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靳雪鸿协助向家替向丽平治丧的同时,他已派人打听赵氏母女的一切,寻找她们害命的蛛丝马迹。
「呜呜呜……我苦命的女儿啊!」
「我的心肝女儿啊,你回来呀,回来呀……」
站在向丽平灵前,见向家两老哭得肝肠寸断,靳雪鸿神情凝肃而悲伤。
「丽平啊,我的亲闺女呀,你怎么这么狠的心啊?」向夫人哭得都岔了气,「你怎么忍心啊?丽平,你怎么能丢下我跟你爹呀?」
看向家二老如此伤心,靳雪鸿内心亦感愧疚,向丽平可以说是他间接害死的。因为认为她听见了什么,他才会故意带她同行以便观察,没想到竟将她推向危险境地,让她成了赵氏母女非拔不可的眼中钉。
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竟害死了一个如此聪明有才的好姑娘,他就忍不住恼恨自己。
他在她灵前默念着:向姑娘,丽平……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向老爷及向夫人,也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少东家……」突然,身后传来康百鸣刻意压低的喊,他转过身,只见康百鸣一脸慎重地道:「狗子回来了,在外头。」
「嗯。」靳雪鸿吩咐道:「向家这儿你帮忙看着,向家有什么需要,都由万宝斋处理。」
「明白了,少东家。」康百鸣神情哀伤地道,「我一定会把向姑娘的后事办得体体面面的。
靳雪鸿淡淡一笑。「大掌柜办事,我自然放心。」说完,他走了出去。
向家门外,一名蓝衫男子正候着。他是狗子,也是靳雪鸿的探子。
狗子今年虽然才二十二,但因父母早逝,在江湖上走跳已有十数年。早些年,他四处为家,去了很多地方,自然也认识了许多人。
前年,他受靳雪鸿重用,成了探子,不管靳雪鸿要查访什么,他总能使命必达。
「少东家。」见他出来,狗子点头致意。
「狗子,我让你去查的事,有着落了吗?」靳雪鸿直接问道。
「有的。」狗子回道:「那位陆夫人的娘家在洵县。」
洵县在安以南,景安在安阳以北,赵氏若真是返家省亲,怎可能顺道到安阳来拜访他?果然她这一趟来,是刻意之行。
靳雪鸿续问道:「她娘家还有何人?可有人也住在安阳?从事什么行业?这些你也都查清楚了?」
狗子马上回道:「陆夫人娘家还有兄嫂,但平日并无往来。还有,我查到她有一名远房表亲分别住在安阳及邻近的绿风镇。」
「可有联络往来?」
「倒是没有。」
「做什么行业?」
「一个是佃农,租了陆家一小块地耕作,一个是铁匠,另一个在杨记做事。」
「杨记是做什么的?」靳雪鸿问道。
「杨记是制作跟修理马车的。」狗子说。
雪鸿的心倏地一紧,陆诗妍就是因为马车翻覆才受的伤,莫非……
他神情一凝,低唤一声,「狗子。」
见他神情严肃,狗子马上提高警觉。
「你想办法接近那个在杨记做事的,好好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否跟陆夫人或是陆府的谁接触过,还有,近三个月内是否有不寻常之处,一个在车行做事的人能挣多少月例,那是有个数儿的,我要你查查他近期是否手头较为宽裕,甚至阔绰。」
狗子精明机灵得很,一听就知道靳雪鸿指的是什么,他抱拳一揖。「狗子明白。」
靳雪鸿目光一凝,勾起一抹冷笑。「无论如何,都要把赵氏彻彻底底的查个底朝天。」
一早,线儿兑了舒服的温水,盛在盆子里端进了陆诗妍房里。
主子昏迷已过三个月了,至今却无苏醒的亦象,她看在眼里真是难过极了。
她八岁来到陆府,便一直伺候着主子,主子对她报好,完全不把她当下人,而且不管主子去哪,她都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这回主子前往安阳,本要带她的,没想到她竟染上严重的风寒,未能同行,而让碧水代之。
虽然她逃过了一劫,但只要主子一天没醒来,她就无法感到开心。
想到主子本已经准备要做新嫁娘了,却没想到遭此巨变,如今婚期不定,甚至连婚约都不稳了,忖着,她不禁难过得掉下了眼泪。
坐在床边,她用布巾轻轻试着主子的脸庞,看着她那仿佛沉睡的模样,心酸得眼泪掉个不停。
线儿轻柔的托起主子的手,仔细地擦拭着,喃喃地道:「小姐,你别再睡了呀,你已经睡了那么久,该醒了……」
陆诗妍依旧闭着双眼,动地不动。
线儿轻轻揉着主子的手,哽咽地道:「小姐,你知道靳家少爷还在等你吗?你快醒醒,要不靳家少给就要拱手让人了……线儿听说夫人向老爷提议,要让二小姐代嫁,你……你不能再睡了呀。」说着说着,她泣不成声。
听见线儿这番话,又听着她悲伤啜泣的声音,陆诗妍内心激动不已。
魂归原处之后,她为了自保,只好继续假装昏迷以观察周遭的人事物,而她发现,线儿照顾她时非常温柔细心,并未不耐或是怠惰,她想,线儿是可信的,她可以在线儿面前苏醒了。
于是,陆诗妍睁开眼睛,轻声唤道:「线儿。」
线儿见主子突然清醒过来,惊得都结巴了,「小、小……」
陆诗妍赶紧慎重其事地提醒道:「不要大叫,不要有任何的反应,听我说……」
吓得傻住的线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先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陆诗妍交代道。
线儿颔首,起身走了出去,确定院子里里外外都没人后,她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摇摇头。
陆诗妍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为求安全起见,我还是躺着比较好。」
「小、小姐,你……」线儿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我醒了,早就醒了。」她说。
线儿一脸困惑不解,「早就醒了?那为什么……」
「我不得不佯装昏迷。」她尽可能的压低声音,「这府里……有人要害我的命。」
线儿大惊。「是谁?」
「你先别问,只要保守这个秘密就好,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醒了。」
线儿眉心一蹙。「连老爷都不能说吗?」
「不能。」陆诗妍坚定地道。
线儿一脸迷惘,「小姐,这到底是……」
「线儿,马车翻落山坡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陆诗妍难掩痛心。「一切都是母亲跟诗媚所为。」
线儿陡然一震。「小姐,你说什么?」
「一时半刻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一切都是母亲所设计,为的就是让诗媚取代我。」
线儿先是陷入思索,随即恍然大悟。「难怪夫人提议让二小姐代嫁,原来她早已算计好了。」说到这儿,她嘴一扁,露出难过的表情。「夫人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将小姐视如己出吗?」
陆诗妍也是神情惆怅。「我也十分震惊,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信。」
线儿虽不清楚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主子说的,她都信。
「小姐,你何不将你所知的一切告诉老爷?」
「我无实证,无法指证母亲跟诗媚,所以才必须假装昏迷,好从长计议。」陆诗妍紧握着线儿的手。「线儿,母亲成为陆家主母已十多年,这府中有多少她的人马,我无从得知,因为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我的眼、我的耳,要帮我看我不能看的,听我听不到的,明白吗?」
线儿望着她,使劲地点着头。
赵氏跟陆诗媚兴高采烈地回到安阳,一回到陆府就立刻去见了陆忠贤。
「老爷,咱们诗媚跟雪鸿有谱了。」赵氏兴匆匆地道。
陆忠贤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就是让诗媚代替诗妍嫁给雪鸿的事。」赵氏一把拉过他的手坐下,眉开眼笑地道:「这趟真是走得太值得了,雪鸿见过诗媚后,十分满意,也表明接受由诗媚代嫁之事。」
陆忠贤有些错愕。
赵氏志得意满地看着站在一旁的陆诗媚,续道:「雪鸿见过诗媚后,对她印象极好,还口头答应由诗媚代替诗妍嫁进靳家。」
陆忠贤眉心一拧。「真有此事?」
陆诗媚按捺不住了,急着说道:「爹,千真万确,是雪鸿哥哥亲口许诺我的。」
「老爷,陆家跟靳家这门亲事断不了的。」赵氏满脸笑意。「我看靳家不久就会派人前来商讨此事,咱们也该提早做准备了。」
看着赵氏跟陆诗媚欢天喜地的模样,陆忠贤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本是属于诗妍的,而且她也一直有着期待,可如今,属于她的幸福就要拱手让人了。
「老爷,你怎么了?」见陆忠贤神情忧郁,赵氏微微蹙眉。「瞧你一脸忧愁,难道你不替诗媚高兴吗?」
「是呀,爹。」陆诗媚不免有些怨怼。「女儿有好归宿,您怎么不替我高兴呢?」
「我……只是想到了诗妍。」陆忠贤老实地道。
赵氏跟陆诗媚互视一眼,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说老爷……」赵氏稍稍收敛自己过分雀跃的心情,慢条斯理地道,「诗妍是咱们的女儿,诗媚也是呀,不管是谁有此好归宿,咱们做爹娘的都该高兴,不是吗?」
「话是如此。」陆忠贤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气,无奈苦笑。「我当然也欢喜诗媚有个好归宿,只是……」
「老爷呀,」赵氏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诗妍昏迷不醒是事实,总不能让这桩婚事一直悬宕着吧?」
「是没错,不过……」陆忠贤又长声一叹,「若是诗妍醒来,发现雪鸿已娶了诗媚,不知道她……」
「老爷,」赵氏打断了他,劝慰道:「诗妍跟诗媚姊妺情深,若她醒来后,知道诗媚代替她服侍雪鸿,应会因能与妹妺共事一夫而感到欢喜吧?」
陆忠贤不语,神情怅然。
赵氏怕他三心两意,继续说服道:「再说,咱们也得有最差的打算。」
他有些反应不讨来,愣愣地反问:「最差的打算?」
「嗯。」赵氏故作忧郁且无奈。「你可想过若是诗妍一辈子都醒不过来,那该怎么办?」
「你是说……」
「我是说……」赵氏怜悯地瞅着他。「有一天你我老去,诗妍该如何是好呢?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她吧?」
陆忠贤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就如同我上次说的,咱们可以跟靳家商量,让诗媚带着诗妍嫁到靳家去,好让诗媚亲自照顾她。」赵氏用力握紧他的手。「诗媚总比外人更让咱们放心吧?」
陆忠贤虽觉无奈,但也觉得赵氏言之有理。
确实,诗妍为人大器宽容,良善温和,一定不会计较诗媚代嫁之事,再者,诗妍跟诗媚感情极好,由诗媚来照顾她,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及决定。
此时,赵氏向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说几句话。
陆诗媚意会,上前捱到父亲身边。「爹,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照顾着姊姊,绝不让她受半点苦的。」
陆忠贤抬眼看着她,笑了笑,却有些苦涩。「嗯,诗妍可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