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理性随风飘走,四片唇即将贴合之际,这个时候,外头忽然杀风景地传来敲门声响!
叩!叩!叩!
说时迟那时快,沈君洛与上官玲儿两人尚未接吻,便犹如被雷劈到一样的闪电弹开,沈夫人也就在这个时候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玲儿,感觉好一点了吧?”
“沈伯母……”心虚使得玲儿不敢直视沈夫人,沈君洛轻咳两声,站起身来。
“娘。”
“君洛也在啊?”其实光看他们俩一副极不自在的模样,沈夫人也猜得出两个年轻人心中有鬼,但毕竟姜是老的辣,她的神情仿佛完全将两人的尴尬视而不见,轻松得很。
“你也是来看玲儿?这儿人气还真是旺呢!”沈夫人不着边际地开了句玩笑,沈君洛连忙随口岔开。
“我正要走。”语毕他瞟了玲儿一眼。“我再来看你。”
“嗯……”玲儿低应了一声,压根儿不敢看他,沈君洛也不再多留,转身就走。
沈夫人见状不由一笑。“这孩子真是的,我才刚来他就要走,大家留着一块儿说说话不好吗?”
“他柜上还有事吧!”玲儿随口敷衍了一句,沈夫人闻言,将视线调转回到她身上。
“算了,他要忙就忙去,来,让伯母好好看看你……”她边说边拉着玲儿的双手,仔细地审视了一会儿,方才道:“哎,你可得赶快好起来啊,你爹跟你沈伯父前些天还在说呢,要是玲儿不像往日那样活活泼泼、蹦蹦跳跳的,那可就不像玲儿了。”
沈夫人温柔的目光在玲儿身上梭巡着,说话的同时不忘伸出手帮她顺了顺垂在胸前的长发,又帮她拉了拉衣服,态度寻常但亲切,让玲儿心中备感暖意。
“沈伯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说什么谢?”沈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快点好起来,伯母也才好准备其它的事嘛!”
其它的事?其它的什么事?
仿佛是看出了玲儿的困惑,沈夫人也没打算卖关子。“哎,说实话,君洛也老大不小了,偏偏还是孤家寡人,成日只顾着管柜上的事儿,你沈伯伯跟我啊,早就想为他的终身大事好好的安排安排了。”
终身大事……?
玲儿微微一愣,沈夫人仍继续往下说。
“纤纤这孩子我是从小调教到大的,虽然不是倾国倾城,倒也善解人意又知书达礼,难得的是她一心总向着君洛,家里大大小小事也照顾得很是周全,早些年伯母就想让她跟君洛快快完婚,不过君洛这孩子啊,事业心太重,一直迟迟没有动静……”
沈夫人说话的速度不快不慢,但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字地进入玲儿的耳里,她身上的血液就慢慢慢慢地冻凝成冰,好半晌不能言语……
是……是了,她都忘了,在与沈君洛过于亲密的时刻里,她竟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个叫做于纤纤的姑娘,总是伴在沈君洛的身边辅助着他……
一阵晕眩袭来,玲儿闭了闭眼睛,对于这个后知后觉的事实,她除了如梦初醒,酸楚的感觉更教她对眼前人有了一丝怨怼……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意识到玲儿脸色怔忡地看着自己,沈夫人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看我这老糊涂,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跟你抱怨起来了,没事没事;伯母看你就像看自个儿的女儿一样,忍不住竟在你面前发起了牢骚,你可别见怪啊!”
“不……不会的……”玲儿的心都凉了,完全是靠着下意识的礼貌才有办法回应沈夫人的话,沈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地握住她冰凉发冷的双手。
“玲儿。”
“唔?”玲儿显得有些恍惚。
“伯母有个提议,想收你做干女儿,你觉得好不好?”
“干女儿?”玲儿又是一愣。
再怎么迟钝,听到这里也总该明白了,何况玲儿并不笨,她明白沈夫人话后的真意为何。
只要她成了干女儿,就等于在她和沈君洛中间划上了一条楚河汉界,再不能越雷池一步;或许……沈夫人早就从她和沈君洛忸怩不安的互动里发觉到什么了……
“玲儿?”沈夫人的声音将玲儿唤回了神。
“你还没告诉伯母,你想不想做我的干女儿呢!”沈夫人微笑地问道。
玲儿发现她诚恳且真挚地看着自己,完全看不出这句话的背后还有着更深的涵义。
然而,看得透也好、看不透也罢,她又能怎么着呢?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我……我很高兴。”
一切如她所料,欢颜霎时在沈夫人脸上绽开,她高兴地拍了拍玲儿的脸颊,疼爱之情不似作假。
“太好了,伯母待会儿就跟你沈伯伯说去,等到你病一好,咱们就来举行个简单的仪式,如何?”
“都好。”玲儿无力地回答,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仿佛失了骨架,软绵绵地几乎撑不住,晕眩猛烈袭来,她突然很想哭。
“沈伯母……对、对不起……我有点累了……”
“累了?”沈夫人连忙道:“唉,不小心让你说太多话了,你赶快躺下来好好的歇息歇息吧,晚点伯母还会让金大夫再过来一趟,有什么不舒服,记得跟他说啊!”
“我知道,谢谢您。”用尽最后的力气,玲儿挤出一抹微笑,然而等到沈夫人一出房门,她就再也无法自己地咬住嘴唇、闭上眼睛,只是即便如此,泪水仍旧不争气地自她眼角汩汩滑出,胸口的痛楚也因为受到影响更形加剧,玲儿抽抽噎噎地藏入被窝里,只觉唯有被窝里闷热潮湿的空气,才能呼应她此时此刻,无与伦比的悲惨心情了……
*
那日之后,玲儿突然变得十分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她努力吃药,努力养身,情绪也十分稳定,不管看到谁总是笑眯眯地,开朗的模样好像受伤前的样子,为了能早日下床走路,她对金大夫的叮嘱丝毫不敢轻慢,也幸亏她年轻体健,加上调理得当,复原的速度也慢慢地加快了,过不了多久,便开始试着下床,沈君洛这日来看她,对于她的进步神速,不由面露欣喜之色。
“总算可以下床了,要不要到花园里走走?”沈君洛提议着,玲儿从善如流,并没有反对,她扶着床缘的柱子想站起来,沈君洛却轻轻地拉开她的手,玲儿有些错愕,沈君洛却很自然地将她的手放在自个儿的臂弯之中。
“这样比较好走。”
他的声音语调如常,但玲儿却在一时间微微湿了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温柔?他难道不知道,这些对她来说会成为她挥之下去的回忆啊……
“怎么了?动作太大很痛吗?”发现玲儿忽然垂首,沈君洛连忙问道。
担心自己被看出异样,玲儿连忙抬起头,微笑,摇头。
“才没什么事呢!”
沈君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否则又要劳烦金大夫了。”
“也是,你天天请他,他哪有一日好睡?”
“所以你才要快些好起来啊!”沈君洛理所当然地道:“省得他老人家一日奔波数趟。”
“放心吧,不会叨扰你太久的。”玲儿道:“我打算再过两天就回家。”
“回家?”沈君洛一愣。“为什么要回家?”
玲儿笑着瞟他一眼。“为什么不回家?”
她的笑让沈君洛怔愣了会儿,于此同时,他也才想起,自己似乎没有更充分的理由留下玲儿。
除了她的伤之外……
“你的伤还需要长期的疗养跟观察,如果就这样置之不管的话……”
“有二哥哥在,他会打点一切的。”玲儿顺口道:“你忘啦,他最担心的人就是我。”
沈君洛无话可说。“是……”
玲儿看到他的模样,突然笑了笑。“欸,如果你是舍不得我走的话,就求我嘛!”
沈君洛闻言,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为了掩饰真实的心情,他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我只……只是希望能够弥补你……”
“啊啊啊,弥补我……”玲儿作出了然的表情,算了,还是别跟他计较那么多,这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之前还想吻她呢!
“你不必做得这么周全,受伤的事我没有怪过你。”玲儿咳了两声,淡淡地道:“我回家去也不是从此就不上门了,伯母对我那么好,她还开口说要我当她的干女儿呢!”
“干女儿……”沈君洛跟着复诵了一次,直到这三个字的涵义真正进到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他突然一醒!“干女儿?!”
“对啊。”玲儿似乎完全不把他的吃惊当成一回事。“说好了等我复原就要正式举行仪式呢!”
“你答应了?!”沈君洛莫名紧张起来。
玲儿的大眼乌亮如星,她定定地看着沈君洛,半晌后笑了。
“当然啊!”
“你……”
“没理由不答应吧?”玲儿的声音依旧是冷静又平淡的。“我从小就没了娘,承蒙沈伯母不嫌弃,愿意将我当个女儿来疼,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不是……”
话还没说完,她突被沈君洛打断。“我反对!”
“你凭什么反对?”玲儿似不奇怪他的反应。
“我……”
“就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得到幸福的话,岂不是太狡猾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君洛都被她搞迷糊了。“什么叫做只有我一个人得到幸福?”
“这装傻呢!”玲儿笑着把自己的手臂从他的臂弯里抽出,这时沈君洛才发现两人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再度绕回房间前头,玲儿推开房门便往里走,他直觉想跟进去,却被她堵在房门口。
“大家闺秀的房间你怎能随便进来?”她微笑着,故作轻松地试图让他感觉不到一丝丝牵强。
“笑话,我之前不都进进出出几百几回了?而且……你算大家闺秀吗?”看到她笑,沈君洛不知怎地也松了口气,忍不住说了句玩笑话,潜意识地想让场面更加轻松些,但玲儿的笑意却微僵在唇畔。
“真爱挖苦人,纤纤姑娘怎受得了你这般贫嘴薄舌?”玲儿意有别指地道,岂料这话却让沈君洛更加一头雾水。
“纤纤?你扯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只是想恭喜你跟她而已。”玲儿边说,边将房门掩上。“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而已,剩下的喜讯,你去问你娘吧!”
“我娘?玲儿,把话说清楚!”沈君洛全然不知,还想问得更清楚,玲儿却没有为他重新敞门的打算。
“我累了,想睡了。”
不管沈君洛依旧在外头喊着,玲儿迳自将门闩闩上,背靠在门板上,呼出一大口长气,回过神来时,泪水不知何时竟已悄悄地滑落了两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