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主人娜娜每天上午八点半风雨无阻送来一条竹炭起司面包,还会跟管晴闲聊几句。
听娜娜说,温家禾辞掉集团的工作离开令人欣羡的律师界,同时放弃继承权,他无限期包下整栋民宿,不过并非每天都住在山上,因为台北的工作正在交接阶段,每周有三天必须待在台北处理,另一半的时间则留在山上。
又听说,温家禾待在山上的时间,上午跟着娜娜学习做面包,下午则扛着画架到后山去作画,日子过得悠闲自在,似乎乐于当个无业游民。
过两天,娜娜又有新的讯息,她说温家禾放弃大好事业留在山上是为了争取管晴的原谅,他四处告诉镇上的居民,说自己是管晴的男人,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他坚持守护他们母子,即使管晴对他的存在漠视,不肯接受他,他也不会离开,更不允许管晴带着他的孩子接受其他男人的追求……
律师的天性果然奸诈狡猾,他这么四处跟人放话,根本就是为了杜绝后患,就连先前一点都不嫌弃她未婚怀孕的辛强,这阵子都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偶尔碰上面,还会主动避开。
管晴对温家禾的作法感到生气却没辙,虽说他四处跟镇上的居民打交道,这半个月来却不曾再上门打扰她,这让管晴就算心里有怨也无法予以反击。
她只能乖乖地接受镇上婆婆妈妈们的关切和劝说,要她千万别笨得放弃温家禾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就算温家禾过去有天大的错也该选择原谅,哪个男人不犯错呢?当女人的心眼不要太小,再这样固执下去可是会阻挠温家禾的事业前途……怎么,情势丕变,现下是她拿翘她做错了?
要不是为了生计,不久之后还得多一笔奶粉尿布的花费,管晴真想把诊所关起来暂停营业,要不面对这些婆婆妈妈们假看诊之名行劝说之实,每天不同人轮流上门来轰炸,听得她耳朵都犯疼了。
她老早就该知道,温家禾不好惹,怎么可能她拒绝几句就打退堂鼓,这人心思深沉,惹上了他压根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现在后悔有屁用,只能忍!
下午,门诊休息。
管晴扶着腰拎着包包走往街上,她预约了计程车打算1^山前往医院做检作,离怕淹期越来越近,她最近腰疼得更加厉害,一想到等一下还得忍受颠簸的山路,头就隐隐作痛。
来到街头,她看看表,计程车却不见踪影,只见一辆黑色进口房车停在路口。
她认得这辆车,车主就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温家禾。
她转身就要绕路走,这时温家禾从车上下来,大步挡住她的去路。
管晴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他让路,便怔怔的看着他今天的打扮,带着点脏污的夹克搭上破牛仔裤,脚踩着廉价的夹脚拖,一向梳得整整齐齐的短发此时随兴覆盖在额前,下巴的胡碴没刮干净,他看上去落拓又颓废,跟他过去的形象大相径庭,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老王的计程车抛锚了,他紧急通知我,让我帮忙跑一趟车。”温家禾趁她发怔时一手捉住她的胳膊,一手轻扶她的腰将人往车上带。“快上车吧,门诊是不等人的。”
她坐上副驾驶座,等车子发动驶出镇上后才回过神来。“你受了什么刺激?Michelle利用SA集团的势力对你展开报复了?”才半个月没见,他的改变之惊人,真是吓坏她了。
娜娜怎没跟她说,他变成流浪汉了?!
“心疼?”他不答反问。
“你想太多,我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你这么……邋遢的样子。”
“原来我被嫌弃了啊,真是糟糕。”说是这么说,他嘴角却噙着笑。“欸,我失业了,以后也不打算从事律师这行,我想当自由画家,你会支持我吗?”
“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她才不上当,极力跟他撇清关系。
“啧,我到现在才知道你的性格比我更狠,连自己孩子的爸都不肯认,真是伤透我的心。”他唉声叹气,替自己抱屈。“想想当初我有多卖力取悦你,你现在翻脸不认人实在不厚道。晴,就算我没功劳也有苦劳,我每天晚上付出多少体力——”
“别、再、说、了!”她窘得脸颊发烫。
“害羞了?”
气恼的伸手捂住他聒噪的嘴巴。“闭嘴啦!”
他轻轻抓下她的手,反手扣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欲抽回手,他却不放。
“单手开车太危险,这段山路不好走,你专心点。”
“都自投罗网了,岂有放手的道理。”他笑笑的说。“这条山路我走了不下二十遍,闭着眼睛也会走,你不用担心,我熟得很。”
简直歪理。“为了我们母子的安全,你最好别掉以轻心。”
“那好吧,先让你欠着。”松开了她的小手,温家禾一扫那堵在胸口难受的情绪,露出连日来最开心的笑容,边开车还边吹着口哨。
她是欠他什么啦?简直莫名其妙。
温家禾的开车技术果然了得,加上对路况相当熟悉,这趟不好走的蜿蜒山路在他轻松的驾控中结束。
车子来到山下的医院,他停好车,绕过车头帮她打开车门,弯身替她拿包包,另一手牵起她,就像丈夫牵着妻子那样理所当然的呵护着她。
她出声抗议,他一句“这是你欠我的,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把她堵回去。
她压根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由着他去。
产检的过程中,温家禾贴身陪伴,他问题问得很仔细,做足功课,问到医师快要抓狂,当萤幕上出现两个宝贝的影像时,他傻住,伶牙俐齿派不上用场,瞬间失语。
“你怀的是双胞胎?”直到离开诊间,他才傻不楞登的转头问她。
“不然呢?你以为我怀的是巨婴?”她肚子这么大,感觉都快被撑破了。“一次来两个,以后我得加倍辛苦赚奶粉钱,看来以后诊所连晚上都要营业才行,要不怎够这两个吃喝。”
她抱怨归抱怨,嘴角却扬着笑。对她而言,这是甜蜜的负担。
温家禾张开手臂将她轻轻拥住,激动地在她耳边发誓。“养孩子的责任交给我,我虽离开集团也放弃了继承权,但我户头的存款和名下的动产不动产要养孩子还绰绰有余,倘若哪天钱真不够用了,我再重出江湖当律师,不管黑白狠狠大捞个几笔,我用我的性命保证你跟孩子绝对衣食无缺。”
闻言,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她眼里悄悄闪过笑意。
不过话说回来,她跟孩子的花费怎可能将他户头的存款花光,更别说还得变卖不动产,她跟孩子生活简单物质要求不多,又不是挥霍无度得逼得他去做坏事。
“咳,你别把自己说得像是专门捞钱的黑心律师,我知道你赚的都是正当钱,到目前为止胜诉记录也全都是凭本身实力还有努力获得的,绝非侥幸或耍手段。”
“我在你心里形象端正良好,显然就是良婿人选,为什么你老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话锋突然一转,堵得她真不知该说什么,算了,还是保持沉默,免得他又借题发挥。
返回山上前,温家禾以他肚子饿为由带她到附近一家私房菜餐厅,点的都是她爱吃的口味,存心把她喂饱饱,接着又载她到婴儿用品店绕了一圈,他不顾反对大手笔的挑了店里最贵的婴儿床和床单棉被,价值几万元的双人娃娃车,奶瓶以及其他婴儿用品也全都买齐,简直挥金如土,然后又到隔壁药局挑了几款大人跟小孩的营养品,根本就是购物狂,今天采买的这些还得包台小客货送上山。
“你再这样继续败家下去,看来真得重出江湖当黑心大律师了。”她不满的抗议。“温家禾,别以为你买了这些东西就能让我心软,我必须告诉你,我所做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绝非一时意气用事,以后……我跟孩子的生活里没有你,你还是早点认清事实吧。”坐在车里,她坚定的重申立场。
他眼里闪过一抹受伤,情绪低落的道:“这是对你跟孩子的补偿,你不要有压力。”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他的求和几度让她放弃坚持。
不过,她终究还是硬下心肠,静默不语,低垂着小脸,一双小手搁在膝上纠缠着,心情连带受低气压影响。
怪她没心没肝也好,是自我保护也罢,她曾受过的伤害比起此时他面对的拒绝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心曾被狠狠撕裂,要愈合很难很难,她内心万分恐惧将来可能再度面临同样的事件重演……
过了几日,这天娜娜依旧风雨无阻的送来刚出炉的面包,然后又跟她说了一些有关温家禾的八卦。
娜娜提到温家禾先前来山上视察的那块土地,有某位地主涉及土地侵占问题,受害者是镇上的大好人刘妈妈,温家禾受刘妈妈所托出面跟那位地主斡旋争取,坚持不归还土地就法院见,他也已经收集好资料准备打官司,那位地主大概自知理亏,后来支付三百万元给刘妈妈买下畸零地,这件事情才和平落幕。
诸如此类帮居民解决法律大小问题的善行不胜枚举,另外他还闲来无事加入镇上义工队替小镇做事。很显然,温家禾见笼络不了她,转而笼络镇上的人,现在大家争相替他说好话。
这男人表面上看似善良无害,其实内心富有谋略,他在山上定居不过三个礼拜,就已经获得多数居民的拥戴,管晴真想建议他干脆出面竞选下一任镇长好了,要不好人好事代表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