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关机,慎阳大概已经搭上飞往太平洋彼岸的班机。汪云桓回到咖啡馆,望着眼前的计算机荧幕,脑子里回想着下午么弟提供给他的讯息。
私心里,他想过不去理会那个叫做慕容逍遥的女人,毕竟他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不想伤害蔚蓝。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存在过的话,一旦找到她,势必会对蔚蓝和他造成影响。
未婚夫妻?如果真的是未婚夫妻,为什么那个女人不曾找过他?就算按照小四推测的,他曾经因为车祸而丧失一段记忆,但那个女人没道理也跟着丧失记忆吧?
而慎阳又是什么意思?
刚刚从小四口中获得这个消息时,他曾进入慎阳的数据库里进行寻。
但一无所获。
很显然,那些和他本人有关的资料都被人在不久前转移了,不出意外的话,正是慎阳做的。
外面天色已沉,咖啡馆里却是一片淡然的静谧。他今天不必去接蔚蓝下班,她公司有活动,她不得不分出时间和同事聚会。
这样也好,他现在不适合见她,原本单纯的恋情因为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女人变得复杂,而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着手寻找对方。
工读生还在忙碌,靠角落的一桌,又有客人在低声询问:“那个人是你的老板吗?”
“不是啦,”工读生摆摆手,迅速看了汪云桓一眼,“我们的老板是个女人。”
“是吗?从来没有见她出现!”客人显然很诧异。
汪云桓投去一眼,又转头继续盯着计算机荧幕。工读生爱摸鱼就让她摸个够好了,反正他也不是老板。
工读生仍在和客人八卦,偶尔还有吃吃的笑声传来,汪云桓听到她们开始谈论某部武侠小说,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
“哈!帅哥,要和我共进晚餐吗?”轻佻的女人声音响起,还有淡淡的酒气跟着传来。
汪云桓愣了下,“你怎么喝酒了?”
许蔚蓝不满地捏着他的脸,“我叫你好久你都不理我!”
他抓下她的手,“喝了多少?”他大概想事情想得有些入神,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来了,而且客人都差不多走光了,工读生正在拖地。
“老板,我先走了。”
工读生拖好地,打断两人的话,说了一声后就背上背包离开,走时还多看了汪云桓一眼。这么冷清的脸,饶是好看,也缺少开店必要的亲切。怎么那么多客人都以为他是老板啊?
“她为什么叫你老板?”汪云桓望着女友。
许蔚蓝半靠在他怀里,“因为她是我请回来的。我跟你说,今天他们灌我好多酒,害我差点喝醉……”
“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没有打通。”她嘟囔一句。
汪云桓揉揉她的头发。他猜蔚蓝根本就没有打,这么多年,虽然她身边所谓的男友不断,但她早就习惯什么都自己去面对。
“傻瓜!”他忍不住喃道。这样的蔚蓝,更让他产生放弃找那个女人的想法。
她转过身,因为有些醉,显得憨态可掬,“对了,我告诉你,我最近要去总部出差,可能要去半个月喔!”
“纽约?”他眼眸微眯。
她点头。
他露出笑容,“好吧。”真是个好机会不是吗?“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她回答着,挣脱他的怀抱,开始在提袋里翻找,不知道找什么。
“对了,蔚蓝,上次你说,这个咖啡馆是你朋友托你照看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她抬下头看他,“慕容逍遥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慕容逍遥!该死的,果然真的有这个女人!蔚蓝竟然认识!如果不是工读生今天和客人闲谈,他恐怕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老板的名字叫慕容逍遥,怎么样?很适合做武侠小说的女主角吧?”下午的时候,工读生得意扬扬地对客人说。
而蔚蓝曾经说--
“就是这间咖啡馆的女主人,她一直在等那个男人回头。”
“好像是吧,总之,他在她身边,但却不记得爱过她。每次想到她,我都会想起那句诗,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那个女人竟然托蔚蓝帮她照看咖啡馆!那现在呢?蔚蓝到底知道什么?
“她托你照看咖啡馆,她自己呢?”汪云桓不露声色问。
许蔚蓝从提袋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喜帖,放到桌子上,“她呀!我都五年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去哪了,只说跟着那个男人天涯海角地到处跑,反正那个男人工作自由嘛,世上什么角落都会去的。”
她讲完,不疑有他的样子,让汪云桓感觉她什么都不知道。
“蔚蓝……”
“欸,你怎么忽然对她那么感兴趣?”她朝他扮个鬼脸,“我会吃醋喔!”
大概自己都觉得好笑,她一个人笑起来,拉过他,“看看这个,是我妈的结婚请帖,这回还挺隆重的嘛,看来我妈要当真了!你看,还照了婚纱照。”
汪云桓翻看了下那张请帖,新娘李筠凤,新郎慕群光。
之前听蔚蓝说起那个“穆叔叔”,他以为是姓穆,想不到是姓这个慕!
慕群光?他瞪着那个名字。
“因为我要逍逍遥遥快快活活地过一生!”
“可是他姓慕!”
“哎呀,我喜欢复姓嘛,虽然还是单姓,但是人家看到会以为我姓慕容,对吧?”
“所以?”
“所以,其实是姓慕,名容逍遥,容我自在逍遥的意思!”
脑中一个片段闪过,他转头,看着女友,声音喑,“蔚蓝,你怎么认识慕容逍遥的?”
许蔚蓝不疑有他,指着喜帖上慕群光的名字,“她是慕叔叔的女儿啊!”
说来好笑,她也是看到喜帖才想起是慕叔叔不是穆叔叔。
汪云桓确实认识一个叫慕容逍遥的女人。
那一年,纽约的深冬,他和慎阳在街头被追逐,甩掉追车的时候,他看到慕容逍遥站在街边的站牌下,整个人缩在浅灰色的长大衣里,绒线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小脸。
她鼻子被冻得通红,鼻间呼出的热气被凝成白霜散在周围,因为冷,她还不停地在原地踏步。
他记得自己看着她可爱的样子,莞尔一笑,竟然不顾慎阳在身后呼喊,跳下车就朝她奔过去。
“嗨!”他的笑真实漾在眼底眉梢,那么突然的出现在她眼前。
他看到慕容逍遥也瞪大眼,“嗨!”
他弹了她的鼻头一下,她捂着脸瞪圆眼的样子像极卡通里的小兔子,虽然他从不看卡通,这个比喻还是突兀地浮现出来。
而他喜欢。
他忽然牵起她的手,“甜心,愿意和我在纽约街头流浪一圈吗?”像个急不可待的色情狂开口邀约。
甚至没有等到她回答好,他抓起她的手就开始狂奔。
而她,竟然也没有拒绝,就这样跟上他的脚步。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们疯狂地陷入爱河。他挖空心思讨好她,如对待稀世珍宝一样宠护着她,他记得她说喜欢的那一刻,眼神明媚动人,他拉着她的手,吻着她微凉的唇,将热爱感动传递到她的心。
那两个月,世界只剩彼此,他几乎不记得前十年那么忙碌奔波的生活是为什么,又有什么乐趣。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每天,他才找到活着的意义。
他们窝在那个小套房里,似乎什么都不必做,光看着彼此就足够了,这样一直看着,不多久,四片唇就会胶着在一起。两个人的世界,就算没有话题也不无聊,甜蜜得刚分开就开始想念彼此。
因为这段突然又疯狂的恋情,她虽然需要上班,却也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
“要是被公司开除了怎么办?”
“我养你。”他毫不犹疑地说,抱着她继续滚床单。
他喜欢送她红玫瑰,每天一束,从一朵到九十九朵,都缀满不同的爱语,到求婚那天,玫瑰堆满屋,他看到她泪眼迷蒙,感动说愿意。
他们就这样爱得昏天暗地。要结婚,还有家人那一关要过,他舍不得委屈她,和她回到台湾。
她提议买房子,他们一起去看屋,很快选定新房。又因为他喜欢喝咖啡,他们在附近看中一家店面,谈定后计划开咖啡馆。
“你的工作好危险。”她常常这样担心。
他安慰她,“以后不会了,我已经和慎阳说好,我不会再做这个工作。”
她扮出很刻薄的嘴脸,“汪云桓先生,你还说将来公司把我开除后要养我,这样的话,你还能够养得起我吗?”
他很配合地装出可怜的样子,“老婆,那你要多担待了,一日三餐只能粗茶淡饭,恐怕要精打细算才能维持生计。”
“哇!那我不依,我要找个有钱有势的。”
他捉住她,用唇灭了她这让人听了很不爽的宣言,末了,叹息落入她的口中,他缓缓地说:“假如我们分开,请你一定要找一个比我好的人。”
被她打了一下,“好!如果我们分开,你不准找别人,你要将我永永远远记在心里,只能是我。”她眸中波光流转,“而我,我会记得你的话,找到一个比你更好的人。”
那么深浓的情,缘分密密纠缠,谁想过要分离?话说得似真的一样,任谁也不曾摆在心上。
可是,分离却来得那么仓卒。
那天,他们因为一件小事吵了起来,他负气甩门出去,正巧慎阳接了任务,他没有告诉她,就这样走了。
结果以一场车祸做终结。
他受重伤,治疗了快半年才痊愈,回家时却见父母为他一夜白头,他心中惭愧,于是放下过往一切,决定留下。
这一切中,甚至包括慕容逍遥,她被他尘封到记忆最深处,不见天日。
十年时间,小镇一如过往宁静,但人心开阔,不再如当年视他为瘟疫,甚至连手排挤他的家人,他待在父母身边,过起平静的日子--只除了常常要替许蔚蓝这个青梅竹马操心。
和小四分手,他猜蔚蓝大受剌激,加上她父母的前车之鉴,她变得游戏人间,换男友的频率比那些偶像明星的八卦绯闻来去还要快。
十三岁那年的情生意动,他一直锁在心里,因为么弟的喜欢,因为担心年少时的爱无法维系一生一世,他退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