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穿秋水,就是这种心情吧。
一向重视时间观念的曾耀人居然迟到了二十分钟,曾咏咏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但她还算沉得住气,但朱雪纶简直要跳脚了。
“你不打电话问一下吗?不然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来问。”
曾咏咏却没那么好拐,深深望她。“朱雪纶,对我哥而言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不要一副你跟他很熟的样子,他会生气。”
“我是他的秘书。”朱雪纶秀眉一扬,相信只要是男上司都会为她倾倒。
“秘书?”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呀,曾咏咏偏头,打量她的眼神带点嘲讽意味,“你只是实习小助理而已,况且,没有一个秘书敢这么大胆,没经过老板同意就自己跑来加入聚餐。”
“我自己也有订位,只是心想大家都是亲戚,才大方的跟你们一道用餐,相信耀人哥不会像你这么不识大体。”朱雪纶恼怒地回敬一枪。
耀人哥?曾咏咏强忍着没作呕吐状。
“朱雪纶,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别说我没警告你,第一,‘耀人哥’不是你叫的,小心被甩耳光;第二,你不是曾家的亲戚,过去二十年我们从来没来往过,不是吗?唯一有亲关系的是我妈跟我之间的血缘断不了,千万别在我哥面前提及什么亲戚关系,他不会承认。”
朱雪纶才不信她那一套,之前二十多位女秘书听说全被曾耀人骂到哭而走人,至少曾耀人没骂过她,可见她的地位是特殊的。
就是这一点,使朱雪纶相信自己希望无穷。
然后,她见到她梦中的王子走进餐厅,可该死的,居然有一个女人粘在他身边,那女人还穿着她好喜欢却买不下手的那套梦幻衣裙。
曾耀人牵牢了冬宁的小手,由服务生带位走向餐桌,一见到朱雪纶,立刻冷下脸对服务生道:“我订的是三人,不是四人,立刻帮我换桌。”
曾咏咏马上澄清,“哥,我没有邀请她喔。” 做人要懂得靠边站,免得不小心又被推出去当祭品。
朱雪纶忙道:“我自己也有订位,想说大家都是亲戚就一起……”
“我不认识你。”曾耀人的冷酷眸光让她凉入骨髓。
服务生马上帮他们换了一张桌子,朱雪纶只有一人,也被请去旁边的小桌。
冬宁表面上平静,心情有点复杂,她与朱雪纶有两面之缘,感觉均不愉快,实在很难相信她是温柔亲切的朱医生的妹妹,尤其上一次在医院里,朱雪纶居然口不择言的嘲笑她是“破烂的身体……”,实在无法原谅这种人。
“冬宁,你想吃什么?”曾耀人看她的眼神和善。
“你帮我点,你知道我吃不多。”冬宁笑容甜美,接着目光一转,见朱雪纶被移至角落的小桌子,有点迷惑,“她是你们的亲戚?”
曾咏咏星眸一转,“不是,我妈二十年前再婚,朱雪纶是她的继女,但一直以来都不曾互通消息,不算是什么亲戚。”嘻嘻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我哥这种金龟婿有多吃香吗?很多人抢着想当他的秘书‘近水楼台’,朱雪纶硬拗我妈向我关说,只好让她当实习小助理试试看,谁晓得她便四处宣称是我们的亲戚,还是耀人哥的秘书……”
“闭嘴。”曾耀人果然听不下去。
曾咏咏笑着耸耸肩,转移话题。“冬宁,你身上这套衣服真漂亮,在哪儿买的?你们不会是为了买衣服才迟到吧?”难以置信。
曾耀人面无表情。“是又怎样?”
冬宁唇角轻扬,半甜蜜半害羞。“跟他说时间来不及别买了,他坚持一定要买。”结果换衣服时,她麻烦女店员帮她拉一下洋装的拉链,曾耀人居然自告奋勇进入更衣室帮她换装,好害羞喔。
曾耀人见她害羞的表情,也想到在更衣室里的火辣深吻,面色转柔,浅浅染上深情的笑意。
曾咏咏啧啧称奇,为何在家里就见不到他这种好脸色呢?
幸好她丝毫没有嫉妒的理由,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吃堂哥一顿。
美食上桌,大快朵颐罗。
这边三个人吃得和乐融融,那边朱雪纶一个人点着最便宜的套餐,吃得忿忿不平。他怎么可以对她这么残忍?居然说不认识她,她这样娇滴滴的美女如何受得了这种打击?她的继母明明是他的伯母啦。
朱雪纶本想玉脚一跺,直接离开,但又实在不甘心默默的败退。还有,那个叫冬宁的女孩,想赖上她大哥不成之后,居然动作迅速的巴上曾耀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曾耀人知道那个冬宁的底细吗?
她实在不甘心自己花一下午的时间护肤美容,又砸下重金添购衣服鞋子,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曾耀人居然视若无睹。
多残忍呀,他怎么可以待她如此无情?稍微有一丁点绅士风度的男人都不会这么做。
回想上班这一个月的情形,曾耀人对她的确够特别,没有将她骂哭,是因为他根本当她不存在,完全视若无睹。
为什么?她是人见人爱的大美女,又没得罪过他,他为何这么做?
朱雪纶的目光移到冬宁脸上,难不成这个冬宁在妨碍她的幸福?想想上次在医院也是,朱星海将她臭骂了一顿,到现在都还对她爱理不理的,令她气煞,追根究底也是为了冬宁?
妖女,狐狸精。勾引她大哥不够,还勾引曾耀人。
朱雪纶很自然的把对曾耀人的气愤转移到情敌冬宁身上,跟大多数的女人一样,以为只要打败情敌就可以得到男人的爱。
这一餐法式美食吃得她索然无味,因为不断动脑筋想在曾耀人面前打击冬宁,还要随时留意他们的情况,那自然是愈看愈刺眼。
等了两个多小时,曾耀人那一桌终于要结账离开,朱雪纶也连忙目前刷卡。
“小姐,你的卡刷爆了喔。”收账员面有难色。
“什么?”朱雪纶糗大了。
曾咏咏忍住笑,拿出自己的卡帮她结账。此时耀人已拿回自己的卡,拥着冬宁走出餐厅大门。
朱雪纶怕他们走掉,谢也不谢曾咏咏一声,连忙追出去。
“曾耀人——哥哥……”
两人停在红砖道上,冬宁低笑:“她叫你哥哥耶。”曾耀人低头吻一下她的小嘴,不让她再说下去。
朱雪纶终于赶上,见到冬宁陶醉地红了脸,呛了一下,“你真是个狐狸精。”
她咬牙道:“耀人,你不要被这个叫冬宁的女人骗了,她之前还勾引我哥,假装生病叫我哥半夜送她去医院,把我爸都惊动了,特地看清楚她的病历表,结果我爸当然不准我哥娶这种女人,她受过重伤,破烂的身体不晓得缝缝补补多少伤疤,还流产耶,都不晓得是哪个野男人的……啊——”
“啪”的一声脆响,曾耀人狠狠地甩了朱雪纶一巴掌,朱雪纶惨叫一声,吓到发抖,连冬宁和随后赶到的曾咏咏都不知所措。
“那个野男人就是我。”凌锐的嗓音划破了寂静,曾耀人的厉眸燃着熊熊火焰。“朱在鹏没医德,你这张臭嘴巴没有口德,朱星海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小医生也妄想追我的女人,全是一丘之貉,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冬宁拉拉他的袖子,有点慌。“耀人,你不要生气,我们回家啦。”至少朱星海是无辜的,是真心对她好的人,她不希望曾耀人起了报复心。
一部大轿车停在面前,司机跑过来开门。
曾耀人让冬宁先上车,自己跟着坐进去,司机小心关上门,很快开走了。
朱雪纶从头到尾吓呆了,恐惧得直发抖,直到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她依然不懂这种事怎么会落在她身上?
“很可怕的男人,对吧?我早警告过你。”曾咏咏凉凉的声调在她身后扬起。
“你最好相信他说到做到,别在他面前晃了。”
“可是我明天还要上班……”抚着自己热辣辣的左脸。
“你没有接到辛秘书传给你的简讯吗?你今天无故早退,已经被我哥FIRE了。”
啧,好惨,好明显的巴掌印,明天肯定肿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朱雪纶拿出皮包里的手机检查,果然有两封未阅简讯。一封是辛若欣传的,叫她不必再去上班,另一封则是银行催缴信用卡账单。
连番打击,她捂着左脸,忍不住眼眶酸热。
“我自己有开车,要不要我顺道送你回去?”曾咏咏斜睨了她一眼,目光闪动。“走吧。”见她没拒绝,便带着走向停车场。
一坐上车,朱雪纶才开始心痛的埋怨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即使说错话也是为了他,他居然无情地打我一巴掌,太过分了。”
男人打女人是有点过分,不过你也太白目了。
曾咏咏挑挑眉,怀疑康铃没用心教育过朱雪纶,还是朱雪纶不受教?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堂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冬宁一句不好,就怕被甩耳光。”这么说有比较安慰你吗?曾咏咏莞尔。“朱雪纶,我看你是好命的千金小姐,不需要上班赚钱,就找个金龟婿结婚吧。如同我之前说的,我认识好几个未婚的企业小开,你长得漂亮,又是医生世家,要嫁个金龟婿太容易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介绍对象?”在吞下香饵之前,朱雪纶疑问一下。
“因为你是我妈的继女,你嫁得好,我妈也有面子,当然啦,我只是帮忙介绍,后续的交往还是要靠你的女性魅力。如何?需要我帮忙介绍吗?如果不需要我鸡婆,我就不联络了。”
“真的是小开?”朱雪纶又爱又怕被伤害。
“货真价实的企业小开,不是假小开,这点你大可放心。”
“只要条件相当,我没理由拒绝。”即使喜得心花怒放,也要假仙一下。
“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星期后给你消息。”
朱雪纶巴不得明天就带一个小开男友去炫耀给曾耀人看。本不想再等了,但一想到脸上的巴掌印……哼,最迟今年底或明年春天,她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举办一场世纪婚礼。
曾咏咏绽出一抹精明媚笑。
呵呵呵,真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心里想要的都写在脸上。
小开,当然是货真价实的企业小开,不过呀,在老爸或老妈尚未蒙主宠召之前,百分之九十的小开其实都吃不开。
只有极少数的小开像曾耀人一样很早便学会赚钱,自己便吃得开。绝大多数的小开,经济命脉全握在老爹老娘手里,把妹时懂得耍帅而已。
曾咏咏已经帮朱雪纶想到一个绝佳好人选,一位在南部很有名的蔡姓建筑大亨,目前派小儿子在台北成立分公司,跟曾家有扯得很远的亲戚关系,来家里拜访过一次,大约三十岁的蔡姓小开应该很适合朱雪纶。
听奶奶闲话八卦了一下,蔡小开的妈妈和奶奶在南部可是出了名的讲规矩,二位大媳妇都被训练得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人见人夸。
应该很符合朱雪纶的需要吧,假使蔡小开与朱雪纶真的是姻缘天注定,蔡家的规矩一定可以让朱雪纶改掉白目的毛病,脱胎换骨吧。
曾咏咏期待地笑了笑,搞不好她是红娘来投胎喔。
冬宁带着一盒十种口味的小蛋糕礼盒来医学美容诊所答谢朱星海。
“谢谢你上次送我去医院,很抱歉拖到今天才来跟你道谢。”
朱星海诚挚凝视着她,声音低柔,“你不要这么客气,其实,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你好像搬走了,怎么回事?”
冬宁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耀人啦,我突然生病住院把他吓坏了,舅舅没回来之前,他不让我一个人住,目前住在他家。”他外婆留给他的家。
“你们……又恋爱了吗?”
“嗯,他一口承认我流掉的孩子是他的,所以我又爱上他了。”
朱星海死心的叹了一口气,他终究没机会告白。
“冬宁,上次在医院……我爸和我妹的行为很不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我知道,可是这不是你的错呀。”冬宁已经不介意了,悠然笑道:“不过,你妹的个性跟你完全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朱星海无颜向她细说他家复杂的亲属关系。朱雪纶被朱在鹏带回来之时,国中生的他每天都忙着补习,考试,多一个妹妹就多一个妹妹,无暇多想。一直到有一天月考考试,提早下课回家,睡了午觉醒来后,口渴想去厨房喝水,客厅里朱在鹏正和一名男子说话,因为角度的关系,他只见到那男子即使坐着也颇高大的背影,还有,低沉浑厚的男中音非常好听,像广播员。
朱星海好奇的听了一下,很快明白那名男子是朱雪纶的舅舅,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只是来关心朱雪纶认祖归宗后过得好不好,只是,朱星海愈听愈奇怪,原来朱雪纶还有一个小五岁的异父妹妹,可是朱雪纶明明说她妈妈守着她独身至死,从没提过有一个年纪幼小的妹妹。
那名男子在朱雪纶下课回来之前便已离去,从此没再出现过。应该是带着幼小的外甥女回美国去了吧。
这件事没人向朱雪纶提过,毕竟才十一岁的她也没能力照顾小五岁的妹妹,没人忍心拿这件事去苛责她,她只是害怕爸爸不要她而已。
只是,朱星海莫名地心里有个疙瘩,始终无法与朱雪纶太亲近,即使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心却各自一方。
这些曲曲折折的往事,是无法向外人述说的。
冬宁喝了一杯茶,便告辞离去。
苏心悦却追出来,扭捏道:“你跟朱大哥聊什么聊得这么久啊?”
冬宁微微蹙眉,随即展眉一笑。“只是谢谢他之前的照顾而已。”看见熟悉的车子驶近,“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再见。”
曾耀人开车来接,冬宁立刻上了车,一脸开心的表情。
“感觉好轻松喔。”
他轻哼,冬宁一直在意忘了向朱星海致谢,他觉得没必要,但她坚持要来,他宁可自己接送,也不希望她偷偷来。
“那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吗?”
“什么癞蛤蟆?”冬宁啼笑皆非的瞪他一眼,“跟他一同开业的苏医生的妹妹很喜欢他,有可能会亲上加亲吧。”
“就是刚才那女人?不错,青蛙配癞蛤蟆刚好。”
“说什么呀!”脸上挂着有趣的笑容,冬宁自嘲道:“对你家人而言,我才是癞蛤蟆想吃你这块天鹅肉呢。”
“你自己也这么想?”
“才不是呢,是霸道的黑天鹅硬要吃癞蛤蟆肉。”
“胡说八道。”曾耀人轻斥一声,目光转柔,“我说你是最美的白天鹅你就是白天鹅,因为我爱你,若不是有你,我这辈子不会想结婚。”
“耀人。”她红着脸娇羞一笑,他的家人会昏倒吧。
他微笑的握一下她的手,专心的把车开回家,并没有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