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一大串,但从他的表情看来似乎不怎么相信,她有种受伤的感觉,也有些恼火,“我承认我是爱钱,因为有钱才可以做很多我想要做的事、才可以济弱扶贫,但我绝不会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就算不是花在自己身上,可也是拿他人的钱去行善,说穿了,你不过是借花献佛,赢了个大善人的美名。”他不以为然的说。
“谁在乎什么大善人之名!我爱财有道,不属于我的我才不会要呢,这次是例外。”
“是啊,运气真背,就让我看到了唯一的一次例外。”把他当三岁小孩哄?他没那么好骗。
这什么语气?根本在嘲讽她!她俏脸绷紧道:“我虽然是女人,但也敢作敢当,你少污辱我的人格!”她抬高下颚,美眸闪动着两簇窜烧的怒火,粉拳握得死紧。
意外的,她这张气愤的容颜居然格外的吸引他,还有她那抡起的小拳头……是想打他吗?
看来,这赛儿公主与他印象中的古装美人是不太相同,他原以为她柔弱、胆小,娇贵善妒没半点好,没想到她还有反击的勇气。不过——
“自重人重,你的态度决定我的态度!”
这是什么话?“附马爷,我接受你失忆,包容你态度对我不佳,但那并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性的奚落或鄙视我!”
赛儿气到眼泪都逼出来了。她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嫁了个不一样的丈夫,但至少不必像在宫中一样,老是听姐妹们嘲笑或刻意激怒的言语,只因为她不愿当个跟她们一样趾高气扬、养尊处优的娇公主。
她备受排挤,当然得品尝孤独,那样的感觉、她谁也不能说,但她从不认为自己做的一切有错。
然而他为什么也变得和她们一样讨厌呢?让她又气又闷。
此刻的赛儿像朵带刺的玫瑰,眼中怒火的深处似乎还有深藏的孤寂……戴允皓很难想像她竟然有那么多面貌。
除了直率敢言外,她没有令人退却的矫揉造作,就算把那些赈灾金子贪污进自己口袋,她也一副有理的模样,让人好气又好笑……
蓦地,他浓眉一蹙,有道德洁癖的他,对这种可议行为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不会是换了时空,他脑子也出问题了吧?
算了,不管她黑吃黑多少都不关他的事,“回房睡吧,金子不会长脚跑掉。”
可恶!他当真把她视为爱钱贪赃的公主了!
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后,她气呼呼的想也没想就抓了一锭金子丢出去,意外正中某人的后脑勺。
“噢!”痛呼一声后,戴允皓怒气冲冲的俊颜随即出现在她眼前,“该死的!你搞什么?”
她突然笑了,笑得无比灿烂、无比无辜、无比的吸引人,“没做什么,金子长脚喽。”
明明是鬼扯,然而他却忘了反驳,还愣愣地看着这张笑颜失了神。
***
春雨绵绵,眼前的和丰园老宅一眼望去,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曲桥回廊,和往日一样看来仍气派不凡,但不同的是,短短半个多月里,府中人事已有了大地震。
戴允皓大刀阔斧的整顿了一番,把一些瞧不起他的随从仆佣全辞退或调职,留下的都是肯出力又听话的,而一些在文武方面有才能的侍从也被他提拔到身边备用。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能力,就像以前在面试员工一样,找来下人一一面谈。要看出一个不熟悉的人心厚不厚道,阅人无数的他至少有七成把握。
过去当总裁的经验让他很清楚,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不过现在马上要他们忠诚稍嫌太早,暂时也只能以金钱收买有效。
所以,他按照不同职务重新调整薪资,津贴亦依能力加给,果然令他在府里的地位在为提升,手上也增加不少为他所用的人才。
生意方面,皇甫家世代经营布匹买卖,或许是根扎得稳,也或许是祖先福泽庇荫,所贩卖的丝绵绸缎不仅都是皇亲国戚的最爱,也在全国占有极大的市场。
而皇甫斳的祖父在世时更有生意头脑,以布庄生意为基底,开始涉猎其他民生产业,不管是客栈、餐馆、酒肆都有不错的发展。
如今皇甫家经营的生意琳琅满目,家大业大,但祖父却只有一名男丁,为防后继无人,皇甫斳的爹可是努力的娶了三妻四妾,为皇甫家开枝散叶。
皇甫斳虽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子,个性却不及其他姨娘所生的子女刁钻霸道,加上后天环境影响,他更是软弱,弱冠之前三天两头被欺负是常有的事,导致他们亲朋好友全至钱庄随意提领银两、胡乱签据,反正皇甫家的掌权者不吭声,金山银山数百座,挖也挖不尽。
现在的他从近日所收集回来的帐册中发现,那些姨太太的儿女各占了一份产业,有没有赚钱能力是一回事,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太超过。
瞪着桌上一大叠单据,他只能摇头,连养女人的钱皇甫家也要帮那些纨裤子弟出吗?太扯了!
“你紧张吗?”
专心翻阅帐册的他闻声抬头,这才发现赛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紧张?”
“金总管说,你要主管皇甫家业的所有负责人在今日全回祖宅,有事商谈。”
连她面对那群人都会紧张了,何况是懦弱的他?
他嗤笑,“看来这里发生的大小事,都逃不过公主你的法眼。”
又来了,他跟她说话为什么总是带着点讽刺?“你、你究竟是看我哪里不顺眼?”她心头一把火又冒了上来。
“哪里不顺眼?”他抿抿唇,上上下下的又将她看了一遍。
没有,一点也没不顺眼,事实上,她嗓音清甜、笑容灿烂得足以迷人心智,那张脸上最常出现的是纯净动人、宛若春神般的美丽神情,基本上十分赏心悦目。
他摇头,“没有。”只要她别来烦他就好。
她一愣,“没有?可是我的感觉、不像没有。”她觉得他不喜欢看到她。
“是吗?”他突然起身走到她身边,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充满魅惑的笑弧,接着刻意倾身靠近她。
因为太近了,她反而紧张起来,忍不住退后两步,脚步却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幸好他眼明手快及时伸手拉住她手腕,但隔着袖子抓,可没什么触感。
她太过惊吓,快速抽回了手,脱口而出,“你不要太逾矩了!”
“逾矩?”他撇撇嘴角,“是啊,即便是夫妻,但公主何其尊贵?当丈夫的人自要诚惶诚恐的小心伺候,最好中间再隔个楚河汉界,免得让公主沾染了什么秽气。”
她知道他在嘲讽两人每晚的同床共眠,怨她总是隔得远远的,像他身上有毒一样。
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其实不曾真正圆房,她会羞涩忐忑也属正常,偏偏这话,又说不出口,一出口像是自己在讨云雨之乐。
“驸马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你近日整顿府里内外,赛儿自认并未干涉你,驸马还有什么不满?”
“是啊,我该谢公主隆恩。”他故作行礼姿态,语气满是戏谑。
“皇甫斳!”她大为恼火,眼神带着威胁,但可吓不了他。
只见他可恶的低沉一笑道:“公主殿下,如果没事,请别打扰我做事了。”
他已经很努力的与她保持距离,而她既然老是觉得他在挑衅,每次都被气得火冒三丈,为何又要常常来找他?
况且她若对于同睡一床感到不自在,大可在求分房,对他也不是没好处。
其实每晚共眠,他总会对她产生遐思,但他相信那是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绝不是因为有好感。熟睡后两人身体不自觉依偎,她柔软的身躯、淡淡的女人香总能轻易的点燃情欲之火,害他每每人睡眠中转醒。
好在他的自制力超强,不时提醒自己他只是借用别人身体不可逞一时之快,免得造就千古恨事——像是留了个种。
看着他的目光又回到那一大叠帐本上,她竟有种自尊被重挫的感觉,头一回,她被一个男人如此忽视,而且那人还是曾经把她当成天的丈夫。
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跟他客气了,毕竟今儿个来的人个个都是狠角色,她不抢先一步,那些白花花的银两还是会飞离皇甫家。
“夫君这个月的月俸还没有给赛儿,夫君有多少,就交给我多少吧。”
“原来……这才是你上书房的理由。”他都忘了她最爱的就是银子,还以为她是来关心自己。
“我不知道你把那些亲友找回来有何用意,但在我看来,说白了只是被剥皮而已,与其让那些人拿走你的钱,倒不如交由我来善用,还能造福一些人。”即使他胆子大了,她还是不相信软弱的丈夫有本事保住银子。
被剥皮?她也太看不起他了。“帐房那里的钱出入得经由我核定,而暂时我对家中的钱另有规划,无法给公主太多,只能给些基本的生活开支。
“不行,他们那些人总有理由把你的钱挖走,而且……”
“砰”地一声,他突然拍桌,接着抽出几本帐本,口气极差的说:“里面记载了,尊贵的公主殿下也拿走不少,数字可观。”
“我不拿白不拿,总比被那些人拿走的好。”她理直气壮。
他摇头,“你只在乎银子,怎么没有想到当个贤妻良母支持我?”
“因为我丈夫他总像个被欺负的小可怜,我试着支持他却从来没用,所以我只能拿他的钱去行善。我帮他积阴德,当另一种贤妻不成吗?”她也气得咬牙切齿。
“他变成了小可怜,但那些荼毒、摧残他的人中,难道不包含你这名尊贵的公主妻?”他反唇想讥。
她眼内冒火,为什么他总有办法堵得她哑口无言?“你就是你,不要失忆了就变成另一个你!”人怎么可能改变得如此彻底?
“我是谁有差别吗?你要的不就是钱?”他嗤之以鼻,突然走到书房外,开口喊,“来人,传话给帐房,公主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反正她见钱眼开,不懂勤俭持家、不懂三从四德、不懂出嫁从夫,偏偏她是公主,我也只能认了!”
“你、你、你……”她气到语塞,不敢相信他会如此没风度,将夫妻房里商量的事拿到外头去大声嚷嚷。
门外的丫环小厮个个看傻了眼,因为过去的驸马跟公主说话总是结结巴巴,可这会骂公主却骂得这么溜。
反之,一向优雅、好脾气的公主竟然被气到面红耳赤?
“好,我什么都不懂,那我就什么都不管,看你怎么招待那些亲戚,是像个懦夫,还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好丈夫?”她杏眼圆睁的怒视这个越来越可恶的男人。
“好,你的眼睛最好不要是装饰用!”
“你才不要只是逞口舌之勇!”
这对从不像夫妻的夫妻现在是在打情骂俏吗?
仆佣们个个面面相觑,真的好惊讶,但是,他们也忍不住暗暗窃笑——这才是正常夫妻吧?