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允寒自诩善于言词,但申经纶这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他当场哑口无言。
是啊!他只是寂寞,想找人陪。
高允寒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恶劣,仅仅只是寂寞,仅仅只是好奇,就把人呼来唤去,幸亏他们两个人的意志够坚定,否则他真的会铸成大错。
他输了,彻底输了。
他输给申经纶对柴忆贝的爱情,更输给了自己的不成熟,从任何一方面来看,他都是输家。
“忆贝,出来吧!”高允寒转身喊人。“他说了你想听的话,你可以出来了。”
随着高允寒的呼叫,柴忆贝从阴影中慢慢走向他们,申经纶看见柴忆贝都呆了,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你自个儿想听吧!我什么时候提过这个要求?”来大牢之前,高允寒要求她到了大牢以后,先躲在一旁不要同申经纶见面,还说有意外惊喜给她,她等了又等,没想到竟是“这种”惊喜。
“但是知道你爱的男人也爱你,总是一件快乐的事,不是吗?”高允寒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柴忆贝点头附和。
“托你的福,我总算知道他爱我,之前他只会缠着我嚷嚷着成亲,我都不晓得怎么拒绝。”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因为她不想只是因为他俩发生肉体关系,而被迫走进婚姻。
她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双亲因为爱而结合,彼此尊重共度一生,她希望他也能跟她作同样约定。
“感谢我吧!帮你们两个互相确认心意。”高允寒也许不是一个好的成亲对象,但绝对是一个好朋友,愿意帮柴忆贝到这个地步。
“谢谢你,允寒,你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主动握住高允寒的手,申经纶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吃飞醋。
“放开他的手,忆贝。”他警告她。“你再怎么感谢他,只要口头上说说就可以,不需要让他白吃豆腐。”
申经纶这番小器言论,只换来两人不屑的眼神。
高允寒和柴忆贝同时转头看他,仿佛看见被关在笼中的老虎,只会张牙舞爪隔空叫阵,没有实际用处。
“虽然牢房里的小器鬼一再强调男女之间没有单纯的友情,但我不信邪,我相信我们两个人一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和她爹和荷香阿姨一样,友情延续到下一代。
“我也希望能和你当一辈子好朋友。”高允寒斜睨申经纶。“但牢房里的小器鬼,恐怕不会让我称心如意,必定会从中加以阻挠,是个大麻烦。”
两人左一句牢房里的小器鬼,右一句牢房里的小器鬼,矛头都指向他,真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不要以为把我关在牢里,就可以当着我面眉来眼去,我可不接受!”明明都已经失去行动上的自由,申经纶还要撂狠话,完全不受教。
“不接受你又能怎么样,打我啊?”高允寒也不想想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竟敢在老虎身上拔毛,在柴忆贝的眼里,两人都不可取。
“高允寒!”
“来啊来啊!”
“你们两个人统统闭嘴!”在大牢里吵架像什么话?“允寒,你快帮经纶把牢门打开,我想尽快离开大牢。”
女皇一开口,底下两个小的马上没了声音,只是高允寒在帮申经纶打开车门之前,用力抱了一下柴忆贝,申经纶气得差点把牢房拆了。
“你找死——”
“出来吧!就光会鬼吼鬼叫,真没风度。”有柴忆贝当挡箭牌,高允寒根本不怕申经纶发脾气,反正柴忆贝会保护他。
申经纶恶狠狠地瞪着高允寒,虽然是他救他出来,但他未免也太会整人,存心让他得失心疯,等哪一天他跷辫子,他再接收柴忆贝,好一个工于心计的男人。
柴忆贝摇摇头,受够了这两个男人,好好相处不是很好吗,干嘛横眉竖眼?
“马车和行李我都帮你们准备好了,就在外面候着,你们随时可以上路。”开玩笑归开玩笑,高允寒做事相当细心,把一切都处理妥当。
“谢谢你,允寒,希望我们能够很快再相见。”柴忆贝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高允寒,以及他的恩情。
“但愿如此。”高允寒也不会忘记和她一起度过的日子,虽然只有几天。
“咳咳!”最该跟高允寒说谢谢的人是申经纶,但他清了半天喉咙,谢字就是说不出口。
“高允寒,你哪一天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来麒麟山庄找我,我无条件帮你。”说这话时,申经纶的眼睛东飘西瞄,就是不肯直视高允寒。
“当然要帮,我这可是救命之恩,你不还行吗?”高允寒大方收下申经纶的承诺,以备不时之需。
“你还真敢说。”完全没在客气。
“不然呢?”高允寒挑眉。“我又没有男扮女装的癖好,还跟你半推半就?”呿!
“高允寒——”
“申经纶——”
“两个人都不要吵了!”柴忆贝被闹到受不了,终于发飙。“再吵我丢下你们,一个人回去!”
比威胁,还是柴忆贝上手,只见两个原本还吵闹不休的大男人,瞬间变成听话的小猫。
喵喵!请主人喂食。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高允寒将他们送出京城,确保他们安全无虞后折回城里,申经纶和柴忆贝于是启程返乡。
*
白色的槐花开满整片枝头。
就如同尹荷香所猜想,待他们从京城归来,正当花季,亦是槐花开得最美的时候。
柴忆贝懒洋洋地趴在申经纶身上,她很想赏花,但是夏季的微风吹得她整个人昏昏沉沉,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依然沉重到受不了。
“小懒虫,你又想睡了吗?”虽然已经习惯她动不动就梦周公,申经纶还是希望她能改掉这个习惯,别让他老是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有。”她眼睛明明都闭起来还能说谎。
“你还真能瞎说,我就算不看你的眼睛,也知道一定没睁开。”申经纶原本是想跟她讨论婚事的,看这情形,又得延迟。
“我有,只是你看不到而已。”她争辩。
她连口水都快滴到他身上,还睁眼哩!
“那你把头抬起来给我看。”
她果然睁大眼睛抬头看他。
“呿!”反应还真快。“我就说你流口水了,果真被我猜对。”
“有吗?”她拚命用手抹嘴角,看见他的笑容才发现自己受骗上当。
“坏人!”她骂他。“还说自己比高允寒好上一千倍,我看差不多坏。”
“他能跟我比吗?”比武功、比外貌,没一样赢他。
“他脑筋比你灵活,这回你能全身而退,全靠他打点,你可不能忘了人家的恩情。”做人要懂得感恩,千万不能过河拆桥,会有报应的。
“知道了啦!”申经纶撇撇嘴,不想跟她争辩。
“对了,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她一边打呵欠,一边问申经纶,强忍精神不去找周公聊天。
“我娘已经请媒婆到你家提亲,等得到你爹的首肯,还会亲自去拜访你的双亲,一切都在计划中,你不必担心。”他正想跟她说明提亲的进度,她自己开口问那更好,省得他还得再提一次。
“我才不担心这件事。”她说。“我在意的是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两位老人家,打从我们自京城返回顺德府,就一直待在麒麟山庄,我爹和我娘一定以为我失踪了。”
这当然是比较夸张的说法,柴家两老早就接获通知柴忆贝会留在麒麟山庄,因为申经纶不许她下山,换句话说就是绑架,只不过是甜蜜的绑架,两人从早到晚腻在一起,他们不累,看的人都累。
“没有这回事,伯父伯母知道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为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不会不高兴。”
她说东,他答西,这个时候脑子才灵活,有啥用?
“我真的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这么早成亲,我还想留在铺子,帮我爹多做几年生意。”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她真的一点也不急。
“你能等,我不能等。”他挑眉。“再说你烦恼的事,我也已经帮你做好打算,在你弟弟满二十岁以前,我会和你一起到铺子帮忙,这么一来,你就没有借口说不成亲。”
“你、你愿意帮忙玉棋堂做生意?”柴忆贝十分惊讶。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瞧她眼睛瞪得多大,好像从没见过他。
“不是。”她慌乱解释。“我听荷香阿姨说你很讨厌做生意,一心想考取功名。”
“那是以前。”他承认。“但这一次我和你从京城回来以后,已经改变想法,不再认为科举考试才是读书唯一的出路,而且我的个性也不适合当官。”
“因为高尚书的关系吗?”她同情问道。
“不只。”他摇头。“高尚书只是官场文化中的一个小角色,如果我真的进到官场里面,说不定我哪天也会变成另外一个高尚书,光想就可怕。”
“我也好怕,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假装不认识你。”还会扭头走开,以示不屑。
“你这个势利眼,看我还不打你屁股!”他真的朝她的小屁股打下去,当然事后的补偿免不了,他们差点儿因为热吻而掉下树。
“所以说,这一趟京城之行,对你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她得意洋洋的做结论。
“让我更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将来又该如何打算,确实大有好处。”他点头同意道。
她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进京面试,他们两人也不会重逢,再一次系起曾经断掉的姻缘线。
“梦时姨丈──爹会同意你帮我家做生意吗?”在他的瞪视下她赶紧改口。“我们家不是也有很多茶行要照料,你把重心全放在玉棋堂,我怕会惹得爹不高兴。”
“你别忘了还有梦意叔叔和爷爷,梦意叔叔比我爹更懂得做生意,他一个人可抵好几个人用,而且若真的忙不过来,我娘也会帮忙,不打紧的。”他家人才济济,不怕。
“再说,等到忆龙年满二十,我们就可以把担子交还给他,才短短四年的时间,我爹不会介意。”相反地他爹很高兴,因为他终于抛弃考取功名的傻念头,开始承担起经营麒麟山庄的重任。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我也能安心出嫁。”她相信申经纶是言出必行的汉子,出自于申家优良的血统,不可能爽约。
“不过,我到底跟出嫁有什么两样?”她纳闷。“你成天霸着我,就连荷香阿姨——就连娘想跟我说上几句话都找不到机会。”
“我就是不想你被她带坏。”申经纶撇嘴。“我娘的感染力是很可怕的,跟她在一起久了,会自然而然变得跟她一样,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女魔头。”
“你敢这么说娘,我不饶你。”她拎起小拳头就要打人,被申经纶果断拦下。
“看看、看看!你这不就染上了吗?”威力惊人。
“咦?还真的是呢!”自然而然就拎起拳头打人,真有趣。
“所以我才要你远离我娘嘛!”这可是有他的道理,不是瞎说。
“我偏不听你的话!”
“由不得你不听……”
至于申经纶让柴忆贝听话的方法,可想而知,毋须加以描述。
树顶,槐花正盛。
这是一年之中最美的季节,有多少申家的男男女女,在此谱下爱的诗篇,见证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