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夏奕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去上朝了。李金秋则吃过早饭给侯夫人请安回来,遣了小丫鬟去外院看看卓月明起床没有,吩咐说若是还没起床,就跟苍松院伺候的小厮说一声,等卓月明起床了,就进来传个话。
一直到已初,苍松院的小厮来报,说卓公子起床了,正在用早饭。李金秋赏了那小厮一吊钱,领着玉边和玉板去了苍松院。
等她们到了苍松院,卓月明已经吃完早饭,正琢磨着找个人进去给李金秋传个话,可巧她就出来了。
「卓大哥,你起来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好好。」看到她来,卓月明很高兴,几步迎上来,「我正想找个人进去给你传个话,让你出来一趟呢。」
两个人进了大厅,依主宾位坐下,小丫鬟奉上茶水,退下去。
李金秋问:「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话,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然后顺便辞行。」
「辞行?」李金秋惊讶道:「你不是刚回京都吗?这么快就要走?」
「没,你误会了。」卓月明笑着解释,「这里毕竟是南宁侯府,我住在这里不合适,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
李金秋点点头,没再劝阻,只问他:「那卓大哥有什么打算?」
「我准备搬到客栈去住。你也知道,我们家在京都的宅子平时都没人住,当初走的时候,只留了两个人看宅子,就连我爹每三年一次回京述职,都得提前一个月让人打扫收拾。我回来得仓促,也没吩咐人打扫,再说我回来也住不了多久……」
卓月明的话还没说完,李金秋就打断道:「卓大哥,这样不好吧。依我看,你还是去我家住吧。我出嫁后,府里就剩下我爹一人,你过去陪他住一阵子,权当替我陪陪他老人家,你看如何?」
「停停停!」卓月明连声喊停,脸色大变,一叠声地反驳道:「你道我没想过去你家住啊?你也不想想,你爹,御史大人,那是什么人啊?那是连皇上都敢念叨的人,我住过过去,还不得给他念叨死啊?不去,坚决不去丨」
「噗,你就是这么评价我爹的?」李金秋坏坏地笑着,「要是我爹知道你背后这么说他,你猜他会怎么样?」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告诉你爹。」卓月明是真的怕了李金秋她爹,他长这么大,连自家老子都没怕过,就怕那碎碎念叨的李家伯父,从小到大不知道被念叨过多少回,想想就肝颤,「你爹比我爹还可怕。」
「既然知道我爹可怕,你还敢跑去住客栈?」李金秋提醒他说:「你回京都又不是只待一天两天,时间长了我爹肯定会知道。与其到时候让他怒火中烧地去客栈把你逮回去,还不如你乖乖地直接住过去,说不定我爹还能少念叨你两句。」
卓月明哭丧着脸,满心不乐意地道:「可是,我这回要待差不多一个月啊,难道让我被你爹念叨一个月?如果是这样,那我还是直接回临安算了。」
李金秋叹了口气,语气十分无奈地说:「卓大哥,这次见你,我怎么觉得你变傻了呢?」
「小丫头,你说谁傻啊?」卓月明站起身,像小时候一样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拧李金秋的耳朵。虽说大家都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动手,可还是被玉边、玉板拦着不让。李金秋也站起身,远远地躲在玉边、玉板身后叫嚣道:「就说你、就说你!」
玉边、玉板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卖进李府伺候李金秋,是跟着李金秋一起长大的,自然也见惯了李金秋和卓月明的嬉闹。四个人嬉闹玩笑,彷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只是那肆意的笑声传出很远,四人却没有注意。
等嬉闹够了,李金秋这才主动解释道:「卓大哥,你可以一边在我家住下,一边吩咐人回去收拾卓府,也不必全部收拾,只把你住的院子收拾出来就是,最多也就是三两天的工夫。等你住的院子收拾好了,你说要搬回去住,我爹还能拦着不让?」
「嗯,好,就这么办。」卓月明一拍大腿,高兴地说:「还是你想的周全。哦,对了,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解决了自己的问题,卓月明转移话题,「夏奕对你好吗?」
李金秋愣了一下,怎么突然就说到自己身上了,「他对我很好。」想到昨晚的情事,李金秋小脸一红,整个人窘迫起来,「你、你问这个干嘛?已时都快过了,你还是快点去我家吧,要是赶不上午饭,可别赖我。」
卓月明看她那又羞又恼的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知道她过得好就行,也不再追问,答应说:「知道你下逐客令了,我这就走。」
四人从苍松院出来,李金秋对卓月明说:「卓大哥,再见。」随即又对身边的玉板说:「玉板,你送送卓大哥。」
「是,小姐。」玉板乐滋滋地跟在卓月明身后往外走。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李金秋看着卓月明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便问身旁的玉边,道:「卓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走路的样子怪怪的?」
玉边仔细一看,恍然道:「啊,小姐,卓公子的鞋子不合脚。卓公子原来的鞋子又脏又破,不能穿了,所以奴婢昨天临时在府里找了一双世子爷不穿的鞋子给他,好像有些大。」
「原来如此。」李金秋笑着点了点头。
夏奕下了朝,到卫所应了卯,什么都没处理,直接就回了侯府,回到侯府的时候,还不到申时。
留在府里的心腹小厮见他回来,忙跑过来回禀道:「世子爷,卓公子已初起床,巳末离开侯府。中途,少夫人来见卓公子,说了一会话,之后卓公子就离开了,少夫人也回了内院。」
夏奕点了点头,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世子爷……」那小厮迟疑了一下,这才如实说道:「少夫人半个时辰前出府了,跟门房说的是回李府了,傍晚前就回来。」
夏奕面色一沉,冷声吩咐:「立刻派个人去李府打探一下。」
小厮领命而去。夏奕则心事重重地回了甘兰院。
半个多时辰后,小厮进来回话,说少夫人确实回家了,还说卓公子上午离开侯府之后就住到李府去了。
听到小厮的话,夏奕顿时火冒三丈。卓月明上午住进李府,她下午就跑了冋去,她就这么急不可耐?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他?他说过的话,难道她都忘了?
他很想立刻去李府将李金秋逮回来,可他的骄傲、他的身分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只得屏退小厮,一个人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等着李金秋回来。
不到傍晚时分,李金秋就带着玉边、玉板回来了。她吩咐玉边、玉板去准备晚饭,自己一个人回房,准备换身衣服。
屋里光线已经有些昏暗,李金秋刚进屋,还没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听见夏奕的声音,「你去哪了?」声音冰冷,还带着点怒气。
李金秋吓了一跳,看到是夏奕杵在房中央,心里稍安,这才说:「世子爷怎么在这待着?也不点盏灯。」说着,熟门熟路地在桌子上摸到火摺子,将房里的几盏灯都点亮。
「我问,下午去哪了,做什么去了?」夏奕又沉声问了一遍。
李金秋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奕,总觉得他这两天有点不对劲,不过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我下午回了一趟家,卓大哥住到我家去了,怕我爹念叨他,我回去给他说说情,我也怕我爹见到卓大哥太高兴,喝多了酒,回去跟下人叮嘱一声,让他们看着点。而且我们两年多没见了,也顺便叙叙旧。」
夏奕没想到李金秋会跟他说实话,见她神色坦诚,不似说谎的,心里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只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是压着李金秋连做了三回,直到她哭着求他,他才放过她。
自从卓月明回京之后,夏奕每天下了早朝去卫所应个卯就回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卫所的事情都堆成山了,他也不管,就想早早地回府看着李金秋。
好在接连几天李金秋都没再出府,一直都乖乖地待在房里做针线,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卓月明出现之前的样子。直到这天下午,夏奕看到李金秋坐在廊下做针线,走过去跟她说话,这才发现她居然在做鞋子。
前几天也一直看到她在做针线,可是鞋底、鞋面都是分开的,他一直没看出来她到底在做什么,直到她将鞋底和鞋面缝合在一起,他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只黑绸缎素面鞋子。鞋底纳得十分厚实,针脚绵密、纹路清晰漂亮,鞋帮上还绣着一丛小小的翠竹,十分好看,只是这大小、款式、颜色,怎么看都像是男子的鞋。
夏奕拿过那只鞋,暗暗比划了一下,发现不是自己的尺码,比他的鞋短一些,不是他的鞋,那还能是谁的鞋,还能有谁?这个人不言而喻,必定是卓月明。
从她嫁进侯府,他就发现,她似乎很喜欢做绣工。她也给他做了很多贴身衣物,比府里针线房做的还要舒服,他现在的贴身衣物几乎全换成了她亲手缝制的。
可是,她却从来没给他做过一件外套,其实不是她不做,而是他不穿。那个时候,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身上穿的衣服是李金秋给他做的,自从他说过一次之后,她就再也没给他做过,鞋子也是显露于人前的衣物,所以她也从来没给他做过。
从来没给他做过鞋子的李金秋,现在居然在给别的男人做鞋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紧蹙起眉头,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到李金秋语气柔和地问他道:「这是我给卓大哥做的鞋,好看吗?」
夏奕脸色越发阴沉,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