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像奉静言,是吗?」他问。
她想了下,承认。「某部分。」
「介意我问他的事吗?」
「说介意,你就不会问了吗?」
「我……可能还是会千方百计的问出来。」李从谨老实说道。
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呢?奉姎努力克制想揉揉额角的冲动,低声道:
「其实没有必要。因为你这一生也许都不会见到他,知道了他的事,又有什么用呢?」
「你怎么知道我见不到?如果我追求到你,日后论及婚嫁,总要拜见你的家人。而奉静言是你目前唯一的家人,我该拜见他的。」非常合情合理的理由。
「你——」奉姎一时无言以对,声音噎住、额角冒汗……心中暗自祈祷不要脸红!不要脸红!千万不要脸红!
他的表情太理所当然、口气太一本正经,让她想声讨他的胡说八道都显得那么气弱。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才是有理的那一方!她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告知他任何有关奉家的事,甚至不应该坐在这里,一副打算和他长谈的架势……
但是,她早已经答应了他,答应他谈谈两人的事——天晓得他、她两个人,会有什么共同的事可谈……奉姎在心底唾弃自己的自欺欺人,可是,她现在已经无法理智思考了,只能以这种想法来使自己气壮一些。毕竟她实在太紧张了,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坐立难安什么,就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很不自在。
「我希望知道奉静言的事。不过,在谈他之前,先来谈谈我们吧。」
「我……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很虚弱的声音。谈这个,比叫她谈奉静言更加艰难,她好想走开……
李从谨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所以当然看到她力持镇定表象下的局促不安,这令他突然放松了下来——要知道,在等待与她会谈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他其实是非常紧张的。可是看到奉姎比他更紧张的神态,竟奇异的舒缓了他的紧张,一颗没有着落的心,缓缓定下了。他太在意她,生怕他的存在对奉姎而言代表着困扰;担忧他的情意只会令她感到厌烦。
而现在,他觉得好多了,心中悄悄升起一股希望的情绪,像煮沸的开水不停的鼓噪、向上冒涌,一路涌上了他的喉咙,由不得他再以缄默传递着对她的情意,不能让两人之间的一切再暧昧下去。毕竟他只是个成日闷在数字堆里锱铢必较的会计师,讲求的是以事实说话;不是创作家,不具备那种无须言传便能意会,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特异功能。
所以他必须让她知道!他必须说出来,让她清清楚楚的知道!
「我们当然有必须『好谈』的事。」他笑了下,但很快收敛,非常诚恳的看着她道:「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正式的跟你说:奉姎,我喜欢你。」
「你——」他说了!他真的说了!天……
「奉姎,我想追求你。」他又道。
「你、你……别说了!」她很气弱的低吼。求天没有用,那只好祈求地上突然裂出个洞让她躲下去,所以她低头,死命低头,她在找洞!
「请你试着接受我的追求,好吗?」
「李从谨!不要再说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好叫他闭嘴。
「这是必须要说的。因为我要对自己诚实、对你坦承。我说的,都是我心中最渴望的。」李从谨轻轻伸手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发现她的手微微抖着,有些瑟缩,不禁苦笑道:「不要害怕,奉姎,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这并不是世界末日,请不要露出这样惊恐的表情。」
「我、我才没有害怕!我也不惊恐!我只是在惊讶——惊讶你怎么可以把这、这、这种话说得这么轻易!喜欢一个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喜欢,这根本是太轻率了!」她瞪他一眼,又别开。
「不,喜欢一个人并不容易。至少,我活了快二十九年,从来没有像喜欢你这样的喜欢上别人,还陷入得这么快。我甚至还不了解你,就喜欢上你,这对我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但这并不是轻率。」李从谨轻轻将她手掌握起,以两只手掌包容,发现她手指很僵、肌肉紧绷,但并没有抗拒他的接近,于是握得更加坚定,像是今生都不再放开。然后接着道:
「以前,我以为所谓的感情,是长期相处下来,自然而然的熟悉了,欣赏她的优点,所以交往;了解她所有缺点,确定能包容,觉得那缺点对于两人共同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之后,就会考虑结婚的可能。到这个阶段,会接着评估彼此的价值观、金钱观、子女教育观等等的有没有分歧得太严重,若没有,这一生,大概就这么定下来了。」说完笑了笑,道:「很世俗对吧?跟全天下那些把生活过得庸庸碌碌的人相同,说是谈感情,还不如说是很现实的选择结婚对象。法律上把另一半称作『配偶』,解释起来,不就是合适的相处对象吗?而这,似乎与爱情无关。我以为我这一生也会这样过完。你知道,我这人很平凡,也很无趣,我甚至说不出自己有什么特长或兴趣。我也没有其他男人那样的雄心壮志,满脑子幻想着创造辉煌的事业王国、将世界踩在脚底下的白日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安份份踏踏实实的将每一天该做的事给做完做好。」
奉姎觉得心口麻麻的,不知道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被告白的关系,还是右手被包握住的关系,还是因为这个以非常虔诚的姿态握住她手的男人,正浓浓密密的向她传达着情意。那情意丝丝缠缠向她心口包围,环绕成茧,当她猛然惊觉时,已然困宥其中,无处可逃……
其实,不是不能逃开的。她当然可以恶狠狠的拒绝,将眼下的一切打碎,那么所有的紧张、尴尬、不自在之类的情绪,都会立即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但,她没有办法这样做。是不敢,也不能。因为他的表情是那样慎重,显得小心翼翼;像是怕被拒绝,似乎也肯定会被拒绝,甚至是被奚落,已经做好被伤害的准备,却又希望所有最糟的结果不会真的出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解读出他的心思,而她的心也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冷硬。她无法狠心伤害把一颗心捧到她面前,由着她接受或着摔碎的李从谨,她虽然习惯拒绝,却从不轻践别人的真心。
「奉姎,我虽然很平凡,可是却没有我想像中的安于平凡。因为,现在,我想追求你,想要爱情。我开始介意起身分证上的配偶栏的名字如果不是写下『奉姎』两个字,那该怎么办?再也不会有其他名字了。如果不是你,那它只能空白——就像我今后如果没有你的人生。」
「李从谨……」她希望他不要说了,不要挟着这么浓重的情意说出她无法负荷的言语,她不要再听到,希望他住口。但是……却像得了失语症似的,除了叫出他的名字外,其它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感情太浓,讲的话太甜,冒汗的手心召示着对她可能拒绝的不安。就这样,义无反顾的把他全副的心思都呈现在她眼前,让她眼花撩乱、胸口紧缩,连呼吸都喘不过来。
她是个对情感的施与受都缺乏认知的孤儿,对于陌生的爱情更是彻底的菜鸟一只,她怎么承受得住这突然朝她迎面狂袭冲击而来的情意引
而他,对于还没有开始的未来,为什么竞能在这个时候承诺?一副信誓旦旦、永永远远的样子?
「你还不了解我,我们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可以想到婚姻,就把我想进你未来的人生里……」她终于能很困难的发出声音时,以为说出来的会是婉拒,可却是质问,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对,我们还没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只是喜欢你、看着你、想着你,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未来,对未来产生了无数美好的想像。怎么会这样呢?奉姎,你告诉我。」他微微偏着头,眼中有着笑意,问她。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真的是那个从事刻板职业的李从谨吗?那个应该古板无趣的男人,怎么说得出这样、这样……这样肉麻的话?
「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你很快也能领略到这种美好的感觉的。」他将她的手掌拉到唇边轻轻吻着。声音因为蓄满了情意的重量,所以声线被压得好低沉,他说道:
「让我们恋爱吧!奉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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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妈休完长假,终于回到工作岗位,奉姎自然交出掌勺大权,专心当她的管家。只要每天晚上跟赵大妈讨论出隔日的菜单,并对烹煮方法加以指点之后,厨房就没她的事了。本来她应该可以过回悠闲的管家生活的,毕竟她手下统领三个员工,整个宅子打理起来完全不困难。
虽然工作量看似少了,但想要过着轻松的生活则只能是个幻想。
光是家里多了李从谨的两个妹妹,就轻易将之前大夥好不容易才磨合出的相处之道——彼此乱中有序、相安无事的生活型态给打破,让这个宅子再度混乱了起来。
别说曹敏敏又躲回房间没事就哭,不肯出来和大家共进餐:那个好不容易从情伤阴影爬出来的邱小姐,被别人的哭声一带动,又忍不住感伤起来,没事也要对着菜圃流两滴泪,找些残花败叶来葬一下什么的。至于高家姊妹……不用说,当然只能是那么一回事——吵、闹、乱。
再有,那个李从谨的事业合夥人唐可恩小姐,居然也住了进来。这位小姐长期在深圳工作,已经在那边置了房产,每次回台湾这边,会回父母家住。而这次,她为了方便跟李从谨讨论工作上的事,又嫌老家离市区实在太远,有时工作得太晚回家不方便,于是跟李从谨说了一声,便三天两头的来这里住个一晚两晚。
反正李从谨这宅子就是房间多,也习惯了当收容所。他对于亲友的请求向来不轻易拒绝,这也是他当初将这块地盖成民宿规模的原因吧;不是特别热情好客,只是习惯多给人准备一点方便。反正他个人没有什么需求,他有的、用不到的,就任人取用无所谓。
当然,以上的吵闹、热闹、鸡飞狗跳情况,身为李宅的员工们,一度感到非常困扰;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心中纠结不已,想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工作环境却又舍不得这份待遇颇优的高薪,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在奉姎这个大管家的分析开导之下,大家情绪都还能维持着相对平和的状态,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努力。每天尽心尽力打理好这个家、照顾两名成长中的儿童、煮饭给那些要求多多的挑剔女人们吃。
当然,除了这些烦人的生活琐事之外,整个宅子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当起了隐形观众,带着既讶异又兴致勃勃的心思(P.S.唐可恩小姐除外),偷偷觎着李从谨和奉姎两人之间的真人版爱情偶像剧。
谁都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会谈起恋爱来!一个温和斯文的男人、一个严肃冷淡的女人,两人还都不是多话的性子,怎么看也不像会兜在一起,碰撞出爱情火花。真不知道他们要怎么「谈」这个恋爱,演哑剧吗?
对于这种事,大家就算好奇个半死,也不敢找奉姎打听的。想也知道,就算问她,她连一记冷眼都懒得施舍给你。企图从她身上敲出只字片语,根本是痴心妄想!
别以为奉管家目前正在被爱情滋润中,就会变得慈眉善目好说话一点。说实话,大家都在偷偷的猜,这所谓的「李奉恋」会不会只是李从谨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因为很明显,李从谨就是个恋爱中男人的傻样子,眼光总追随着奉姎跑,还不自觉的傻笑;可奉姎就不是这样了,她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当眼光不经意与李从谨对上时,也不见她有特别娇羞或者不自在的表现,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毫无变化,依然严肃刚直。
虽然……他们好像真的在谈恋爱没错——保姆邱小姐指天咒地的发誓说曾经在菜园那里看到李先生牵着奉管家的小手,如果不是谈恋爱,两人怎么可能会随便牵手?先别说奉姎这样强硬个性的人绝对不会给人轻薄的机会,重要的是李先生也从来不是会吃女孩子豆腐的色狼啊。
所以,结论就是,他们在谈恋爱没错!
不过大家觉得奉姎实在太冷淡了。要知道她只是个管家,有幸被她的老板追求,怎么说也算是个麻雀变凤凰的剧情啊。虽然说李从谨的身家不能用「家大业大」来形容,但好歹也是个小有家财的羽量级田侨仔啊。不要以为他自小没有父母照顾,就真的是个一穷二白的孤儿,他现在住的这地方,土地是爷爷给的;他名下还有另外一块位在桃园工业园区的土地,是他外公给的,现在租给人盖厂房,一个月有四十来万的租金收入呢。
再有,李从谨那对离异的父母,即使不是家族事业里的继承人、在公司里的地位不怎么样,但总有一些股票可以每年坐领分红。他们各自将名下一些股票拨给李从谨,让李从谨每年可以从两边的公司分红个两百万上下,这些林林总总的收入加下来,只要不胡乱挥霍,像一般人一样的过日子,就算李从谨这一生都不工作,也可以生活得很宽裕。更别说他如今还开了间会计师事务所,营运的状况相当理想了。
外表:年轻、英俊、斯文。
性格:随和有礼、脚踏实地。
身家:有土、有财、有股票、有公司。
家庭:上无公婆须侍候,下无子女待养育,左右兄弟少往来。
这样一张梦幻的单身履历,简直是全天下女性求婿的最佳范本,放到婚姻市场挂牌上市的话,其股票定然一飞冲天,被渴盼求得如意郎君的女性们给抢购一空。偏偏这奉姎似乎一点也不珍惜的样子,真是让人看不过去。年轻的邱保姆就忍不住对赵大妈等人说了好几次自己的遗憾之情——
「我两年前来这里上班时,就觉得李先生真是个超级nice的好男人,条件很优,我有点被煞到了。可惜那时我已经有男朋友,而我对感情是如此的忠贞,想说不可以因为遇到了这么好的男人,就随便的把穷得响叮当的男友给踢开……呜,早知道那个王八蛋会变心的话,那我早八百年就一脚踹开他改追李先生了。谁知道李先生是那种愿意吃窝边草的人呢!我以为他这种老板级的人物,是不会看上我们这种家仆的……唉,千金难买早知道……真是便宜奉小姐了。她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却还不知道珍惜,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当然,众人看戏、说评论,那是她们的自由。而,身为话题主角的李从谨与奉姎,则没有义务为她们的期望负责。不管他们两人交往的模式有没有符合众人认知中的样子,他们还是自然而然的朝着男女朋友的路上迈进,做着交往中的情人会做的事——
比如说:送花
「这盆香草送你。」
这日李从谨下班回家,手上除了公事包外,还拎着一个塑胶袋。他在厨房外的菜圃找到奉姎,然后从塑胶袋里掏出一小盆植物送给她。
那是一盆西洋名字叫罗勒的植物,造型迷你而可爱,深绿色的叶子中央,还开着秀气的白色小花。
「你是在暗示我晚上想吃九层塔炒蛋?」奉姎看了眼罗勒——其实也就是台湾俗称的九层塔,问道。
「咦?原来罗勒又叫九层塔?难怪我觉得味道很熟悉。」李从谨楞了楞,回道:「至于晚上的菜……虽然我很少吃九层塔炒蛋这道菜,不过如果你要做的话,应该会很好吃。那就做吧。」
「好的。我会安排。晚上这道菜就由我来做。」她接过罗勒,轻轻抚摸着那深绿色的、有些毛茸茸的、散发着独特香味的可爱叶片,心中开始计量着要怎么善加利用它。
当两个人针对晚餐临时加菜做出共识之后,李从谨才想起他送香草给她,是为了营造情人间的浪漫情趣,而不是为了给晚餐的餐桌上加一道菜啊……
呃……不过,既然这么着了,那就这样吧。反正东西他是送了,浪漫不浪漫的事儿,就别计较了。没办法,奉姎是个比较严肃而实际的人,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所以根本不期待她收到盆栽后,会飞扑到情人怀中娇声说「好喜欢,亲一个!」的梦幻表现。只要她愿意收下,他就很满足了。
「你袋子里还有其它盆栽,是要拿去公司或书房养的吗?是什么植物?」奉姎将罗勒放到厨房的窗台边后,回头看到李从谨手上的袋子里还放着两盆植物,好奇问道。
李从谨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袋子里的两盆香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袋子提放到窗台上,打开袋口给她看,说道:
「这是迷迭香还有甜菊。我买它们,也是为了送你。」
那刚才为什么不一起拿出来?奉姎以眼神传达着这个疑惑。
李从谨解释道:
「我今天去花市,原本想买花送你,可是我觉得买束鲜花回来,它没生命,很快就会凋谢,这样很不好。所以决定改买小盆栽,最好是会开花结果的那一种。然后我想到你是厨师,对实用性的香草类植物应该会更锺意一些,于是就买了这些。」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道:「我本来想每天到花市买一盆香草送你,后来因为老板说这个一盆二十,三盆五十,当然是买三盆比较划算。所以我就一次买三盆回来,然后打算分三天送你,心意也是一样的。」这个企图买花来表示浪漫的男人,老实交待着自己非常不浪漫的买花心路历程。
奉姎听了点点头,很同意地道:
「嗯,你的考虑完全正确。不过既然你都买回来了,要送就一次送完,别分三次了,那很奇怪。」
李从谨点头同意,奉姎便将另外二盆小盆栽也收下了。然后对他道:
「迷迭香嘛……改天可以做一道烤鸡。至于甜菊,你现在要喝花茶吗?我去泡。加两片甜菊叶下去,味道会很不错,就不用加糖了。」
「咦?这可以当成糖来用吗?」李从谨指着不起眼的甜菊叶惊讶的问道。
奉姎点头,随手摘了两片甜菊叶,打开水龙头清洗了下,一片放入自己口中,一片递给他。「吃吃看。」
李从谨原本伸手要接,可是手举起一半便顿住,改而将脸凑近她手,打算以唇承接住那片甜菊叶。奉姎怔了下,但也就那么一下,很自然的将叶片喂进他嘴里。
「嗯,果然是甜的。」他看着她笑。
「要来杯花茶吗?」
「好的,请给我来一杯。」
她点头,打开纱门要进去厨房时,突然回过头看他,表情有些不自在;虽然还是淡淡酷酷的样子,但李从谨就是能看得出来她平淡面孔下的那一丝丝因紧张而起的僵硬。
就见她端着这样的表情,很正经严肃的对他道谢:
「谢谢你的礼物。」
「不要客气,这没什么的……」李从谨下意识的说着,不过很快止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盯着她微僵的表情,缓缓道:「嗯,我一次将三盆都送给了你。本来应该分三天送的。」
「你想要我说三次谢谢?」疑惑。
「可不可以给个优惠,用三次谢谢来兑换一个吻?」他好期待的问道。
奉姎再度失语,坚决退走,泡花茶去。
追在她后头的李从谨,注意到她二只白皙的耳朵,正悄悄红透……
比如说:约会
自从开始正式追求奉姎以来,李从谨总是把握着每一个能跟奉姎相处的机会。所以原本每天七点左右醒来的他,开始将闹钟往前调整一小时,改为六点起床,因为他要跟奉姎约会。
奉姎几乎每天六点多都会走路去附近的传统市场采买当天的食材和水果,李从谨成为她的追求者之后,当然也要殷勤的跟随在侧,当她的挑夫苦力——虽然奉姎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她的力气足以轻松应付那些沉重的食材。但那不是重点,他还是坚持要担任这份光荣的挑夫工作。
「这是什么鱼乾?」好奇的指着鱼摊上的某物问。
「那是鲨鱼烟。」
「这个堆得尖尖的是小米吗?」指着凉饮摊的某物问。
「那是爱玉籽。」
「这是传说中的手工肥皂吗?」稀奇的对一堆叠成砖块状的褐色物品问。
「那是冬瓜茶砖。」
「你在挑什么?」发现她的目光正在检视着猪肉摊上的骨头,也跟着好奇的看着各式各样奇特造型的骨头。「要煮排骨汤吗?」
「不,我要做无锡排骨。」
「很好吃的一道菜呢!我晚上一定准时回来。」李从谨眼睛一亮笑道。
这个男人眼里有什么不好吃的东西吗?奉姎淡淡看了他一眼,唇角有着忍俊的笑意。回头对老板道:
「我要这一些,请帮我包起来。」
「好的,请等一下。」老板将她要的排骨拿去剁成小块,接着称重去了。
「这些排骨不都一样吗?」
「我买的那些是猪肋骨上半部,属于猪背脊的部位,肉质吃起来比较滑嫩。」
「你懂得真多。」他赞美道。接过肉贩递过来的排骨,问她道:「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差不多了。」奉姎看了下他提了满左手的袋子,说道。
「那,回家吃早餐了?」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她道。走了一路,肚子感到非常空虚。
「嗯,回家吧。」她点头。
「今天早餐吃什么呢?」李从谨非常顺手的伸出空着的右手,将她左手牵住。
「馒头夹火腿蛋,搭配薏仁浆。」还没有被牵手成习惯的奉姎,每次手被牵住时,都会微微一僵,然后心中挣扎一会,最后还是随他去。
愉快的买完菜,甜蜜的牵手回家。完成今天早餐前的约会,李从谨很满意。
比如说:浪漫的烛光餐会
即使李从谨开始每天准时下班回家,也并不代表他的工作量因此而减轻。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差别只在于这工作是在办公室完成,还是在家里的书房完成。
当然,在公司加班的话,耳根会清静一些;最近家里特别吵闹,李从谨是知道的,他反正也习惯吵闹的生活了,如今不过多了两个妹妹来将吵闹的等级往上升一个层次,只要没把天给吵塌下来,都还算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每天吃完晚餐之后,他都会优先处理完家里的事——不优先处理也不行,这些女性亲属反正也不会放过他。能帮忙的,他会同意;不能随便帮忙的,就必须对她们做开导,请她们务必征求到家长的同意之后,再来跟他谈等等的。当别人不再需要他时,他才会有自己的时间,而这时,通常已经是晚上十点以后了。
晚上十点,是李从谨新一波工作时间的开始,而,对于奉姎来说,是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了。
不过,自从奉姎发现李从谨会在半夜下楼加热剩菜当宵夜吃时,她便习惯在回房睡觉前,帮他煮一份清淡养胃的餐点当宵夜,后来就陪着他一同吃了。浪漫的两人餐会,便由此开始。
这一天,台电宣布晚上十点之后,他们住的这一区因为施工的缘故,将停电三小时。屋里的其他住客都早早上床睡觉去了,可以说整个宅子里此刻还清醒的人,就只剩李从谨与奉姎两个。他们就着手电筒的照明,静静坐在厨房的小餐台旁,享用奉姎煮的粥品。这是一天里最安逸的时光,他们都感到很舒服宁静。
「如果是烛光宵夜的话,可能会更有气氛一点。」李从谨闲聊道。
「点蜡烛不安全。不过如果下次停电时你希望点蜡烛照明的话,那我会记得采买一些回来。」
「不,我对蜡烛没有特别的偏好。我希望的是你会觉得那样更浪漫一点。」
「你觉得浪漫是什么?」奉姎想不出蜡烛跟浪漫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只好请教他。
「浪漫吗?」李从谨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汤匙,手掌横过餐台,轻轻盖在她手背上。「我不知道别人认为的浪漫是什么。对我而言,能够看着你、碰触着你而不会被你拒绝,就已经是全天下最美好的事了。我想,这就是浪漫了吧。」
桌上的手电筒一闪一闪的,像是蓄电不足,即将熄灭。奉姎一边听着渐渐习惯了的情话,不免分神发现了这情况,想开口提醒李从谨,但,晚了,也发不出声音——
在手电筒宣告阵亡的那一秒,她的唇也被一抹温暖攫住……
少了蜡烛的餐会,即使只有黑暗也能很浪漫,只要眼前的人是心中的人。
送礼物、约会、吃饭,他们做着世界上每一对恋人都会做的事;有些作为看起来很傻,有些事觉得多此一举,根本是浪费时间,可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继续做下去。刚开始会有些忐忑尴尬,久了,逐渐的也就习惯了。至少,奉姎是有些习惯了……
之所以共同做着这些流俗的事,是因为他们试着相爱、学着去爱。
然后,或许,真能得到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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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上午十一点二十分,工作的空档,奉姎不自觉想着李从谨,以及奉静言。
自从两人交往以来,虽然知道总有一天必须好好谈谈奉静言的事,可是一直以来,倒也没有特别谈起。她知道李从谨的心思,他是非常在意奉静言的,但在意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有在意的资格。也就是真正的进入她心底,在她生命中生根,让她属于他,也认同他属于她,才有平等的地位来计较着她心中其他男人的身影。
现在这样,算是了吗?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会牵手、会亲吻、会闲话家常、可以自在相处,这就叫喜欢吗?还是只是习惯而已?
若说只是习惯,那她人生活到现在二十五年多,为什么没有办法与其他男人培养出这样的习惯?她在情感上非常依赖奉静言,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奉静言做出拉手亲吻这样的事。即使她很想亲近他,但不是这样的亲近法,连只是想都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她对李从谨,应该不止是习惯吧?她的心,是愿意接受他的喜欢,而且也想要喜欢他的……
所以,她在担心。
以前不想跟他谈奉家的一切,是因为认为那与他无关,她没有告诉他的义务。但现在,她不太想谈,则是因为担心……
担心着,已经知道他跟奉静言有某些地方相似的李从谨,在知道奉静言更多的事之后,会更加介意——随着两人感情日深,会愈来愈在意,到时,他会不会产生他只是奉静言替身的心魔?
她担心他会这样想……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会与李从谨走向交往这一步,是不是因为他像奉静言,于是才会接受他一开始的亲近?
奉姎发现自己沉浸在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中无法自拔,这令她无比苦脑,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她那支纯粹装饰用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起来,吓了她好大一跳!明明是优美的和弦铃声,可听在奉姎耳中却产生头皮发麻的感觉,像是听到防空警报似的。
一定不会有好事……
她将手机拿来一看,发现预感真灵,实在很不想接。但在铃声断了又响、响了又断好几次之后,终究还是被吵得烦了,决定接听——为了将来人数落一顿再挂掉。所以一接起就先声夺人的宣告道:
「奉嫣!我警告你,我现在没心情,也没空理你——」
「奉姎!奉姎!救命啊!快来帮我送便当!还有,帮我买高丽菜四颗、白带鱼十条、鸡蛋六盒。以上,就这样,快点来!你要是不来,我就要跳楼啦!天啊!今天要做三百个便当,我搞错了订单,钱又已经收了,不能取消!我不知道怎么会弄出这起乌龙,你一定要来救我!我把能找的人都找来了,可还是不够!你快来!快快快!」嘟——那头劈哩啪啦嚎完就立即挂掉,完全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奉姎额头迸青筋,唇角直抽搐,抓着手机的手指喀喀作响,像在拧着谁的脖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