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薰身为财务部兼人事部经理,有自己的个人办公室,她的助理是张欣颐。
方亦珊坐在叶晨薰的办公室里,见张欣颐端了两杯咖啡进来,笑道:「张助理,谢谢你。」
「总经理夫人,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张欣颐将咖啡杯小心的放在桌上。
「你长得这么漂亮,有男朋友吗?」
「有。」张欣颐笑着点头。
「她男朋友就是刚刚进会议室的其中一个,梁俊凯梁主任。」叶晨薰代为回道。
梁俊凯是元老级的员工,两年前公司重新编制部门,周子超是总经理兼任研发部经理,梁俊凯则升任为研发部主任,如果没有意外,日后会是研发部的经理。
张欣颐很年轻,今年才二十四岁,半年前应聘成为她的助理,因为她有双大眼睛,脸蛋小,大家都叫她小关芝琳,不过她进入公司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梁俊凯给追走了,那小子出手很快。
「梁主任有能力又很认真,张助理,恭喜你,眼光好。」方亦珊会这么说,是因为公司成立至今,她老公唯一夸赞过的人就是梁俊凯。
张欣颐有些害羞的笑着。
「欣颐,这里没事了,你可以去做你的事。」叶晨薰说道。
「是。」张欣颐走出办公室,顺便带上门。
方亦珊喝着咖啡,看向叶晨薰。「我还在想你怎么会录取这么漂亮的女生当助理,原来是在替外面那群小子谋福利。」她常会跟着老公参加公司举办的活动,有时也会出席公司的聚餐,因此除了几个新人,其他职员她都认识。「替别人谋福利,那你自己的呢?」
「我怎么了?」叶晨薰好笑的反问。
「你别给老娘装傻了,我这双火眼金睛可是看得很清楚,你跟丁允齐刚刚一直在眉来眼去,眼神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怎么,在当了十年的好哥儿们后,你终于决定跟你的男闺蜜在一起了?老实说,你们早该在一起了。」
大学时每次看到晨薰跟允齐在一起,她就觉得这两个人不管外表还是个性都非常速配,那时允齐当系学会会长,还找晨薰去当副会长,不过那时允齐的女友也进入系学会当干部,真是可惜了。
后来允齐当兵时被兵变,她还以为这他们有机会在一起了,但那时为了成立公司的事忙得团团转,等公司成立了之后,允齐身边就有新女友了。
这些年,允齐大概有过三、四个女友,和晨薰一直维持好友关系,有时她会忍不住想,这两人之间,真的只是纯友谊,连一点火花也没有?
听到好友的话,叶晨薰苦笑了下,她不否认和允齐之间有着不错的默契,因此往往对方一个表情或一个眼神,她大概就知道他的想法,但要说暧昧,应该没有吧!至少没有像好友说的眉来眼去那么夸张。
「亦珊,你真的想太多了,我跟允齐一直都是好朋友,我是他的好哥儿们,他是我的男闺蜜,现在则是工作上的好伙伴。」叶晨薰说的可是实话,现在她和允齐的关系就是这样。
「都已经十年了,你们两人之间那套好哥儿们好闺蜜还玩不腻吗?」方亦珊觉得可惜又无奈的叹了口气。「去年允齐因为你跟女友分手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结果一年过去了,完全没有动静。」
叶晨薰虽然对允齐因为她而被女友提出分手感到抱歉,但那时她心里是很感动的。
去年,四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傍晚下班时间一到,有的人有事,有的人有约会,大伙儿陆续离开公司,而她没事也没有约会,便不急着下班,在办公室里整理自己的东西。
其实她没有马上离开公司,是因为她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头有点晕,想要休息一下。
允齐离开前过来她的办公室跟她打招呼,今天是他女友的生日,他得先走了,并提醒她别待得太晚,在他离开后,她趴在办公桌上休息。
过了一会儿,她的办公室门又被打开了,她抬起头一看,居然是允齐,他说他刚刚看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不放心,坐电梯到一楼后,随即又回来公司。
虽然她说自己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但他仍强硬地带她去医院。
结果,她不只是头晕而已,还发高烧,在医院时,他女友不断打电话给他,她认为自己已经没事了,便跟他说打完点滴她可以自己回去,反倒是他,之前因为工作已经跟女友爽约多次,这次是对方的生日,他再没出现的话就不妙了。
可是他还是坚持留在医院陪她,到了十点半左右送她回租屋处。
那时她要他快点去女友的生日派对,毕竟还不到十二点,他赶过去解释一下,她想他的女朋友可以谅解的,但他却要她快点躺到床上休息,然后摸着她的额头,摸着她的发梢,动作是那么的温柔,她大概是因为身体极度不舒服,又或者是药效的关系,没多久就睡着了。
隔天早上她醒来,发现他竟然还在她家,她觉得很吃惊,他居然一整夜照顾她?他说他清晨时回家一趟,洗了个澡,顺便请他母亲帮忙煮粥,粥还热着,要她吃完粥,吃了药之后,再继续睡。
那天晚上十点,在她躺好,确定她气色不错之后,他才离开,之后没多久,他就跟女友分手了。
虽然她很感动他那两天对她的照顾,可是后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依旧照常上班工作,依旧是好朋友。
「晨薰,我觉得你跟允齐好像缺了临门一脚,我看干脆就由你就先伸出那一脚好了。」方亦珊提议道。
她觉得允齐明明就很在乎也很重视晨薰,却从来没有追求过她,真的很奇妙。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允齐的想法,但是她能不晓得好姊妹的心思吗?若不是喜欢,怎么可能默默跟在允齐身边这么多年?而且以前她曾问过晨薰是不是喜欢允齐,她只是笑着,并没有否认。
叶晨薰想了下,问道:「那么,你觉得我应该要先伸左脚还是右脚?」
「拜托,叶经理,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方亦珊几乎要大叫了。
见好友要跳脚了,叶晨薰不再闹她。「亦珊,缓口气,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特别是感情这种事。」
「我的小姐,我的老佛爷,要不要我提醒你,明年你就三十岁了耶,你觉得你还能有多少本钱,多少青春,可以继续这样跟允齐没边没际的耗下去?」她不只心急,也是心疼,担心晨薰的心意最后换一场空,到时找谁哭啊?
叶晨薰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桌上。「亦珊,我知道你在为我担心,可能你觉得我这些年是在浪费青春岁月,可是我却觉得甘之如饴。」
方亦珊觉得叶晨薰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明明就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为何碰到感情的事就变笨了呢?当初对立喆学长是这样,对允齐也是这样。
「晨薰,我知道你心宽得很,可是如果有一天允齐结婚了,你觉得你跟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当好朋友吗?再者,允齐要是跟他的老婆有了孩子,你觉得他会把你这个好友摆放在第几位?」
这时外面一阵骚动,看来和美国那边的交谈已经结束了。
方亦珊觉得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剩下的,就是让叶晨薰自己好好想想,希望她能想明白才是。
所谓破而后立,晨薰若是主动表示,允齐却依旧只想要保持好朋友的关系,至少晨薰可以试着去接受其他人的追求。
叶晨薰没有回应好友的话,又笑了笑,便起身和方亦珊一起走出她的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又是掌声又是兴奋的喊叫声,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郁,大家的心情都很激动又亢奋。
「两个星期后去美国总部和负责人见面,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可以顺利签订合约。」丁允齐笑得自信。
「执行长,万岁!」
「总经理,万岁!」
万岁声此起彼落,不只是叶晨薰笑得灿烂,连方亦珊也感染到大家高涨的情绪,她也忍不住高喊「我老公最棒了」。
丁允齐看着叶晨薰。「叶经理,打电话去订餐厅,晚上好好庆祝一番!」
「好。」叶晨薰笑着点头。
听到晚上要去庆祝,众人的情绪更High了。
方亦珊虽然也很高兴,但她没像其他人那般失去理智,看到好友转身要回办公室订餐厅,她忍不住拉住好友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晨薰,你不要丁允齐那家伙说什么就应什么,订单都还没有签呢,现在就去吃大餐庆祝,会不会太早了?」
「不算是庆祝,是鼓舞也是鼓励,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叶晨薰知道这顿算是犒赏性质。
「天啊,你就继续宠那个男人好了。」方亦珊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要来参加吗?要不要算上你?」
「要去吃什么?」
「去海鲜楼!」这间海产餐厅的价格虽然和五星级饭店的西餐厅差不多,但却可以吃到更丰盛的料理,而且食材非常新鲜,之前公司曾在这里聚餐过两次,大家的评价都很高。
「去!我去!」方亦珊边流口水边喊着,那里的龙虾和鲜鱼汤赞爆了。
晚上九点多,在海鲜楼的一号包厢里,叶晨薰见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而且开始讨论要去哪里续摊,便提着包包先去柜台结帐。
十多分钟前,周子超已经先举白旗了,跟方亦珊先回去了。
今天晚上子超跟允齐都被灌了不少酒,她还在想,难得亦珊这次没有阻止大家向子超敬酒,后来亦珊偷偷告诉她,她才知道原来子超这阵子心情也很低落,才会失神的在浴室滑倒,看到老公晚上笑得很开心,她就放任他快活一次。
当叶晨薰买单后回到包厢,看见丁允齐往她刚刚坐的位置瞧,又往旁边看了看。
他要找她吗?她正困惑,然后见他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过因为喝醉了,身体摇晃了下后,又再度坐回椅子上。
接着业务部的罗佩绮走过去想要去扶他。
她想起业务部那边都在说罗佩绮对允齐的态度非常热情,其实在允齐又恢复单身之后,公司女职员可不是只有罗佩绮想倒追他,只是她表现得比较积极而已。
罗佩绮走到丁允齐身边,轻声温柔的问道:「执行长,你喝醉了,我扶你到门口坐计程车,然后送你回家,好吗?」
「佩绮,你又不是新来的,想也知道执行长不可能会让你送他回去的,执行长每次只会找叶经理而已。」有人忍不住笑道。
果然,罗佩绮才刚要伸手去扶住丁允齐,随即被他一手给挥开了。
「你,去旁边。」丁允齐带着醉意说道,然后拿出手机,双手有些摇晃的按下快速拨号键,「喂,叶晨薰,我在海鲜楼,过来接我。」说完,他直接趴在桌上。
一旁员工们见状全都笑了,看来执行长真的喝醉了,叶经理人就站在他身后,他居然还打电话,真好笑。
叶晨薰接听完电话,将手机放进包包里,走向丁允齐,她不确定他能不能自己好好走路,不行的话可能要请其他同事帮忙扶他下楼。
「执行长,你醒醒。」叶晨薰在公司和员工面前都喊他执行长。
丁允齐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缓缓抬起头,看见叶晨薰时,带着醉意的他,笑得憨直可爱。「晨薰,你来了。」
「嗯,你能起来自己走吗?我送你回去。」
「好。」
丁允齐爽快点头,他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顺势把手搭放在她肩上,两人往门口走。
叶晨薰扶着丁允齐离开前,这家伙还不忘跟大家说,如果有续摊,由他私人买单,星期一找他请款,大家又是一阵的开心欢呼。
坐在计程车上,丁允齐因为喝醉了,斜靠在叶晨薰的身上,闻着她身上的淡淡的香气,总是能让他感到很安心。
而叶晨薰看着闭上眼睛的男人,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自从公司成立之后,他根本就是拿命在打拼,大大小小的应酬都去,而他喝醉只找她,是因有次他被灌醉了,客户那边有位女主管说要送他回家,结果却是带着他去汽车旅馆,幸好他在最后稍微清醒过来,夺门而出。
隔天,听到他被客户方面的女主管捡屍,公司里的人都笑了,说他艳福不浅,可是她却感到很心疼,因此她跟他说,以后应酬他若是喝醉,就打电话给她,她去接他,他答应了。
从那之后,每次他喝醉就会打电话给她,这么多年来,已经变成惯性了。
不过,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真的喝太醉了,他整个人几乎都贴在她身上,还有,刚刚坐上计程车时,她的颈子似乎还被他亲了一下,不过她想他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
不过那像是亲吻的碰触,真的让她吓了一跳,他们尽管关系再好,但最多就是拥抱而已,每当她去接喝醉的他时,一见到她,他就将她抱在怀里,谢谢她来接他。
叶晨薰看着身边英俊的脸庞,不禁想着早上方亦珊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他结婚了,有老婆有孩子了,她跟他还能继续当好哥儿们吗?她又会被排在第几位?
她六岁那年父亲过世,九岁的时候母亲再婚,隔年生下弟弟,妈妈几乎把弟弟当命根子似的宠,自此之后母亲再也没有参加过她学校的任何活动,原因当然是弟弟年纪太小,不方便带去学校。
国二那年,继父没了工作,要带母亲跟弟弟回他花莲老家生活,至于她,母亲说要送她回桃园阿嬷家,阿公已经过世了,阿嬷跟叔叔一家住在一起,母亲说已经打过电话联络好了,他们答应让她回叶家生活。
她能说不要吗?她知道继父一直很不喜欢她,弟弟出生之后,她的存在对他们一家三口来说,就更像是多余的了,最后,她只能去桃园跟阿嬷还有叔叔他们生活,不过她很幸运,阿嬷很疼爱她,那几年她过得不错。
阿嬷是在她高三时过世的,身后留有二十多万存款,婶婶来找她,说她跟叔叔商量后,决定把那笔钱都给她,让她不用担心以后上大学的生活,虽然婶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婶婶希望她上大学后就搬走。
上了大学之后,她开始一个人生活,为了赚生活费,她下课时间都在上家教,虽然大三那年母亲跟继父带着弟弟又回到台北,不过她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顶多逢年过节会一起吃顿饭。
如果这家伙有老婆孩子了,会不会也认为她是多余的,再也不想看到她?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会那样,不过,他们之间的相处,大概也无法像现在此刻这般了。
想到以后她再也不能以好友自居,像这样待在他身边,她竟有着莫名的恐慌,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现在,她该怎么办?
叶晨薰扶着喝醉的丁允齐回到丁家,丁家两老见到大儿子又麻烦叶晨薰送回来,感到很抱歉,而丁允智则是向她打了声招呼后,继续坐在沙发上滑手机,不是他不过去帮忙扶他老哥,而是他哥每次都说不用。
叶晨薰扶着丁允齐进入他的房间,帮他脱下西装外套,让他躺到床上,在替他盖好被子后,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让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要喝水吗?」
「晨薰,我有话跟你说,我们这栋大楼有个叫卓展荣的家伙,他是猪八戒转世,非常好色,不管他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理他,知道吗?」
卓展荣?叶晨薰想起那位卓先生好像是丁家楼下的邻居,之前在公寓门口曾遇见过,对方给了她一张名片,似乎是在房仲业工作。
没等到她的回答,丁允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晨薰,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以后见到卓展荣那家伙,理都别理他,懂吗?」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乖乖听话!」他开始耍起任性。
她没好气的想着,喝醉是老大!其实她和那位卓先生并不熟,也只见过两、三次面,她不知道允齐为何要特地叮咛她,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终于,喝醉的人不再吵闹,安静的睡着了。
叶晨薰走出丁允齐的房间,丁母马上端来一杯温开水给她。
「谢谢丁伯母,我正好有点口渴呢。」她笑着接过开水喝了。
「晨薰,坐下来休息一下再回去。」丁父说着。
「丁伯父,谢谢你,不过计程车在楼下等,我就先回去了。」叶晨薰将喝完的空杯子交给丁母,再次向她说了声谢谢。
丁允智说要送她下楼,叶晨薰说不用了,时间并不晚,而且计程车就在楼下,她笑着向丁父、丁母及丁允智说再见,然后走下楼。
丁母手拿着杯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多好的女孩,漂亮又聪明,而且个性乖巧懂事,若是能做她的大媳妇就好了,她也不是没有跟儿子说过这事,还说过很多次,偏偏那小子说什么他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那个臭小子,可别等以后失去了才来后悔。
丁父当然晓得老婆为什么叹气,他知道老婆很喜欢叶晨薰,他也喜欢叶晨薰这个孩子,只是年轻人感情的事,他们没办法做主,现在的孩子,有谁会乖乖奉父母之命结婚呢?
总之,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两个人若有缘分的话,自然就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