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亮扬一行人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有这种打算,而且是联合了西南医院的金氏家族,有一股强大暗流支持的教育家韩必德,若再添了杜圣夫这个世界名医的背书,总统宝座是胜券在握,也等于韩必德送了更大的回礼给杜圣夫,毕竟若是与总统权贵沾上了边,那以后在全球的医界更是呼风唤雨,医院要什么都能得到。
这样的权势和位置,全台湾谁不想要?杜圣夫担任总统医疗团体召集人是指日可待了,庞大的资源或能成立圣夫移植研究中心也不一定。
“救韩泽露跟总统是谁,一点关系也没有。”杜圣夫却当着媒体记者们的面前这么说。
“嗄?”金沛辉等人惊愕。
“她的性命跟林雅婷一样重要。”
“对,你不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才救她,而是因为你爱过她。”韩必德自以为是的说。
欸?他这番话,引起众人一阵吃惊。
杜圣夫不动声色的盯视着韩必德,虽然经过那么多年,但是他太了解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是怎么打算的,对于韩必德假装不经意的透露出这段往事,杜圣夫虽不感惊讶,但也冷笑对方恬不知耻的程度是更上一层楼了。
金沛辉有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好像聪明反被聪明误,怀疑自己是否只是一颗棋子?
没兴趣被当作犯人追问,杜圣夫进入办公室后就再也不出来了。
而媒体记者们在圣夫综合医院警卫的铁腕作风下,被驱赶得干干净净,连躲藏在厕所里的狗仔队都被揪出来,丢到外面。
“杜院长,你还可以吗?”宋护理长端了壶热水,敲门进去。
“好险你肯听话,今天只排这台刀,来照护骨髓移植的雅婷。”许淡云说。
“没想到你也是罕见的RH阴性血型,才可以捐给韩泽露,但全世界的人都以为那是我们医院那位骨髓捐赠者的血,两难的状况都让你解决了,唉!一千西西分两天抽取,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撑的。”范亮扬对他又尊敬又佩服,无论在超群的医术技术上,或是铁腕作风却不失大将气度的危机处理。
尤其可以挽救韩泽露的命,这真是太好了!他将永远对院长感激不尽。
杜圣夫淡淡一笑,“虽然勉强了点,但是白水荷说过,对我们而言,只要辛苦一下下,过了就没事,但对于雅婷和韩泽露这种状况的人来说,却是仰赖这一次的机会,过了就没有了。”这样的女人,他当然必须拥有。
想到外表温和大方的白水荷,拥有一颗体贴的心,像春天一样芬芳可人的个性,大伙不由得笑了,希望她能恢复得很快。
“院长,你想直接喝热水,还是想煮咖啡呢?”许淡云询问。
“我有这个。”杜圣夫从抽屉里拿出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茶包。
“是白水荷的养生茶!你什么时候也加入她了呀?”许淡云惊喜不已。
杜圣夫耸耸肩,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加入她了吗?
彭见达好不容易逮到空档,立刻插话,“不过真没想到院长和韩泽露从前是一对耶!院长,你是因为那段恋爱受到的打击太大,才会变成GAY的吗?”
“白──目──达──”
众人一起转头,用杀人的眼光瞪着他。
西南医院的特别照护病房,有典雅的挂画和满屋子的花朵。
韩泽露一醒来,落地窗外一整片的绿地和阳光,比各方重要人士送来的花篮和祝福卡更吸引她,她缓缓的坐起身,转头看着这明亮的城市景色。
她记忆里的恒春小镇也有着朴实的绿田,比现在更炽热的阳光,照着父亲希望的路,从贵族私立小学直升高中,考上师大,最后被派到偏远地区的小学当实习老师,乡下小孩的野性和特别没有规律可言的顽劣,常常让年轻稚嫩的她气哭,有一次最不听话的那个叛逆少年跑去冲浪,却被疯狗浪卷走,被找到时已气绝,她记得那个一身洁净如雪地来的男人,仍然不放弃的对着肿胀冰冷的尸体做了一个多小时的CPR。
谁只要见了他一眼,就绝对忘不了他,韩泽露直到现在还是这么想。
那个绝不放弃任何生命希望的男人叫杜圣夫,和一个与他的个性完全相反的热情天真男子左柏城,一起在小镇开了间诊所,纯朴的小镇没有什么重大伤亡,只有伤风感冒、肚子疼之类的毛病,日复一日就是为这些小毛病重复的给药、问诊。
“没有志向的男人才会选择小儿科骗骗钱、糊口饭吃,以为只要饿不死就不枉学医,那样的男人,爸爸最看不起了。”女儿在南方与一位小镇医生相恋的消息传到韩必德的耳里,他十分反对,“就算要练习医术,也都三年了,无论在技术上、事业上也该进一步了,我看他们也只是资质平庸,再下去是没出路的!”
“那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就是因为大家都往大都市挤,所以才会没有人替小地方的民众看病,对于小镇的居民而言,他们存在的重要性不下于名医呀!”
“你说这种话对得起我吗?你妈妈就是我们旅外考察时,在乡下突然阵痛,由在乡下待了二十几年没出息的笨医生接生,才会难产过世,你说这种话对得起她吗?”这是韩必德一辈子的痛,愤怒的说:“不孝!派你去偏远地区实习是对的!”
“你根本是为了想当上部长,所以才故意派我到那里,就为了表现你的清廉!”当了二十多年的乖女儿、模范小姐,韩泽露终于说出心里话。
啪!
从未被女儿忤逆的韩必德,狠狠的甩了她一耳光。
也注定了她对七年之约太过乐观,在小诊所收起后,杜圣夫去美国三个月,韩泽露在父亲有心脏病史的动之以情和胁迫下,只好嫁给跟他有校务往来的医学院校长的儿子,他也从医。
叩叩,敲门声响起。
韩泽露转头,看着丈夫走进来。
“今天去感谢杜院长,别迟到罗,他很忙。”
“这些日子以来,辛苦你了。”她淡淡的笑说。
“是你这个受了重伤的人最辛苦,我只能从旁协助。”范亮扬说。
韩泽露受伤这段期间,虽然范亮扬很着急,但是必须公事公办,只能压抑自己对爱妻的担心,而不对这件事表达任何意见。
手上同时有亟需急救的雅婷小妹妹和爱妻,都需要白水荷的RH阴性血液,这教他十分煎熬。他既不是西南医院的人,且他救治林雅婷在先,不能为了想救自己心爱的人逾矩半分,何况他学习到杜院长的精神,不管是千金之躯或是百姓之子,对医生来说只具有一种身分,那就是“病患”!所以范亮扬这一个多月过得好辛苦,他相信杜院长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不管杜院长决定了什么,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这就是他们长官和属下之间的默契。
“杜院长……对于西南医院……还有我们,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只是救他该救的人,只要是病患,一律平等。”
“是吗?”韩泽露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感觉一下自己的心跳,“我身体里面的RH阴性血液是他的吧?”
“你怎么知道?岳父告诉你了吗?”范亮扬讶异的问。
韩泽露微笑的摇了摇头。事实上,结婚十年以来,她从来不曾让范亮扬知道她和杜圣夫的故事,他也不晓得自己所敬仰崇拜的杜院长明明知道属下的妻子就是他的初恋情人,还能每天秉公面对着当初利用父亲的权势娶到韩泽露的范亮扬,让范亮扬成为医院里最忠诚也最仁心的内科权威。
但,这就是杜圣夫啊!她寂寥一笑。
他的冷心、不动声色、理性、绝不超出范围的个性,可见一斑。
圣夫综合医院某个长廊的转角,繁忙的人群来来往往。
“院长,你对内人的照顾,我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明天我们想请你吃一顿饭,让我们好好的谢谢你。”向来认真做事的范亮扬,流露出工作以外的感恩,尤其杜圣夫用自己珍贵的血挽救一个跟他毫无干系的女子。
“不用了。”杜圣夫一口回绝,但又想到范亮扬会失望,于是接着说:“你知道我不爱这些,我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才这么做。”
“我知道,所以枪击事件之后,我都不敢刻意表现什么。”范亮扬感叹的说。
“你的工作表现,就是最好的谢礼。”
“院长……”范亮扬热泪盈眶,能得到杜神医这么一句话,已是天大的恩赐。
杜圣夫想避开范亮扬殷殷期盼的眼神,但很难不被站在一旁,韩泽露那饱含着许多往事与伤心而直勾勾盯视着他的眼神给打扰。
阔别十年,他们首次相遇,但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同,际遇、身分、所在的位置,都象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般遥远,杜圣夫能感觉她有千言万语,也有好多沧桑想对他倾诉。
例如,当年的喜帖她有多么不愿意寄给他。
可是他不能接收,也无从接收她的冤诉。
“院长,我个人……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你说。”韩泽露幽幽的开口。
“你放心好了,不是有关选举的事,内人知道是你捐血给她之后,一直感激不已。”范亮扬想争取这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杜圣夫还想着要怎么回绝他们,忽然眼前一花,有人推轮椅推得好快。
他转头一看,那个坐在轮椅上享受的家伙竟然是白水荷?
“白──水──荷──”他不得不拉长声音。
她不休息,在做什么啊?
轮椅转个方向,白水荷看到满脸寒气的他,讶然的问:“啊!他怎么会在这里?”
负责推轮椅的彭见达看到院长,心知不妙。
“快走!快走!”白水荷象是指挥士兵的将领,边挥舞着手边大叫。
“是。”彭见达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
“这些家伙……”杜圣夫受不了的摇摇头。
他笑了?他刚才是在笑吗?
毕竟曾是初恋的对象,韩泽露捕捉到杜圣夫那张冷脸上绝对看不出的些微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