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管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又无父无母,当初是被严老太爷带进府里的,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找他,总之,侯府里少了他,人人可说是手忙脚乱,失了秩序。
严老太君自从严律去世后病了一场,身子骨变得不好,体力也大不如前,周氏身为长媳,担起了掌管中馈这个重任,她拉着方浣露帮手,婆媳俩平常就相处得很好,一起做事很有默契,方浣露也学得很快。
这天,两人走在长廊上,正要前往帐房,走到一半,方浣露怕后面的嬷嬷丫鬟听到,就小声的在周氏耳边道:「娘,那个你给我的生子汤我都喝完了,还有吗?」
周氏看她像做坏事般说得那么小声,忍俊不禁,「当然还有了,放心,多喝个几帖,一定会怀上孩子的。」
「谢谢娘。」方浣露娇羞一笑,然后又说道:「只是我有点担心,夫君最近好像很累,气色不太好……」
周氏马上担心的问道:「是受到风寒了吗?有请大夫来看了吗?」
「嗯,有请大夫来看过了,他说不要太紧张,大概是前阵子查案太累,加上最近天气又冷……」
方浣露边说边观察周氏,看周氏不管说话或眼神都很真诚,若她真是凶手的话,演技也太好了,那她也得努力演,让周氏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信以为真,以为她真的把毒传给严笙,毕竟中了这毒的早期症状和受了风寒很像。
「那得好好休息才行,等看完帐本,我去看看他吧!」周氏一副关心儿子的模样。
婆媳俩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方浣露无预警的开口,「不知道陆总管去哪了?没有他,府里都人仰马翻了,娘,你知道他有可能上哪去吗?该不会是……出事了?」
周氏眼底的焦虑一闪而过,又很快地掩盖住了。「我怎会知道他去哪了呢?大概是临时有什么事吧,他待在侯府大概二十年了,总是尽心尽力的做着分内之事,我也希望他平安无事才好。」说着,她继续往前走。
方浣露观察着周氏,可惜什么都没看出来。她在周氏面前演戏是痛苦的,她实在很佩服严笙,演技那么收放自如,总是扮演着温文无害的孝顺儿子,还很会装病的边说话边咳嗽,当然她也有帮他上点妆,让他看起来苍白病弱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严笙病得更严重了,严老太君身体微恙,这事不敢惊动她,只好骗严老太君严笙外出了,又怕引起恐慌便也对众人隐瞒了这件事,因此知道严笙生病的人只有周氏和严笙院子里的人。
府里的林大夫从小就是看着严笙长大的,是个好老人,严笙找上他合作,骗周氏他真的得了肺病,好取信于周氏,于是严笙的病情恶化得很快,才几天而已就不了床了。
今天,方浣露帮严笙画了更苍白的妆,弄来鸡血充当他吐的血,再请林大夫过来当周氏的面说他病情加重了,接着,就该她发挥本领了,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她在哭戏上也捉到了诀窍。
跟着周氏踏出寝房,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她抽噎的哭起来,「娘,怎么办,要是夫君的病好不了的话……」
「不会的,笙儿会好起来的,你这孩子别胡思乱想。」周氏安慰她道。
「昨晚他对我说了傻话,说他的病可能好不了了,他想未雨绸缪先做准备,这件事我想偷偷跟娘说。」
方浣露将周氏往前拉了几步,离下人们有点距离,才小声说道:「夫君竟说,他想要让庶弟承爵,不管是四弟或五弟都好……」
周氏闻之脸色瞬变,「什么!这太荒唐了,爵位向来只传给嫡子,不可能传给庶子的,按照顺序,律儿不在了,这位子是要传给京儿的!」
话一脱口而出,她才惊觉到自己反应太过,脸上瞬间僵硬了下,顿了顿才道:「一般而言,只有嫡子有资格继承爵位,笙儿怎么会有想让庚子承爵的念头?」
方浣露将周氏震惊的反应望入眼底,她终于看到周氏露出马脚了,听她说把爵位传给严京说得理直气壮,好似严笙已经死了,实在让人心寒,但她也只能继续该把演的戏演完。
「夫君他当然想把爵位传给三堂弟,但是三堂弟他的心愿是想和他爹一样当个夫子,教穷人家的小孩念书,他不想用侯爷的爵位困住三堂弟,所以他才会想请求皇上,将侯爷的爵位破例给庶子继承。」
方浣露见周氏脸色又是一变,继续说下去,「他的折子已经写好了,刚刚派了阿齐快马加鞭送去皇宫。夫君说过,在他凯旋归来,皇上召见他进宫时,曾允诺他一个请求,他便希望皇上允诺他让庶子继承威远侯的爵位。」
这话说完,方浣露就见周氏一个踉跄,站不太稳,活似遭受了打击,她马上故作关心的问道:「娘,你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周氏迅速回神,挤出笑道:「我没事,浣露,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笙儿。」
周氏走得匆忙,没看到背后方浣露心寒的眼神。
周氏走了一段距离后,朝后方跟来的玉嬷嬷吩咐道:「侯爷身边有个叫阿齐的护卫,他要送折子进宫,快派人去拦截!」
因为周氏方才失控的拔高嗓音,玉嬷嬷是知道出什么事的,她面露迟疑,「可是,陆总管不在……」
周氏想到陆总管不知怎地失踪了,表情狰狞了一下,咬牙道:「没有他在就办不好事吗?他不是调教了几个有武功的手下,叫他们去,那个叫阿齐的护卫才刚走而已,务必从他手中拦下那道折子,杀了他也无妨,绝不能将折子送进皇宫!」
「是!」玉嬷嬷被她狰狞的神情一吓,背脊瞬间冒出冷汗了,匆匆快跑去办事。
周氏看玉嬷嬷跑了起来,握起拳,指尖狠狠刺进了手心。
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虽说改让遮子承爵是荒谬之事,但君无戏言,加上有功在身的严笙在重病中这般恳求,难保皇上真会允准,她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失败,要不她就前功尽弃了!
而周氏才派人去拦截阿齐手上的摇子,路上就被严笙早埋伏好的人手给捉个正着。
当周氏在侯府里焦急的等着消息时,听到严笙差人请她到主厅去,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她派去拦截折子的人,还有玉嬷嬷都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上,看到她就心虚的垂下眸,就连陆总管也在,几日不见,他变得落魄不已,被严笙的人用刀抵着,压在地上。
严笙负手迎向她,看起来神清气爽,哪里像中毒已深的样子,方浣露也站在他身侧,神情间充满着对周氏的愤怒与不解。
周氏顿时知道她的计谋早被看穿了,他们夫妻俩一搭一唱在她面前演戏,骗她已经结案了,而陆总管会失踪也是被严笙捉走的,想断了她的左膀右臂,那道折子更是个幌子,她上当了!
周氏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假装吃惊道:「天啊,陆总管,你怎么在这里?你这几天去哪了?怎么被绑还被刀抵着?」她装傻的又道:「笙儿,玉嬷嬷他们几个是犯了什么错,怎么都绑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严笙和方浣露对看了眼,知道周氏是不会那么轻易认罪的,严笙跨前一步,佯装感叹道:「娘,儿子对你还真是失望啊,玉嬷嬷和这几个奴才都招了,你要他们去拦截那道要给皇上的折子,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真的是因为三堂弟是你亲生儿子的关系吗?」
严笙开门见山就说破真相,见周氏脸色一变,他继续叹道:「为了三堂弟这个亲生儿子,娘你真是不择手段啊,从我十岁起就对我下毒,想置我于死地,就算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你还是三番两次想杀我,可惜不管是毒杀或是买凶杀人都失败了,你只能先把查出你秘密的严律伪装成自尽身亡,嫁祸给他,让他担下畏罪自杀的罪名结案。
「接下来只要利用浣露,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病死,你不会受到任何怀疑,侯爷的位置也会顺理成章由三堂弟,也就是你的亲生儿子继承,若改由庶子承爵,你的如意算盘就被打坏了,所以不管如何,你都要拦住那道折子,是这样子吗?」
他唇角微扬起笑,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周氏被严笙那双森冷的利眸盯着,全身发寒,似快喘不过气了,她惊骇着不只身分被看穿,连她守着多年的秘密竟也被发现了。
「不,侯爷,您怎么说这种奇怪的事,三少爷并不是大太太的儿子,怎么可能有这种荒谬的事,他们没有一点关系!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自小就对你下毒,是我要杀你和二少爷,也是我要他们几个人去拦截折子的!」陆总管不顾脖子上被架着刀,抢着揽下所有罪名。
严笙轻轻瞟过陆总管,唇角又微扬,似笑非笑道:「陆总管,你说是你要杀我和二堂弟的,那你杀我们的动机是什么?这几天你被我的人严密看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是因何得知折子的事,如何唆使他们去拦截?你又为何要拦截?」
玉嬷嬷等人都招了,就只有陆总管对周氏忠心耿耿,绑架他的这几天什么都不肯说,现在还想替周氏顶罪,这忠心真用错了地方。
「这……」陆总管额角冒汗,脑袋一时变得空白,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我、我要杀你和二少爷,当然是因为恨了……」
「恨?陆总管在我十岁时就对我心生恨意?我做了什么让陆总管这么恨我?我是在地上放香蕉皮让你摔了一跌?还是在茶水里放虫子?」严笙讥讽的反问。
陆总管脸色难看,唇角抖动的道:「不是……是、是跟你们的爹有恩怨……」
「是什么恩怨?」严笙好整以暇地问道。
「就、就是有恩怨,这是上一代的事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是我要杀掉你们兄弟的!」陆总管说着别脚的谎言,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还硬是装出凶狠的模样。
「那道折子你是如何让人拦截的,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严笙很有耐心的等着他说。
「这、这……」陆总管哑口无言,额上满是冷汗,无论怎么想,都无法说出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