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震宇身受皇恩,可自由出入皇宫,皇上还把宫中他幼时居住的文藻堂留给他,成了他入宫时的居所。
皇上的恩宠给了他不少方便,否则他哪有理由独自在赏萃亭等这么久?
三天前,上官震宇与狄雪鸳约定的是申时,可如今酉时都快过了,他还没等到,她,他再也等不了,决定前往浴馨轩察看情况。
上官震宇来到浴馨轩,却发现门外竟有侍卫把守,他虽持有皇上给的通行金令可自由出入皇宫,但后妃的居处他是怎么也该避嫌的,正愁是不是该再以轻功翻墙进入,就见刚好有人送来几只锦盒。
上官震宇隐在暗处听着,原来是楚家人送了些补身的药材来,说是有请得了皇命,可以送入。
听他们的言谈,上官震宇这才知道浴馨轩被阖宫禁足了,只是楚昭容向来得宠,又怎么会被禁足?他着实不解,转而去见皇上想打探情况。
皇帝刚看完奏章,这才离开御书房,总管太监便上前禀告上官震宇人在偏殿:因为怕吵了他,所以等着没让人通传。
皇帝这才走向偏殿去,远远的便看见了偏殿里上官震宇正拿着本书册在看,他记起那是自己前几日放在偏殿,想有空再继续看的书,没想到国事一忙就这么忘了。
皇帝驾到本该层层通传,但他制止了,因为上官震宇那看书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先皇。
先皇诸子中,上官震宇是最像先皇的,也曾是最受宠的,五弟的生母出身不高,直到死前都只是个才人而已,先皇曾经想过立五弟为储君,若不是出了那事的关系,恐怕此刻坐在朝堂之上的,便是五弟了。
在众兄弟之中,虽然五弟是他最相信的一个,但不代表他就不防他。
隐约感觉到有道锐利的视线盯着自己,上官震宇抬起头来,正好瞧见皇上未及时收起的打量眼神。
他低头看了手上的书一眼,想起了先皇也有这嗜好,想必……他又引起皇兄的猜疑了。
他将书册搁到一旁几上,堆起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行礼道:“皇兄,您终于来了,臣弟都快睡着了。”
皇帝平了他的身,迳自坐至主座,并赐座予他。“朕看你看书看得挺专心的。”
上官震宇苦着一张脸,仿佛他说了多匪夷所思的话,“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是骗人的,臣弟怎不曾在书中看见美人?要有美人,臣弟就真的看得专心入迷了。”
皇帝仰头大笑,他这个弟弟总是三句话不离美人,“听说最近你府中的姬妾你都不感兴趣了?”
这句话敲响了上官震宇心中的警钟,这是不是代表他的王府中有皇兄的眼线,否则皇兄怎么会知道?
上官震宇表面上神色不变,但是暗自又多了几分小心谨慎,“不瞒皇兄,臣弟是真的玩腻了,正打算把她们全休了,再换一批新的进王府,皇兄会这么问,不会是打算帮臣弟物色吧?”
“你这次又看上了哪家的小姐,想让朕为你作主?你就老实说了吧。”
“臣弟倒不是中意谁,只是皇兄您若开口说要为臣弟物色,那肯定是标致的美人,臣弟怎能不期待?”
“你别忙着换妻妾,朕交代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臣弟出马皇兄放心,再不多时,皇兄就能达到您的目的了,只是……届时皇兄不会对她太残忍吧?”
“你对朕的后宫兴趣也太大了。”
上官震宇一听,连忙离座跪下,“皇兄明察,臣弟这不就是改不了的老毛病,对每一个美人都觉得心疼吗?”
“你心疼?那朕把狄雪鸳赐给你,如何?”
上官震宇并没有见猎心喜马上谢恩,他猜测皇上十之八九是试探,于是他抬起头,露出为难的表情,“皇兄,如果是您赐的,那臣弟是不是得一辈子养在王府里,否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那是自然。”
“那……这……皇兄,那狄美人是美人,可臣弟这心像匹野马,什么时候变心也不知道,若是有一日臣弟对狄
美人腻了,想休了她,这不就得先提自己的头来向皇上谢罪?”
皇帝见他一副可怜样,终于忍俊不住,“朕骗你的,你堂堂并肩王,朕要赐你一名女子,也不会是她这样的出身,刚刚那句话是逗你的,朕还以为你对狄雪鸳真动了心了。”
果不其然。上官震宇的表情没有庆幸,也没有失望,反而是大大松了口气一般,“皇兄,您老是这样吓臣弟,会把臣弟吓得英年早逝的。”
“只怕你真进了棺材,朕只要说有美人要赐给你,你也会立刻坐起身来谢恩的。”皇帝边说边大笑着,招着手让他起身回座。
上官震宇坐好之后,大言不惭地又道:“臣弟一向自命风流,自然不敢反驳。”
“不敢?是没得反驳吧!”皇帝可没忘了今日是上官震宇主动来的,想必有事找他,“怎么了?入宫找朕有事吗?”
“皇上,那浴馨轩是出了什么事?”
“那天在太庙你来迟了不知道,楚昭容竟然穿了禁忌的服色,冲撞得朕头疼不已,朕一怒,便罚了她禁足。”
上官震宇一想,竟忍不住笑了,“皇兄果然最疼爱楚昭容,他人若是冲撞了皇兄的禁忌,此刻怕已身首异处了。”
皇帝被说中了心事,倒也没有羞恼,宫中人看他是偏宠楚昭容及沈修容两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喜欢楚昭容多些。
“就你眼明,怎么,现在当了并肩王是越来越不懂分寸了,你是在笑话朕吗?”
“臣弟岂敢。”上官震宇确定楚昭容没有性命之危后,倒先担心起自己心里的人了,“不过……皇兄禁足了浴馨轩里的人,那臣弟的计划便受阻了。”
“你这是在为狄雪鸳求情?”
“皇兄,人被禁足了,别说她出不来,臣弟也进不去啊!”
“怎么?连楚昭容都被禁足了,狄雪鸳被禁足又如何?还是你心疼?”皇帝不显怒色,字字句句都是试探,“这样好了,你若心疼,就拿你去交换,你禁足换取狄雪鸳的自由。”
上官震宇深知皇上的脾性,知晓皇上还在试探自己,他装得放荡不羁,吊儿郎当地道:“为了美人禁足臣弟乐意,多风流啊!只是……无端为了一个后宫妃嫔被禁足,那皇兄与臣弟的计划便满不住了。”
他说得仿佛他在意狄雪鸳不是因为她特别,而是就像他过往追求的美人一般,皇帝虽然狐疑,但不显于色,暂且相信了他。
“那几个看守的侍卫,挡些太监宫女有本事,能挡得了你吗?”
上官震宇脑子一转,微微一笑道:“臣弟明白了。”
当日夜里,狄雪鸳怕楚淳嫣胡思乱想,在她的寝殿里陪着她,尽管如楚淳嫣这么得宠,她还是担心皇上回头会突然治她个冲撞禁忌的大罪。
但即便如此,楚淳嫣还是对皇上死心塌地,狄雪鸳不知该佩服她的坚强,还是该笑她痴傻。
夜深了,楚淳嫣累了想睡下了,狄雪鸳这才离开楚淳嫣的寝殿。
已经三天了,她夜夜这么陪伴楚淳嫣,就是为了安抚她受了惊悸的心。
只是今日她回东配殿却不见灯火,以往她未就寝前,东配殿总是灯火通明,即便她就寝了,殿里也会点着几盏小灯,因为她狄雪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黑……
别说不见灯火,连守着的宫人也都不在,她提着心,逼自己壮起胆子摸黑走进殿里,殿里也是一片黑漆漆的,她忍不住出声喊道:“巧心,殿里怎么这么黑?你不知道我怕黑吗?快点灯!”
别说有人点灯了,连应声的人也没有,狄雪鸳一个人待在殿中,越待越觉得害怕,她这是在作梦吧,要不然她再失势,东配殿的宫人们也不敢如此不待见她,不等她回寝殿就去就寝了。
“巧心!别闹了!巧心!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别告诉我你是要给我惊喜。”依然无人应声,狄雪鸳的心益发慌乱,“巧心!巧心!你再不出现看我如何治你的罪!”她再也受不了一个人待在漆黑的寝殿里,一回头就想往外跑去,不料却撞上了一堵结实的人墙,她惊惧地喝斥道:“谁?!放开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不但不让开,还一把将她圈在怀里,她气愤害怕得用力挣扎,不会吧,她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竟也会遭到歹人轻薄?!
“救……”
狄雪鸳的一句救命还来不及喊出声,嘴就被捂住了,她又推又踢又捶又打的,想让对方放开她,但那人的双臂如钢铁一般,她怎么样也挣脱不开,终于,她急哭了。
“不管你是谁?别想占我便宜,我宁愿死也不受辱!”
“如果是我要占你便宜呢?”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狄雪鸳的挣扎骤止,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眨眼的功夫,她立刻又拳打脚踢了起来,“这样吓臣妾皇上很开心吗?皇上若不要臣妾,直接赐死便罢,何须用这种手段想吓死臣妾?!”
“你都喊我皇上了,居然敢打我?”
上官震宇的话又让她停止了动作,她像根木头似的死死地站在他的怀中,连话也不说了。
他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他见她老实,竟还在她的唇上偷了一个香。
两个人的距离够近,狄雪鸳终于看见他偷了香后,双眼发出得逞的熠熠眸光以及脸上那抹邪笑。
“这么老实?”
“皇上回头治臣妾的罪怎么办?自然得老实。”
“既然今天你这么老实,那我如此秀色可餐的雪鸳啊,我可要大方享用了……”
“不行!”狄雪鸳想也没想,连忙伸出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上官震宇任她推开,也没更进一步,只是笑了,而且,越发笑得开怀。
“皇上!您又戏弄臣妾!”
“你说你怕黑,是真的吗?”
“是,怕黑又怕打雷,皇上听了可开心?”
“你连打我都敢了,居然怕黑怕打雷?”
“是是是,臣妾就是胆小如鼠,皇上,您让巧心入内服侍,让她点灯,好不好?”
上官震宇没依她,牵着她的手走了几步,把一条缎带交到她手中,“本还想着怎么支开你,没想到你去了楚昭容殿里,正好让我安排了这个,这殿里不够黑,你还看不见呢!”
“看见什么?”
“我说了每回见你都要送你礼物啊!”
礼物?狄雪鸳拉了拉,感觉到这缎带似乎是从梁上垂落的,她不解,她的礼物藏在梁上吗?
“你往下拉就会看见了。”
“往下拉?”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但还是依言照做了,缎带拉下,也一并扯下了一块绸布,绸布一落,竟是一盏宫灯,“宫灯?”
“不只是宫灯而已。”
宫灯里的灯火似不寻常,也比一般宫灯的灯光微弱,狄雪鸳仔细一看,发现宫灯里的火焰似在移动,渐渐的,火焰分散了去,然后飞出了宫灯外。
“是流萤!”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看流萤。”
狄雪鸳眼角挂着的泪珠,是方才被上官震宇吓出来的,但如今又盈满了眼眶的,却是感动的泪水,且不论要抓这么多流萤得花多少时间,他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用心准备,让她再也抑忍不住,扑在他怀中哭了起来。
“别哭啊,你不是喜欢流萤吗?你哭我心疼啊!”
上官震宇横抱起她进了寝殿,坐上她的床,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吻去她潸流的泪,不舍的低声道:“我本以为你会开心,没想到却让你哭了。”
“臣妾这是感动的泪水,皇上,臣妾对您死心塌地了,臣妾会用尽一切心思到您的身边,您等着臣妾,就快了、就快了。”
“你说的什么啊,你不正在我身边吗?”他像哄孩子一般把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我小的时候,母亲就是这么拍着我的背、哄着我,我总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心情平静。”
“臣妾也这么觉得……”她倚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柔。
“你啊!害怕也哭、开心也哭,跟个孩子一样。”
“当孩子有什么不好,才能让皇上这么抱着臣妾。”
流萤在寝殿里飞了好一会儿,才一一找到出口飞了出去,整个东配殿里本来因为流萤带来的微弱光线,也随着流萤离去。
只是这回,黑暗不再让狄雪鸳感到害怕了,因为她在爱人的怀中,感到很安全。
“皇上还打算禁足我与嫣姐姐多久?”
“这事你别担心。”
“臣妾当然担心,担心皇上总是这样委屈自己,偷偷潜入宫来看臣妾……”
虽然一片黑暗,但上官震宇还是能想像得到狄雪鸳如今肯定是嫣红着双颊说出这句话,他不由得笑道:“现在不怕黑了,还懂得贫嘴了?那我离开好了。”
“不!不要!”狄雪鸳深怕这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消失,什么也顾不了,不知羞地抱住了他,“皇上别走,陪臣妾到天亮,好不好?”
“陪你到天亮?你是要我留下来过夜吗?”
“臣、臣妾不是这个意思……”上官震宇的误解让她更害羞了,她将头埋在他胸前,怯生生地道:“臣妾怕黑……”
“可我还真想……要了你。”
“不行,至少不能在这种偷偷摸摸的情况下……”
“我明白。”上官震宇很明白,狄雪鸳对他来说,不是过往那些虚应的女人,她对他是特别的,他也不想就这
么要了她的清白,“只是……我不知道我能忍多久……”
“皇上……您就是想看臣妾羞得无地自容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你,我都想看。”
狄雪鸳望向窗外,发现方才隐在云里的月亮探出头来,洒落了月光,殿里似乎不如方才漆黑了。
“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可否请皇上帮忙?”
“你说吧,我会帮你。”
“嫣姐姐这回穿错了服色是被人所害,臣妾知道空口白话,得有证据才能取信于皇上,所以……”狄雪鸳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布料,交给了他,“这套衣裳,是用皇上赏赐的名义送到浴馨轩来的,臣妾看这布料非凡品,只要找到这布料的出处,自然就不难找到将这衣裳送到浴馨轩的人是谁。”
“你要我帮你查这事?”
“而且要暗查,皇上可否帮臣妾?”
“你的要求,我自然答应。”
“不管查出是谁,皇上可否先告诉臣妾?”
“好,你想怎么做,我配合你便是。”
“谢皇上。”狄雪鸳觉得开心,搂着上官震宇便枕在了他的肩窝,心头是满满的甜蜜。
“应该有更好的答谢方式吧,上回不是教过你了?”
“皇上就不能想点其他的要求吗?臣妾会尽心满足皇上的。”
“除了这个,你还能给我什么?要你亲自绣个荷包给我,我怕你伤眼,要你整日陪在我的身边,情况又不允许,我只能好好尝尝你的味道,让我能在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想着你的甜、你的香。”
“皇上要臣妾绣荷包,臣妾还……真办不到。”狄雪鸳说得有些害羞,她自幼没了母亲,没人能好好教她女红,再加上父兄的疼爱,她不爱的他们就不逼她,是以她从没好好学绣花。
“绣得不好看没关系,总是你的心意,不过……我担心你伤眼,所以不绣也没关系,我都说了,我想你表达谢意的是另一种方式。”
“可上回……皇上动情了……”狄雪鸳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娇羞。
“我每回见你都动情,但为了你,我会忍住。”
似是还犹豫该不该相信上官震宇的保证,狄雪鸳抬头看着他,水滢滢的双眼柔情似水,惹得他呼吸一窒,别开了视线。
“看来……我得想个好法子得到你了。”
“皇上……”
听见她的娇羞不依,上官震宇可没放过一亲芳泽的机会,就算忍着不能得到她有多痛苦,他也甘愿,谁教他一见她就被勾走了心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