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战争?
钱管家大清早捧着一叠干净的毛巾站在陆静深房门外,准备替他整理房间。当他拿着钥匙打开门锁,敲门的手忽地悬在半空中——
他差点忘了!
先生房里现在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老了。人老了,记忆力会衰退果然是真的。
还好他及时想起,昨天他偷偷将先生锁上的房门重新打开的事……
他是老派人。
老派人的观念里,夫妻是要睡同一间房的。
既然太太不反对,先生也没有再娶他人的意思,为了先生的幸福着想,他当然希望这桩不正常的婚姻可以逐渐正常化。
再加上,他看见了宁海昨天的表现。
在有如古代贵族的陆家人面前还能不卑不亢的女子,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宁小姐住进先生房里,可以解放先生自我禁锢的灵魂,那么,就算被视为叛徒……他也会让她进去的。
然而他没预期到结果会是这样……
隔着门板偷听房里的动静,钱管家忍不住皱起银白色的浓眉——
“看来饥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是宁海的声音。
这女人一句话就点燃了战火。
他,会不会做错了?站在房门外,钱管家忧心忡忡。
男人吻过来时,她还迷糊着,没意识在自己脸上磨来蹭去的是一双温热的唇,咯咯笑了两声,她伸出双臂将男人往怀中一抱,却没有如愿紧抱住对方,反而让男人得了个机会,吮上她细嫩的雪颈。
“呵,好痒……”她摆着头颅左右闪躲着,却始终躲不开那追随而来的舔吻,像是误入罗网的鸟,挣脱不开猎人的追逐。不须臾,那又热又湿的吻,令得半睡半醒的她蜷起了足尖。
迷蒙之际,她低吟一声,梦境是一片雾色,浓雾中微微透出华彩。
突然间,一只蝴蝶自雾里翩翩飞来,调皮地栖在她微噘的唇上。她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蝶,可蝴蝶却没有这层顾忌,见她默允,竟渐肆无忌惮……
……
“宁海……”睡梦中,他终于喊出她的名。
她却嘟囔了声:“班!”
闻声,陆静深倏地一怔,身体僵硬地退出宁海香软的怀抱,揉了揉脸,意识渐渐恢复清明。
片刻后,他坐在床缘,清楚地知觉到床上另一侧横陈着一副香软的娇躯,满室都是她身上野花般的香味,至此,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随即倏地一惊,哑声喊出:“宁海!”
不是梦!她真的在这里,在他的床上。
她是怎么进来的?他昨天明明有锁上房门……还是说,他以为他有锁上,结果并没有?
“嗯?”听见这么一声大喊,尚在梦境边缘的宁海缓缓睁开眼睛,半晌后神魂方悠悠归位,她揉了揉眼,看着晨光中一脸惶惶的男人。
她看得很仔细。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将他全身所有反应都看进眼底。
这是她的优势。
他看不到她,她却可以将他看个仔细。
看完了他,再看看自己,发现她身上睡衣竟然褪至腰间,上半身还有一些残红,像吻痕……底裤居然还微微潮着!
一瞬间,宁海整个人僵住,忆起方才唇上的温热,她冷冷地想,他是在睡梦中将她当成从前女伴了吗?
有点恼火的,忽然她笑了出声,开战了——
“看来饥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你胡说什么?”哪来的从前女伴!根本没有好吗?然而他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方才并没有将她误认作别人。那只是梦,不算数。
宁海端详着陆静深的表情,误以为他脸上那副羞愧难当的样子,是因为她猜对了。他真的将她当成别人了。说来也是,他这么瞧不起她,如果知道是她,又怎么可能差一点跟她……唔,差一点就要走火了。
双腿间还残留他方才磨蹭她时有些令人难耐的陌生感觉。这让宁海明白,他们刚刚距离“最后一道门槛”有多近。只隔着薄薄布料,如果他再晚一点离开,或者她晚一点醒过来,会不会就要假戏真作?
偏偏宁海不喜欢当替身,她一向只做自己。
将一只靠枕扔向他胯下那撑起睡裤的东西,她恼恨地问:
“不然,陆先生怎么解释你这鼓鼓的东西?”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陆静深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然而他怎能输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他以为那是梦……梦中的她又百般妖娆,他也不至于在半梦半醒间,真的想说服自己那是梦。面对宁海的质问,他强自冷静地道:
“难道你没上过健康教育?这不过是男人的晨间bo\\\\起。”
虽然他很清楚那不是,但这彻彻底底是一个男人最正常的反应。
好半晌没听见她回话。以为小胜了这一局,陆静深脸上隐约浮现一丝迟疑,才稍松懈片刻,下一瞬间她却已欺近,唇瓣贴上他喉间,教他连吞咽都不能,只能屏息——
“晨间bo\\\\起,嗯?”宁海笑声低低,吐息于他颈间。
那笑声中怀藏的绝非善意,教陆静深头皮发麻,却仍固执道:“不然还会是什么?这是自然反应——”
……
“宁海!”陆静深突然扯住她一束发,逼她的唇离他远一些,听到宁海“嗤”地一声,似是被扯痛了头皮,又连忙松开手中的长发。
“可恶!陆静深,你以为我想对你做什么?”揉着被扯疼的头皮,宁海好笑又好气地问。
对于她这问题,陆静深着实难以启齿。方才有一股热气突然凑近他那里,像是她的吐息,害他以为她要用嘴……光想像那画面便已令他血脉债张,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对他做那种事——即使梦中或曾遐想过。
他抿嘴不发一语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准备受刑的革命烈士,宁海无奈一笑,放开了“他”。松手时,可以感觉到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揪紧的眉头也稍稍舒缓开来了。
见他这模样,宁海忍不住调侃了句:“看你这拘谨的模样,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陆静深拒绝回应这没有营养的话题,他哼了声,撇开脸去。
宁海又凑近他,笑道:“是你说我没读过健康教育的。做人要有求知的精神,既然我身分证的配偶栏填的是你的姓名,请你暂时当个活体让我研究研究,不算过分吧?”
“不必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想羞辱我!宁海,这并不好玩,也不好笑,请你不要随便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尤其是,现在的他可开不起这种“玩笑”,他怕他会真的忍不住……让她给为所欲为去了。
“开玩笑?那可不!”她慎而重之地摇了摇头。“我是认真的。”
“认真?”陆静深哼声道:“你宁海确实是厚颜无耻的认真。”
这一次,陆静深才刚将话说完,就听见一阵响亮的掌声。
宁海连连鼓掌,赞许道:“不错不错,这次倒是反击得不错。没想到大清早的,陆先生脑袋就这么清楚,看来你的血液并不是全部都集中在下半身嘛。”
闻言,陆静深不知该笑还是怒,只好冷叱一声:“无聊!”翻身跳下床。
看着他僵硬的背影,宁海慵懒地躺回床上,笑了笑。“想不战而逃?”
他头也不回,冷哼道:
“是你爬上我的床,不是我强迫你睡在这里。如果这是一场战争,一开始你就输了,我还有什么可战的?”
是了,早就该想到的。这是他的卧房、是他的床,又不是他开门邀请她进来的,虽说差一点擦枪走火,是他理亏,但他并不是最早踏出第一步的那方。
“那倒未必。”刚睡起,宁海声音懒洋洋的,别有一种慵懒的风情。“是战争没错,不过要看是哪一种战争。”
她有条有理地指出:“如果是我要求你跟我履行婚姻义务,那么我上了你的床,而你受不了诱惑地吻了我,当然是我赢了——或者,你要昧着良心,说你刚刚没有压上来吻我?”其实她也以为他是“班”,“可能”也亲了回去……唔,应该确实是有亲上去吧?
陆静深一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反驳,就听宁海又说:
“而如果,这是一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yu\\\\\\望围城,那么……”
她话一顿,还顿得有点久。
陆静深听见她也下了床,赤着脚走向置衣间的方向,不久后又走了出来,一股脑儿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不知道,原来宁海正慢条斯理地脱下睡衣,在房中,在他背后,自在地换着衣服。
衣服穿脱之间,布料摩擦产生的声响,让听觉敏锐的陆静深有点站立难安,忍不住拧起眉问:“你在做什么?口才不是很好,刚刚话怎么只讲了一半?”
不问还好,一问,她便回答:
“我在穿内衣。”坦荡荡地。“你可别转过头来——啊,是说你又看不见。”有点欺负人的补了一句。“还是……陆先生想看?可惜了,今天穿的是我最喜欢的粉红蕾丝内衣,深V集中的哦。”
陆静深俊脸一时白、一时红,脸色变幻莫测。
宁海睡觉时不喜欢穿着硬邦邦的内衣,总觉得有压迫感。
她在国外住惯了,举止比一般东方女性大方,不过白天时还是会尽量衣着整齐地出现在人前。
几次深呼吸后,陆静深冷静下来,不再理会宁海的挑衅,直接明言:
“宁海,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明明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权宜婚姻,一切都是假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蕾丝内衣外头套上宽大的棉衬衫和窄管牛仔裤,系好腰带后,宁海走到镜子前用手指耙了耙及肩的散发。
“先回答前一个问题。”宁海对着长镜中的男人身影说道:“如果这是一场yu\\\\\\望围城,那么,还是我赢。因为刚刚你吻我时,我还在睡梦中,不知道是你;就算你同样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但因为主动的人是你,所以是我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