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兰公主拜访镇北大将军府的隔日,突然传出了一个消息,李兰公主重伤不治,香消玉殒,终年一十八岁。
再隔天,大将军府就被京军包围起来,屠深被士兵押走,经皇宫调查,屠深想非礼公主,公主极力反抗,他便对公主施暴,导致公主回宫后重伤而死。此事有太医监定,也有诸多侍卫证明,因为连侍卫都被打伤了,所以屠深罪证确凿,死罪难逃。
然而,只要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知道,李兰公主长得是什么德性,还有她那刁蛮跋扈的个性,着实令人敬谢不敏,屠深玩遍花丛,见过的美女无数,传闻最近与他关系匪浅的童渺渺更是国色天香,他哪里可能看得上李兰,进而对其非礼?
至于施暴致死就更蹊跷了,那些侍卫都没死,却是公主死了?而且李兰离开大将军府那日,有不少人亲眼看到她是活蹦乱跳的走掉的,回皇宫后还发了一顿脾气,把几个宫女打得半死,怎么转眼公主说死就死了?
这些疑点无非让人怀疑屠深根本是得罪了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当然没有人敢过问这件事情的真伪。
果然,在屠深入狱的第二天,皇上很迅速的判了他斩立决,还要在百姓面前处决,由皇上亲自监斩。
此消息一出,全国哗然,屠深是犯了多大的罪,居然要由皇上监斩?而且行刑之日就在十天之后,迅速得令人来不及反应。
童渺渺知道这件事之后,惊得差点没把家里那张梨花木桌给劈了。她一路直冲出门,冲到了对面屠府,如入无人之境的来到了大厅,便遇到了正要外出的屠大庆。
“屠爷爷!”她神情慌乱,梨花带雨地道:“屠深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兰明明是我打的啊,为什么入狱的是他?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他出来……”
“丫头,你冷静点。”屠大庆的表情虽然凝重,却没有太过担忧之情。
“可是……可是屠深要被斩了啊!”童渺渺真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皇宫大牢劫狱,就算要大开杀戒她也不管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那浑小子没那么容易死的。”
他沉定的态度终是影响到了童渺渺,而她也不愧是武将世家出身,心智确实坚韧,她哽咽了几声后,檫去泪水,声音虽然还是带着忧虑,但也渐渐平稳下来,“屠爷爷,屠深告诉过我要我相信他不会有事,但我控制不了啊!这次他被关进天牢,十天后就要问斩了,我想不到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所以我一定得帮他!”此时一阵风微微吹过,吹起了一阵风沙,她连眼睛眨都没眨,更显得坚定有力。
屠大庆老眼微微一眯,像是试探,却又像是打击她的信心一般,点出了残酷的现实,“丫头,这一次所有和屠深扯上关系的人,只怕都是九死一生,你确定你要腾这浑水?”
“当然!”童渺渺的一双美目定定的望向屠大庆。“屠爷爷,其实……其实我从小就喜欢屠深了,即使他顽劣不堪,我也没有放弃过,因为我一直知道他一定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糟,虽然他曾经利用我,却也保护着我,不曾让我因为他的手段而受到伤害,现在,该换我保护他了。”
她的回答很简单,却很诚挚,深深打动了屠大庆,在这个愁云惨雾的时机,他也难得地在眼中泛起了一丝笑意。“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屠深真是三生有幸,能得到你的青睐。”
他昂起头,往目””走了几步,面对的方向是屠深的房间,他的目光去P像是透出了房舍,直穿到了数十年前那黄沙滚滚、尸横遍野的沙场上。
“为了盛隆王朝的安定,老夫即使知道我儿子和媳妇的死因有疑,却一直按兵不动,没有加以调查,后来老夫察觉到屠深在暗中调查他父母的事,老夫并没有阻止,因为这是他身为人子的责任,老夫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纨裤子弟的面具下,替他挡住来自朝廷的压力,但老夫很清楚,这十几年来,屠深并不好过。”他喃喃地说出了这么久以来的心境。
童渺渺乖巧地听着,她知道自己能听到这些,代表他已经视她为屠家人了。
“如今屠深查出了眉目,今日这一劫迟早会来,只不过老夫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我想屠深急着逼皇上对他出手,个中原因就是为了你,所以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他一直在保护着你。”屠大庆对她慈祥一笑。“屠深希望这件事能在皇上把你指婚给太子之前有个结果,毕竟圣旨一下,你就算皇室的人了,以后即使你再讨厌排斥他们,也不能对皇室动手,否则对你名声有碍。但是我看你这丫头应该很难忍住不动手揍太子,而屠深那个浑小子,是不可能让你的名声受到任何损害的。”
她低下头来,也猜想到这个可能,所以她才会这么激动,屠深一心为她着想,却没有问过她希不希望他这么为她付出。
但她以前不也一直为他付出,而不求回报吗?如此比起来,她更深刻明白他有多爱她,而且爱得并不少于她。
瞧她那动容的模样,屠大庆点了点头,忽地挺起胸膛,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老夫暂时也不知道屠深做了什么准备,所以老夫不会妄动,但也不会就只让屠深一个人去牺牲,老夫蛰伏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生锈不能动了,我有我的办法,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老夫也不怕与皇上撕破脸了。”
“屠爷爷!”童渺渺抬起头,坚定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也会去做我的准备……屠深为了我,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为了他,我也不怕与皇上杠上。”她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相信我袓父也会支持我的!”
当初袓父二话不说就让她带着五千水龙兵前去救援屠深,虽然袓父与屠爷爷一向不和,但经过这么多事,她也隐约明白袓父在这件事情上站的是什么立场了。
他朗声一笑。“很好、很好!屠深选择你,没有选错。你屠爷爷我可是早就认定你这个孙媳妇了,就是屠深没屁用,这么久才得到你的心。”
“那么,我们就分头行事吧,屠深虽然现在被关了起来,但他可不会永远被关着的!”
屠大庆与童渺渺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前一后离开了屠府。
童渺渺自然是回到自个儿府里,屠大庆却是在京城里瞎逛起来,逛得后头远远监视他的人都昏了头,一个不注意,一下子失去了他的行踪。
没有人想得到,屠大庆居然转往了丞相府的方向……
十日后,京城西门旁的大广场聚集了许多百姓,城卫围出了一块空地,凶神恶煞地瞪着四周百姓,不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然而照理说,死了一个轨裤,百姓应该额手称庆才是,但众人的脸色都是哀戚伤感,屠大庆在民间的威望甚隆,他的儿子媳妇已经为国捐躯了,今日他的孙子又因为一个疑点重重的罪名要被砍头,百姓们的心里自然不好受,更不用说屠深不久前才又领军剿灭了复苏的长生教呢!
场中央摆了一座刀架,架上一把大刀,刀磨得闪闪发亮,刀尾缀着红布,这把便是专门用来砍文武百官的鬼头刀,光是看那寒沁入骨的幽光,就令人胆寒。
广场四周搭起了棚架,坐满了前来观刑的文武百官,其中最华丽的一座,正中央坐着皇上,旁边是太子,再旁边居然是童渺渺。
“渺渺,今日就要让你亲眼看看屠深是怎么死的,以后你就乖乖的做本宫的太子妃,不要再有其他心思了。”李莫然笑着朝童渺渺说道。
被用半强迫的手段“邀请”来,童渺渺本就气恨在心,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要不是她心中有其他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早就一掌把他轰走了。
突然间,场上的太监大喊道:“时辰到——带犯人屠深!”
屠深由刑官带着,慢慢的走入了广场,他一身白色犯服都脏成了灰色,头发纠结杂乱,身上伤痕处处,足见在牢里受了不少苦头,可他的脸色却是一派平和,双眼炯炯有神,一点也不像一个下一刻就要死去的人犯。
走到刑场正中央时,刑官要他跪下,他却挺直了身躯,矗立当场,朗声道:“我没罪!为何要跪?”
“大胆屠深,你罪证确凿,恶贯满盈,见了皇上居然不跪,足见丧心病狂、道德沦丧,今日你便要授首于此,你跪是不跪?”刑官见他硬气,让一旁的护卫拿出长棍,就要打到他跪下。
然而第一棍都还没挥下,旁观的童渺渺已经受不了了,她突然站起身大喊道:“不准打!”
皇上严厉的目光望了过来。
李莫然也是脸色一沉,连忙朝着她低喝道:“渺渺,你坐下!咆哮刑场是多大的罪,你知道吗?”
“罪?你们硬把李兰的死栽在屠深身上,他就有罪了,什么罪还不是你们皇室说了算?”童渺渺豁出去一般,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渺渺,你今日大错特错了……”
“错究竟在谁身上,自有公评,你以为你们躲在皇宫里,做一些颠倒是非的事,百姓就看不到了吗?”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果然窃窃私语起来,而且还纷纷点头,貌似颇为认同她的言论。
“大胆!”在李莫然辩骏之前,皇帝蓦然大喝。
皇上开口果然不同,全场顿时寂静下来。
皇帝不悦的瞪了太子一眼,这太子果然烂泥扶不上墙,居然还和童渺渺啰嗦那么多,让她在众人面前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他当机立断地道:“把童渺渺给朕带下去!”
“是!”旁边的护卫涌了上来,就要抓住童渺渺。
童渺渺突然手一抖,由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在李莫然的脖子上。“全都给我退开!谁敢动我和屠深,我就宰了太子!”
皇帝重重地一拍桌子。“童渺渺,你这是想造反了吗?难道你要让整个童家陪屠深一起送死?”
童渺渺一把抓起李莫然,慢慢的退出棚架,这才冷漠地看向皇上。“我爱屠深,我愿意为他冒险,这是我个人行为,与童家无关,若是皇上迁怒我童家,便是皇上昏庸无道!”
这无疑是劫法场了,皇帝一脸铁青,李莫然则是吓得动弹不得,四周的众人都是惊吓无比,但暗自在心中叫好的也不少。
只有场上的屠深始终平静,但他看向童渺渺的眼神却温柔至极。这妮子为了他,连命都豁出去了,虽然他不需要她这么做,但她的勇气却是狠狠的震撼了他。
他的确为自己挑了一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准娘子,她单纯且勇敢、善良却坚毅,她有倾国倾城的美丽,却从来不拿美丽当武器,她征服他的,是她那颗始终如一、胆大无畏的心。
不愧是他从小保护到大的渺渺啊!也许在他十岁那一年第一眼看见她,两人就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了吧。
童渺渺虽然有太子做人质,但她单枪匹马,很快的就被护卫团团包围,光是这样的威压感就足以让人崩溃,幸好她上过战场,心理承受能力极强,才能还紧握着匕首站着。
“渺渺!老夫来助你!”群众之外,突然传来一道威严洪亮的声音,接着百姓让开了一条路,居然是童涛山,领着知尺近乎勇五兄弟,加上一队兵马,直闯法场而来。
“童涛山,你也想造反了不成?”皇帝再也沉不住气,站了起来。
“这不是造反!如果造反,老夫这军队就直接冲进皇宫了。”童涛山面对皇上的权威毫不畏惧退缩。“老夫是来救自己的孙女,救屠深这个无辜的浑小子,免得又有无辜之人死在不明的冤屈之中!”
“你竟帮着屠深?”皇帝虎目一睁。“多年来,你在朝堂上一直表现得与屠大庆不和,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童涛山一拢胡子,好笑的道:“谁说不和就不能帮他?就像皇上一直说李莫然难担大任,还不是让他当了太子?”
“说得好!”另一方也传来一道洪钟般的嗓音。
那个方向的百姓也纷纷退让,而且比起童涛山出场,百姓们的脸上更多了些兴奋与崇拜的表情。
果然,屠大庆带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令人惊讶的是,与他同行的并不是什么千军万马,而是文官之首,丞相慕成书。
慕成书一身朴素,手里捧着他的乌纱帽,来到了法场之中,环视在场百官一眼,直接将乌纱帽扔在地上,一脸悲愤地对皇上说道:“今日我慕成书辞去盛隆王朝的丞相之位!我不愿再为一个背信弃义、寡廉鲜耻的皇帝治理国家!”
皇帝的两眼迸射出愤怒的锐芒。“慕成书,竟然连你也倒向屠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如何不知?”今日就算送了这条老命,慕成书也不怕,他直指着皇上,悲愤的又道:“我一心为国,一生清廉,却因为皇上要打击屠家,将我推到了屠家的对立面,使得天下众人都认为我与长生教联合起来打击屠家,甚至多有谣言谓我慕成书便是长生教的幕后主使者!当年长生教可是屠杀了天下数十万百姓,此不忠不义不仁之罪,我慕成书不背!”
对他来说,名节重于一切,皇上却让他不得不背上与长生教有关的黑锅,也因此失去了他的忠诚,何况他也不是笨蛋,所有曾经被皇上利用过的人,比如屠致远夫妇,比如李观澜,甚至是李兰,全都被皇上舍弃牺牲了,所以到最后,他也会是那些尸体之中的其中一具,这样死得一点价值也没有。
所以,当屠深来找他,向他点明皇帝李天威的手段时,晚节不保的失望与愤恨,让他也豁出去了。
接着他当着在场百姓的面,严厉指控道:“皇上,其实长生教就是你的人马,对不对?这几十年来,有关长生教的种种作为,都是你在暗中扶持指使的!”
“一派胡言!”皇帝自然严正否认,他不认为自己会被抓到什么证据。“慕成书,你与屠大庆、童涛山等人联合叛变,想要毁我李室江山,既然你们自己露出马脚,今日正好让朕一次拔除你们这些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