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杜圣夫埋藏的礼物,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只透明玻璃球,他摇了摇,雪在玻璃球里的屋子外飘落,欧式豪华的红顶黄墙大屋子外有个可爱的雪人。
“这就难了……”左柏城也想不出有什么含意。
“这暗示着,杜院长当时是等着韩泽露小姐回来。但若是引申为长远的心愿,他想要有个可以包容他在医疗上所有孤僻、不受欢迎个性的人,跟他携手并进。”白水荷笑说,温柔的觑着杜圣夫。
“你怎么知道?”左柏城问道,他这个相识十多年的医学伙伴都不知道。
“冰天雪地代表他虽然当时跟韩小姐相恋,但还是充满了不安感。虽然这玻璃球里只有华丽的大屋子,可是屋外的雪人却代表屋子里是有人的,因为有人,雪人才做得起来,而且是两个人,他们因为相处融洽,所以尽管冰天雪地,还能出来玩雪人。”白水荷拿起玻璃球,深深的凝望着,唇边还有暖和得要溢出来的爱意。
也就是她那么澄澈而柔情的眼神,才能融化杜圣夫冰封的心吧?
受到震慑,杜圣夫再次拥她入怀,向来不爱表露太多情绪的他,这次再也顾不得杨尊那些臭男人会怎么嘲笑他,只知道堆造雪人的另一双手他等太久了,只有白水荷不怕脸皮厚的一再靠近他,虽然她一开始不是要他的人、他的爱,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普通而不经意的试探,让他渐渐习惯了有她的存在,有她打死不退的挑战着他的冷酷,最后竟然到了他不可以没有她的地步!
白水荷偎在他的胸怀里,快要不能呼吸了,可是好幸福。
“只有你能译码。”杜圣夫本来以为它会永远埋在地底下。
“只有你才会那么有闲情逸致,想出这种复杂的东西。”她笑道。
“大家都可以排队玩的雪人,就不正确了。”
“嗯。”白水荷知道他,他要的是一种纯粹,一种几乎不可能的纯粹。
“那么……泽露的呢?说好要三个人一起挖,可是缺了她,我们却……”左柏城看着土坑里的纸盒子,不知该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擅自开启。
“如果开了,就要遵守约定哟。”一道曾经熟悉却又变得陌生的细柔嗓音,从诊所后门传来。
接着韩泽露走了出来,看起来仍然儒雅文静,岁月只是将她变得更沉谧,不知是好还是坏?
突然,大家都觉得不太妙,想要阻止,但韩泽露已蹲下身,拾起纸盒,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个未拆封的婴儿奶嘴。
“我想要生个有圣夫血源的小孩。圣夫,你可以给我吗?”她露出沧桑的微笑,定定的看着杜圣夫。
糟了,又来一个大难题,君子重诺,尤其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
她的眼神、她的泪水,在在说明了即使跟范亮扬离婚也无所谓。
“我不是背叛你,不是不爱你,才这么做的,你应该知道。”她又说。
韩泽露不由得看向白水荷那张柔得彷佛会滴出水的脸庞,那女人像春天一样自在的神情里似乎有着绝对想象不到的坚持,就像昨晚她在造势晚会上面对着数万群众,也能勇敢的与自己的男友告别,然后道出自己心里那道急救往事的伤痕。
她知道白水荷有着杜圣夫最需要的那种坚持,那是她没有的,可是就算白水荷是那个让杜圣夫再怎么不安都会紧抓着不放的真爱,她也不放弃。
“圣夫……难道你要失信?”韩泽露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已经给你了。”杜圣夫淡淡的说。
“什么?”她面露诧异。
大伙也非常惊讶。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杜圣夫有个儿子,而他们不知道?
白水荷的心也狂跳一下。难道他和韩泽露从前的感情比她想象的更深?
“你受到枪击,失血过多,我不是把自己的RH阴性血输给你了吗?”
“什么?”韩泽露虽然早就知道,但她以为那是他还爱着她的表现。
她此时才慢慢的觉悟,他是真的不爱她了,他们是真的不可能了,当一个男人慢慢的将女人曾经要过的事物还给她时,也等于是要渐渐的撇清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亮扬很爱你,不要辜负他,就是知道他是这么的爱你,七年之约到期时我回到台湾,才会没有抢走你,也没有报复他。”杜圣夫是非分明,“刚开始他也是无辜的,但后来真的爱你。”
“不要……”韩泽露终于伤心的落泪。
“你想要baby,应该跟范医生一起努力。”白水荷拿起那还未用过的奶嘴,轻轻的放到韩泽露的手上,“结婚十年却一直避孕,范医生其实很想要有个孩子,他还说如果十周年纪念日再没有消息,他就要去领养一个了。”
“他说过这种话?可是他从来不曾催过我……”
“因为他爱你呀!他不愿看你皱眉头。”白水荷笑说。
“我是个健康的女人,怎么能让他去领养呢?这不是侮辱我吗?”韩泽露不依。
“所以呀,你回去之后要把这个奶嘴送给他,让他知道你很健康。”
韩泽露看着手心上的奶嘴,又抬头望着总是给人愉悦心情的白水荷,心想,她是输了,无论杜圣夫或是医院那一票医护人员,都喜欢白水荷吧?因为白水荷具有抚定人心的磁场,只要靠近她,就能立刻静下心来,感受到爱。
叮咚!叮咚!
有人在诊所门前按电铃。
“左医生,有一对老夫妇来找你。”接手烤肉位置的伯伯朝后院喊道。
“啊,我的恩人来了。”左柏城兴奋不已,“就是‘圆满’被关了几年之后,我从医学院回到这里,帮我重新开这家诊所的恩人!没有他们,我可能守不住我的梦想,老先生是退休多年的旅日老医生,推荐我去国际儿童救助组织,他今天可能是来详谈的。”
说完,他转身跑开。
大伙跟在他身后,一同到前面瞧热闹。
范亮扬扶着最亲爱的阿公和阿妈坐下,看到左柏城跑出来时,不禁一怔。
“咦?”他记得在青木瓜日报看过这位小镇医生与院长的绯闻。
“亮扬?”韩泽露见到丈夫,不由得惊讶万分,又有些心虚。他怎么会来这里?然后看见他的祖父母,连忙迎上前,“阿公、阿妈,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阿公和阿妈在爸妈忙着收拾岳父退选后的残局之际,又想偷溜出来旅行,可是他们半年前曾经在火车上出过意外,若不是刚好有人急救得宜,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敢再让他们单独出来,于是就跟着一起来了。”
范亮扬想起半年前他接到电话通知,开车猛飙到医院的情景,就怎么也无法放心。
话说回来,他看着妻子出现在这偏远的小镇诊所,疑惑的问:“那你为什么又会在这里?我约你,你不是说要给学生们补课吗?”
“我……我……”韩泽露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是陪我来的啦!”白水荷柔嫩的脸庞堆满了笑。
“白小姐,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范亮扬觉得奇怪。
“水荷是来找我的。”杜圣夫走了出来。
“喔……”虽然好像还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范亮扬也不想去猜。
“范医生,恭喜你,贵夫人说她想生一个你的孩子哟!”白水荷笑道。
韩泽露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种话,脸色瞬间泛红。
范亮扬接收到白水荷的眼神,马上意会。
忽然,范老婆婆指着白水荷,结结巴巴的说:“啊……你……是你……”
白水荷怔了一会儿,才惊呼出声,“老婆婆,是你!”
“还有……你……”范老婆婆也认出了杜圣夫。
杜圣夫一怔。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和白水荷在复兴号列车上因为急救一名患者才结识,而那名病患竟然就是范亮扬的祖父?
“唉,识全,就是他们。”范老婆婆热泪盈眶。
“是吗?”身体恢复得不错的范老公公站起身,戴上老花眼镜,“我想找你们好久啦!想给你们大大的红包,再摆十桌请你们呢!”
“不用了啦!救人本来就是医生的职责。”白水荷笑吟吟。
“救阿公的人是你们?”范亮扬再次惊讶。
“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白水荷觉得一切太像梦了。
“小姐医生,我一直都想找你,我可以引荐你到我孙子工作的圣夫综合医院去担任专科医生喔!圣夫综合医院,你知道吧?没有两把刷子是进不去的哟,那里有好多世界各国的专科权威驻诊,我来帮你引荐。”范老公公一直觉得让有才能的年轻人进入规模更大的医院磨练,是难得的机遇。
杜圣夫和白水荷手牵着手,忍不住相视一笑。
“阿公,这位先生就是我们医院的院长。”范亮扬笑着介绍。
范老公公打量着也曾救过他的男人,难怪……这孩子生来就有凛然的气势。
“那不正好吗?原来是一起的呀?”他点点头。
“我现在不能执业,因为我的执照过期了。”白水荷无奈的解释。
范老公公看了看白水荷,和与她牵手的杜圣夫,只好笑一笑,作罢。
“我每年春天都会到小左这里走走看看,今年该是小左到国际儿童救助组织服务的时候了,我希望小左去看看,我观察了他好几年,知道他有惊人的技术,只是我不知道他的能力是否足以在战火之中发挥出来,毕竟是前线……”
既然被看穿了,左柏城也不假装,只是豪爽的笑着。
听到范老公公说着赏识左柏城的话语,白水荷心头一阵热,沉吟了好久,忍不住脱口而出,“范爷爷,我可以去帮左医生吗?”
所有的人都转头瞧着她,实在没料到她会有此打算。
“我在德国担任过Ramstein医疗中心的专门急诊医生,有前线医疗经验。一样都是要经过三年的FCCS训练才能重新拥有考试资格,那么我选择到CHE累积救治经验,而且儿童是世界的希望,我想从那里重新出发。”白水荷的热血上涌,她已荒废六、七年的时光了,有多少伤痛被她错过,她想挑战全新的人生!
杜圣夫整个人傻住。
最爱幸灾乐祸的柳浪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为什么他们的女人都远走高飞?
“这一定是诅咒。”最迷信神鬼之说的卫可仲喃喃自语,想起他的女人。
“希望接下来不是我。”黎焰觉得有点毛毛的。
“您客气了,您不是低等动物吗?哪会有爱情?”杨尊毫不客气的嘲笑。
“只要是动物,就有灵性!”黎焰不耐烦的纠正道。
“圣夫……”忙着毛遂自荐的白水荷,这时才想到还没跟杜圣夫商量过。
他最讨厌孤单,他的雪人是由两个人一起堆造的,而且好不容易才等到春天。
杜圣夫是这几年来,第一个肯定她的价值的人,他甚至还在她用“恐怖医生经历”来吓他之后,不以为意的聘用她成为他医院的急诊室主任,无论她有着怎样的过去和害怕,他从来不曾怀疑她的能力,并相信她可以做得到,但她为了想重新获得考试资格,二话不说就向范老公公请求引荐到国际儿童救助组织,也没问过他……
白水荷好怕自己又伤了他的心,跟从前的韩泽露一样。
“你就去吧!”理性的杜圣夫为了长远的未来路途,只能忍痛放她走。“你说得没错,就算留你在我的医院累积FCCS,也不过是重复你早就会的东西,一样是累积时数,不如就到战火区看看,那也是你不能忘情的一块医疗区域,不是吗?”
“圣夫……”白水荷感动又心疼的扑到他身上,紧紧的搂住。
“等你回来,我们会开第二间姊妹作,叫‘水荷医院’。”他只能这么说。
“谢谢。”她眼眶含泪,亲了亲他有苦说不出的嘴。
“那么,你的女朋友就由我来照顾了。”左柏城笑说。
“什么?”杜圣夫双眼微眯,倒是忘了左柏城这个女人缘和小孩缘超好的家伙。
“我绝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左柏城讲义气的握了握他的手。
为什么怎么听就怎么危险?看着左柏城献殷勤的拿肉串给白水荷,而白水荷也乐呵呵的接受,象是在培养将到战火区一闯的革命感情,杜圣夫真怀疑自己是否受到了现世报?
有句话说得好,怎么来就怎么去。他叫金沛辉拱手将白水荷让给他,而他现在眼睁睁的看着白水荷将与左柏城一起到国际儿童救助组织。
但是,这有什么办法?杜圣夫苦笑,因为他选择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女人。
如果白水荷是那种为了想跟他厮守在一起,知道了有这种机会还是宁愿在圣夫综合医院重复那些她早就熟练的技能的人,一开始他就不会被她吸引。
即使她远在天涯某处工作,他也不会感到寒冷,因为他的心中有她留下来的春天,而那些对医疗的美好梦想,将在她回国的时候萌芽,接下来的每一天,尽管他跟她身处世界不同的地方,还是会一起努力不懈。杜圣夫心中满是冲劲。
烤肉香扑鼻,一群好友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杜圣夫和白水荷从未感受到如此的快乐,这都是遇到了彼此才会有的美好吧!
虽然就要离别,但作出这关键性决定的、充满欢声笑语的春日下午,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将是勇气的开始,带着很多爱,勇往直前!
好,就等着白水荷回来,圣夫综合医院的姊妹作水荷医院在某天动工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