题的。”黄茹玉看她表情如此为难,以为她不愿意向玄墨提这事,马上拉住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爹要你讨这人情,硬要你去医治他那位客人的。”
虞婧如释重负,“那……我就跟我表哥提提看好了,不过,依我看这事很简单,黄老爷事忙,不要为这种小事麻烦他,黄小姐不如跟管事的提一下,应该就行了。”
“也是,我爹那大忙人,这点小事我能作主的。”黄茹玉点了点头。“我会先跟管事知会一声,要是你表哥愿意,明天带他一起过来,你帮我爹的客人治疗时,我可以带着你表哥去找陈管事。”
“那我就先替表哥谢过黄小姐了。”两人来到大门,虞婧向黄茹玉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已在门外等她的玄墨。
黄茹玉站在门边,深幽的目光看着正有说有笑的两人,她眷恋的目光紧紧追着玄墨,直到他消失在街尾,仍然舍不得将目光收回。
自小将他带大的奶娘汪嬷嬷岂会不知道大小姐现在心里所想,来到她身边低声劝着她,“小姐,人走了,我们该进去了。不过听老奴一句劝,小姐,你可是身分尊贵的……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可不能有。”
心事被人说中,黄茹玉脸上一阵赧然,跺脚,气呼呼的转身回自己院子。“奶娘你在胡扯些什么。”
汪嬷嬷连忙追了上去,在她身边用着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小姐,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分,虞姑娘的表哥配不上你。”
“奶娘,你扯太远了,我不过是……”黄茹玉心虚的反驳。
“小姐,你是我带大的,你心里想什么我还会不清楚吗?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虞姑娘的表哥,可你别忘,老爷他是要将你许配给安公子的。”汪嬷嬷拼着会伤她的心也要提醒她这一点。
黄茹玉停下脚步,怒瞪汪嬷嬷一眼,怒喝道:“安翊那个残废,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娶本小姐?”自从他受伤之后,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院子里人多口杂的,汪嬷嬷看了周遭一眼,使了眼色让身后跟随的丫鬟全退下,拉着黄茹玉到一旁的凉亭里,小声的规劝道:“你们两人的口头婚约是在安公子未出事之前老爷亲口允诺定下的,如今你心里头偷偷爱慕着虞姑娘的表哥,这样可不成。”
“只是口头,又未正式订亲,我爹难道真的狠心把我许配给一个残废?”黄茹玉气愤的低喝。
“小姐……”
“奶娘,你别说了,我喜欢韩公子,当我第一眼看到他时我就喜欢上他,看着他的时候,我总是会忍不住的脸红心跳。”黄茹玉捣着胸口,回想着玄墨淡漠却莫名勾动她心魂的脸庞,每每一想起他,她就心跳不已。
“奶娘,以前我这个病,对姻缘一事我是连想都不敢想,最多觉得,只要有人不嫌弃我这个病肯娶我,我就心满意足,所以我爹提出当大业完成后,将我嫁给安翊,我才会没有反对,可是如今我身体逐渐康复好转,我不再自怨自艾,我希望可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跟他共度一生。”黄茹玉忍住羞意,说着女儿家的心事。
“小姐……”汪嬷嬷满脸为难。
“奶娘,你懂我的吧,你会帮我的对吧!”黄茹玉拉着汪嬷嬷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可是……小姐,这韩公子你也只是见过几面,咱们也不知他究竟是好是坏,更不知道他对你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思,依老奴的观察,他对虞姑娘还比较有心。”汪嬷嬷泼冷水道,希望小姐能知难而退。
“我问过虞婧了,她说他们只是兄妹情感,家里人也无意把他们表哥表妹凑成对,虞婧也说了,亲上加亲以后生下的孩子不会健康。我也是想多知道韩公子这个人,这才让他到我们府里当护院,是好的是坏的日久见人心。”黄茹玉都考虑好了。
“但他一个护院……这身分老爷不会同意的。”
“爹会同意的,我们的家底是什么,奶娘你不会不清楚,我爹要的是个可以延续皇族血脉的人,他不会介意对方的出身,说起来,身分愈低他愈好掌控。”黄茹玉说得很有把握。
“而我在乎的只是这个男人是不是我喜欢的,他的身分我一点也不在乎,在白泽国我能给他的荣华富贵是他十辈子努力也得不到。
“只要我爹大业完成,回到螭龙国,所能给女婿的权力更是他一辈子也不敢想的。只要他进到这府里,我就有把握可以得到他的人跟心,哪一个男人不爱财富跟权力?”
汪嬷嬷见她怎么劝,小姐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不过确实如小姐所说,老爷在乎的只是血脉是否能够延续,姑爷是什么出身,他一点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