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惟宁转身锁门,并没忽略身旁快气炸的男人,其实也很难忽略,她脑后像被两道冷光直射,他的愤怒表达得很明显。
「你把早餐给他?」
「对。」
「里头的生菜是我洗的!」
梅惟宁无言,像做错事的小朋友不敢看他。重点是,她根本没做错事,为什么这种莫名的心虚让她很烦躁?
而宗齐的脸色就像是个心爱的玩具被抢走的小朋友。
「你怎么可以把我们一起完成的早餐送给他?」
她还是无言,没回应。
宗齐气炸了。「老天,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有空、顺道才能来看你?!他把你当什么?!」
当妹妹。
「你不打算跟他分手?!」
就算同父异母,还是兄妹情,分不了。但这要她怎么解释?
宗齐怒吼:「梅惟宁,难道这就是你要的生活?!」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无奈地问,眼神仿佛想将他看透。
他愕然。
梅惟宁的一句话就像一桶冰水,彻底浇熄宗齐的愤怒——
对,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梅秘书是成年人,要跟谁交往、对方合不合适,她会选择,就算真的跟错人了,她也有能力承担所有的后果。
他只是她的上司,就算为她抱不平,也犯不着这么生气——虽然他真的很生气。她值得更好的男人来疼惜她,不该像这位已婚的议员一样,只把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下情人!
「上班。」
他气冲冲地下楼。梅惟宁跟在他身后,这段日子以来心中好不容易收起的情绪,也因为他的愤怒,又被他搅和得乱七八糟。
*
不好的情绪就像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
宗齐和梅惟宁变成只讨论公事,不聊私事,抬杠斗嘴也不见了,为了早餐,他还是会来接她上班,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很奇怪,怪到连身为亲兄弟的宗磊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下车,两人便立即各自行动,她搭电梯,他走楼梯。
宗磊刚停好车,目睹这个怪异的景象。他下车,走向电梯。
「宗齐一定很生气,才宁愿天天爬十二层楼,也不愿意和你一起搭电梯。」宗磊对学妹说。
梅惟宁不在乎地耸肩。「那显然他还不够生气,否则他不会每天早上来我家报到、领早餐。」
宗磊好奇问道:「都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你们不打算和好吗?」
她冷哼。「我倒不认为『和好』或『不和好』对我而言有何不同,工作还是一样,每天还是可以搭便车。哼,其实不说话也好,免得他一天到晚老爱找我抬杠!」
宗磊大笑,电梯到了,两人走进电梯。「你们不愧是默契最好的搭档。我问过宗齐同样的问题,他也是这么回答我,只是『搭便车』变成『有早餐吃』,他也认为不说话也好,免得你一天到晚老爱找他抬杠。」
「太过分了!」梅惟宁很不满,双手插腰,火气全冒了上来。「什么叫我爱找他抬杠?!明明都是他来吵我!」
电梯往上一层层停住,同事陆续进进出出,挂着笑容和来来往往的同事道早再寒喧个两句,梅惟宁只能忍住火气,不能对学长抱怨一肚子的委屈,电梯里的空间虽小,却是最有效率的八卦传播站。
最后,电梯来到十二楼。以自己现在火冒三丈的情绪,如果看到宗齐,她难保不和他大吵一架,为了维系办公室的和谐气氛,她只能忍气吞声,先去茶水间喝杯茶,缓和一下情绪。
「总经理,我先去喝杯水!」梅惟宁气呼呼地左转离开。
宗磊笑了笑,往右转,正要回自己办公室,脚程快的宗齐也来到十二楼。
「再训练一阵子,你就可以去参加台北101大楼的登高比赛了,保证拿冠军。」宗磊揶揄兄弟。
「她呢?」
「去喝水。宗齐,你们两个要斗到什么时候?」
「天晓得。」他说,喘着气,一脸老大不高兴的模样。
「好吧,既然吵架了,你犯不着『委屈』自己每天面对她,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出面帮你把她调派到其他部门。」
宗齐一愣,声音很僵硬。「她是我的人,这件事不劳大哥插手。」
「那,或者你就不要每天去她家领早餐了?」
「更不可能好不好?!」
宗磊大笑,拍拍宗齐的肩膀。「果然就像你大嫂说的,你和梅秘书似乎迸出火花了。」
宗齐很不耐烦。「是愤怒的火花好吗?我和她不可能有任何爱情的火花!」
宗磊一脸无辜。「我有说什么吗?千万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啊!」他大笑着离开。这两人还真有趣!
宗齐狼狈地望着大哥离去的背影,有种被耍着玩的感觉。
这就是目前两人的心态,都因对方而不开心、而烦躁,却没人想探究原因。
哼,没啥好探究的,他承认自己在乎她,但那是因为她是个可敬的伙伴。
她也承认自己在乎他,因为好老板——当然别扭好斗的脾气除外——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
总算熬啊熬的,熬到下一个周休二日,星期五一下班,梅惟宁一刻也不留,先和老同学聚餐,饱餐一顿后,回到家立刻泡了个香香的泡泡浴。她的零食饮料准备齐全,打算以DVD和HBO来治愈自己烦躁的心情时,却凄惨地发现,任何事都无法挽回她的好心情,尤其刚刚某人还打电话来撂狠话——
「不要只顾着和地下情人约会,我星期一要看到我的毛衣!」
这是两人冷战后第一句关于公事以外的对话,不过……他想得美!她干么打毛衣给他?就说毛衣只为家人而织,他又不是她的家人,她干么费心为他打毛衣?!
她很生气,但是惊觉自己像头困兽,在自家客厅烦闷地踱步打转时,她发现只有一件事可以让她恢复好心情。她要去跳舞!她要去喝酒!她要去转换心情!
一个小时后,Winne整装外出,大鬈发、浓浓的眼妆、合身低胸的上衣、飘逸的雪纺纱短裙,还有合适亮眼的配件,她完美塑造Winne亮丽性感的形象。
在过去常光临的夜店,遇到好久不见的熟人,大家都以为她打算复出,开心极了,一夜的狂欢跳舞,熟悉又怀念的绚丽灯光和热闹音乐,的确让梅惟宁暂时忘却让她心烦意乱的男人,重拾快乐。
凌晨四点,她婉拒友人的便车,略带三分醉意地打算叫车回家,却在店外的墙角发现一个正在蠕动的「东西」。
她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只浴血的小猫,正在痛苦挣扎。它被车撞到了,伤势不算轻。梅惟宁明白,如果任由小猫继续瘫在这里,它可能不到天亮就撑不住了……
她将手中的小包包斜背在肩上,双手轻轻抱起小猫,小猫想挣扎,却因为身上的伤势而无法动弹,只能凄凄哀叫。她将小猫抱在怀里,没理会小猫身上的血沾染了她的白色上衣。
梅惟宁走到马路旁拦车,原本夜店周围都会停靠许多待客的空计程车,但因为她身上的血迹和怀中受伤的小猫,居然没有任何一辆计程车肯让她搭乘,小猫的凄叫声愈发虚弱,她着急地皱紧眉头……
突然,一辆黑色BMW在她身旁停了下来,梅惟宁瞪大眼,瞠目结舌地看着下车的男人,震惊不已,双膝跟着发软。
「Winne?」宗齐没料到能再见到她,或是在这个地方见到她,他以为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士。
Winne尴尬地扯着笑。「嗨。」
「没想到会遇见你。」
「是啊。」就算再怎么震惊和尴尬,但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你能帮我吗?这只小猫被车撞到了……」
宗齐注意到她怀抱着一只受伤的小猫。「没问题,我大嫂是兽医,一定能帮助它。」
她必须假装很惊讶。「真的吗?那太好了……」
「你先上车吧。」宗齐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协助她入座。
梅惟宁哭笑不得。谁想得到,她星期一到星期五都要搭这辆车上班,星期六凌晨又搭上这辆车,呜,这样会让她有「要去上班」的可笑错觉。
不过她必须庆幸,三分的醉意提高了她的嗓音,加上今天又更浓艳的烟熏妆,只要她更小心谨慎点,或许能不被他认出来。
宗齐上车,拿了手机拨了大哥的电话,简单的交谈后,他结束通话。
「这只小猫显然福星很多,我还在担心三更半夜,我大哥大嫂从阳明山赶来市区需要一些时间,幸运的是,我大搜今晚留在诊所照顾一只刚开完刀的大狗,我们现在直接去诊所找她就可以了。」
「喔,那太好了……」放心的感觉瞬间逼出她的眼泪。
「嘿,别哭,没事的。」宗齐友爱地拍拍她的肩膀。
梅惟宁吸着鼻子,嗯,她当然不能哭,一哭,她的烟熏妆就玩完了,她说什么都不能让眼泪掉下来。
「我打过电话给你,但你的手机都没开机。」
梅惟宁咬着唇,小心翼翼地找借口。「呃,我手机掉了。」
宗齐看着身旁的她,噙开迷人的笑。「那今天能给我一个找得到人的新号码喽?」
她避开他的注视。「呃,嗯……还是我打电话给你?我的手机号码这两天还会换,等确定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当然好。对了,我要谢谢你送来的衬衫。」
「呃,不客气。」正确地说,应该是可可送他的衬衫。
「没想到会再遇见你。」他笑,黑眸很温柔。
「我也是。」这是她的真心话,呜……
BMW的车速极快,目标——「羽心动物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