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禾足足跟阿步步对峙了将近十分钟,经过仔细观察,见阿步步没有其他动作,他这才敢从床边离开。
他动作不敢太大,一边觑着蹲在面前的阿步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不断冒出来,生怕阿步步一个不爽朝他飞扑过来,他一点都不想成为阿步步的嘴里肉!
咳,他自小学之后还没这么孬过,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在狗面前发抖还汗如雨下。说起来真是好笑,他天不怕地不怕,上法院打官司面对难缠的律师也毫无畏惧,偏偏就怕狗啊猫啊这类小动物。
他伸出发抖的手抓住被口水沾湿的眼镜,阿步步却说什么也不放,把他的眼镜紧紧咬着,温家禾用力扯了下,未料阿步步更加死命咬紧。
“……阿步步,我不是坏人,你能不能把眼镜还给我?”他尝试跟一只狗沟通。
阿步步朝他摇摇尾巴,一副哈巴狗般的好笑模样。
这是什么意思?他无法理解阿步步这举动,但可以看出阿步步除了不肯干脆地把眼镜还他之外,其实对他满友善的。
他再一次冷静下来评估情势,仔细确定阿步步不会攻击他之后,这下也不急着拿回黑框眼镜,遂起身动动筋骨,接着慢慢踱出这间仅有一坪半大小的诊疗室。
阿步步咬着眼镜亦步亦趋跟着他,乖得像个小跟班,让他心里的恐惧感降低不少,胆子瞬间大了起来。
他推开柜台旁边另一扇门走入内院,这间日式房舍占地颇广,内院栽种的一些香草植栽被顾得很好,好奇心驱使他迈开步伐,未经主人允许进入私人领地。
阿步步突然加快脚步,咬着眼镜摇着尾巴走到他面前,像个领路军似的走在前头。
这只笨狗,陌生人闯进住处还带路参观?温家禾失笑的看着那走在前头摇摇摆摆的胖屁股,一路跟着阿步步逛了起来。
逛了一圈,他大概熟悉了这间屋舍的动线,口字型的屋舍分四个空间,一间客厅一间厨房一间起居室,另外是两间房间。
除了客厅外,其他房门皆紧闭着。
房间属于私密空间,他也不好擅自参观,倒是大门敞开的客厅,家具简单到着实让他瞠目结舌。
一张两人座沙发椅,一个茶几一台电视,然后就没有了。
厨房里也是,基本煮食用具和一个大同电锅,旁边则摆上一台老旧的冰箱,木柜子上一个平底锅,一个双耳汤锅,一个碗两个盘子,地上有个狗食盆,一包狗饲料。
管晴的生活非常简单,没来由的,温家禾胸口蓦地泛起一阵心疼。
他看过管晴的相关资料,自从跟她相依为命的外公过世后,她一直一个人守着这间老房子,独自生活着。
他怔怔的望着冷清的室内,心口那抹情绪益发明显,让他呼吸困难,实在无法想像这样个性爽朗,打小就热心助人的女孩,其实生活是如此贫乏而寂寞。
换做是别人,恐怕是一天到晚怨天尤人,一听有利可图就把这间破房子给转卖,拿着大笔金钱享乐去。
突然间,感觉脚边有动静。他收回思绪低头一瞥,阿步步不知何时挨在他脚边,他惊得跳开,速速逮回游离思绪。
他发现,阿步步嘴巴里的眼镜不见踪影,改咬着食盆。
“肚子饿了?”他旋即领悟。
阿步步把食盆放下,对他吠了两声,尾巴摇动得更厉害,嘴巴还哈哈哈的发出声音,口水直流。
看来这只狗并不笨嘛,咬眼镜是想跟他换吃食。
“妈咪出门前没喂你?”
“呜……”可怜兮兮的哀鸣声。
这管晴的神经真不是普通的大条,急着出门却让狗饿肚子了。
他走到冰箱旁边,打开饲料袋,发现里头的饲料空了。
这……他把空饲料袋拿给阿步步看,阿步步发出两声夸张的哀鸣。
看来,这只狗真饿坏了。“可怜的阿步步肚子很饿是吧?”他蹲下来,尝试跟阿步步交涉,增进感情。
看着阿步步那双无辜讨好的眼神,他蓦地灵光一闪,想让管晴对他放下戒心的第一步,好好笼络阿步步准没错!
“我带你去吃饭吧。”
“汪!”
“那阿步步先把我的眼镜找出来。”他比手划脚。
一听到有饭吃,阿步步灵性大发,立刻往里冲,不一会儿就去而复返,把咬回来的眼镜放在他面前。
“乖。”他伸手捡拾起被丢在脚边的黑框眼镜,发现有点歪了,他伸手调了调,用衬衫袖子把残留在镜片上的口水擦干净后,收进口袋。“好了,咱们出发吧,吃饭去!”
一人一狗走出这间像鬼屋一样的破落房舍,朝热闹的市区前进。
两个小时之后,夜色深沉。
管晴前往邱奶奶家送水药之后到花奶奶家出诊,花奶奶血压不稳定,她特别交代吃食要注意,另外还帮花奶奶量了血压,并帮忙准备好简单的晚餐后才离开,紧接着她到附近宠物店买了一包狗饲料。
狗饲料很大包,她一个女孩子却能轻易扛在肩头,脸不红气不喘的走入屋内,穿过诊所转进私人住处,快步迈过木廊,急着找阿步步。
“阿步步,我回来罗!”
怎么没有狗影?阿步步肚子饿的时候根本就睡不着,这时候应该等在门廊盼她回来喂食才对,可今晚真是怪异,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管晴把饲料放在冰箱旁边,打开来倒了一整碗满满的干豆豆在食盆里,捧着碗在屋子里前前后后找着阿步步,却遍寻不到。
她有点急了,想着阿步步会不会因为饿得受不了自己跑出去外面觅食,正惊慌之际,她看见连接客厅后方的露天走廊有道黑影。
她放下食盆,放轻脚步走过去。
月光淡淡洒落,躺在地上的是一道人形黑影,旁边趴着一坨东西。
那动也不动的胖嘟嘟一大坨是阿步步,至于熟睡中的人影是——温家禾?!
这是怎么回事,他擅闯她的私人住所?
管晴抬脚踢踢负责看家的阿步步,睡到翻肚的阿步步懒懒掀开眼皮,翻了翻白眼,很不给主人面子的又闭上眼继续打呼噜。
管晴心火狂烧,气得想痛打阿步步一顿。这家伙平常吃她的喝她的,却连个家都顾不好,陌生人闯进她的住所,它没把人赶出去就算了还乖乖陪睡?!
胸口燃着怒火,她蹲下来,伸手戳了戳温家禾的肩头。
“温律师,起床尿尿。”
没动静。
吼,这男人平常是不太睡觉的吗,怎么今天一直赖在她这里补眠?
她又戳了两下。
熟睡的温家禾一点都没被惊扰到,他俊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似乎好梦正酣。
她戳得更用力。“起来!”
不料,手腕蓦地被捉住,她感觉身子被一道力量扯动,不过须臾间,她整个人落入温家禾怀中,被他一双手臂紧紧抱住。
“喂!”她急欲脱身,他却突然低头,脸颊贴着她的脸轻轻蹭着。
“别吵……我好累,让我好好睡一觉。”
他靠得很近,近到彼此呼吸交融的地步,她大气不敢喘一下,惊慌地睁大一双莹莹水眸瞪着他。
他将眼镜摘下,双眸紧闭着,显然还处于睡眠状态,呼吸频率平稳。她就着淡淡月光近距离仔细瞧着他,这才发现他眼下有明显的暗影。
看来,他真的是累坏了。
律师平常工作量很大吗?连睡觉时间都被剥夺,除了平时的工作外还得时常来找她谈判,这么拚命的想完成任务,他的老板会不会太没人性了?
她没来由担心起他来,纤葱般的手指轻轻地抚上他倦极的脸庞,目光一一巡礼。
说实在话,他长得还挺俊的,一双眉毛浓密飞扬,轻轻闭着的眼睛属于狭长型,鼻梁高挺,两片唇瓣薄削好看。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蛊,竟然着迷的盯着他,视线舍不得移开,瞧着瞧着,也忘了要挣离他的怀抱。
这时,阿步步挪动胖胖狗躯贴着她的背睡。
她被温家禾拥着,身前被他的体温偎暖,背后阿步步的体温亦源源不绝熨烫着她,在双面夹攻下,她竟然张嘴打了个哈欠,眼皮蓦地沉重起来。
“阿步步,你滚开点,这里好挤……”她反手推了推贴着她的背打呼噜的阿步步。
阿步步没反应,呼噜声更大了。
“温律师,你这样抱着我,我不好睡……”她转而轻轻推着温家禾。
温家禾手臂收束,将她抱得更紧。
管晴拥有三秒入睡神功,这时男人好闻的气息、温暖的怀抱让她不想离开,干脆直接趴在他的胸膛上,眼皮越来越重……
好舒服喔!
怀里的抱枕熨暖她的体温,抱起来超级舒服,管晴身体自有意识的朝身边的抱枕偎去,紧紧抱个满怀。
怀里的抱枕轻轻动了动,引来管晴的抗议。
“阿步步,乖乖躺好。”
敢情她把他当成一条狗了?!
被管晴困住身躯的温家禾,扭头看着趴在管晴背后睡到四脚朝天的阿步步,目光接着收回来落在自己身上。
咳,管晴的双手抱着他的腰不打紧,两条修长的美腿还缠着他的双腿,好似八爪章鱼似的将他团团困住。
他噙起笑,对管晴的感觉逐渐清晰之后,他相当期待两人接下来的发展。
既然有所图谋,他可一点都不排斥这样亲密的睡姿,何况管晴瘦归瘦,身子却柔软的很,胸部还满有料的,那柔软的两团球贴着他的胸膛实在有够舒服——
“温律师?!”
一声惊喊穿过温家禾的耳膜,管晴兵荒马乱的爬开,一脸惊吓的歪坐在一旁。
温家禾不动声色的伸伸懒腰,从地板上坐起身。
“管医师,早安。”他好整以暇道早安。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会在这里?!管晴表情既纳闷又疑惑,脑袋持续处于当机状态,花了点时间才慢慢想起昨晚的事,小脸越来越红,露出尴尬神色。
“那个……温律师,”她挠挠颊抓抓头发,不知该如何解释昨晚两人抱在一起睡觉的意外。“昨、昨晚……”
“管医师,我长这么大,还从来不曾跟女人同床共枕过,虽然我们睡在客厅的走廊,但这样也算是逾越分际,我深感抱歉,我会负起该负的责任!”温家禾眼神一换,正色站起身,慎重的来个九十度鞠躬道歉。
管晴也跟着立正站好,她张大嘴巴脑袋转了转,试图消化他话中的意思。“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并不计较……”
温家禾突然伸手握住她。“如果管医师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当你的男朋友,绝对不会推托了事。”
“蛤?”他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不过就是躺在一起睡觉,连棉被都没盖好不好。管晴眼角抽搐两下,尝试着把被他抓握在大掌中的小手抽回来。“这件事没那么严重,温律师不用放在心上。”
学生时代登山露营,上瑜珈课时也常有男学员躺在她身边跟着学习,说起来,该对她负责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排队要排到太平洋去。
他一脸深受打击。“管医师是嫌弃我吗?”
“嗯……温律师其实长得还不赖,如果不戴眼镜的话,真可说得上英俊潇洒,又有个人人欣羡的好职业,我怎么会嫌弃,要嫌弃也是温律师嫌弃我吧,我窝在这间中医诊所一点前途都没有,穷得快被鬼抓走,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被温家禾激动的张开双手抱个满怀。这个拥抱来得太急太猛,胸腔里的空气被挤出来,害得她咳了两声。
“温、温律师!”放开放开,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温家禾拥抱的力道似想将她揉进骨子里般。“管医师,你是我见过心地最善良的好医师。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负了你,从今尔后,我会负责起你的一切,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点头嫁给我为止。”
立下誓言,他终于肯松开她,在她快断气之前还给她一条小命,她一时半刻没办法说话,大口大口呼吸,把胸腔被挤光的气补足。
“我不需要你负什么鬼责任。”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她忙拒绝。
他拧着眉头抓住她的手。“晴,相信我,我对你绝对真心,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要啊,不要发毒誓!”
在她扑过来捂住他的嘴巴之前,他大声抢白。“我发誓!我温家禾一定爱着管晴一辈子,如果有二心,出门马上被车撞,下雨天被雷劈。”
来不及了!她来不及阻止他疯狂的行径!
她瞪着温家禾,脸色青白交错,一整个无言以对。
看着她深受打击一脸失神的样子,温家禾眼神闪了闪,极力憋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