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雨蝶噎住了,随即嘿笑的说:“蓿壮士真是好心人。”
蓿北殉气恼的瞪视着她,“你强逼幼女卖身,我要把你告进官府。”
菊雨蝶都还没喊冤枉呢,一旁一直闷不吭声的大掌柜却开口了。
“告到官府,不是连晓风姑娘的名声都给败坏了吗?”她给蓿北殉再倒一杯酒,“依我看,这位蓿壮士……”她瞥了他一眼,嘴里喊得很顺,一点也没有结巴,“不如就私下谈谈吧!或许晓风姑娘也有自己的苦衷。”
大大掌柜把话说得很含蓄,当然,也可以换个角度来解释,就是她把话说得含含糊糊,好像有什么内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不过,她倒是把蓿北殉唬住了。
晓风还未及笄,这样还大有前途的好女孩,若是把这件事宣扬开来,晓风以后要怎么嫁人?
这倒真是个蓿北殉的痛处。
他紧张的望向暮霭,“晓风……”他咽了口唾沫,“你有什么心事或烦恼,怎么不跟蓿叔说呢?”
被一个高壮汉子这样小心翼翼地哄着,暮霭那镇定如常的温柔小脸也不禁露出了无法抵挡的困窘表情。
菊雨蝶用双手捧着酒杯,乘机挡住脸,笑吟吟地想借着蓿北殉来欺负暮霭,以报平时被暮霭禁酒的小仇。
她那目光贼兮兮的,暮霭聪明伶俐,怎么会没注意到?
暮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居然笑了。
忽然,菊雨蝶感到背脊一凉。
才要赶紧凑过去讨好暮霭,她的宝贝暮霭已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蓿北殉轻声细语的开口了。
“就是因为难言,才需要隐瞒……”长睫毛轻轻扇了下,那由下往上凝视的眼眸带点湿润。
蓿北殉心疼少女,急得脸色泛红。
菊雨蝶傻眼,一边想着小暮霭真会演,一边提心吊胆的等着她下一句话。
暮霭抿了抿唇,又接着说下去,“若蓿叔……”她顿了下,改口,“蓿壮士能体谅晚辈的苦衷,暂且给晚辈几个月的时间,届时,晚辈一定会给蓿壮士一个交代。”
暮霭说得委婉恳切,我见犹怜。
菊雨蝶听得莫名其妙,“小暮霭……”你在演哪一出?
蓿北殉却热血沸腾,“晓风,你不要怕,蓿叔一定给你当后盾。”
“蓿壮士……”
“晓风,好女孩……”
那一大一小的深情凝视,让菊雨蝶满身起了鸡皮疙瘩。
晾在一旁的大掌柜觉得这一幕真是太有趣了。
大掌柜与菊雨蝶也认识了很久,一直都知道菊雨蝶身旁有这么一个雏儿侍从,菊雨蝶这人看似娇媚妖娆,祸水倾城,实际上则是个怀抱着要嫁人生子的平凡梦想的傻姑娘,三千阁里,说什么也不会收容被人口贩子拐带来卖的可怜孩子。
因为相信菊雨蝶,也因为知道暮霭的存在,所以她可以很肯定的说,心急如焚的蓿北殉认错人了。
但是,暮霭却将错就错,打算把戏演下去。
相必是有隐情,而且是连菊雨蝶也不知道的隐情。
看菊雨蝶一脸茫然,浑身起鸡皮疙瘩,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简直是狼狈,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弄不明白自家的雏儿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既然暮霭要这么做,她也来推她一把好了。
这么一双男女,容貌上,一个凶戾,一个妖娆,配在一起实在太奇怪,与寻常家庭、相夫教子这种市井小民的景象完全搭不上边,骨子里却都有着平凡的愿望。
“真是太有意思了。”她低语,然后笑了。
她决定也来凑个热闹,让菊雨蝶和蓿北殉搭在一起。
“不如这样吧!”大掌柜提出主意,“蓿壮士担心晓风姑娘的安危,但现在晓风姑娘一下子抽不开身,不如晓风姑娘就每日拨出一个时辰,回到野草园帮帮忙,这样,蓿壮士也安心些吧?”
偏过头,她朝暮霭眨眼睛。
暮霭一愣,随即笑吟吟,也眨了眨眼睛。
菊雨蝶一头雾水,但至少她听清楚了,大掌柜把她家暮霭当作那汉子口中嚷嚷的晓风姑娘,要她家暮霭每日拨一个时辰去帮忙。
太吃亏了!
她家暮霭要是被扣住了,怎么办?
不行,她也得扣个人质。
“那……那我家暮霭去野草园的时候,蓿壮士得到我的眼前来,让我看着。”
她气呼呼的说,“你要抢走我家暮霭,就得拿人来抵!”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交换条件,大掌柜愣了一下,暮霭则是陷入沉思。
蓿北殉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至少听到了被扣在菊雨蝶手上的晓风可以回到野草园的这句话,为了避免再生变数,他赶忙开口,“没问题。”
他的爽快俐落,让在场的三个女人表情各异。
菊雨蝶才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如何,总之,她觉得有个人质在手上,是比较不吃亏的。
嗯,她真是聪明伶俐。
她喜孜孜地笑了起来。
暮霭看在眼里,真是担忧啦!
菊雨蝶喝得烂醉。
在提出交换条件的一刻钟之后,她仔细的想过了两方的人质抵押,才发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明明她家暮霭就跟那汉子的什么野草园毫无关系,凭什么她得双手把她家小暮霭奉上呢?
而且还押回一个高头大马的汉子,她要个不用付钱的男人来占她的赚钱时间做什么啊?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同情蓿北殉的暮霭是不会准许她耍赖、反悔的。
啧!结果她输得彻彻底底,还莫名其妙。
越想越生气,她喝起酒来更加的凶猛。
她原本想把那汉子灌醉,再痛打一顿,没想到他的酒量跟她有的拼,居然到了她意识模糊一片的时候,他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喝。
“真可恶!”
她急得自己这样怒叫了一声,随后倒进软枕堆里。
来的时候,明明还是招摇风光的,一路逛大街般的来到红花酒肆,但是待到夜深,要离开时,菊雨蝶却醉得起不了身,只能由一个护卫用双手小心的抱着下楼,另一个护卫守在旁边,等出了红花酒肆,暮霭伺候着她坐进软轿里。
暮霭滴酒不沾,但是酒坛开了一个又一个,浓郁的酒香弥漫厢房里,实在是催人欲醉,于是她的两颊也泛起嫣红,增添些许青涩风情。
深夜时分,风势强劲,仿佛也能借由冷意来醒一醒酒。
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们这项软轿走在马路的中央,偶尔边边角角的暗处里会有一、两个或坐或卧的流浪人,他们窝在那里,也在睡眠中。
除了月光之外,只有暮霭手里那盏灯笼发出光芒,把归途照亮。
软轿一直往前走,走向在这样的深夜中,却还灯火通明,无比喧哗的花街。
半晌,他们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奢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