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将军夫人,秦保也没多为难的把安若怡请回府。将军府大厅里犹如三堂会审,深夜摆出如此大阵仗,看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这样的场面安若怡见识过一次了,所以这回的她少了怯懦,也不如上回心虚。
她直挺挺的站在厅里,毫不畏惧的迎视华磊的目光,她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但那模样……倒像是在吃醋,她再一细想,是啊,他都明白告诉过她他会吃醋了,她还在夜里私见凌纪凡,难怪他要不高兴。
“安怡,你与凌纪凡夜里私会,还有话说吗?!”华老夫人没给安若怡解释的机会,直接定了她的罪。
“秦保来时只剩若怡在场,怕是秦保都不知若怡跟谁见面,娘是怎么知道的?”安若怡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毫不心虚。
这女人与野男人私通,竟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华老夫人气得直想将安若怡以私通的罪名送官。“就是观察你很久了,才知道你与凌纪凡私通,不用看见是谁,只要知道有私通的事实就够了。”
安若怡冷笑,观察?观察的人怕就是苏霏雪院落里的人吧!她看见一旁故作乖巧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的苏霏雪,还有她身后的筝儿,她那似是洞察一切的眼神望向筝儿时,果然看见筝儿心虚垂首,别开了视线。
“现在你还有话说吗?!”
“当然有,因为我中计了。”
“中计?你的意思是我设计你?”华老夫人冷嗤一声,虽然消息是由他人告知,但她让秦保去抓个正着,不是吗?
“娘虽非设计之人,但却识人不明,误信谣言。”
“大胆!”华老夫人震怒。“安若怡,你还要睁眼说瞎话?”
“娘,安怡留在铺子里是为赶工,这假不得,而那凌老板是被一封信骗来的。”
“你以为你做的事没人知道吗?”
“娘,您若听筝儿胡言乱语,会让人笑话昏庸糊涂的。”
对于安若怡一言断定是筝儿所言,华老夫人一时语塞,但也并未就此罢休。
“不管说的人是谁,证据确凿。”
“娘,您既没抓到所谓和若怡私通的男人,也没有安怡和其他男人私通的物证,就这样直指若怡不贞,有失公允。”
华磊一开始不说话,是想先听听双方的说法,大概知晓整个事件,他自是相信安若怡的,不过之后他定会把她深夜约见凌纪凡的原因问个清楚,这件事他可不会这么容易了结,她可能不是妒妇,但他明摆着是妒夫。
“磊儿,你这堂堂大将军窝不窝囊,居然还替自己私通的妻子开脱!”
“那么母亲,您能给我看看筝儿给了您什么真凭实据吗?”
看筝儿吓得脸色惨白,华老夫人也怕她坏事,端起架子道:“你别管我的消息从何而来,你只消知道有人撞见安若怡及凌纪凡过从甚密,甚至还看见玉颜偷偷去凌纪凡的居处送信便可。”
“母亲不让那人出面与玉颜对质,如何肯定玉颜真有送过信?”
华老夫人一脸得意的神情令安若怡有了不祥的预感,华磊亦是,莫非母亲手上真有什么真实的证据?
“秦保要带人回来时,捡到一封凌纪凡遗落的信,我虽不识字,但你最近做学问应该学了不少,你来看看。”华老夫人让秋月把信送上,这就是她手上握有的真凭实据。
“不可能!”安若怡上前抢下那封信,一看却难掩心惊,明明不是她所写,可却有与她相同的笔迹。
华老夫人一个眼神,秦保便上前扣着安若怡的肩头,逼她跪了下来,把证据由她的手中取回,交给华老夫人。
“磊儿,你要不要看看这封信?”
华磊接过信快速读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
其实他光看若怡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被诞陷的,可是这有她笔迹的信又是如何得来的?
“安若怡私通罪名已定,将她送官,并把这封信交给官府做为证据,让官府去抓那个奸夫一并定罪。”华老夫人下令,要秦保连夜把安若怡送官。
安若怡不服,她不知道那封假造的信是哪里来的,当秦保押住她时,她死命挣扎。“那封信不是我写的!磊哥,你相信我,我没有与凌老板私通!”
华磊多想阻止这件事,但如此明确的证据摆在眼前,他该如何推翻?
母亲得意的表情在在诉说她的胜利,苏霏雪虽然低垂着头,但华磊亦看见她隐藏的微笑,明明是一个阴谋都称不上的小手段,一个很容易用他将军的威严压制下来的手段,却因为一封信而变得完美无缺。
“住手!堂堂将军夫人,就这么押送官府,我将军府颜面何存?”华磊猛地站起身,沉声喝道。
闻言,秦保吓得马上放开了手。
安若怡跌坐到地上,她充满希冀地看着华磊,希望他能救她。
华老夫人见儿子还要护着安若怡,大为不满。“为了将军府的颜面,你要留这不贞的女人?”
华磊乏力的坐回椅子上,凝视着安若怡。
尽管他一时无法还她清白,也绝不能让她被送官,他思索着解决的方法,在此之前,他得先下缓兵之计。
“安若怡,我念你十年辛劳,就此与你和离,你带着玉颜离开将军府,我们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安若怡震惊的瞪大双眼,她居然和前世一样又遭受冤屈,但不同的是,前世是她心冷不愿再辩,这辈子她是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可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他相信她,她宁可他无力袒护,让她被送官,也受不了他主动提出和离。
“磊哥,你……不信我……”
“若怡,和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你带着玉颜离开吧。”
华老夫人哪有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这女人私通证据确凿,就算不送官也只能被休弃,哪里能和离?”
“母亲,那封信的内容要不要孩儿一字一句读给您听?信里说他们谣言缠身,不得已才选二更天交件谈心,您至多能说若怡私德不佳,也能证明两人相会,但并没有他们私通的直接证据,您说,您要孩儿休了她,她肯服气吗?”
安若怡望着华磊,听他的话似乎她仍有一线生机,可他真的在帮她吗?但不管如何,她像寻着了浮木一般,马上顺势喊道:“我不服!娘,您没有证据说我与凌老板私通。”
“你这女人还知不知羞啊!”华老夫人被儿子一段话堵得无言,又见安若怡抵死不认,气怒攻心却束手无策。
苏霏雪眼见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无法将安若怡送官,甚至还达不到休弃的结果,和离?若有一日两人的感情死灰复燃也不是不能,但她转念一想,她早已不要华磊的爱了,这么做只是想伤害他而已,不管怎样,她都已经让华磊失去至爱,而接下来爹爹与文鸿煊将联手施计,华磊终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娘,可否听霏雪一言?”
华老夫人看苏霏雪终于开口了,允了她,“你说吧。”
“此事发展至此,送官也好、休弃也好,都只是各说各话,还会坏了将军府的名声,不如就依了将军,让将军与姊姊和离吧。”
“你也这么认为?”
“娘,别为了这事与将军损了母子之情,不值得。”
十年不见的儿子,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却与她淡了母子之情,这的确非华老夫人所愿,她再怎么不甘心也只得同意了。“既然这女人私德有损,那华煜……”
再提华煜,只是让华磊的怒火烧得更旺。“母亲,我说过了,将军府上下不许再有人怀疑煜儿的身世,而那命令包括你。”
“你……”
“娘请息怒,煜儿自然是将军的儿子,母亲做的错事,不该迁怒无辜的孩子。”苏霏雪继续缓颊,倒真让华老夫人消气些许。
“你觉得煜儿是磊儿的孩子?”
“那是自然,虽然煜儿的长相完全承袭自母亲,但煜儿的动作神韵都与将军十分相像,潜移默化是有可能,可他们父子分离十年,能够如此相像,只能说是与生俱来的。”
华老夫人对华煜的身世一直难以肯定,若是把华煜赶出去了,后来证明他真是华家骨血的话……最后,华老夫人妥协了,“磊儿,就依你吧。”
安若怡知道自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但她舍不得她为华磊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低声恳求道:“磊……将军,卫国公夫人订制的二十六件头面,尚有一件点翠顶花尚未完成,请让我为华府产业尽最后一份心,我可否前往玲珑坊将未完成的顶花取走,待完成后再让玉颜送回?”
“若怡,你无须……”
“将军,这是若怡想为你做的,将军一职或许保不了一世,但有了那些产业,华府才不至于没落,你就当我是为了煜儿也好,答应我吧。”
华磊沉痛的点点头,当他看着她背负着一身的耻辱离开了厅堂,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找到能够证明她清白的证据,在此之前只能先委屈她了。
家仆们监视着安若怡和玉颜收拾行李,华老夫人下令,允许她们带走几件衣裳,却不准带走任何将军府的银钱,家仆们监视着她们走出后门,连正门都不许走,更遑论还有马车可坐。
华磊隐身在暗处,他只能用这个方式看着她离去。
已经五更天了,安若怡仰头望着天,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过了好一会儿,她将视线转向玉颜,不舍的道:“玉颜,拖累你与我一同吃苦了。”
“夫人待奴婢这么好,奴婢甘愿随夫人离开。”
此时,打更的更夫正巧经过将军府的后门,他不是不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这种大户人家的事还是别管为妙,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他打更的工作。
然而当安若怡看到跟在更夫身后的人时,心突地一紧。
那人背着一只行囊,一如她记忆中带着神秘的笑,双眼透出的精光似能将人看透。
那人只消看她一眼,就好似明白了什么,跟着打更的节奏吟唱起来,“前世缘薄,夙愿难偿,再世为人,一曲 《凤求凰》唱到了头,终是到不了白头。”
“夫人,你怎么了?”玉颜及时扶住脚步踉跄的安若怡,担忧的问。
“没事,我们……先去玲珑坊。”
一路上,安若怡想着的全是刚刚看见的那个人。
前世,这位方外之士的预言后来全应验了,她忧心着自己离开将军府会造成的后果,还想起那个“深爱着她的人在她死后活不过十年”的可怕预言。
在玲珑坊收拾了完成那只点翠顶花所需的物件后,玉颜想起安若怡曾在后院厢房里放了一些衣饰,她们被赶出将军府,身上一点银钱也没有,连要住客栈都不行,便前往厢房收拾那些衣饰。
幸好将军府的人没跟着来,玉颜打开安若怡专属厢房的门锁,熟门熟路的拉开五斗柜其中一个抽屉,拿起一条丝绢放在镜台上,正要把饰物盒里的几支珠簪倒出,一阵风由门外刮入,丝绢随风飘起,飘到了床下。
安若怡跟着过来,却道:“罢了,别拿了。”她不想留下话柄。
“咱们在这里放了饰物没人知道,这几支珠簪也是夫人您亲手做的,没有编册入库,将军府的人不会知道。”
“我存了些银子在钱庄里,咱们主仆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奴婢知道夫人的那些钱是救命钱,能不用就不用吧。”玉颜说完,钻到床底下要拿丝绢,怎知不只摸到了丝绢,还摸到了一只木盒。“夫人,这床底下怎么藏了只木盒?”
这里自安若怡买下后就重新整理成她的休息厢房,既然木盒不是她放的,应该就是属于前屋主的。“你顺手带着,改日有空再还给原主人。”
“是。”
玉颜收拾好物品,正要和安若怡离开厢房,怎料一推开门,就见陆风等在外头,玉颜连忙把那点值钱物品藏到身后,生怕被陆风给抢了。
陆风怎会不知道玉颜的那点小心思,他假装没看见,上前对安若怡一揖。“夫人,将军命我过来先安顿好夫人的落脚处。”
“将军他……”她就知道华磊肯定是信她的,会与她和离是不得已。
“将军还要我做一件事。”陆风从怀中取出和离书,当着安若怡的面撕毁,接着伸出手道:“将军说,夫人取走的另一张和离书必须交给我亲手撕毁。”
安若怡笑着,却逼出了眼泪。“将军真是霸道,明明把我赶出门了。”她可不是抱怨,而是喜极而泣。
玉颜机灵,连忙拿出和离书交给陆风,看着他亲手撕毁后,问道:“陆护卫,夫人只是暂时离开将军府吧?”
“将军还说了,要委屈夫人一段时间,他会查出那封信是怎么伪造的。”
“我明白。”
“客栈房间属下已经为夫人订好了,是城里最好的客栈。”
“不行,我不想让将军为难,你去退了,我打算带着玉颜暂时住在悦来客栈。”
“可是悦来客栈太简陋……”
见陆风一脸犹豫,安若怡打断道:“你就跟将军说是我的意思,他不会为难你的。”
“是,属下明白。那么,让属下送夫人前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